第一章
下午兩點半 ，蘇巖睡得迷迷糊糊枕頭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轟天雷似的，她在夢里一度以為是那位仙人要遭天劫才這么大陣仗 。
震天的轟鳴持續的在耳邊炸著，沒完沒了 ，蘇巖心里盤算著 ，就是仙人也被轟的連渣渣都不剩 。下一瞬間她腦袋里轟的一聲，猛然從夢里清醒過來 ，這不是剛換的手機鈴聲？半睡半醒間從針頭下面抓過手機怒氣沖沖的接通 ，開口起床氣還沒撒出來就被電話那頭的聲音打斷了。
“蘇女士，我是蘇樂的班主任王靜 ，麻煩你來學校一趟。 ”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 ，冰冷刻板充斥著火藥味：“蘇樂樂把同學打成重傷，還拒不認錯 ，態度非常差 ，這樣惡劣的事件在我們學校還是第一次發生 。 ”
蘇巖眼睛愣怔怔的看著前方，喉嚨無意識的滾動一下 ，窗外飛過一群麻雀 ，太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大地上 。蘇巖抬手搓了下臉頰，徹底清醒，一咕嚕從床上翻身坐起來：“王老師 ，蘇樂樂打人？”
出聲才發現自己嗓音沙啞干澀 ，咳嗽了一聲連忙又追問：“怎么回事？樂樂怎么會打人？”
蘇樂樂性格不好，可也不至于無緣無故打人 ，蘇巖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 ，她抬手狠狠搓了一下臉頰，腦袋有些疼。
“人都送醫院了 ，難不成我還說謊話？ ”
王靜立刻拔高聲音 ，怒火迸發：“全班同學都看著，他把人家孩子的胳膊都打斷了 ，我能瞎說！ ”
“王老師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想了解情況 。樂樂怎么樣？他在那里？我馬上過去 。”
恒溫的臥室，蘇巖出了一頭的冷汗 ，蘇樂樂悶不吭聲一個人 ，怎么就和人動起了手？
“蘇樂樂非常健康平安！ ”王老師幾乎是吼：“市中心醫院，麻煩你現在過來領走你的孩子！ ”
電話戛然而止，嘟嘟的忙音中蘇巖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連忙抹掉眼屎翻身下床找拖鞋。腳在地上劃拉半天沒勾到拖鞋倒是踩到了冰涼的地板上 ，初春的北方依舊嚴寒，涼的蘇巖倒吸一口氣 。
皺著眉頭罵了句臟話 ，揉揉頭發赤腳跳下床往洗手間沖 。
這覺也沒法再睡了 ，什么也大不過蘇樂樂的事。
蘇巖連妝都沒畫，胡亂扯了件毛衣外套搭配牛仔褲就拎著鑰匙匆匆出門 。
一路上她快把那輛綠色的馬自達開飛起來 ，不斷的拿手去捋耳邊的碎發 。眼睛盯著前方的路 ，心情異常焦躁不安。蘇樂樂是她的兒子，今年九歲半 ，從來沒惹過什么事 ，怎么會和人打起架來？
蘇巖捏著方向盤的手十分用力，骨節微微泛白 ，半響后她抬手到嘴邊咬了下 ，有些疼她才回過神把手搭到方向盤上 。指甲一下一下的刮著皮質方向盤，發出刺耳的聲音，樂樂沒事吧？她了解蘇樂樂的脾氣 ，能動手一定是非常生氣的狀態 。
凌亂的卷發散落下去遮住了蘇巖半邊臉頰 ，她咬了咬嘴唇，一陣風從打開的車窗溜進來吹了蘇巖一臉 ，連串的車喇叭聲急促的響著 ，蘇巖抬頭看到前面直行路口已經變成了綠燈，連忙啟動車子離開。
無論如何 ，她得先看到蘇樂樂平安才能放心。
車子一路風馳電擎沖到了市中心醫院 ，蘇巖腳上還趿拉著拖鞋鎖了車就往醫院里面跑，剛到大廳就聽到刺耳的訓斥聲 ，周圍路人紛紛側目 ，蘇巖撥開人群就看到杵在中心位置的蘇樂樂，心臟驟然就是一陣兒收縮 。
蘇樂樂高瘦 ，穿著藍色的校服襯得一張小臉特別的白 ，十分扎眼，面對老師的訓斥他沒低頭也沒做出別的動作，只是站著 。
蘇巖心里酸澀疼的厲害 ，大庭廣眾下被老師指著頭罵 ，她不知道一向要面子的蘇樂樂會是怎么樣的心情，抿了抿嘴唇蘇巖就往蘇樂樂的方向走去。
“王老師？”
蘇巖皺了下眉頭 ，想要發揮下自己的公關能力扯出個笑來緩解氣氛 ，可下一瞬間王老師就轉頭和她對上了視線 。眉毛一揚，炮火轉移到了蘇巖身上 。“蘇女士 ，既然你來了 ，這就好半了。 ”她板著臉揚起下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怒視蘇巖：“這孩子我們學校是管不了 ，蘇樂媽媽 ，你把他帶回去管教 。我們學校也容不下這樣的學生，小小年紀心思那么歹毒 ，今天是把同學打骨折 ，明天是打算要那個同學的命？ ”
話說的很難聽，蘇巖噎了一下立刻就抬頭看蘇樂 。她上下打量蘇樂樂并沒有發現身上有什么明顯的傷，那顆懸著的心才落下 ，臉上也不好再端諂媚的笑 ，索性冷下來。
“樂樂，怎么回事？”
蘇樂對上蘇巖的目光 ，抿了下嘴唇移開視線 ，倔強的梗著脖子沒吱聲 。
“看看，這都是什么態度？ ”王老師不大待見蘇巖 ，再看蘇樂樂也是滿心的火氣：“蘇女士 ，這不能說我撒謊了吧？這就是蘇樂樂的表現 。 ”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蘇巖被老師訓的沒脾氣。再轉頭看蘇樂樂 ，他依舊是那副不知悔改的倔強模樣 ，心里就也有了氣：“蘇樂樂，站直了 ，看著我的眼睛 ，怎么回事？”
當初蘇巖花了七萬才把蘇樂塞到這個小學，她圖的是什么？還不是想讓蘇樂學好 。如果蘇樂真的因為這件事被學校開除，再找學校還要有一段時間 ，耽誤的還是蘇樂樂 。
“他先罵我！ ”
蘇樂仰起頭看著蘇巖的眼睛嘴唇動了半天 ，突然就吼了一聲。眨巴了兩下通紅的眼睛，淚順著臉頰刷的就滾了下來。他緊緊抿著唇深吸一口氣 ，抬手擦了下臉色的淚 ，哽著脖子說道：“他先罵我，我又沒錯我為什么要道歉 ，是他活該被打 。 ”
“蘇樂樂！”
王老師先爆出了一聲怒喝 ，就差抬手打蘇樂了：“你還有理了？就算他先罵人，你也不能動手打人 ，你說說你這是什么行為？”她氣的手指發抖 ，直戳蘇樂樂的腦門，語無倫次了：“你這重一點就是故意傷害罪了 。 ”
蘇巖一看勢頭不對連忙拉過蘇樂 ，皺眉訓斥：“你先閉嘴。 ”轉頭對著王老師干笑兩聲 ，尷尬的很，為了孩子她臉都不要了：“王老師你先別生氣，蘇樂樂脾氣倔我回頭罵他 。那孩子怎么樣？我能過去看看么？現在咱們得解決這件事不是么？”
四周看熱鬧的人眼睛都瞄了過來 ，醫院大廳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不管蘇樂做錯了什么 ，在大庭廣眾之下罵孩子不是個好的教育方式。
王老師氣的胸脯一起一伏，指著蘇樂半響也沒說出什么話 ，沒好氣的橫了蘇巖一眼：“孩子這樣的性格 ，家長要負一半的責任 。我不想多說什么了，蘇樂這孩子你愿意領回去教育也好 ，在這里罵也罷 ，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往后恐怕也不歸我管了 。至于里面躺著的那位同學 ，既然蘇樂做了就要負責―― ”
“負責一定負責 ，醫藥費我們會出。 ”
蘇巖心里咯噔了一下，蘇樂馬上都要升五年級了 ，全市教學條件最好的就是這所學校 。蘇樂成績原本就不穩定 ，再換新學校無疑是雪上加霜 。“王老師，不管是因為什么蘇樂和那位同學鬧矛盾，可先動手的就是不對 ，我會讓蘇樂給那位同學道歉。”
“我不道歉我沒錯―― ”
蘇樂樂嘟囔了一句 ，還沒說完蘇巖回頭瞪了他一眼：“閉嘴！ ”
蘇巖往前一步要去拉王老師的手，王老師撇了下嘴唇甩開蘇巖 ，蘇巖也沒在意只是笑著說道 。“王老師 ，麻煩你了 。”
她打量蘇巖，蘇巖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大約是美的太凜冽也太刻意 ，讓人不喜 ，即使是隨意披散著頭發穿著簡單的開衫毛衣，也難掩身上那艷麗味道。
皺了下眉頭 ，蘇樂樂沒有爸爸的事不是秘密 。心里冷哼 ，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十八歲就能生下孩子能自愛到哪里去？故而看人的目光也帶著刻薄 ，掃視蘇巖一眼 。
“醫藥費當然得你出 ，至于蘇樂樂還能不能在學校讀書，這就要看校長怎么決定。 ”她轉身快步往前走著，聲音落在身后：“你也不用再話里話外的為蘇樂樂開脫 ，一個巴掌拍不響 ，蘇樂樂平常在學校怎么個行為，難道你做家長的一無所知？這個我倒是不信 。 ”
每次家長會蘇巖都被訓成狗 ，她當然知道蘇樂樂什么性格 ，只是鬧這么大的事還是第一次 。蘇巖拉著蘇樂樂跟在王老師的身后，不管如何蘇樂樂在外面打人了 ，她不能不管。
剛走了兩步 ，突然王老師就停住了腳步，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聲音都柔和下來 。
“陸先生 ，昊昊怎么樣？”
蘇巖一怔 ，對方孩子的家長？也連忙抬頭看過去 。
“正在手術。 ”
迎面走過來的是個十分高大的男人，蘇巖有些近視微微瞇了眼睛也沒看清楚對方長相 ，只聽到了低沉冷冽的嗓音 。
“十分抱歉發生這種事 ，怪我們學校監管不力，后期費用我們會負責 。 ”
“這件事怎么處理你不用知會，我只需要一個結果。”
他路過王靜腳步未停 ，抬手扯了下襯衣袖口 。銳利黑眸掃了一圈 ，毫無感情的嗓音再次響起：“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
“可是―― ”
王老師還想說什么，他抬手示意制止。
蘇巖看著他的輪廓越來越清楚 ，心里迅速盤算了一圈利弊 ，往前邁了一步：“陸先生？你好。我是蘇樂樂的媽媽，孩子的事十分抱歉我愿意承擔所有的費用 ，如果需要賠償我也負責 ，這是我孩子的錯―― ”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他穿著純黑色的襯衣下擺系在西裝褲的皮帶里 。他抬起了下巴 ，黑眸還放在蘇巖身上 ，嗤的哼了一聲：“怎么賠償？”
蘇巖往前邁了半步看著他剛要說話突然就頓住了，那張冷峻的臉似乎有些熟悉 ，腦袋嗡的一聲響 。蘇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面前的人，喉嚨像是被卡了根巨大的魚刺吞咽都劇烈的疼，疼的她整個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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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媽媽―― ”
手上一緊，蘇巖登時回神連忙移開視線 ，轉頭看過去就對上蘇樂樂清澈的眼 ，心里一咯噔就找回了理智 。
“什么？ ”
蘇巖的心臟跳得有些發虛，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處在云端上 ，飄飄然的沒有一點真實感 。她咽了下喉嚨 ，手指回握了下蘇樂樂：“樂樂？”
“我沒錯，你不用給人低三下四的道歉。 ”
蘇樂樂抿了抿嘴唇脖子一梗 ，轉頭沖著王靜說道：“你愿意開除我那就開除 ，別廢話那么多 。我沒錯我不會道歉，你不用讓我媽媽給你道歉 ，我媽媽也沒錯 。 ”
蘇巖一股火就沖上了腦門 ，回頭就拍了蘇樂樂一巴掌。
“你閉嘴！”
她根本不用去看王老師也能知道那張臉現在黑成了什么樣，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王老師 。蘇巖深吸一口氣也沒能排解胸口那股子郁結，特別的煩躁 ，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空氣逼仄：“王老師，十分抱歉孩子不聽話 ，我先帶蘇樂樂回去了 。 ”她抿了抿嘴唇 ，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要抬頭直視陸辰東還是繼續低頭假裝剛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十年時間，他應該不會記得自己 ，肯定不會記得 ，那么濫情的一個人 。
蘇巖喉嚨滾動，胸口仿佛塞滿了棉絮 ，她十分懊惱剛剛自己的失態 。
曾經無數次午夜夢回 ，她在夢里落荒而逃。醒來萬分懊惱，她是有能力游刃有余的應付著這個男人 ，也有能力理直氣壯的做自信高傲的自己。
蘇巖心臟翻來覆去的受著折磨 ，突然狠下心來，不管了先走為好 。
拉著蘇樂樂轉身就往外面走，何必為了面子硬要和陸辰東對視？萬一被認出來蘇巖的人生就毀了 。雖然這個可能只有幾十萬分之一的可能 ，樂樂今年才九歲半 ，蘇巖不能去冒那個險。
“站住 。 ”
男人低沉嗓音驟然響起，蘇巖心中一驚迅速的轉頭看過去 。
措不及防 ，四目相對。
他的黑眸深刻看不到底 ，帶著打量 。蘇巖心臟砰砰的跳，十年前她以為那把刀能捅死陸辰東 ，真他媽的不走運 ，陸辰東沒死蘇巖就成了通緝犯 。手指捏緊又松開，她無法抑制心中的怕。蘇巖看著陸辰東漆黑的眸子 ，忽然就笑了 ，她微微歪著脖子挑起眼尾壓低聲音曖昧不清道 。
“陸先生，小孩子之間打鬧沒輕沒重 。”她按了下手心里的那只手 ，蘇樂樂抬頭看了眼蘇巖皺了眉頭 ，可蘇巖沒看到，她正直視著陸辰東，開啟了戰斗模式。“事情既然發生了總要解決 ，該賠償的我們不會逃避 ，既然你不想讓我們去看孩子，那也不強人所難 。 ”蘇巖很奇怪自己十年不見陸辰東 ，竟然能認得出來 。“十分抱歉 ，我替孩子給你道歉。希望―― ”蘇巖抿了抿嘴唇，他竟然沒死好端端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結婚了有個孩子和樂樂一樣大。“希望孩子早日康復 。”
蘇巖知道自己失態了 ，可時間不能倒回，她也不可能重新調整姿態再面對陸辰東一次 。
陸辰東看著面前的女人 ，微微瞇了眼睛。她的頭發有些亂隨意披散在肩頭 ，穿的衣服也不講究，居家的拖鞋前面鏤空地方露出白皙腳趾 ，氣質非常差 ，整個人透著股廉價味道 。
他皺了下眉頭，不耐煩寫在臉上，掃蘇巖一眼 。
“教好你的孩子。”
他移開視線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步伐鏗鏘有力帶著殺伐氣勢 。
蘇巖一愣 ，隨即回過神來就是一陣子火大 。
去你大爺的！
回家的路上蘇巖一言未發，陰沉著臉開車。坐在副駕駛的蘇樂樂也沒吱聲 ，抱著書包坐得十分端正 ，緊緊抿著嘴唇表情嚴肅 。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蘇巖沒有直接下車 ，她轉頭看著蘇樂樂的臉 。都說男孩長得像母親 ，可蘇樂樂和她一點都不像，蘇巖深吸一口氣緊攥的手指才緩緩松開。
“蘇樂樂 。 ”
空曠安靜的車廂 ，蘇巖的聲音十分清晰 ，就連其中的嘆息都一清二楚 。
“怎么回事？ ”
蘇樂樂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沉默。
“為什么打架？怎么把同學打到住院？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告訴我。我現在沒生氣 ，你把所有的事情給我講清楚 ，我不罵你 。”
在教育孩子上面蘇巖是摸著石頭過河，她是完全的新手，不懂怎么教育孩子 ，以前也看過幾本教育專家的書 ，收效甚微 。
蘇樂樂不吱聲，依舊低著頭。
蘇巖有些火 ，她脾氣不是很好 ，突然就拔高了聲音 。
“你會不會說話？ ”
“他先罵我！ ”
蘇樂樂帶著哭腔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一滴淚落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 ，他吸了下鼻子抬手去擦 ，越擦越多 。“我沒錯，你為什么要罵我？”
蘇樂樂漸漸哭出了聲。
“他們在學校欺負我 ，你也罵我！ ”
他突然拉開車門就往外面跑 ，蘇巖手慢了半步他就甩上車門跑遠了 。
蘇巖氣不打一處來，扯掉安全帶就跑了下去 ，她幾步沖上去拉住往人群中鉆的蘇樂樂 ，腦袋有些疼，壓著怒氣：“蘇樂樂，我再說一遍 ，有什么問題回來和我溝通 。你跑什么？你往哪里跑？你是覺得自己有獨立能力還是怎樣？你不要我這個媽媽了你就跑吧！ ”
蘇樂樂掙不脫蘇巖的手 ，梗著脖子站在原地。
他并不是第一次和人打架，從幼兒園開始 ，蘇樂樂就不怕打架 。他知道自己家里只有一個媽媽 ，他沒什么人可以依賴，他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媽媽 。
“什么事情不能和我商量？樂樂。”
蘇巖有些難受 ，她蹲在蘇樂樂面前 。蘇樂樂學習不好 ，蘇樂樂性格執拗，不管哪一樣 ，蘇巖都不會逼著他去改 。攥著蘇樂樂的手指 ，蘇巖咽了下喉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
“他們……罵你，話不好聽。 ”
蘇樂樂低著頭 ，他的聲音有些啞 ，小拳頭緊緊攥著。“媽媽，我沒爸爸又怎么樣？我就是家里的男人，他罵我 ，我就打他 ，我不后悔 。老師不讓上學那就不去了，媽媽 。”蘇樂樂吸了吸鼻子 ，發出嗤的一聲 ，仰起臉：“你別和任何一個人道歉。 ”
下午體育課上他們起哄說蘇樂樂沒爸爸，蘇樂樂不愛搭理這些人就沒說話 。那個陸昊平常就是學校的小霸王 ，直接上前去推蘇樂樂 ，罵他的媽媽是小三狐貍精 。
蘇巖看著蘇樂樂，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里。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蘇巖也不知道自己那些事怎么就傳的那么快 。她是十八歲生了蘇樂樂 ，獨自撫養蘇樂樂長大，蘇樂樂沒有爸爸 。這些事她從來沒提過 ，可所有人都都知道。
蘇樂樂因為什么被欺負她很清楚 ，以前蘇樂樂總會哭著回來和自己說，漸漸的他就不哭了，也從來不提 。蘇巖以為那些都過去了 ，可沒想到今天又鬧這么一出 。
蘇樂樂不哭的時候更讓人心疼 ，蘇巖深吸一口氣抬手擦了擦蘇巖的臉，剛要開口 ，口袋里的電話忽然就響了起來 ，重金屬音樂響的撕心裂肺，蘇巖連忙去摸電話。看了眼來電才接通 ，蘇巖站直了身體摸了摸蘇樂樂的頭發 。
“唐總 。 ”
“這么早就睡醒了？”
唐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帶著笑意。
“沒有。”
蘇巖哼了一聲笑道：“根本沒時間睡，孩子在學校出了點事 ，這不剛把孩子接回來 。 ”
“嚴重么？ ”
蘇巖低頭看了眼站在身邊的蘇樂樂 ，扯起嘴角笑笑：“目前不算嚴重 。”
電話那邊頓了下，隨后唐越就轉移了話題。
“吃飯了么？ ”
“還沒 。 ”
蘇巖是上夜班 ，早上十點多才回來 ，一口氣睡到下午 。
“過來吃飯，帶上孩子。”
“好 。 ”
蘇巖也沒客氣 。
掛斷電話，蘇巖一手握著電話另一手拉著蘇樂樂往車子的方向走：“老師帶著你去醫院做檢查了么？你身上哪里疼？ ”
“不疼。”
蘇樂樂哼了一聲 ，抬眼看蘇巖：“要去唐叔叔家？ ”
“嗯 。 ”
蘇巖眼睛看著遠處微瞇 ，頓了半響才轉頭和蘇樂樂對視：“你不說身上哪里疼是吧？我帶你去醫院做檢查就知道了 。”
剛剛上車的時候蘇巖就發現蘇樂樂的校服有幾個地方都撕壞了，可能上面的土灰被蘇樂樂拍掉了所以蘇巖第一眼看上去蘇樂沒受傷。
“我說了沒事 。 ”
蘇樂樂不耐煩的甩開蘇巖的手 ，快步往車子的方向走：“你干嘛啊？要不要去唐叔叔那里了？ ”
蘇巖掃了蘇樂樂一眼：“先回去換衣服 。”
進門蘇巖拉著蘇樂樂就往臥室走 ，臉色頓變：“身上哪里有傷趕快涂藥，不然我給你脫衣服檢查。”
幸虧蘇樂樂身上的傷不嚴重 ，只是他皮膚偏白青青紫紫的痕跡十分刺眼。蘇巖給蘇樂樂上藥的時候心里盤算 ，要不換個學校得了 。
“你想不想換學校？ ”
蘇樂樂坐在床上悶悶不樂，也不知道在尋思什么 ，點頭嗯了一聲 。
“隨便。 ”
“隨便是什么意思？”蘇巖揉了下蘇樂樂的頭：“你這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
孩子大了就是難管教 。
“媽 。 ”
蘇樂樂沉默好一會兒突然開口：“我能問你個事么？”
蘇巖收拾醫藥箱頭也沒抬的回：“說吧 ，想問什么？ ”
“……我爸爸是誰？ ”
蘇巖心臟猛然一驚差點打翻了醫藥箱，手忙腳亂的收拾好才抬頭看過去 ，直視蘇樂樂的眼睛。在心里盤算了一會兒才算是鎮定下來 ，假裝平常回道：“怎么突然問起了這個？”
蘇樂樂也沒回避，盤腿坐在床上和蘇巖對視：“我想知道 。 ”
蘇巖心口有些堵的慌，轉身站起來去放醫藥箱：“他死了 。 ”
蘇樂樂半天沒說話 ，他擺弄著手指 ，薄薄的嘴唇抿的死緊。
“少在那里胡思亂想 。”蘇巖背對著樂樂閉了閉眼，轉頭臉上已經露出標準笑容：“如果他還活著 ，我怎么會不讓他來見你？ ”
蘇樂樂低頭沉默 。
“你想穿那件衣服？ ”
蘇樂樂和他長得很像 ，蘇巖心臟一陣陣的發慌。她有些亂，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轉頭打開衣柜手忙腳亂的找：“出去總不能穿校服吧 。”
“媽 。”
蘇樂樂的聲音有些緊張 ，他咽了下喉嚨如臨大敵盯著蘇巖的后背，緊緊握著拳頭 ，深吸一口氣：“我爸爸……是不是唐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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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蘇巖那顆心哐當一下就放下了 ，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轉頭盯著蘇樂樂的臉，捏緊的手指緩緩松開：“嘿，我說蘇樂樂。你那腦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認為唐越有錢 ，就不要我這個媽媽？ ”
蘇樂樂白凈清秀的臉刷的一下就紅到了脖子根 ，哼了一聲，梗著脖子直視蘇巖：“你就說是不是吧。”
蘇巖看著遠處笑瞇了眼睛 ，翹起嘴角沉默了好一會 ，開口：“你爸爸死了 。 ”
蘇樂樂不知道蘇巖笑個什么勁兒，憋了一團的火 ，騰地從床上跳下去 ，赤腳踩著拖鞋氣的臉紅脖子粗轉身就往外面走，又氣又惱 。
“跑什么？快過來穿衣服。 ”
蘇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蘇樂樂拉過來 ，從柜子里翻出個嫩黃色的連帽衫兜頭扔到蘇樂樂的臉色：“凍感冒了還要去醫院 ，唐越怎么樣和我們沒關系，也不可能成為你的爸爸 ，明白？”
蘇巖知道蘇樂樂怎么想的 ，可她和唐越永遠都不會扯到婚姻，這輩子她就是對不起蘇樂樂了 。
“蘇樂樂，從我決定生下你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這輩子肯定是要對不起你 。 ”是她的一意孤行導致蘇樂樂沒爸爸 ，可她既然決定了就永遠不會后悔。“不管別人怎么說說什么，蘇樂樂 ，你只需要記住 。你的人生和別人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沒爸爸又怎么樣？妨礙了誰？你不自卑，心里坦蕩 ，就沒人能用語言打的倒你 。 ”
蘇樂樂性格敏感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蘇巖 ，她要工作要賺錢就不能時時刻刻陪伴在蘇樂樂身邊。以前蘇樂樂小也不明白蘇巖具體做什么工作，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 ，他看的多了才懂得原來自己的媽媽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光鮮亮麗 。他不再去媽媽工作的地方 ，他也不喜歡別人議論蘇巖 。
“來來，衣服穿上。”蘇巖拉著蘇樂樂到自己身邊 ，蘇樂樂長高了 ，蘇巖看著面前毛茸茸的腦袋，揉了一把 。“樂樂，媽媽的工作是特殊 ，可我賺的也是干干凈凈的錢 ，不偷不搶不坑不騙我沒有對不起誰 。你挺直腰桿，對于那些污蔑你的人 ，淡然處之的漠視才是最優雅的報復。 ”
蘇巖也不是一開始臉皮就這么厚 ，生活特別磨礪人。她懂蘇樂樂的處境，可總要面對不是么？一味躲避也解決不了問題 。
只有站到了高處 ，才能平靜的俯視那些曾經試圖踐踏你的人 。
“被你打的那個同學幾歲？多高？ ”
蘇樂樂接過蘇巖手中的衛衣套到了身上 ，手里拉著衣服，表情依舊很沉重：“十歲 ，比我胖 ，差不多一樣高。”
“你拿什么打他的？ ”
蘇樂樂拉平了衣服，皺了下細長的眉毛：“拳頭 。 ”
蘇巖又去找褲子 ，她盡可能找面料柔軟的衣服 ，生怕擦到了蘇樂樂身上的傷痕：“比你胖還被揍到醫院，窩囊勁兒 。”
一路上蘇巖想了很多，到底怎么樣的教育方式對蘇樂樂好。翻來覆去的想 ，都沒有結果 。
蘇樂樂哼了一聲 ，嗤之以鼻：“哭爹喊媽的就知道叫老師，我看不起他 。”
眼瞅著蘇樂樂馬上尾巴都豎天上了 ，蘇巖適時的敲了他一下：“打架是可以 ，可打成重傷就有點過了，回頭記著點 ，你大了 ，就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
“嗯 。 ”
蘇樂樂點了點頭 。
蘇巖換好衣服往洗手間走，蘇樂樂坐在客廳沙發上玩游戲 ，聽到聲音就抬頭看過來。蘇巖換了件米色風衣 ，搭配高腰長褲，氣勢立刻就顯露出來 。
“晚上想吃什么？”
蘇樂樂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翹起一條腿搭在茶幾上 ，靠著沙發玩游戲：“糖醋魚 。 ”
“少吃點甜食。 ”蘇巖對著鏡子化妝，二十八已經過了女人最美的年紀，加之她又經常熬夜眼角細紋已經非常明顯。蘇巖抬起下巴頦 ，擦了兩層粉底液才遮住黑眼圈 。
“你想轉學么？”
她又問了一遍 。
“隨便。 ”蘇樂樂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無所謂 ，轉學不轉學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 ”
“那什么對你重要？”
蘇巖不大喜歡蘇樂樂這個態度，雖然她不要求蘇樂樂必須考上什么學校 ，可也不能對什么都不上心 。
游戲人物一聲慘叫 ，畫面上蹦出個鮮紅的gameove，蘇樂樂氣的瞪大了眼睛 ，揚手就扔了手機在沙發上站起來看著蘇巖 ，抬起下巴：“你還走不走？廢話那么多。 ”
“轉移話題一點都不高明 。 ”
蘇巖換了高跟鞋一邊系扣一邊往門口走，打開門 ，把手機裝進包里：“熊孩子難管教了 。”蘇樂樂大步擠到她身邊 ，擦肩而過大步往電梯的方向走：“我不想和你說那么多，反正轉不轉學也不是我說了算 ，你決定。 ”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發出清脆聲響 ，蘇巖捏著包的手一頓 。隨即揚起了眉毛，鎖上門也快步跟了上去：“我在征詢你的意見，你既然放棄了選擇的權利 ，那以后也別說我□□ 。 ”
回應蘇巖的只有蘇樂樂的一聲冷哼。
蘇巖撇撇嘴 ，腦袋里莫名其妙浮現出男人居高臨下的神情 。一模一樣的動作，像的很 。
磨了磨后槽牙 ，當初刀子怎么就捅歪了呢？簡直不可思議。
在車上唐越電話打了過來 ，蘇巖戴著耳機接通：“唐總？”
唐越這個人怎么說呢，外人看來傳奇的很 ，可在蘇巖眼里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奇葩。蘇巖和他認識十年，熟了也沒什么可忌諱：“什么事？我在開車 。”
“臨時有個飯局 ，你別過來了 。 ”
蘇巖捏著方向盤的手一頓 ，隨即皺眉哼笑：“怎么個意思？ ”
“去粵海用我的卡。”唐越聲音帶著笑意，溫溫和和：“這不事出突然 ，改天陪你和樂樂吃飯 。 ”
前面紅燈蘇巖踩下剎車 ，她靠在座位上又笑了一聲，眼睛看向窗外 。已經是下午，夕陽在天邊留下一道刺目的紅。手指輕輕敲擊方向盤 ，蘇巖瞇起眼睛 。
“好吧 。 ”
“回頭見。”
掛斷電話 ，蘇巖抬手扯掉耳機就扔到了前面的儲物盒里，碰的一聲響 ，蘇樂樂被嚇了一跳迅速轉頭看過去：“怎么了？ ”
蘇巖抬手揉了下眉心 ，手指插在頭發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轉頭已經恢復以往神情：“沒什么 ，今天不去唐叔叔那里吃飯了 。 ”
她啟動車子 ，指甲搭在皮質的方向盤上十分的艷麗，蘇巖揚起下巴：“去粵海吃龍蝦吧？”
蘇樂樂看著蘇巖的臉 ，抿了抿嘴唇半響才開口：“我不想吃海鮮 。 ”
蘇巖也沒強求 ，在前面的路口調轉方向，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就不吃海鮮 。 ”
蘇巖還沒想好要去那里吃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接通是店里的沈經理 。唐越把店放心大膽的交給了蘇巖，不管不問，店里所有的事都落在了蘇巖的肩膀上。
“市消防隊的人過來檢查店面安全。”
蘇巖皺著的眉頭還沒松開就又落回了原位 ，什么檢查消防安全 ，說白了就是變著法子要錢 。
“我馬上過去店里 。 ”
蘇巖撂了電話沒停頓，一口氣把車開到了店里 ，下車的時候她看了看時間快五點。
“樂樂 ，下車 。 ”
蘇樂樂跳下車左右看了一眼，抱臂瞧著蘇巖 ，十分嫌棄：“為什么來這里？我們不是去吃飯？”
“有點事要處理 ，等會兒再去吃飯 。”蘇巖直接拉蘇樂樂的手快步往店里面走：“有點事要處理，回頭我讓小李陪你去吃飯。 ”
蘇樂樂氣的眼圈都紅了：“不講信用！ ”
蘇巖也沒什么時間講信用 ，她忙的□□乏術 。
她揉了揉蘇樂樂的腦袋 ，笑道：“抱歉 。”
在店外面蘇巖還有時間和蘇樂樂說話，進了工作場所 ，蘇巖就變身耳聽八方的超人。小李是她的助理 ，非常有眼色，看到蘇巖進來就連忙上前去接過蘇樂樂 。
“你帶他去吃點東西 。 ”蘇巖往前走了半步想起什么，又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小李 ，交待：“別讓他吃甜食。 ”蘇巖指指蘇樂樂：“最近經常牙疼恐怕是太多甜食 。”
“好 。 ”
小李是個剛過二十的青年 ，長得眉清目秀，笑瞇瞇的對著蘇巖說道：“蘇總 ，你忙去吧。 ”
“嗯。”小李雖然年輕可辦事有分寸 ，蘇巖看到迎面過來的沈經理 。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快步上前 ，這間在b市有點名氣的夜店 ，亂七八糟的事兒非常多 。
蘇樂樂站在原地看著蘇巖和那個叔叔面色嚴肅的交談，隨后他們就一同離去。蘇樂樂緊緊抿著嘴唇 ，手指捏緊又松開 ，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陰沉 。
“樂樂，你想吃什么？ ”
小李湊過來 ，眉眼彎彎：“去吃漢堡好不好？ ”
他們永遠把自己當做小孩子 ，蘇樂樂抬頭看著小李，他其實不需要任何一個人陪伴 。
“怎么了？”
蘇樂樂不說話只是盯著小李看，那目光根本不像個十歲的小孩。
小李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 ，試圖去拉蘇樂樂 ，還沒碰到蘇樂樂就開口了：“別把我當孩子，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你不用陪我 ，我一個人也沒事 。 ”
他小臉上一點情緒都沒有，冷冷掃了小李一眼：“幼稚的哄騙把戲就別用了 ，我不吃那一套 。 ”他沒有去看小李尷尬的臉 ，快步往外面走，捏緊了拳頭 ，蘇巖不講信用。
小李回過神連忙追出去 ，蘇樂樂走的很快，小李跑到他身邊一把抓住蘇樂樂 ，喘著氣急急說道：“樂樂 ，這是我的工作，你別跑啊，我走在你身邊好吧？我不打擾你 ，你想吃什么你去 ，我在門口等 。”
“放手 。”
人行道的紅燈變成了綠燈，蘇樂樂歪了下頭不耐煩的皺眉：“那是你的問題 ，和我有什么關系？我說放手你聽到了么？ ”
車來車往的馬路 ，小李那里敢放手。
“樂樂你聽我說―― ”
兩個人僵持了十幾秒，蘇樂樂怒火就沖上了腦門 ，蘇巖根本不會顧及他的死活 ，讓她后悔去吧！抬腿踢在小李的膝蓋上 。小李沒想到蘇樂樂會這么突然的動手，措不及防被踢了個結實疼的一個踉蹌差點沒跪到地上 ，手一松蘇樂樂就甩開他沖了出去 。
“蘇樂樂！”
人行道的綠燈變成了紅燈 ，正常行駛的車子紛紛啟動。蘇樂樂的身影只晃了一下就消失在車子的縫隙之中，小李顧不得腿上的疼連忙站起來往前面跑去。
剛邁出步子 ，就在面前的馬路上 ，一輛黑色的越野因為來不及剎車轉了個方向就撞到了中間的護欄上 。刺耳的剎車聲，哐當巨響，小李腿一軟腦袋就懵了 。
蘇樂樂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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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蘇巖剛到會客廳，一句話還沒客套完電話就響了起來。
“抱歉 ，我接個電話 。 ”
蘇巖看了眼來電是小李 ，莫名其妙心臟跳動急促起來 。再抬頭臉上已經換回得體客套的笑，點頭致意：“沈經理 ，你陪他們去看看我們店的消防裝置。 ”給沈經理使眼色 ，沈經理點頭，蘇巖轉身就往外面走 ，步伐匆忙 。
轉身出門 ，蘇巖連忙接通電話：“怎么回事？”
“樂樂出事了！ ”
小李倉皇的聲音落去耳朵，轟的蘇巖的腦袋里一片空白 。咽了咽喉嚨 ，半響也沒發出聲音 ，恍恍惚惚中，她連一點聲音都聽不清楚。
“――對面的馬路上 。 ”
蘇巖只聽清楚這一句，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本能的往外面跑去 。耳邊都是風聲 ，身后有誰在叫她的名字 ，蘇巖回頭看到沈經理追出來，似乎喊了聲什么。
“打電話給唐越！”
蘇巖突然失控般的喊了一聲 ，音調荒誕走板有些失真 。沈經理還要說什么 ，張了張嘴巴，轉眼蘇巖已經狂奔出去沒了影蹤 。
店門前的馬路上仿佛炸開了鍋一樣熱鬧 ，車輛橫在馬路上 ，滴滴的喇叭聲震耳欲聾。蘇巖腦袋里一點思考的余地都沒有了，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往前跑。
蘇樂樂怎么回事？
蘇巖的手指抖得很厲害 ，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容不下別的東西 ，她連正經的路都不走了，直接從花壇穿過去往路中間的車禍中心跑 。
在□□ ，永遠都不缺看熱鬧的人 。
蘇巖拔不開擁擠的人群 ，她看不到車禍中心到底是什么情況。她的樂樂又怎么樣了？蘇巖咬了咬嘴唇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抖，她深呼吸也沒壓抑住心臟上那巨大空洞的疼 。
她在害怕 。
“讓讓―― ”
蘇巖往人群中跌跌撞撞的擠。
“擠什么擠啊？趕著去投胎！ ”
前面的人被蘇巖擠的快要跌倒，忍不住罵罵咧咧 。蘇巖也沒工夫搭理他 ，她的眼睛直直往事故中心眺望 ，看不到樂樂，可耳朵里仿佛是聽到了哭聲 。
“樂樂――”
蘇巖喊著 ，吵雜的人群掩蓋了她的聲音。
警笛聲響 ，由遠至近 。人群紛紛側目看去，蘇巖趁機拼命擠進了事故中心 。
“蘇總！ ”
小李看到蘇巖 ，頓時激動起來 ，眼睛幾乎含淚：“蘇總！ ”
“媽――”
蘇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小李旁邊的蘇樂樂，一顆高懸的心哐當就落回了原地。她幾乎是瘋了一樣奔過去 ，緊緊拉住蘇樂樂的胳膊上下打量 。蘇樂樂身上有灰 ，臉上有擦傷已經流血了，可是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
“媽媽？”
蘇巖滿臉的淚 ，手指又抖得很厲害 ，蘇樂樂從沒見過這樣的蘇巖登時嚇了一跳，連忙去擦蘇巖的臉：“媽媽，我沒事。 ”
蘇巖愣怔怔的看著蘇樂樂半響 ，突然一把扯過蘇樂樂緊緊按到了懷里 ，有些抖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揉捏著懷里的孩子，走調的聲音有些刺耳：“蘇樂樂！ ”
“嗯。”
清晰的聲音落入耳朵 ，蘇巖的淚奔涌而出 。
“蘇總 ，樂樂被車擦到了―― ”
旁邊的小李看著蘇巖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那什么 ，我沒看住他就跑到馬路上了 。蘇總 ，去醫院么？ ”又左右看看，對上虎視眈眈的車主 ，咽了下喉嚨：“這邊的事我處理。”
蘇巖這才回神 ，理智回籠才覺出自己的失態 。連忙擦了臉上的淚，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表情已經恢復原來的冷靜 。她看著面前的蘇樂樂 ，認認真真的檢查了一遍 ，沒缺胳膊少腿。
呼出一口氣的同時憤怒又涌上了心頭，特別想狠狠揍蘇樂樂一頓 。
“你為什么往馬路上跑？不看紅綠燈的么？ ”
蘇巖壓著脾氣，聲音沉的厲害 。
蘇樂樂低垂著腦袋站在原地不吱聲。
“蘇樂樂！ ”
蘇巖快要氣瘋了 ，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打也不是 ，罵也不是，她得工作養活孩子 ，一轉眼的功夫蘇樂樂就又闖禍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哎我說美女 ，你教育孩子能不能等會再教育。先來談談車子的賠償問題吧，亂闖紅燈造成連環追尾事件 ，這是不是得有個說法？ ”
三十來歲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到蘇巖面前 ，態度是中規中矩 。
“說的是什么，回家教育孩子也不遲 ，車子的事總要有個結果 。 ”
旁邊一個車主也附和道 ，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帕薩特，皺著眉頭嘟囔：“真是倒霉 ，剛買的車就被撞成這熊樣 ，回家媳婦要罵了。”
陸辰東轉頭看著窗外的鬧劇，咬著煙狠狠吸了一口就把煙蒂暗滅在煙灰缸里，他單手扯開安全帶還沒打開車門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陸辰東濃眉緊蹙 ，接通：“什么事？ ”
“昊昊怎么了？ ”
陸辰東身體后仰靠在座位上，視線忽然落到一個女人身上 ，黑眸微瞇 ，怎么看著有點熟悉？手指輕輕敲擊方向盤：“和同學打架骨折了，在醫院。”
“骨折？”陸辰希拔高的聲音就竄入了耳朵 ，炮仗似的炸開了：“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爸媽知道么？你嫂子還不知道吧？ ”
陸辰東這運氣著實有點不太好 ，剛剛也虧他反應快，不然現在那小孩都沒活命的機會了 。陸辰東又摸出一根煙 ，銜在嘴上 ，濃眉微蹙：“媽老毛病犯了在住院，嫂子去西藏還沒回來。 ”他拿起火機 ，啪嗒一聲打開 ，藍色火苗飄動燃燒了香煙，陸辰東吸了一口：“市中心醫院，我公司事兒多著呢 。”
末了 ，不耐煩道：“陸昊昊管你叫爹 ，一天到晚放在我這里算怎么回事？ ”
視線里，交警朝這邊走來 。
陸辰東吐出一個煙圈：“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 ，回頭再說。 ”
掛斷電話 ，交警已經走到了他的車窗前，彎腰敲了敲車玻璃 。
陸辰東把手機裝回口袋就下車 ，踩在地面上 ，陸辰東又吸了一口煙 。薄薄的煙霧中，他微微瞇著眼睛看向交警 ，手指夾著的煙燃燒著。
“怎么回事？”陸辰東高大挺拔 ，交警后退了兩步才不需要仰頭 。“車子還能跑么？停在這里可不行啊，妨礙交通 。 ”
“突然跑出來個小孩 ，來不及剎車撞護欄上了。 ”陸辰東抬手指了指還在和人說話的母子 ，看到那兩個人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怎么處理？直接把車開走？”
黑色的奔馳g級越野，車前保險杠都被撞歪了，擦花了很大一塊 。交警看了一眼 ，這車他是沒開過 ，可也不代表他不知道啊 。挺貴的一款，隨便蹭點漆都是錢啊 ，想了想指指路邊：“要不這樣吧 ，你看該拍照取證就拍照，拍完了先把車開到路邊。具體怎么處理 ，一會兒好協商。 ”
陸辰東站在車前抽完了最后一口煙 ，他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站著的那對母子，女人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他的手指緊了緊 ，沉默 。
半響后轉身拉開車門坐回去，煙頭按滅 ，啟動車子引擎：“算了 ，保險也是麻煩，回頭我自己去修車 。 ”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陸辰東回頭看向交警：“護欄要賠償的話 ，就去找那個女人。”陸辰東指了指蘇巖 ，挑起嘴角：“畢竟是她的兒子闖禍 。 ”
交警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該說什么 。黑色奔馳已經滑上車窗 ，調轉車頭 ，頂著坑坑洼洼的保險杠揚長而去。
一天能遇到這女人兩次，真他媽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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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唐越趕到的時候蘇巖已經處理好了所有事情，對著蘇樂樂的腦袋罵 ，氣的恨不得打他一頓 ，蘇樂樂耷拉個頭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
“樂樂沒事吧？去醫院檢查了么？ ”
唐越笑的溫和，彌勒佛似的：“別氣了 ，孩子沒事就好 。”
蘇巖氣不打一處來：“看看今天他惹了多少禍！”
“男孩子不都這樣 ，小時候調皮長大就好了。 ”
唐越年過四十，可一點中年人的模樣都沒有 。盡管笑起來眼角有皺紋，可那張臉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 。他有一米七八左右 ，穿著襯衣長褲氣質干凈儒雅 ，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抬頭看樂樂：“吃飯了么？叔叔帶你吃飯去 ，想吃什么？ ”
蘇樂樂小心翼翼的抬頭謹慎的觀察蘇巖的臉 ，沒發現震怒征兆才往唐越身邊挪了半步，聲音很低：“還沒呢 ，媽媽也沒吃。”
“現在都幾點了還沒吃飯？ ”
唐越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站起來對著蘇巖說道：“快九點了，還忙什么忙 ，走 ，出去吃飯 。別把孩子餓壞了，蘇巖 。 ”
蘇巖抱臂站在辦公室中間 ，掃了唐越一眼 ，開口聲音里仍然是充斥著火藥味。
“餓他一頓也好，長點記性。”
蘇樂樂偷偷的看了唐越一眼，抿了抿嘴唇 。
唐越笑了起來：“餓壞了得不償失 ，也起不到教育效果 。 ”
“我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教育什么懷柔政策，都是扯淡。 ”蘇巖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拍 ，聲音大了起來：“就得打 ，不打都要上房子揭瓦了 。闖紅燈往車頭上撞，蘇樂樂 ，你差點就沒命了你知道么？”蘇巖越想越氣 ，簡直要把自己氣死了：“蘇樂樂，你自己說今天錯在那里？如果不承認錯誤就在這里站一天吧 ，誰來說情也沒用 。 ”
蘇樂樂苦著一張臉站在原地不說話 ，緊抿著嘴唇還是沒吱聲。
蘇巖的脾氣很差唐越是知道，逮誰都開火 ，他聳了聳肩做出個愛莫能助的姿態 。
“蘇樂樂 ，你和你媽媽道歉 。 ”
“媽媽。”蘇樂樂小心翼翼看了蘇巖一眼，迅速的又低頭，抿了抿嘴唇 ，還是有些不情不愿：“對不起 ，我不該不聽小李叔叔的話亂跑 。 ”
最后一句話，低的幾乎聽不到 ，蘇巖有些來氣 。
“大聲點。 ”
蘇樂樂眼圈一紅差點淚就滾了出來 ，倔強的梗著脖子 。唐越連忙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蘇巖面前，去拉她的胳膊：“差不多得了啊 ，出去吃飯吧 。”
“蘇樂樂都是被你寵壞的。”
蘇巖沒好氣的橫了唐越一眼。
“好好 ，是我的錯 。 ”
唐越好脾氣的抬手攬住蘇巖的肩膀往外面推：“走，出去吃飯 ，你的胃不好 ，不能餓 。 ”另一邊和蘇樂樂使眼色，蘇樂樂領會其中意思 ，連忙跟了上來。
飯桌上 ，蘇樂樂埋頭吃飯，蘇巖靠在椅子上抽煙，擰眉看著遠處 ，目光飄渺 ，一直沒說話 。她下午那會兒好像是看到陸辰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 。
“今天發生了什么事？”
唐越喝茶 ，瞧向蘇巖：“心情很差。 ”
“還不是樂樂的事 。 ”蘇巖抽完一根煙 ，按滅在煙灰缸里，喝了口茶嘆氣：“年紀大了 ，經不起嚇 。”
今天 ，她差點嚇死，生怕蘇樂樂真出點什么事。
唐越笑的眼角皺紋都浮現出來：“你也有害怕的那一天？簡直不可思議 。 ”
蘇巖瞧著他 ，手指緩緩摩擦著茶杯邊緣 ，半響后聳肩無所謂的笑：“每個人都有軟肋，我的軟肋就是樂樂 。 ”蘇樂樂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就抬頭看過來 ，他滿嘴的油一臉迷茫。蘇巖翹起嘴角，幸好，她決定了留下這個孩子 。“吃你的飯 。”
蘇樂樂哼了一聲 ，低頭繼續和糖醋魚戰斗。
“最近店里找事的挺多 ，各個部門都盯著，有辦法嗎？ ”
唐越喝完了杯子中的茶 ，放下茶杯 ，也抽出一根煙點燃，湊到嘴邊抽了一口 ，繚繞的煙霧中他微微瞇眼笑道：“也就這兩天的工夫 ，過一段時間他們就蹦跶不起來了。 ”
唐越有些手段蘇巖是知道，最近上面是換了一批人 ，蘇巖抬頭看了眼唐越 ，他看著遠處嘴角含著笑倒是一派悠然 。擔心也就放回肚子里，唐越會有辦法 。
“那就好。”
蘇巖視線落到了埋頭吃飯的蘇樂樂身上 ，恍惚間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挑起嘴角忽的就笑了起來 ，過去十年了 。
十年時間，多么深刻的恨都能淡忘，不是么？
“最近搭上一條線 ，挺大個人物 ，能攀上那位就不得了。 ”唐越微微瞇了眼睛，臉上的笑漸漸收斂 ，他把煙頭暗滅在桌子上 。深刻的眸光在窗外遛了一圈 ，最后又落回蘇巖的身上：“蘇巖 。 ”他長長叫了一聲，盯著蘇巖的目光意味深長 ，停頓了好半天：“不用擔心我 ，我沒你想象中的那么弱。只要我活著，就沒人敢動你和樂樂 。”
蘇巖看著唐越的眼睛 ，那是一雙經過歲月沉淀的眸子 ，沉而深 。
唐越低沉悅耳的聲音繼續響著：“蘇巖，你不用想那么多。”
蘇巖抿了抿嘴唇 ，臉上的笑漸漸散去 。半響后 ，她移開了視線，唐越的目光沉重的讓她無所適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扯起嘴角卻并沒有笑出來 ，無聲的做了個表情，她開口：“……謝謝 。 ”
吃完飯蘇巖并沒有再去店里 ，唐越開車送她回去。車子停下 ，蘇巖推了推睡的迷迷糊糊的蘇樂樂：“到家了，趕快起來。 ”
蘇樂樂早就過了讓蘇巖抱的年紀 ，他揉著眼睛坐起來 ，迷迷糊糊的去拉車門 。蘇巖連忙伸手打開，也跟著望下去 ，腳還沒落到地面上 ，身后唐越忽然開口了，他的嗓音有些啞 ，在安靜的夜里十分清晰：“還是不想嫁給我么？”
蘇巖心中驚慌 ，待回神已經跳下了車 。她手指緊緊抓著車門，咬了咬嘴唇半響后才回頭看過去，昏暗的燈光下 ，唐越那張臉越加的沉靜。他微微笑著 ，靜靜看著蘇巖 。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 ，蘇巖 ，嫁給我，你都會得到 。 ”
蘇巖盯著唐越 ，抿了抿嘴唇 ，喉嚨有些發干。
“媽媽—— ”
蘇樂樂揉著眼睛一臉不耐煩的哼哼：“我想回家睡覺，快點！”
蘇巖深吸一口氣 ，轉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黑夜深的遙遠而深邃 ，嚴嚴密密的籠罩在大地之上：“以后再說吧，唐大哥 。 ”
蘇巖拿起包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兩步她回頭。隔著玻璃和唐越對視 ，她彎起嘴角到底還是笑了出來：“我更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哥哥 。 ”
沒有什么關系能比親情更牢固，而唐越也不是一個長情的人，只不過是一直得不到才鍥而不舍 。蘇巖了解唐越比了解自己都多 ，她知道唐越是個什么樣的人。
“回家路上開慢點 ，注意安全 。”
蘇巖拉著蘇樂樂的手轉身就走，沒有再回頭 。
——————————
蘇巖以為自己一時半會不會再遇到陸辰東 ，畢竟過去的十年 ，他們都沒有交集。這個世界不算大，可也沒想象中的那么小 ，可萬萬沒想到 ，世界就是那么小。
周六周日兩天放假，蘇樂樂也沒有去學校 ，至于到底學校會如何處置 。蘇巖現在也沒什么好擔心 ，大不了轉學，她也不指望蘇樂樂的學習成績能造出什么本事來 。
周日晚上蘇巖剛進店 ，唐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安排幾個干凈點的姑娘去405 ，我和客人馬上過去。 ”
蘇巖腳步一頓，隨即回道：“我明白 。 ”
蘇巖在夜總會工作了這么多年，也不可能這點規矩都不懂 ，唐越吩咐她照做就是 。掛了電話 ，蘇巖就打電話給沈經理，親自過去帶人 ，她一開始也是做陪酒。在這個骯臟黑暗的地方待的久了 ，蘇巖就學會了那套做事方法 。
這邊剛剛安排好，沈經理就打電話過來七號包房有客人鬧事 。蘇巖踩著高跟鞋匆匆就過去了 ，還沒進門迎面一個酒瓶就砸了過來 ，蘇巖反應極快的側身躲避。玻璃瓶砸在門檻上，濺起無數玻璃碎渣 ，下一瞬間蘇巖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 ，有黏膩的液體緩緩流了出來 。糊了她一眼 。
“蘇總？”
穿著馬甲的服務生怯生生的一聲喊，蘇巖抬手擦了下臉頰 ，昏暗的燈光下白皙的手背上鮮紅血跡十分刺眼。剎那 ，蘇巖臉就變了 。
“呦？這是幾個意思？ ”
蘇巖抬頭環視這個包間，七號包房是夜殿的貴賓包，昏暗的房間里僅能看到的幾個人 ，都是熟面孔 。蘇巖心里郁悶 ，今天這打是白挨了，看了一圈 ，她就笑出了聲：“怎么鬧成這樣？ ”
她抬手又擦了下臉傷上的血 ，抬頭就往前走去，高挑身材踩著高跟鞋 ，昂首挺胸。
“沒什么意思 ，哥幾個花錢找妞陪酒，媽的不是讓來做擺設的。他媽的不會唱歌就算了 ，連喝酒都不會 ，摸一下就甩人耳光，做□□還立牌坊也是醉了！”
站起來的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看到蘇巖進來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腿掃去酒桌上的酒瓶子，哐當聲響中他仰靠著腿搭在桌子上，趾高氣揚：“他媽的信不信老子帶人砸了你這店 ，讓你在b市混不下去！”
蘇巖順勢看過去 ，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姑娘爭哭的梨花帶雨 。她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 ，楚楚可憐的美 。一張臉生的十分精致 ，清純漂亮。
這個姑娘到店里的時間不長，性格清高的很 ，之前沒鬧出什么事蘇巖就容忍了她 。
蘇巖瞇了眼睛 ，手指輕輕在空氣中做著敲擊的姿勢 。
“蘇總…… ”
那姑娘一看到蘇巖，立刻撇著嘴就哭了出來 ，姿勢倒是不難看。可惜蘇巖是個女人 ，沒有那份憐香惜玉的心 。只覺得煩躁，做不了就別出來 ，他媽的既然出來賣了 ，就別以為自己還是高貴千金小姐，給客人臉色她膽子也不小啊 。
“出去！ ”
蘇巖一眼掃過去，那姑娘立刻就噤聲了 ，旁邊有同伴拉著她幾乎是貼墻角遛了出去。旁邊服務員送來了創可貼 ，蘇巖擺擺手拒絕，胡亂擦了一把臉 ，她走到前面桌子前停下 ，眼睛仔仔細細看著面前的青年，隨即勾著嘴唇笑了起來 。
“小姑娘不懂事 ，我再叫幾個姑娘過來陪你喝酒 。”蘇巖認出來了說話這人是京城四少之一 ，仗著首富的爹，橫行霸道。做人就要能屈能伸 ，才不吃虧 。她拿過桌子上的酒瓶 ，抬手倒了半杯威士忌 。“無論如何，你在我這場子上受委屈 ，都是我們做的不周全。 ”
蘇巖端起了酒 ，含著笑的眼睛還看著為首那位王少爺。
“這杯酒，賠不是了 。 ”
“慢著 。”
王安晃晃腳站起來，他撓了下頭 ，歪頭盯著蘇巖笑的居高臨下：“你是這里的老鴇？哈哈哈 ，喝酒也不是這么喝的，太沒誠意。 ”王安說著就拿過酒瓶把蘇巖手中的杯子添滿 。橙黃色的酒液在燈光下閃爍著冰涼的光 ，王安斜睨蘇巖：“喝吧 。 ”
蘇巖臉上的笑漸漸散去 ，她盯著面前的王安。
王安一米七八，蘇巖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兩人平視 。蘇巖從王安的眼睛里看到了蔑視兩個字 ，手指捏著玻璃杯 ，片刻 。
仰頭，冰涼液體順著喉嚨滾進了胃里 ，登時火辣滾燙。蘇巖皺了下眉頭 ，她抬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液，微微瞇了眼睛 ，因為喝的急 ，她腦袋懵了下，說話聲音緩慢：“王公子 。”她挑起嘴角笑：“誠意夠不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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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蘇總 。 ”
小李從外面進來 ，使了個眼色給身后的姑娘，走進來四個微笑著的高挑女孩。他回頭看向屋子里的蘇巖 ，眼珠子轉了一圈 ，這幾個姑娘是混出來的老油條，各色手段玩的十分嫻熟 。
鳳眼一勾 ，大大方方的抬步往沙發的方向走 ，煙波微瀾音調壓的很軟：“我――”
一句話沒說完，王安一擺手：“出去！ ”
那女孩立刻轉頭看向蘇巖 ，臉上錯愕一閃而逝 。蘇巖下午沒有吃飯直接灌了一大杯子的酒 ，此時胃里火辣辣的燙，滿心的火氣。聞言就抬頭看過去 ，臉上表情依舊 ，只是心情糟糕透頂。
“怎么了？沒有滿意的？ ”蘇巖笑的得體，眼睛看著王安：“小李，讓所有的公主都過來 。”
“不！”
王安身子后仰歪歪靠在真皮的沙發上 ，姿態是十分的懶散 ，昏暗的燈光下他一雙眸子漆黑 。取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手指夾著煙煙霧繚繞中 ，他瞇著不大的眼睛饒有興趣的盯著蘇巖。
“你留下來 。 ”
王安嘴里叼著煙 ，手指一揮，姿態倨傲：“剩余的都滾出去 。 ”
蘇巖只停頓了幾秒 ，下一瞬就轉頭對小李吩咐：“唐總過來了就說我在忙 ，你們都去吧。”
小李看了眼蘇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 ，蘇巖目光就掃了過來 。他頓時噤聲 ，轉身帶著幾個服務人員出了包間，沉重的金屬門板關上 。
蘇巖轉身闊步走到王安旁邊的沙發上坐 ，又倒了兩杯酒 ，也沒去看王安的臉只抬手拿過他面前的煙盒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轉頭對上王安的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卷發滑落下去露出一張白皙的臉 ，她嗓音沉啞：“借個火 。 ”
王安一愣 ，旁邊坐著的一個富家子弟遞過來火機，蘇巖低低的笑了一聲接過火機：“謝謝 。 ”
啪嗒一聲脆響 ，火苗跳躍 ，蘇巖低頭點燃了香煙，深深吸了一口 ，她狹長的手指夾著煙 ，吐出個精巧的眼圈才又抬頭：“玩什么？”
出來玩，就做好被人玩的準備。
蘇巖看了一圈 ，這里一共七個人 。有個三線小明星 ，剩余的都是王安這個圈子里的人，個個不務正業 。她又抽了一口煙 ，翹起腿疊在膝蓋上 ，尾指上翹抖落了煙灰。
“王總，唱歌么？ ”
既然他們留了蘇巖在這里，那蘇巖就要把這工作貫徹到底。
王安騰的坐直了身體 ，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 ，他拍了拍手上的煙灰 。身子前傾幾乎要湊到蘇巖的臉上，盯著她的眼睛 ，靜靜看了幾秒鐘 ，開口：“你有男朋友么？ ”
“沒有 。”
蘇巖叼著煙瞇了眼睛，沒退沒有躲避。
“你多大？ ”
蘇巖卡了一下 ，隨即大笑起來 。她拿下煙頭夾在手指上 ，笑的花枝亂顫 。
王安有些怒的意思，退后半步眼睛依舊盯著蘇巖 ，表情沉下來。
“女人的年紀不能問 ，王總 。 ”
既然王安要充老大，蘇巖就恭維著他 。
她又抽了一口煙 ，男人吸的煙果然是不適合她 ，勁兒有點大，味兒也重。她因為熬夜和喝酒，嗓音沙啞低沉 ，并不如一般女人的柔和 。
“特別是上了年紀的女人 。”她把煙頭按滅 ，端起酒杯揚了揚，挑眉：“那我還是喝酒吧。 ”
話落 ，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
王安也笑了起來 ，露出潔白的牙齒，他的頭發很短幾乎貼著頭皮 ，一副壞壞的痞子模樣 。
“那就不止喝一杯。 ”
蘇巖喝了一口壓下口腔內濃郁的煙草味 ，微微偏頭笑的媚眼如絲：“陪王總喝酒，一杯怎么夠？只是一個人喝多美意思 ，玩一把？”
王安一怔 ，隨即滿屋子人都笑了起來：“呦呵，王總 ，美人發起挑戰了。”
“敢不敢？ ”
蘇巖靠的很近 ，她直直看著王安，似乎滿懷深情 。王安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她一雙眸子漂亮極了 ，又帶著認真的專注 。
王安心中一跳 ，手指已經拍到了桌子上：“有什么不敢？玩什么？ ”
“骰子還是紙牌？”
“骰子。 ”
“王總，那我恐怕沒輸的機會了 。 ”蘇巖從桌子上拿過骰子 ，笑的很輕：“我玩了十年的骰子 ，從沒輸過 。你現在可以選擇換別的，換么？”
蘇巖說著抬眸看向王安 ，漆黑眸子安靜。
王安喉嚨一緊：“我玩了二十年的骰子 ，女人，你玩不過我 。 ”
蘇巖登時就樂了 ，搖搖頭也沒再說什么 。
三局過后 ，王安一擼袖子扯開襯衣領口站起來仰頭喝完了三杯酒，蹙眉把玻璃杯往桌子上砸：“喝酒多沒意思 ，脫衣服吧 ，誰輸誰脫一件衣服。 ”
說著，王安眼睛就往蘇巖的胸上落，不懷好意 。
屋子里剩余那些起哄的人也都把視線落了過來 ，經常來夜殿玩的人都知道蘇巖這個人 ，陪喝酒已經是極限了 。
“你穿了幾件？”
蘇巖又點燃了一根煙叼在嘴上，歪頭看向王安 ，微笑：“我怕你不夠脫。 ”
王安只停頓了幾秒 ，下一瞬間臉就漲的通紅，指著蘇巖 。
“你―― ”
“王總 。”
蘇巖抬手順勢按了下王安的胳膊 ，姿態輕柔 ，動作卻很快，蜻蜓點水一般連停留都沒有 ，笑靨如花：“現在你依舊可以選擇換個玩法 ，我不會撒謊，玩骰子你不會贏。 ”
蘇巖停頓了一下 ，又開口：“換么？ ”
蘇巖吐出一口煙 ，并不怎么在意這場游戲。
蘇巖是天不怕地不怕，很多年前就是了 。她靜靜抽煙，煙是王安帶來的 ，男士煙 ，吸著刺激，肺都要熏成臘肉色了 。
兩人對峙 ，一首歌正好結束 ，登時包間里安靜下來。王安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鮮少碰到克星 ，今兒幾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王安怎么收拾這女人 。
門板突然被推開 ，本來是極輕的聲音卻因為安靜的包間而放大了無數倍 。
蘇巖嘴里還叼著煙轉頭看了過去，微微瞇眼。
逆光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穿純黑色襯衣 ，領口散開露出小麥色肌膚 。四目相對，他漆黑的眸子凜冽帶著寒氣 ，蘇巖準備去拿嘴邊煙的手指就僵在了空中 。
真他媽的巧了！
“東哥。”
王安也轉頭看過去 ，隨即站起來：“來了？”
“王安 。 ”
陸辰東邁著筆直長腿踏進了包間，他有力的步伐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聲響，蘇巖嘴邊的煙忽然就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她懵了一下 ，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 ，片刻才迅速扯出個得體的笑，順勢拿走了嘴邊的煙按滅。
“倒酒倒酒 。 ”
王安喊道：“東哥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
陸辰東看了眼站起來倒酒的女人 ，剛要往沙發上坐忽然就又轉頭看過去，黑眸如同利劍直射過去：“嗯？ ”
蘇巖沒看陸辰東 ，她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在意 ，可真面對面的見著了，蘇巖突然就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念頭來。她拿出杯子倒酒 ，努力讓自己動作嫻熟而自然。
“我以為東哥今晚不會過來 。 ”
王安以為陸辰東是問他 ，就重復了一遍 。
陸辰東才轉過視線，他坐下去。扯了下襯衣袖口 ，轉頭和王安說話：“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再抬頭 ，一掃包廂里的人，開口：“你們繼續玩 。 ”
陸辰東嗓音低沉，蘇巖皺了下眉頭 ，只覺得空氣忽然就沉悶起來 ，簡直不能讓人順利呼吸。有些煩躁，捏了下手指再抬頭臉上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笑：“王總 ，我再叫幾個人過來？ ”
“叫叫 ，趕快叫幾個美女過來 。”
蘇巖站起來要往外面走，她亟不可待的想離開這里 。還沒走到門口 ，身后忽然就響起個低沉聲音：“你 ，叫什么？ ”
蘇巖本能的轉頭看過去，措不及防就撞到了陸辰東的黑眸之中。陸辰東坐在沙發上 ，身體微微后仰有些隨意的靠著 。他看著蘇巖 ，明明是坐著和蘇巖對視，可那姿態卻是居高臨下 。
“薇薇安。 ”
蘇巖心里迅速的調整狀態 ，臉上端出得體的笑：“先生 ，還有別的需要？”
陸辰東看著蘇巖的眸子越來越沉，深不見底的黑 。沉默片刻，開口嗓音低沉緩慢：“你姓蘇？ ”
蘇巖心臟仿佛被錘子狠狠敲了一下 ，他知道了什么？
“抱歉 ，陪酒小姐的業務里沒有自報家門這一項 。 ”蘇巖只楞了一下，隨即很快就做出對應 ，扯起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笑的得體不得體：“先生 ，還有別的事情么？”
“你這女人不會講話么？”
王安一看這情況，不知道那里生出來的惱羞成怒 ，站起來就要拍桌子：“問你名字老老實實答就好了！ ”
蘇巖打開了包廂的門 ，轉身就往外面走，她不管了。
“站住！ ”
王安看蘇巖已經走到了門口 ，當著陸辰東的面他的表情掛不住了 ，憤怒濤濤齊涌而來。
“蘇巖！”
蘇巖還沒徹底的走出門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唐越，他眉頭緊皺一臉嚴肅的模樣 ，看到蘇巖就急匆匆的奔來 ，表情焦急：“沒事吧？ ”
蘇巖迅速反應過來立刻關上了包廂的門，心臟一瞬間都快要跳出了腔子 。瘋了一樣，為什么會在這里遇到陸辰東？過去的很多年里 ，蘇巖沒有在夜殿見過陸辰東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和陸辰東見面 。
“怎么回事？ ”
唐越看到蘇巖臉色難看，快步走到她面前 ，皺眉壓低聲音：“里面是王家那個玩意 ，為難你了？”
――――――――
包廂里，陸辰東猛地抬頭 ，在關門聲中一雙黑眸登時放出陰森冷光：“蘇巖？ ”
“什么？ ”王安沒挺清楚就轉頭看過去：“東哥？”
陸辰□□然站起來抬步就往門口沖去 ，急促有力的步伐卷起了風，帶翻了桌子上的紅酒杯。哐當巨響 ，王安還沒回過神陸辰東已經拉開了包廂的門 。
蘇巖 ，她叫蘇巖！
他媽的這個女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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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沒事 ，安排幾個人去七號包廂，王安雖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可咱們現在也得罪不起 。 ”
蘇巖不知道要做什么 ，心情異常煩躁。抬手拂過額前劉海 ，頭發不聽話，拂上去又掉下來 ，手指無意識的搓了半天頭發還在原來的位置 。她不知道陸辰東有沒有聽到那兩個字 ，也許，陸辰東已經徹底的忘記了她的存在 ，也許 ，他根本就不記得那個女孩叫蘇巖 。
“剛剛喝了幾杯酒，我現在有些不舒服 ，想回去休息。 ”
“我送你回去？”
唐越伸手要去扶蘇巖的肩膀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不用―― ”
“蘇巖！ ”
凜冽粗暴的男人聲音在身后炸開，蘇巖還沒回過神一陣兒風就卷了過來 。下瞬間一個大力她就被甩了出去 ，手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蘇巖猛地抬起了頭，腳下及時剎車才避免撞上面前男人 。
“先生？”
蘇巖很快就找回理智，忍著疼 ，心中拼命的壓抑那股子瘋狂 ，盡可能平靜的看著陸辰東：“我是否觸犯了您？”
出聲，她才發現自己聲音微微顫抖 ，可很快就平息 ，她揚起嘴角笑了下：“你能放開我么？ ”
迎上陸辰東一雙漆黑深沉充滿戾氣的眸子，蘇巖揚起了下巴 ，陸辰東很高 ，蘇巖穿高跟鞋也只到他的鼻翼處。
陸辰東瞇著眸子，盯著蘇巖看了幾秒隨即就甩開了手 ，蘇巖往后踉蹌著退了兩步 ，旁邊的唐越已經回過神連忙過來扶住蘇巖 。眸中陰沉一閃而逝，很快恢復笑瞇瞇的模樣 ，一手攬住蘇巖轉頭看過來：“陸總 ，這是怎么了？ ”又看向蘇巖，捏了下她的胳膊，皺眉：“還不向陸總道歉 ，怎么回事？蘇巖 。”
陸辰東陰沉目光掃過唐越最后又落回蘇巖身上 ，濃眉緊蹙：“蘇巖？ ”
心一寸一寸的沉下去，沉的發疼。
蘇巖抬頭直直看著陸辰東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或許有些麻木，也或者……緊張的想要逃離。蘇巖揚起下巴 ，半響后笑了起來：“你好 ，我是蘇巖 。 ”
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點波瀾都不起 。
“蘇巖？”
陸辰東的目光很復雜 ，沉的發暗 ，他失去了一貫的風度，往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地面上 ，發出沉悶聲響 ，似乎踩在了蘇巖的心臟上 。
“我是蘇巖，陸先生 。 ”
蘇巖手指合攏又松開，抿了抿嘴唇 ，半響后終于是扯起嘴角笑了起來：“好久不見 ，陸先生。 ”
確認她是蘇巖，她竟然真的是蘇巖 。陸辰東冷峻深刻的五官沒有一點情緒 ，冷冷淡淡 ，深邃黑眸沉沉看著蘇巖，他是停住了腳步 。
逼仄的氣氛讓蘇巖呼吸有些困難 ，她干巴巴的笑了幾聲 ，轉頭看向唐越：“唐總，我和陸先生有幾句話要談。”躲了十年時間 ，蘇巖也懶得再躲下去 ，她的一輩子不能就這么躲下去 。現在的蘇巖，陸辰東能看在眼里么？蘇巖看了眼陸辰東 ，那么高高在上的他 ，蘇巖只覺得可笑 。她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等會兒去找你。 ”
唐越看了眼蘇巖，皺了下眉卻沒有多說什么 ，沉默半響開口：“好 。 ”
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步伐穩重，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聲響 。唐越沒有回頭 ，背挺的筆直。
走廊靜下來 ，令人窒息，
蘇巖不知道要說什么 ，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她就認出來了陸辰東。蘇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里又莫名其妙疼了一下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 ，用鞋跟輕輕敲擊地板 ，一下又一下，腳底撞擊地板發出輕微聲響 ，在這安靜的環境里格外刺耳 。
十年的安寧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心里十分的難受，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惹上陸辰東 ，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蘇巖都快要被憋瘋了 ，心臟上像是有個指甲剮玻璃令人難耐 ，她有些煩躁，指甲掐了下手心 ，終于是鼓起勇氣抬頭看向陸辰東：“有煙么？”
陸辰東瞇了眸子 ，閃過危險的光芒 。她和蘇巖長著同一張臉，可性格截然不同 。陸辰東手指捏的很緊 ，可很快就松。長久的對視后 ，他呼出一口氣，摸出一盒煙扔了過去 。
蘇巖接過 ，笑著抬了抬下巴笑的隨意：“謝謝 。 ”可是捏著煙盒的手有些抖 ，抖得蘇巖心臟砰砰的跳，她在害怕。
她摸出一根煙銜在嘴唇上，嫣紅嘴唇襯得一張臉白皙 。蘇巖穿黑色的長裙搭配一件西裝外套身材高挑妖冶 ，拿煙的手指也十分嫻熟 。煙盒她遞還給陸辰東 ，陸辰東盯著她那細長消瘦的手指，心頭怒氣越來越旺。
燃燒的洶涌 ，幾乎要把他自己都燃燒成灰燼 。
十年前的蘇巖 ，永遠是一副懦弱的可憐模樣 。她不出眾，甚至沒有任何存在感 ，柔軟的生活在陰暗的角落里 ，用仰望的目光看著自己。可是現在，那清純干凈的直發被燙成了大波浪 ，白凈的臉上也畫了精致的妝 ，她勾起眼尾，無限風情。那張臉別說是陸辰東了 ，就是換了蘇巖死去的便宜爹也認不出來 。什么玩意？
陸辰東沉沉看著蘇巖 ，黑眸猶如深潭 。手指再一次捏緊，十年前那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如今被厚厚的睫毛膏和亂七八糟的廉價化妝品弄得一片狼藉 ，非常糟糕。
這是捅了他一刀的女人 ，蘇巖 。
諷刺的很，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可就是日復一年怨恨的日子里 ，徹底的忘記了蘇巖這個人。
蘇巖叼著煙 ，歪了下頭往后退了兩步，虛虛靠在墻壁上 ，挑眉看向陸辰東 ，抬手拿下嘴唇上的煙，沉啞的嗓音曖昧不清：“借個火 。 ”
陸辰東看著蘇巖 ，眸子越來越黑 ，瞇了瞇，片刻后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扔過去 。蘇巖抬手接住 ，笑了笑 ，啪嗒一聲打開火機，跳躍的火苗照亮了她的臉，蘇巖點燃了香煙 ，狠狠抽了一口 ，尼古丁在肺里沸騰，她漸漸安靜下來。
呼出去 ，白色煙霧中 ，她勾起唇角看向陸辰東，揚起手指上燃燒的香煙 ，眼波微瀾：“你還喜歡這個牌子的煙？我記得以前你就吸這樣 。”
陸辰東忽然煩躁 ，他看著面前的女人，一團火就升騰上來 ，眼睛瞇的更深 。憤怒充斥著大腦 ，他想要做點什么來發泄，可是到底他還是什么都沒做。蘇巖的冷靜和他的憤怒相映益彰 ，為了這么個玩意毀掉風度實在諷刺 ，他盯著蘇巖那張濃妝艷抹的臉，狠狠的想 。
蘇巖一根煙抽完，他有些煩躁的扯了下襯衣領口 ，取出一根煙含在嘴上點燃 ，狠狠抽了一口 。尼古丁在肺里翻騰，陸辰東透過煙霧瞇眼打量蘇巖 ，嗓音壓得很低很沉 ，幾乎是咬著字眼：“這幾年你在那里？”
十年時間，他以為蘇巖死了。
“一直在夜殿。 ”
蘇巖含著笑吐出白色煙霧 ，凝視陸辰東 ，抬手拂過掉下來的碎發：“在這里做小姐，快十年了 。 ”她說到這里 ，歪頭又笑了一聲：“當初年紀小 ，想法偏激沖動，不小心傷了陸先生 。”說到這里 ，蘇巖捏著煙頭的手指緊了下 ，可還是抬頭和陸辰東對視，陸辰東那張臉沉的可怕，充滿戾氣好像隨時隨地都會發作。蘇巖賭了一把 ，破釜沉舟：“怕坐牢 ，我就躲起來了 。可總要吃飯，只有這種場所不需要身份證 ，待久也就習慣沒有換地方 。 ”
她在解釋 ，也算是示弱吧。
蘇巖還有兒子，她不想有任何的閃失 。
陸辰東手指夾著煙 ，漆黑深刻的眸子盯著蘇巖 。臉色很沉很難看 ，蘇巖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忽然就十分的痛快。能讓陸辰東不爽 ，她還是蠻有成就感 。
陸辰東聞言臉色變了變 ，煙頭按滅在旁邊的垃圾桶里 。抬手又扯了下襯衣領口，黑眸沉沉看著蘇巖。
“假裝不認識我？ ”
“不是假裝 。”蘇巖迎著陸辰東的眼睛 ，聲音平靜：“畢竟十年了 。 ”說到這里 ，蘇巖忽然就笑了起來，勾著眼角看陸辰東，笑靨如花十分浪蕩：“陸先生在意？難不成十年了還記得？ ”蘇巖尾音拖長 ，意味深長：“十年 ，陸先生竟能如此長情，好生意外。”
陸辰東猛地抬頭 ，鋒利眸光直射過去 ，凜冽冰冷。
蘇巖倒是有分寸，收了笑：“開個玩笑 ，十年前蘇巖年紀小不懂事 ，得罪之處，我在這里給您道歉 。 ”蘇巖只不過是個陪酒小姐 ，她得罪不起b市大名鼎鼎的陸先生 ，她彎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再抬頭，臉上已經恢復得體的笑：“陸先生 ，還有別的事情么？沒有的話我先過去了。 ”
一張風塵到俗氣的臉 ，陸辰東皺了眉頭，有種吃了死蒼蠅的惡心感 。
蘇巖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關系？她只不過是個在歡場賣身的廉價女人 。停頓片刻后轉身往外面走，步伐沉重有力 ，聲音落在身后：“以后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低沉嗓音凜冽 ，像是一把利劍直刺蘇巖的心臟 。
蘇巖驀然一疼，隨即笑出了聲：“盡量 。畢竟這個世界也沒想象的那么大 ，我只能保證下次遇到你的時候盡可能躲開。 ”
陸辰東腳步一頓 ，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緊了緊 。
“東哥？ ”
洪亮聲音貫徹整個走廊，王安從包廂里搖搖晃晃走出來：“怎么回事？”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勁 ，眼睛在蘇巖和陸辰東身上掃了一圈 ，眼珠子一轉就把視線落到了蘇巖身上，咋咋呼呼：“你這店還要不要開了？顧客不滿意我就讓你這店從b市徹底消失！”
蘇巖抬眸看過去 ，哼笑一聲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沒搭理王安 ，王安那人是個嘴炮，正經實事他倒是要掂量著做。“嘿 ，這什么脾氣？一個陪酒小姐拽的二五八萬是幾個意思？ ”快步往陸辰東的方向走：“東哥喜歡什么樣的女人？換個地方 ，天上人間的姑娘比這里質量要好上幾十倍，一定能讓東哥滿意 。 ”
陸辰東回頭看了眼昏暗的走廊，蘇巖已經走的很遠 ，只有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的回音 ，黑眸瞇的更深：“還有點事，改日再聚 。”
說完轉身闊步往前走去 ，頭也沒回。
“哎？東哥？ ”
王安伸長脖子叫了一聲 ，陸辰東已經大步離開。
原地站著楞了半響，忽然蹦起來叫嚷：“什么破店什么垃圾服務！我要投訴去 ，讓你們在b市開不下去 ，王八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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