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破屋
北風呼嘯著吹過光禿禿的山石 ，傾瀉到低矮的茅草房之間 ，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手掌拂過大地，毫不留情的掀起了屋頂上一叢叢已經干硬發黑的草 ，任其飛舞在空中 ，沒有任何的美感，只有無情的摧毀。
屋子中 ，阿珠冷的整個人都有些發青 ，可她卻舍不得將剛編織好的草衣穿上，反而遞給了身邊個子小小，才七歲的阿貝 。
“趕緊穿上 ，好歹能遮擋點風 。“
“姐 ，我不冷。 ”
阿貝嘴唇已經開始發紫，渾身發抖 ，有眼睛的都知道冷的狠了 ，也是，這個家太窮了 ，茅草土胚的房子已經不知道建了多少年了 ，當初的三間屋子，如今已經塌了一間半 ，只留下這間東屋還勉強能住人 ，堂屋剩下的半間成了廚房和柴房，說是乞丐窩也有人信 。
至于其他家當 ，看看兩人身上就能看出來了 ，身上說是棉衣，還不如說是破布的衣裳勉強能遮蓋身體，其他的鍋碗瓢盆都少的可憐 ，更別說什么棉被之類的了 ，除了屋子里一角的火盆，這個屋子在沒有其他的熱源 ，能不冷才怪 。
可阿貝卻硬是說不冷 ，他雖然是個孩子，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這個家里已經沒有了父母 ，沒有了大人，能賣錢的全都賣了還上了外債 ，如今能養家糊口的除了這個才十五歲的姐姐 ，沒有旁人了，他即使小也懂 ，要先顧著養家的人 ，所以很是懂事的說不冷，就怕給姐姐添亂。
可他這個樣子看在阿珠的眼里只覺得刺眼，心里更是苦的發麻 ，一股子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火就這么直直的竄到了腦子里 ，卻又怎么也憋不出來，只能堵在哪里讓人難受 ，所以嘴巴很有些毒舌的阿珠這會兒煩躁的很 ，一巴掌拍在阿貝的胳膊上，狠狠的說道：
“說謊也換個好點的借口 ，什么不冷 ，當我是瞎子啊，穿著 ，一會兒我還要再做一床草墊子 ，晚上當被子用，這才是正緊事兒 ，沒工夫和你瞎扯 。 ”
一邊說 ，阿珠一邊扯過一堆子干草，一刻不停的又開始編織，渾然不顧那凍得腫起半寸高的手上被勒出的紅痕 ，也不管阿貝這會兒偷偷往她這邊靠 ，只是看了看火盆，然后又移了移位置 ，生怕草落到火盆里去 。
阿貝見著阿珠離著火盆越發的遠了些 ，撓了撓頭，再看看那一堆干草 ，知道阿珠的顧忌 ，索性起身穿上了那件草衣，然后出了門 ，好一會兒后才回來 ，放下的背簍里摸出好幾塊比較規整的石頭，一個人默不作聲的開始補東墻邊上的床榻。
那已經不能算是床了 ，只能說是用石頭 ，泥土，稻草合在一處砌出來的一個高出地面的平臺，不至于讓人睡在地上罷了。即使這樣 ，因為冬天泥土都凍干了 ，不好挖掘，以至于這石頭也壘的不夠牢固 ，時不時會散架 ，需要經常修補 。
阿貝補完了床榻，轉頭看了看阿珠手里已經編出三分之一的草墊子 ，還有已經不多的干草 ，轉頭又運了一背簍的干草過來堆到阿珠邊上，而他自己則是去屋子塌了的那一邊西屋 ，撿了好些泥磚碎石搬過來 ，堆到了門邊的地方，一層層的開始砌 ，瞧著樣子是在起一個灶臺 。
阿珠看了阿貝一眼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卻什么都沒有問，只是抿了抿嘴 ，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手里的活計上 ，她要加緊點，不然晚上只怕會凍得睡不著。要是睡不好 ，明天可咋辦 ，她還要趕海呢 。家里都沒吃的了，不趕海 ，日子怎么過？
至于阿貝？像是他這樣已經七八歲的孩子 ，在這貧苦的地方，一般都已經成為了半個勞力 ，雖然做不得什么重活 ，卻已經能做些輕省的活計，阿珠相信 ，自家弟弟一定知道自己干啥對這個家好 。
阿珠和阿貝的家在海邊 ，一個巖石林立的海彎里頭的漁村一角，這里的人們因為地上不是石頭就是沙子，種地成了奢望 ，只有西面小林子里勉強開出的幾畝薄地 ，勉強能種點東西，所以這里的人日常除了打漁就是下海采珠 ，靠著這兩樣去城里換點口糧勉強活著。
大海里頭東西很多 ，可大海也一樣很是兇險，狂風 ，巨浪 ，再加上海里的巨獸，毒物 ，導致這里的人很少能活到老 ，年年都有青壯年死在海里 。阿珠和阿貝的爹媽就是如此，去年春天出海就在沒有回來 ，爺爺輩留下的小船也從此消失 。
好在阿珠從十二歲開始就是個很不錯的采珠女 ，幾乎每年都能有收獲，靠著她拼命，倒是也能勉強養活自己和弟弟 ，可誰想今年秋日里阿貝在海邊趕海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毒水母 ，雖反應及時不至于被毒死，可治病解毒花的錢卻依然是個大數目 ，以至于不得不將爹媽傳下來的三間泥草房子和冬衣都賣了 ，才勉強夠用。
所以到了如今，這姐弟兩個只能在這村中孤老死后荒廢的已經有五六年沒人住的破草房子里暫時安身 ，別看這里實在是不像樣 ，和破廟比都差一些，可到底也算是能遮風擋雨 。
看著破敗 ，事實上這地方如今還算是不錯 ，村子里人厚道，怕他們冬日里被凍死 ，幫著收拾一番 。雖然時間材料不足不能完全撐起三間屋子 ，好歹外墻的泥胚被眾人修補過，不至于漏風，屋頂的茅草也重新加固加厚 ，不至于下雪壓塌 ，還有房門，也用原本的正門重新扎了兩層稻草安上。就是半塌的堂屋里 ，也有村民幫著加固了兩面墻 ，頂住了屋頂，起了個灶臺 ，堆上了柴火 ，好歹能當個半敞開的外屋用 。
如今已經到了秋末，地處北面的這個小小的漁村已經不再出海了 ，阿珠也不用再去采珠 ，姐弟兩個如今每日只能靠著早上趕海尋點吃的飽腹，剩余的時間基本上都在收拾這個不大的家 ，為以后的過冬做準備 。
比如阿珠如今在做的草墊子 ，做上兩層，一層放在床榻上好歹能當被褥保暖，一層做蓋被 ，只要睡前在火盆邊烤暖了舊衣裳加蓋上去 ，好歹能保持半晚上的暖和。
只是這樣其實還是很不夠的，等到了冬日最冷的時候怎么辦？終究不是保暖的東西 ，到時候怕是連出去趕海都不能了 ，甚至冬日里趕海也找不到什么東西的時候又能吃什么？這一切的困難都重重的壓在了阿珠的身上，這讓阿珠的脾氣越來越不好 ，阿貝知道自家姐姐的心思 ，所以即使阿珠說話沖也不在意，只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兒 ，盡量的給想法子減輕姐姐的負擔。
天色漸漸的暗了 ，阿珠終于編織好了一塊草墊子，揉一揉酸疼的脖子 ，正想起來做飯 ，一個抬眼就看到了阿貝搭好的兩個土灶，一個在門邊，一個在窗口下頭 。
“這是做什么？怎么搭灶頭搭到屋子里來了？”
“我明兒再去多揀點柴火回來 ，咱們每日里在這兩個灶上燉水 ，一刻不停，這屋子肯定能暖和 。 ”
阿貝一邊添柴火一邊頭也不抬的說著自己的打算 ，而聽到他這么說的阿珠眼睛一亮 ，細細的看了看灶頭，再感受了一下屋子的溫度 ，立馬歡喜的說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除了廢柴些，沒有不好的地方了 ，這屋子里比剛才暖和的多了。 ”
兩處灶頭加上床邊的火盆 ，足足三個火源，再加上灶臺上陶罐里不斷翻滾的熱水冒出來的水氣 ，這屋子確實很暖和 ，即使已經沒有了窗紙的窗口和帶著縫隙的門不斷的涌入冷風，也抵不過這屋子里不斷產生的熱氣 。可見這法子多有用 。
唯一要擔憂的只有一個：
“小樹林里柴火可不多了，咱們一個冬天要多少柴？估計不夠用啊！”
“我問過三叔 ，聽說骨頭貝殼也能燒 ，明兒趕海，咱們多揀點來 ，我再往西面去點 ，聽說山那邊靠近河道的地方前年大水曾沖斷了不少樹，我去看看有沒有枯樹 ，若是有就拖一兩根回來 ，砍了能至少用十天半個月了。 ”
阿貝早就知道今年冬天難過，為了這個事兒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了 ，只是往日阿珠不曾問過 ，所以他也從沒有多說，如今看著姐姐發愁 ，自是一股哪兒都說了 ，聽得阿珠連連點頭 。
“這就好，明兒趕海之后我和你一同去，就是沒有倒下的枯樹 ，那邊比這里樹多 ，也能多弄點柴火來 。對了，還要帶著背簍 ，多弄點干草 ，王大娘說屋子里草垛子多點也保暖的很。 ”
兩姐弟越說越敞亮，即使晚飯只是一碗海白菜湯加上一人十個海螺肉也不覺得有什么難熬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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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蠔貝
風依然在刮，呼呼的帶著寒氣 ，天色卻已經開始隱隱透亮 ，燒了一個晚上兩個灶頭的阿珠看著堂屋里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柴火，忍不住開始皺眉 ，看樣子想暖和些 ，這柴火沒有一兩間屋子的儲備，是沒法子用到開春的，這樣算起來 ，在入冬前自家要抓緊些才是 。
不過阿貝的主意確實不錯 ，昨兒晚上雖然依舊沒有什么可以遮蓋的被褥，卻比往常暖和了不知道多少 ，最起碼半夜里沒有冷的睡不著 ，這就很難得了，自打開始刮北風 ，這還是頭一晚沒有冷醒 ，所以這燒灶頭的事兒是萬萬不能省了，不然一個冬天 ，萬一得個風寒什么的可就不妙了。
煮上水 ，放上幾顆海白菜，糊弄著吃了早飯 ，阿珠和阿貝披上了草衣疾步的往海邊走 ，不趁著這幾日趕緊的多儲備點東西，再冷下去他們可就沒法子保證冬日的食物了 。
“先去瞧瞧簍子，若是有魚就放著 ，若是沒有 ，咱們在換個地方 。“
“哎。“
海邊的漁家儲備冬糧和陸地上的人家是不一樣的，他們儲備的更多的是魚干 ，只要有魚干 ，每日里煮上一鍋魚湯，怎么也能混個水飽。要是再能多儲備些海菜干 ，那就更好了 ，這東西又便宜又不占地方，實在不濟的時候 ，昆布干和紫菜干還能送到藥鋪去換點銀錢 。
所以當阿珠他們來到海邊的時候看到的是整個村子的人都在往海邊趕 ，就是四五歲的孩子也不例外，都想著趁著冬日前好好地再努力一把 。
“阿珠 ，阿貝 ，你們來了啊。“
往日阿珠阿貝常去的巖石壁邊上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看著姐弟兩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雪白的牙齒 ，黝黑的膚色 ，若不是實在是有些瘦弱，怎么看都是個健康的不像話的海里漢子 。
“阿海哥 ，你回來了 ，二嬸不是說在城里給人干活掙錢嘛，怎么不干了？城里怎么樣？是不是很漂亮？“
看到往日最親厚的隔壁鄰居阿海 ，阿貝眼睛都亮了 ，小跑一般的往阿海身邊湊，嘴巴更是叨叨個不停 ，似乎有太多太多的問題要問 。而阿海聽了這么些不搭邊的話 ，也不惱他，只是撓著頭 ，憨厚的笑了笑 ，
“城里人多，啥都費錢，有漂亮的地方 ，可都不是咱們能去的 ，沒啥好的，我這次回來是想弄點東西。“
雖然只是對著一個孩子 ，可阿海卻盡力的將能回答的問題一個個都回了 ，可見這人得到阿貝這樣的親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最起碼他從不糊弄人 ，這讓一心想要當個小小男子漢 ，成為大人的阿貝很是舒心 。
“阿海哥，你要弄啥？告訴我 ，我幫你 。“
孩子就是孩子 ，心里舒坦了，連自家口糧都不顧著弄了 ，一個勁的想要體現一下自己的能力 ，聽得阿珠都想翻白眼，不過這也就是想想，若是阿海真的有需要 ，即使是她也一樣會幫忙 ，就算是耽誤了自家的事兒也一樣，不為別的 ，就為了當初爹媽沒的時候 ，這阿海一家子對自家的幫助，就值得她們姐弟永遠記在心里。
阿珠只是個小姑娘 ，十來歲 ，還沒有成人就沒有了爹媽，靠著她一個人 ，要養活七八歲的弟弟 ，這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兒，更何況是在這個靠著大海和天氣吃飯的海邊了 ，若不是有村中厚道的長輩 ，親近仁善的鄰里，只怕這會兒這姐弟兩個還不知道慘成什么樣呢，如今能有個還算是安全的棲身之地 ，能張羅著尋找食物 ，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
更不用說當初阿貝中毒，情勢危急的時候 ，是阿海背著阿貝去尋得大夫 ，更是阿海幫襯著先墊付了藥費，從這個角度來說 ，說阿海是阿貝的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
既然有這樣的情誼在 ，那么自然而然的，阿海的事兒 ，就是他們姐弟的事兒 ，幫忙義不容辭。而阿海也半點不客氣 。
“我在縣城最大的酒樓幫著送貨的時候，聽掌柜的和大廚說起南邊的一種海鮮 ，叫什么蠔貝 ，好像很是受歡迎，價錢也不錯，心下就有心動 ，感覺是個不錯的來錢路子 ，就細細的問了問，你還別說 ，聽著他們形容 ，感覺很是熟悉，所以啊 ，我就想著過來找找 ，若是咱們這兒也有這個東西，那弄上一些 ，咱們也好趁著秋末這么一段時間攢點錢 ，買點糧什么的 。“
“蠔貝？“
“蠔貝？那是什么？“
“說不清，不過聽那個意思 ，好像殼很厚 ，很難看，像是石頭一樣，不過里頭的肉特別嫩 ，我覺得我應該在那里見過才對 ，可你說也怪了，一時半刻的就是想不起來 ，這不是 ，只好過來四處看看，想著不是看見了就認得了。“
越是說不清就越是讓人心癢癢的 ，這一下子不說阿海了 ，就是阿珠和阿貝也忍不住開始往海里張望，想看看有沒有符合這個說辭的 ，甚至阿貝還爬上了一邊的巖石 ，一邊拉著昨兒拴上的大魚簍，一邊四處探看。
“咦 ，阿海哥 ，你來看，這個是不是？“
阿貝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激動地連手里的魚簍子都要丟上天了 ，整個人都趴到了石頭上 ，上半身使勁的往石頭下面探，看的阿珠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
“你別瞎折騰 ，快下來 ，指著放向說清楚就成 。這樣太危險了，那下頭可是大石頭。“
別說是阿珠嚇著了 ，就是阿海也被嚇了一跳 ，忙沖過去，手腳并用爬上了石頭 ，一個探身 ，就將阿貝抱了下來，順手還將那個已經斜著落到了石頭上 ，開始從里頭爬出來好幾個大螃蟹的魚簍也一并取了過來 ，順手扎上口子，往阿珠的懷里一丟，隨后快步走到了海水里 ，往阿貝剛才探看的方向摸了過去 。
“阿貝 ，你說，你看的愛那個地方 ，我來摸 ，你別過來了啊，阿珠 ，你就在那邊呆著 ，也別過來，這里水深 ，下頭還有螃蟹 ，別夾著你 。“
“那邊，就在石頭上 ，像是咬住了一樣 ，對，阿海哥，你看 ，是不是像是石頭一樣？這個是不是？以前阿爹用石頭砸下來過 ，里頭有肉，應該也是貝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種。“
“看著確實像 ，不過這東西似乎咬的很牢啊，這怎么弄下來？阿貝 ，你去 ，把刀拿來，我撬著試試 。“
“哎 。給 ，阿海哥 ，弄下來先給我看看。“
“成，哎呦 ，真是難弄 ，來了，下來一個，看看 ，還真是有肉啊 ，這東西估計真能吃，看著和紅貝肉有點像呢 。“
“我家有雞 ，我媽說不知道的讓雞先試試就成 ，我拿回去給雞吃 。“
“這個法子不錯，阿船 ，你腳程快 ，你去試，趕緊的啊 ，雞吃了就來告訴我 ，其他的，別傻看著 ，拿刀子趕緊的撬吧 ，等阿海哥帶著去縣城看看，若是真賣錢，咱們可就多了條財路了。“
“哎 。“
“知道了 。“
“爹 ，我的小刀呢？“
。。 。 。。 。
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這會兒簡直就是瘋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值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現了以往不在意的東西能吃 ，反正這兩個大呼小叫的弄得很是熱鬧 ，連邊上其他孩子也被吸引著往這里湊，看著孩子們越來越多 ，還呼朋引伴的 ，圍著那大巖石轉悠，海水似乎也不冷了 ，光著腳丫子就在水里不斷地搗騰不說 ，還招呼著自家爹媽當跑腿的，看的阿珠忍不住黑線 。
人多自然手腳就快 ，等著阿珠將魚簍里的螃蟹都綁好了收拾起來 ，那一群的半大小子們，一個個都幫著弄下來了好些石頭一樣的東西，阿珠探身往里頭瞧了瞧 ，還真是啊 ，這東西怎么看都像是貝類，至于能不能吃？那個阿船已經開始吃上了就知道結果了。
“阿貝 ，你跟著阿海在這里 ，別亂走啊，我去撿海菜了 。“
“知道了 。“
“阿珠姐 ，有我們呢 ，我們會看好阿貝的。“
“你們也當心，特別是那幾個小的 ，別亂爬 ，小心石頭滑 。“
“知道了，知道了 。“
瞧著應該是沒什么危險了 ，還有那么多人幫忙 ，阿珠瞧著應該是沒自己什么事兒了，索性也不往那群小子們中間湊，拎著自己的籃子 ，開始往海菜集中的幾處地方走去 ，她還要趁著如今白日里日頭不錯，趕緊曬點海菜干出來呢 ，不然冬日吃什么？至于阿貝？這孩子難得像是今日這么高興 ，隨他去吧。
海菜被浪潮沖上沙灘并不是規整的，很多都會團成一團 ，甚至很多不同的種類夾雜在一處 ，所以阿珠撿海菜的速度也不快，每拿起一團都要盡量的將各種不一樣的分開 ，即使暫時分不清楚的 ，也要分一個大概，聽著似乎這海菜除了亂 ，在沒有旁的麻煩 ，說起來比種地的農民尋食容易很多，其實只有海邊的人自己知道，啥事兒都沒有白撿的便宜 ，這分海菜也不是一點危險沒有的 ，比如水母的毒，比如藏在海菜中如刀一般鋒利的貝殼碎片 。
這不是 ，不過是一個閃神 ，阿珠的手就被割了一個口子，可那又怎么樣呢？阿珠不過是用嘴含了含 ，看著不怎么流血了就繼續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當她還殘留著血跡的手不小心摸到一個珠子一般的小石頭的時候 ，那珠子猛地亮了一下 ，而她的傷口卻詭異的突然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那顆珠子一般的石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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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枯樹和兔子
蠔貝采挖很是不易，十來個半大的孩子加在一起，最終挑選出來完整的能挑出去見人的也不過是只有三十來個 ，阿海用海水將蠔貝養在一個木桶里頭 ，又從各家選了盡早趕海挑揀出來相對價錢高的東西放在另一個木桶里，一根扁擔挑著就準備往縣城走。
“阿海 ，我這里還有四個大海蟹 ，你幫著一并帶走吧，要是換了錢 ，麻煩買點米來。“
見著他要走 ，阿珠忙走上前，將魚簍里頭自己扎好的海蟹挑揀出來用麻繩串起來遞了過去 。
“不留下自己吃？這個個頭不大 ，估計賣不上幾個錢 。“
海蟹價錢并不高 ，特別是阿珠拿出來的那幾個，都是最尋常的花蟹 ，不到巴掌大的樣子 ，最多一個賣上三四文錢，所以很多人家索性都留下自己吃，或者養著攢到十來個一并賣。
“家里都沒米了 ，還是趕緊的換了米回來才是正緊 ，魚簍里頭還有條魚呢，今天也夠吃了 。“
要是可以 ，阿珠也想留下攢起來 ，畢竟為了這加起來不到二十文的東西走一趟實在是不劃算還浪費時間，可這不是有阿海幫著走嘛 ，她自然也想省點力氣沾點便宜 ，人窮志短，這會兒她可沒工夫講究什么欠人情不欠人情的問題 ，還是抓緊時間攢吃的要緊 。
“行吧 ，那我回來給你直接帶米，縣城最近正好有個米鋪清倉 ，好些兩年多的陳米價錢低的很 ，才三文一斤，我幫你看看能不能直接去他家換，要是弄得好換上五斤 ，你們也能多吃幾天。“
有這樣的好事兒？一般的米價可不低 ，新米要七文，就是糙米也要五文 ，居然這么便宜 ，阿米忙點頭，
“那太好了 ，阿海 ，麻煩你了 。對了，一會兒我和阿貝要去西面河灣邊上的林子撿柴火 ，你要不要？阿貝聽人說那里有好些枯樹 ，我們準備拉兩顆回來，你要是要 ，我們多跑一趟 ，幫你也拉一顆？“
雖然欠人情讓人帶貨她厚著臉皮也能辦到，可人家還附贈這樣的實惠消息，那就不能光靠著臉皮占便宜了 ，忙也給了一個比較實用的消息 ，果然阿海聽了也高興的很 。
“這小子跑的挺遠的啊，可以啊！成 ，那就麻煩你多拉一點吧 ，恩，這樣 ，晚上我回來讓阿貝告訴我地方 ，不夠的話我明天也走一趟，枯樹可比樹枝實在 ，劈開了也好燒火長 ，要是里頭干透的好樹，做房梁做船板都是好的。我家正好要修屋頂呢 。“
枯樹當房梁？阿珠一聽這話眼睛也亮了一下 ，她怎么就沒想到 ，要是這樣那還真是要多去幾次，若是真的有，那她就能攢下一些等著開春后請人幫著將那個塌了一半的屋子重新立起來 ，這樣他們也算是又能有一個正緊的家了 。
“成 ，我去找找，找到好的盡力都拉回來。你也別急 ，這蠔貝的事兒先辦吧 ，要是真能賣好價錢，那咱們這兒也多點出息 。“
海里人家 ，除了出海打漁 ，就靠著各種貝類螃蟹賣錢，只是貝類螃蟹都不值什么錢 ，當然有人說賣到大城市價錢不便宜 ，可這不是遠嘛，在這附近他們能接觸的都是一樣的靠近海邊的城鎮 ，這樣的地方多的是周邊的漁民過去賣貨 ，自然這價錢就怎么也上不去的 。
也因為這樣，所以最終他們過的還是那樣的苦，幾乎要靠著數量多才能勉強過活 ，也因為這樣 ，漁民才不得不忍受著大海的無情，不斷地沖進大海搏命。若是貝類能開始賣錢 ，哪怕只是和海蟹一樣的價錢 ，那么他們能賣的東西就會多一樣，來錢的路子也能多一點 ，自然出海也能少上那么一二次 ，減少一點危險。
“知道了，若是真的是我聽到的那種蠔貝 ，那估計能和海蟹一樣 ，大些的一個賣上五六文，小的也能有三四文 ，就咱們這巖石上看到的量 ，怎么也能夠大家伙兒弄點米回家煮海鮮粥了 。“
海鮮粥，薄薄的不怎么頂飽的東西，在這海邊已經是各家難得的美味了 ，窮苦的海邊人家多半都是靠著魚肉和貝類 ，海藻過日子果腹的，能日日吃上海鮮粥 ，不知道是多少漁民的美夢呢 。
就是阿海說到這個也咧著嘴笑著 ，眼睛充滿了希望。隨著阿海遠去的背影，帶著希望的不僅僅是他 ，還有無數跟著忙乎了好久的孩子們 ，倒是那些大人們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一個個遲疑著 。
“這東西長了多少年了都沒有人看重 ，往常咱們都不稀罕挖 ，怎么會有人要？“
“這可說不好，說不得就有人喜歡呢 。“
“算了吧 ，我看沒啥希望 ，這東西那么丑，還能有人喜歡？“
“阿船說拿東西很好吃。“
“好吃？那要不咱們也弄點？“
“算了，等等吧 ，要是阿海真能賣出去 ，那可都是錢，還能和錢過不去 ，自己少吃一口也不打緊 。“
阿珠沒工夫理大家伙兒的議論 ，看著阿貝拎著籃子跟著自己也撿了好些的海菜回來，眼見著就要漲潮了 ，忙開始往回走 ，他們今天的事兒可不少呢，要抓緊時間將海菜理干凈曬出來 ，然后去拉樹去 ，剛才可是和阿海說了自己要去看的，人不能不講信用 。
河灣附近確實有不少的枯樹 ，這里因為曾經發大水沖破堤壩 ，所以附近原本的村落已經沒了，人丁基本不是逃荒就是搬到了其他地方，荒涼的走上一個時辰都見不到一個人。而河灣附近的林子也因為沒有了人類的砍伐 ，倒是旺盛的很 ，遮天蔽日一樣的高達樹木密密麻麻的 。
“這里還真是不錯，絕對是撿柴火的好地方 ，就是遠了點 ，咱們一個來回就要走兩個多時辰，半天就過去了 ，怪不得沒人來 ，就這，咱們還是最近的村子呢 ，阿貝 ，你趕緊的往邊上找找，咱們也不撿別的了 ，就找枯樹 ，能拖回去多少就拖多少 。“
“哎，知道了，姐 ，你看 ，那邊，是不是倒下的樹？”
“哪里？咦 ，估計是。”
才走了一會兒 ，還在林子邊上不遠，阿貝就眼尖的看到了一處荊棘被壓倒的地方 ，阿珠走過去一看 ，還真是，到底是什么樹她說不清楚 ，不過瞧著樹干筆直的 ，估計應該不錯，忙用帶來的麻繩往樹根處一綁 ，然后和阿貝兩個一起用勁 ，拖了幾步就將那枯樹拉出了原本的地方，來到空曠的林子外頭 。
“再找找，咱們用點力氣 ，怎么也能拉兩根回去 。 ”
“好。 ”
估計這附近真沒有什么人想到來找這些枯樹 ，不過是尋了沒多大的范圍，姐弟兩個就找出了三五顆來 ，阿珠選了兩顆和前頭一樣 ，看著特別筆直粗壯的拉出來，和原本的那一顆合在一處 ，用麻繩使勁的綁到一處 ，正想開始往回走，不想卻阿貝卻尖叫起來 ，將阿珠嚇了一跳。
“怎么了 ，怎么了？是蛇？還是怎么了？”
這進林子最怕的就是遇上蛇，阿珠往日不敢過來這邊林子砍柴就是因為這個 ，如今聽到阿貝的叫聲心慌的不行 ，不想轉頭看到的卻是阿貝飛奔的背影，她都傻眼了，這孩子怎么往林子里頭走？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自然是好東西 ，是只野兔啊！還是一只自己撞到樹上 ，已經撞暈了的兔子，這運氣 ，弄得阿珠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
“這是怎么說的 ，這兔子沒長眼睛嘛，怎么自己往樹上撞啊！“
“嘻嘻 ，姐 ，我看啊，是這兔子習慣了到了這個地方往上一挑 ，跳過去 ，不想今天咱們將那枯樹拉走了，它沒反應過來 ，這習慣性的一跳 ，就這么直直的跳到了后頭的大樹上了 。“
咦，還真是這樣，阿珠嘻嘻一看 ，這兔子所在的位置 ，正好就是剛才他們拉出最后一顆枯樹的地方，
“看樣子 ，今天還真是來對了 ，走，趕緊回去 ，回去把這兔子殺了 ，剝了皮，清理干凈 ，這內臟咱們晚上吃 ，肉和皮子明天托人賣了，正好在換點米回來。“
兔子很好 ，若是能吃更好 ，可惜他們家如今的情況這些想都不用想，還是實在些換錢買米跟實惠，好歹這兔子弄干凈了 ，連肉帶皮最起碼能賣出三十文錢來 ，要是那陳米還有，那就能買十斤了 ，要是沒有了陳米 ，那糙米也能買六斤，能讓他們姐弟多吃好些日子的魚粥 。
“姐 ，咱們在等等吧 ，我去看看其他咱們拉走枯樹的地方，說不定還有兔子會撞上去呢 。“
“別做夢了 ，能有那么一只就是咱們福星高照了 ，可別沒事兒做白日夢，趕緊的 ，有著功夫還不如挖點野菜回去 ，不占分量不說，咱們還能換點菜，有多的 ，還能送人 ，別忘了咱們還欠著村子里人的人情呢。“
阿貝很饞，真想多弄點肉 ，好讓家里也吃上一頓沒有海腥味的飯 ，所以忍不住就這么期望有第二只傻兔子，可阿珠卻不會讓他繼續這樣想下去 ，她雖然不知道什么叫守株待兔 ，可她明白這樣的傻兔子可遇而不可求，人不能老是指望不實際的東西 。所以很是嚴肅的鎮壓了阿貝的幻想 。
阿貝也不是不知道這事兒不怎么可能 ，所以不過是愣了一下 ，臉色頹廢了一刻，就立馬重新打起了精神 ，趁著阿珠調整麻繩的功夫 ，從附近挖了半籃子認識的野菜。
“姐，咱們明兒還來嗎？這里野菜真多，我剛才似乎還看見木耳了 ，就是沒往深處看 ，看著這林子的大小應該有不少的 。“
“恩，明兒還來 ，我們和阿海一起來 ，他正找木頭呢，明兒帶個大背簍來 ，咱們采點野菜回去吃 ，要是真有木耳，多弄點曬干了也能賣錢 。咱們也存點木頭 ，要是冬天過得還成 ，咱們開春就想法子把屋子收拾收拾。“
三顆枯樹其實很重，即使是拖著走 ，一樣很重 ，可阿珠什么都沒說，即使已經是滿頭的汗，即使上坡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弓起像是煮熟的蝦子 ，可她依然一聲不吭 ，誰讓她是姐姐呢，誰讓她年紀比阿貝大呢 。這樣的力氣活自然只能是她來做 ，當然在她看不到的背后 ，小小的阿貝也在努力，他拎著野菜 ，兔子 ，還使勁的在后頭扯著綁著枯樹的繩子，盡力的讓樹干避開一些凸出來的地方 ，好讓阿珠拉的省力一些 。
生活很苦 ，很累，很難 ，就像是他們姐弟拉著枯樹干回家的路 ，不過即使再難，他們總是在前進，每一步用盡力氣的再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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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夢
拖著重重的枯樹回去的路十分的艱難，可在艱難也總有走到的時候 ，夜色已經開始彌漫 ，寂靜的村莊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響，只有不遠處海浪沖擊巖石的聲音在回蕩 ，終于終于 ，姐弟兩個終于回到了村子，將枯樹丟在門口 ，兩人再也堅持不住了 ，匆匆的回到那個小小的屋子，用最后的力氣點燃了屋子里的火 ，立馬就圍攏在灶頭前坐下 ，怎么都站不起來，阿珠的手臂都在顫抖，想要抬起來燒水都感覺分外的艱難。
“姐 ，我來吧 。“
阿貝跟著走了一路 ，雖然時不時的也費力使勁，可到底不是主力 ，還有點余力 ，看著姐姐有些受不住了，忙使勁站了起來 ，匆匆的用窩子燒上了熱水 ，還舉著火把在院子里和那個外屋看了一遍 。
“姐，咱們曬的東西都收在外屋了 ，估計是隔壁王大娘幫著收的。“
“知道了 ，明兒我會謝她的，趕緊的弄點東西吃吧 。“
明明外頭就有野兔肉可以吃 ，可兩個人卻一點沒有拿進來的想法 ，姐弟兩個依然是用一點子貝殼類的東西混上海菜煮了一鍋湯湯水水充作晚飯 。等著身上終于暖和了，那被北風吹的有些發青的臉色也開始好看些，阿珠這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手也終于能用了。
“外頭的東西別管了 ，也沒人會偷了去，就這么在那里放著吧 ，咱們趕緊睡 ，明天一早還要忙呢 。“
“知道了 。“
阿貝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知道姐姐今天累得狠了 ，做活就分外的賣力 ，不單是做飯，連洗碗也一并都包了下來 ，阿珠也不客氣 ，她實在是挺不住了，看著弟弟忙乎的樣子眼睛就開始發蒙 ，頭一點一點的 ，人都沒有到床上，坐在那里就已經睡著了，一個側身 ，歪倒在一邊的草垛子上 ，就這么在灶頭的溫暖中熟睡過去。
阿貝進來的時候看到這個樣子，倒是也不敢叫醒她 ，想了想 ，就將那草編的被褥拉了過來遮蓋在阿珠的身上，然后收拾了一下屋子 ，自己也拖了個草垛子過來 ，縮在一邊睡了過去 。
睡夢中的阿珠正在海中搖晃，她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里一般 ，整個人暖洋洋的 ，下午拉枯樹用力過度已經酸脹的有些腫起來的肩膀好像也一下子恢復了，整個人都輕松的不行 。
這是哪里呢？是在海里？這個夢好奇怪？
心里那種隱隱的溫暖不能止住阿珠的疑惑 ，她費勁的想要看清周圍的一切 ，可卻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海水包圍著，這個感覺她不會弄錯的 ，作為一個采珠女 ，下海是她命中注定的命運，每一次盡了全力 ，掙扎著從海底撿起珠貝都是在生死間游歷 ，是和海水的抗爭，所以這種被海水包圍的感覺不會錯。
可這里又有一點不一樣 ，她感覺到海水 ，可海水卻不像是往日一樣給她沉重的感覺，也沒有積壓身體內臟的窒息感 ，反倒是帶著一種愉悅 ，一種輕靈，甚至她還能感覺海水在不斷的給與她養分 ，讓她的身體越發的輕柔舒展 。
甚至她有那么一種感覺 ，好像從此這海水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只要在有海水的地方，她都能如魚得水 ，暢快游弋 。好像這一刻她成為了一條魚 ，一片海藻，一顆珍珠。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還能呼吸 ，她能感覺空氣從自己的身體各處涌入 ，不用嘴，也不用鼻子 ，就能呼吸 ，用身體肌膚呼吸，這個認知讓阿珠一下子又有些驚恐起來。
這怎么可能 ，這到底是個什么夢？她想立馬醒過來 ，想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在屋子里 ，是不是還在睡覺 ，可她怎么努力好像都沒有用，依然被海水包圍著，依然感覺有一股子力量在不斷地涌入身體 。
直到她感覺好像沉沉的睡去 ，感覺整個身體放松 ，感覺似乎幾年的疲憊都在慢慢的消散，徹底放棄了掙扎 ，整個人才好像沒有了知覺 。
當人再一次清醒過來 ，她已經睜開了眼睛，就在自己那個破陋的小屋里 ，灶臺下的火還在燃著 ，阿貝就在身邊的草垛上睡著，小小的破敗的窗戶外夜空正黑沉 ，啟明星正亮 ，是天色即將開始大亮的前兆。
這么說這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就這么沉沉的睡了一晚上？那么昨晚的夢呢？那么真實，真實的這會兒她都能感覺的到身體的變化 ，感覺得到自己似乎比以前更有力量 。
看看邊上還睡著的阿貝 ，突然阿珠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了，這個孩子，自從沒有了爹媽 ，就和她一起吃苦受罪 ，小小的年紀，就要努力的學著頂門立戶 ，真是難為他了 ，想想昨晚阿貝努力做飯洗碗的樣子，阿珠的眼睛一酸 。
該去海邊了 ，就自己去吧 ，讓阿貝多歇一會兒就好，反正也不過是在海邊撿東西 ，自己一個人加快點手腳就是了。
想到這里 ，阿珠輕手輕腳的走出門，拎著籃子開始往海邊走 ，才走了幾步 ，就聽到屋子里有聲音 。
“姐？“
草垛子移動的聲音響起，阿貝還沒有穿衣服就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幾分驚恐 ，一直到看到了阿珠 ，聽到阿珠應聲，這才松了一口氣 ，看的阿珠心里又是一疼 ，他在害怕，自己那個天天好像什么都能干 ，什么都不怕 ，什么都懂的弟弟在害怕！還是她相差了，即使兩個人一起干活讓阿貝很吃力 ，很辛苦 ，可最起碼不孤單，在父母死了之后 ，對阿貝來說 ，或許孤單是比饑餓更可怕的事情，他害怕姐姐也不見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若是那樣 ，恐怕他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
想到這些，阿珠深吸了一口氣 ，輕輕的說道：
“我瞧著你像是累壞了 ，還想著讓你多睡一會兒呢，怎么就起來了？睡的少了可長不高。“
語氣輕快 ，還帶著幾分玩笑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阿珠說的最和緩的話了，聽得阿貝都有些愣神 ，
“姐 。你 。。 。恩 ，你等等我，我馬上好 。“
阿貝很想問 ，姐姐你不兇我了？姐姐 ，你承擔著養家糊口的重任，很是辛苦我知道，我不會在意你的語氣不好 ，你不用這樣偷偷干活 ，還小心的生怕我難過，我都懂 ，可最終這些話阿貝怎么也說不出口 ，只是馬上回到了屋子里，將那草衣穿上 ，用繩子將身上的衣服都扎緊 ，裹成個球這才走了出來，一樣拎著籃子 ，順手還拿了一個小刀。
“拿著刀做什么？“
“昨兒晚上阿海哥應該回來了 ，要是他說那個蠔貝能賣錢，那就不用回家拿刀 ，直接就能撬了。“
“成吧 ，我們先去看簍子，要是有好東西，咱們也攢攢 ，湊錢買米 。“
“哎 。“
腳踩上了柔軟的沙灘 ，沒有穿鞋的腳能感受到腳底下沙子深處的螃蟹移動的痕跡，沾染上了海水 ，那種涼更是沁入了心底 ，可莫名的，阿珠好像又一次感受到了夢里的那種感覺 ，那種海水包圍的感覺 ，明明是涼的不成的海水，在她的感覺中居然變成了一種莫名的溫暖。
忍不住阿珠又往海水里頭走了幾步 。
“姐？“
“啊 ，我好像瞧見那里有東西 ，你別過來，看著我 ，我去瞧瞧 。“
走的有點遠了 ，阿貝發現了阿珠的身影有些擔心的喊了一聲，阿珠不知怎么突然就找了這么一個借口，然后在阿貝的注視中往水里又走了幾步 ，明明剛才什么也沒有看到的 ，可當她走到入水大概四五米的地方，她分明感覺到就在前頭 ，有一個生命 ，看著大小，似乎是個螃蟹 ，還是一個很大的螃蟹 ，大概有鍋蓋一樣大小。
還等什么，阿珠這個時候捕捉的本能支配了身體 ，一個伸手就飛快的抓住了那個螃蟹的背殼 ，等著將螃蟹拎起來，阿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真是大啊 ，整個背殼都有小孩腦袋那么大，這么大的螃蟹就是深海也未必能抓得到，這樣的螃蟹 ，想來能賣上不少的錢吧 。
驚喜是驚喜了 ，就是不遠處的阿貝遠遠的看到都驚呼起來，飛快的丟下了自己的籃子 ，開始往阿珠這里跑 ，不遠處剛出來跟著趕海的其他村民也聽到了聲音，趕緊的湊過來看熱鬧 。
可阿珠卻心里有些發麻 ，因為剛才她突然想到一點 ，從她第一次看到模糊影子的位置，就這個天色 ，以往是怎么也看不到這個位置的海底的 ，這個距離，這個透視海水的能力 ，很是奇怪又詭異 ，還有剛才她捕捉螃蟹的時候，那一瞬間海水自動分開，沒有半點的阻礙 ，還有螃蟹被抓的一瞬間 ，莫名頓住，在沒有反抗的奇怪動作 ，這一切都讓阿珠有那么一個感覺 ，在那個夢之后，似乎她的一切都開始變了 ，變得讓她陌生又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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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賣錢
不管怎么說 ，這大螃蟹是一定能值錢了 ，因為剛趕過來的村子里老人一看就驚呼了一聲‘霸王蟹’，那可是聽了多少代人的故事了 ，聽說二十年前有人曾得到過這樣的大螃蟹 ，足足賣了二兩銀子，這個價格對于海邊的人來說絕對是天價，至于為什么這么值錢 ，不用說 ，自然是物以稀為貴的緣故，這東西實在是難得一見 ，聽說只有在黑夜里才能捉到 ，而且還多半是在海里，這一次能被阿珠在海岸邊逮到一個 ，簡直就是奇跡 。
“阿珠 ，這是要時來運轉啊！這樣的好貨，讓阿海幫你去賣了吧 ，換點米回來 ，你們姐弟兩個能直接吃到開春了 。“
“可不是，買六文一斤的糙米 ，能買三百多斤呢 ，阿珠買一百斤米回來，足夠你們姐弟吃三個月了，剩下的買上兩件厚衣裳吧 ，看看你們這穿的 ，草衣都穿上了，再過些時候入了冬可怎么辦！“
“對對 ，這個要緊 ，如今棉花40文一斤，你們小孩子家家的 ，一人用上兩斤棉花就夠了 ，那也就是160文，再買點20文一尺的厚麻布 ，一人扯上四五尺 ，也就是200文，讓村子里的人幫著做 ，不過是不到400文 ，這兩人的衣裳就齊備了，合著100斤糙米，也不過是一兩銀子 ，剩下的還能做上兩床厚被子呢。“
村子里的人對阿珠和阿貝都很關心 ，只是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能幫的實在是少的可憐 ，如今見著這孩子運氣好 ，眼見著就有了銀錢，生怕他們不知道怎么過日子 ，忙不迭的幫著出主意 ，給他們分說這銀子該怎么花最合適，什么最要緊 ，這些話聽著有些越俎代庖 ，可阿珠卻聽得分外的認真 。
另一邊阿海這會兒也走了過來，看著那大螃蟹眼睛都在閃光 ，笑著對阿珠說道：
“可真有你的 ，這可好，一下子啥問題都解決了，對了 ，昨兒那米我給你換來了 ，剛才放到你家外屋了，這個明兒我去鎮子的時候給你帶去就是 ，大壯叔 ，明兒你趕車不？咱們一起去，那個蠔貝我和人說好了 ，人家真要 ，巴掌大的三文，小孩兒手打的兩文 ，有多少收多少 。“
“嘿 ，還真要，那感情好 ，都不用出海 ，就在巖石上巴拉就成，那還有什么可說的，伙計們 ，趕緊的都動起來啊！弄下來挑好的各家裝桶里 ，明兒咱們牛車去縣城一并都賣了，各家也能換點米糧回來啊！“
阿海似乎是個天生能引起矚目的人 ，過來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 ，就把大家伙兒的興致都挑了起來，不過有錢賺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去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就是阿貝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家那個大螃蟹了 ，看著自家姐姐已經收拾妥當，立馬拎著籃子和小刀 ，開始往巖石邊上走。
“姐 ，你趕緊回去收拾木桶，我去挖蠔貝。“
前幾日他們姐弟已經收拾了不少的海菜 ，這會兒又有了大螃蟹 ，阿貝覺得家里似乎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想到昨天姐姐那么累，連睡覺都來不及到床上的樣子 ，他也有些心疼 ，想著趁著這個時候讓姐姐回去歇歇 。
阿珠這時候可沒有心思歇著，想想剛才的感覺 ，她忍不住就想要在去水里試試 。
“阿海 ，我再去水里看看，既然去 ，多弄點東西總是好的。“
阿海知道阿珠急著改善家里的生存條件 ，聽著她這么說也理解的點點頭，
“你小心點 ，反正我明天一早去 ，有一整天的功夫呢，不著急 。“
“怎么不急 ，一會兒不是還要去看枯樹嗎 ，對了，我家院子門口的樹你看了沒？有沒有用？對了，家里還有個兔子 ，明兒也一樣給賣了吧 ，多換點米，也好讓阿貝吃幾頓干飯 。“
說完這些 ，也不管阿海是不是會去看 ，阿珠匆忙的開始往水里走，腳一踩到水里 ，那種帶著涼意的溫暖又一次出現了 ，阿珠感覺好像在那一瞬間她的眼睛就立馬清明了許多，只是那么一掃而過 ，她就能看到海底各處的景色 ，不遠處游動的小魚，海藻間隱秘的扇貝 ，還有透明的幾乎不存在的小蝦。
果然 ，自己莫名似乎有了奇特的能力，這會兒眾目睽睽，她不知道該怎么嘗試自己的能力 ，不過有一點一定不會錯 ，那就是趁著明天阿海他們趕著車出去賣錢的機會，盡力一次性的多買點東西回來 ，最好能將過冬的東西都儲備的足足的 ，免得在大雪紛飛中餓死，凍死 。
有了這么一個念頭 ，阿珠硬生生的忽略了自己那種在水中輕柔舒服的感覺 ，而是不斷地彎腰，在水里挑揀那些扇貝 ，然后裝入自己腰間的小魚簍里 ，這些扇貝其實不怎么值錢，在這個海邊的縣城里 ，平均下來也不過是大概一文一個 ，還不怎么好撿，因為這東西就在淺海的海底，藏得隱秘 ，除非是用沉底的大魚網直接拖地一樣的拉 ，不然不可能一次性弄很多，可拖地一樣的拉對漁民來說 ，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因為那樣很可能讓附近近海海域的出產急劇減少，所以只能靠著大家平時下水游泳的時候一點點的攢 ，然后一次性的賣 。
而阿珠這會兒卻什么困難都沒有 ，簡直就是一撿一個準，最重要的是 ，這些東西就是數量多些 ，也不會惹人懷疑，誰家幾乎都存下好些 ，都是十來天的攢好了出去賣一次 ，想來明天自家就是多一些也不會有人感覺突兀，最多覺得阿珠是個勤快的，攢的實在是不少罷了。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 ，阿珠的腰就有些受不住了 ，沉沉的往下墜，她知道這是這魚簍已經裝滿的緣故 ，又開始往回走 ，順便抬頭往巖石各處看了看，村子里泰半的人都在挖蠔貝 ，千百年從沒有被人發現美味的蠔貝層層疊疊的在巖石上生長 ，如今不知道已經長了多少歲，多少代 ，就阿珠看著 ，幾乎每一塊巖石上都有，說一聲密密麻麻都不為過 。
這樣平時看都不看的東西居然能賣那么好的價錢 ，掙錢這么容易 ，自然立馬讓漁民們都有些瘋魔了，那里還顧得上什么趕海，什么海菜 ，螃蟹 ，貝類，一個個只想著多挖一點 ，能在明天得個好收入 。
“別把小的弄下來 ，長大了才值錢，咱們這兒大的不少 ，先挖大的。“
“阿海 ，咱們不能一次性弄很多去，不然這價格說不得就下來了 ，各家先弄個三五十個大的 ，然后隔上一二天去一次，你看怎么樣 。“
“成啊 ，這法子不錯 ，多了就不稀奇了，細水長流不錯 。“
誰說海里的人家就一定憨直了，在生活面前 ，人家也是很有生存智慧的 ，阿珠聽著大人小孩的笑聲，不自覺的也跟著咧開了嘴。
腳底下有什么東西在動？阿珠低頭一看 ，居然是海鱸魚 ，小樣，你可不值錢 ，手臂大小也不過是三文 ，你這是送上門來被吃啊，今天的飯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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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山林
這個早晨整個漁村似乎都彌漫著一股子奮進的氣氛，每一個人都努力的在海邊撲騰 ，就想多弄點蠔貝下來好換錢 ，即使湊夠了明天說好的送貨的數量，一個個的也不愿意離開海灘，都在周邊不斷地劃拉 ，不是揀點海菜 ，就是捉上幾只螃蟹，都想著既然明天大部隊送貨 ，好歹多送點出去 ，好多換點錢買米回來 。
一直到中午，阿珠和阿海商量著要去河灣拉枯樹 ，這些聽到消息動靜的人才開始一個個的回神 。
“河灣 ，那里有枯樹？也是，上次我聽誰還說過一嘴呢 ，只是沒上心 ，阿珠，你家門口那些就是那里拉來的？看著不錯啊 ，做船未必最好 ，可做房梁足夠了，這是要修房子？這個天可不成，等開春吧 ，你們也準備點土胚 ，村子里搭把手，也好將屋子收拾收拾 ，不然這塌了半邊確實看著太危險。“
“阿珠 ，你和阿貝去拉樹怎么不喊一聲呢，就你們兩個 ，那才多少力氣 ，這樣的重活做多了可是會傷身子的，早說一聲 ，我們去幫把手不就成了？“
“阿珠 ，那里還有不？要是有，我也去拉一根 ，正好做張桌子 ，家里桌子都不禁用了 。你們家那屋子，修屋子這幾根也不夠，你這孩子這事兒不懂怎么也不知道說一聲呢 ，我給你幫忙拉幾根 ，到時候也好給你們做點家具 。“
海里搏擊風浪長大的漢子，一個個有啥說啥 ，有時候雖然說話太直 ，或許不怎么好聽，可阿珠卻能感覺到他們的關心和親近 ，也能感受到他們想要幫襯的心 ，所以忙轉頭對著大家伙兒說道：
“我也是聽阿貝說起想去看看，本來也沒想著弄這么些枯樹來 ，只想著那邊有林子 ，能多弄點柴火，誰想呢 ，就能見到這樣整根的枯樹 ，撿回來雖然費力些，可好歹都是已經陰干的，做房梁都不用浪費功夫了 ，在一個就是 ，這樹枝什么的都弄下來，比一般的柴火也禁燒些。叔伯們 ，正好 ，下午我和阿貝還去，你們也一起吧 ，昨兒我瞧著那里周邊十來里都沒有人煙 ，野雞兔子都不少了，咱們要是手腳利索些 ，說不得還能弄點肉吃 ，昨兒我們就弄了個兔子，就在屋子里呢 。“
“還有兔子野雞？也是 ，那里聽說是挺大的 ，那林子一直到西北面的山上呢，可不就是有這些東西嘛，有山有水有林子 ，比咱們這兒可好多了 ，那里怎么沒人住？“
“你忘了，前些年大河上游決堤的事兒了？那片林子是好 ，可誰讓那邊能住人種地的地方正好在河灣附近呢 ，這大水一來，好幾個村子都淹了 ，死了不少人呢 。怎么還能有人住。“
“那是可惜了 ，不過正好便宜我們，阿海 ，阿珠 ，等等啊，我去喊人 ，還要帶上網 ，要是能活捉幾只野雞，剪了翅膀養著，過年也能吃頓好的 。“
能有好吃的 ，這個消息讓幾乎天天滿嘴海腥味的漁民們一個個都高興壞了 ，說起來他們這些漁民別看在其他人看來，靠著大海不愁餓死 ，可除了魚蝦 ，他們也實在是沒什么好吃的東西，一日日 ，一年年的整日和海腥味作伴 ，就是再喜歡海味的人也受不了啊！能有機會換換嘴，誰也不會放過 ，所以當阿珠他們再次來到林子的時候 ，那人多的，簡直就是全村出動了 ，即使是小孩子 ，只要是能禁得住走上一個時辰的，都沒有拉下，哪怕是揀點蘑菇木耳呢 ，對他們來說也是美味啊！
“乖乖 ，誰能想到啊，離著咱們不遠的地方 ，居然就有這么一大片林子 ，往日我們真是燈下黑，愣是沒想到過 。“
“可不是 ，不過是繞個圈子 ，這里就有這么多樹木，比咱們村子邊上不知道強了多少去。“
“看看這樹 ，長得真好 ，絕對是做船板的好材料 。“
來到這林子，大家伙兒眼睛都不夠看了 ，那粗壯的樹木簡直就是閃花了人眼了 ，海邊的地界，這樹木一般都長不好，長不長 ，不是被吹歪了 ，就是吹到了，能形成這樣好的一片林子 ，那就像是奇跡 。
“到底離著海邊遠了些 ，前頭還有石頭山擋著，這邊估計海風小些 ，不然長不了這么好。“
“趕緊的 ，廢話少說，找枯樹要緊 ，還有你們幾個 ，趕緊去附近張網，阿貝 ，你帶幾個娃子 ，往里頭走點，瞧著網掛上了，就用木棒敲擊灌木叢 ，咱們也看看 ，這附近野雞數量咋樣。“
有老成懂行的人指揮，集體的力量那絕對不小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 ，野雞就逮著了十來只，兔子也有七八只 ，更不用說孩子們找到的野雞蛋了 ，足足有三十多個 。還有一麻袋的蘑菇，一麻袋的毛栗子 ，半背簍的木耳 ，甚至還有一筐的秋柿子，這讓跟來的孩子們一個個樂的見牙不見眼 。
還有他們過來的主要目標枯樹 ，因為勞動力充足 ，這一次也拖出來有十來根，基本上將林子外圍的枯樹一網打盡了。雖說都不是什么特別好的木頭，多半是核桃木 ，松木 ，樺木，可作為建房子用的房梁或是家具那是妥妥足夠使喚的 。
“這片林子好啊 ，有這么多的樹木 ，還有這些個小獵物，蘑菇啥的 ，要是一直沒人在這里定居建村落 ，那以后這地方可就是咱們村子的寶庫了 。“
直到回去的路上，還有不少人不斷的回頭看向那片很是不小的林子 ，喃喃自語的嘀咕。而且這樣的想頭還不是一個人有的 。
“可不是 ，最起碼這柴火以后是不愁了，省的我們不夠用還要拿貝殼來燒 ，那東西實在是不禁用 ，還是要柴火啊 。“
“后面那么大的山呢，我估摸著這野雞什么的一定不少，過陣子冬歇了 ，沒事兒咱們也多來轉轉 ，哪怕是十天半個月的有點收獲呢，也能讓家里多吃點。“
“我瞧著那河灣邊上的蘆葦也不錯 ，明兒我還準備來呢 ，割點回去，做個席子啥的 ，我家屋頂也能翻新弄牢點 。咱們不種田 ，也沒有稻草啥的能鋪屋頂，海草做屋頂也不怎么禁用 ，我瞅著 ，用蘆葦也不錯 。“
“還是知道的晚了，要不那蘆花也是不錯的 ，用來做被子 ，能省下多少棉花，省多少錢，咱們都是死腦子 ，往日光顧著往海里倒騰了 ，盡然把這么近便的好地方給漏了。“
“如今也不晚 。趁著冬天還沒到，抓緊吧 。“
不過是來走了一圈 ，這地方算是讓漁村的人們給惦記上了 ，估計以后這里是再不會想以前一樣見不到人煙了。
這一次帶回去的東西不少，自然需要好好分配 ，因為是阿珠和阿貝找到的 ，又可憐他們姐弟相依為命艱難，所以他們分的東西倒是不少 ，除了一只野兔 ，十個野雞蛋，還有大概三斤的毛栗子 ，一籃子蘑菇木耳 ，還有一大捆的干柴，雖然東西不算很多，可也足夠姐弟兩個吃十天半月個了 ，更不用說阿珠心里清楚 ，野兔比野雞對他們來說更加實惠，不說別的 ，單單是兔皮 ，和家里那個和在一起，收拾出來就能做一件坎肩了 ，對于他們家來說 ，冬天保暖確實是個大問題，雖然那個霸王蟹似乎能賣個好價錢 ，足夠做個棉衣 ，可這畢竟還沒有到手。
阿珠不是腦子不清楚的人，知道大家伙兒的好意 ，心里也領情 ，二話不說就領了東西回家，然后開始收拾明天要賣的東西 。
“姐，我想明天跟著阿海哥一起出去 。“
“出去？“
“恩 ，我們總不能老是麻煩阿海哥給咱們跑腿 ，人家也不欠咱們的，咱們也不可能給腳錢 ，還是我學著走走 ，以后也能跟著跑，這樣才好。“
雖然年紀不大 ，可沒爹媽的孩子早熟 ，為了生活，也不得不學著承擔起生活的全部 。即使沒有人教導 ，可看著其他人家的處事方法 ，他也知道什么叫人情債 。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阿珠聽了阿貝的話一時半刻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她很想說要不我去吧 ，她真的不放心這么大的孩子就這樣開始往縣城里跑 ，生怕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兒，可她更明白，阿貝其實說的對 ，他是男孩子 ，就要學著做個男子漢，學會承擔責任 ，學會養家 。
“成吧 ，趕緊的理一理，明兒你跟著去可以 ，不過多看少說 ，咱們也不求一次就讓你什么都學會，什么都明白 ，好歹去外頭長長見識 ，知道個好賴 。“
姐姐同意了，阿貝自覺也很滿意 ，點著頭開始收拾一個個木桶 ，三十個蠔貝，五十多個扇貝，還有兩個剝了皮的兔子 ，一個霸王蟹 ，這就是他們家明天要帶出去賣的東西。等阿貝收拾妥當回頭準備燒土灶的時候，不想卻看到原本覆蓋在草墊子上的舊衣裳被阿珠拿著在縫補 。
“姐 ，這是干啥？不是不穿了嗎？“
“你明兒出去難不成就穿著草衣服去啊！那不是讓人笑話嘛 ，可不穿也太冷，所以啊我想著 ，這衣裳雖然破了點 ，可好歹也是正緊的衣裳，我給你補補 ，穿在外頭 ，也算是有兩層衣裳了，不至于受凍 ，明兒你賣了東西趕緊的叫阿海帶你去鋪子 ，棉花，布料都多買點，咱們也好做棉衣 ，棉被 。“
聽著阿珠的話 ，阿貝轉頭再看看那個霸王蟹，眼里也布滿了喜意。
“恩 ，這東西少見 ，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候咱們一人一身新衣裳 ，一人一床新被子 ，再買好多米，冬天也不會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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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進城
這是阿貝第一次進城，厚厚的青磚城墻讓阿貝莫名有些敬畏 ，即使站在門口守著城門的兵丁衣衫看著也有些破舊 ，甚至還有幾個帶著補丁，可那亮閃閃的長矛卻似乎有一股子殺氣，讓阿貝都不敢直視 ，只能靜靜的呆在阿海的身后 ，偷偷的看上一眼 。
也許是感受到了阿貝的緊張，阿海回頭摸了摸阿貝的腦袋 ，笑著說道：
“不急啊 ，一會兒就到我們了，進城要排著隊 ，那些兵爺也要檢查 ，這是帕有壞人混進城里去，不過不會很嚴的 ，咱們這里是海邊的小地方 ，不是什么重要的城鎮，這里的兵丁也都是附近人家的子弟 ，不會為難相親的。 ”
阿貝不明白這樣高大結實的地方怎么就是小地方 ，可是他也知道這會兒不是提出疑問的時候，所以很是乖巧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那扶著木桶的手依然有些緊 ，生怕自己一家過冬的希望有個閃失。
進城的漁民其實不少，像是他們這樣駕著車的也一樣多半帶著木桶 ，里頭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漁獲 ，阿貝甚至能聽到木桶里魚晃動的聲音，也許是車子不少 ，每前進一步都有些緩慢 ，好一會兒才輪到他們，看著兵丁將每一個木桶都打開看了一眼 ，可面容卻還算是和藹 ，甚至在看到霸王蟹的時候，那兵丁還笑著驚呼了一聲 ，這樣的氣氛讓阿貝的心稍稍的放松了些 。
只是進城卻也不是白進的 ，阿貝第一次知道進城居然要交錢，等著交納了一人一文，一車三文的進城費 ，阿貝忍不住偷偷的和阿海說：
“阿海哥 ，往日總是托你賣東西，那進城的錢你咋不和我們算呢 ，要是早知道 ，我們怎么也能讓你吃這個虧啊 。 ”
“沒事兒，往日我背著過來也就一文 ，又不是很多 ，有什么好算的。”
阿海不在意，可阿貝卻覺得自己欠的很多 ，心下忍不住想著一定要想法子將這個人情還上才是 ，阿海哥也不富裕，這樣幫襯他不知道還就罷了 ，知道了怎么也不能當沒事兒 。
阿貝的心很真 ，好在如今他也不算是沒有任何底氣，這不是等著到了漁獲市場，立馬他就滿臉的喜色了 。
也許是到了冬天了 ，這海里的東西越發的少了 ，他們帶來的都賣的很快，也沒有任何壓價的。三十個蠔貝 ，那就是90文 ，五十個扇貝，就是50文 ，一籃子昆布干10文 ，那個霸王蟹更是被一個大酒樓的掌柜的用3兩銀子收了去，就是兔子肉也一并做了搭頭 ，算了50文 ，這樣一來，阿貝這一個早上就得了3兩200文錢 ，比往日爹媽在的時候全年的存銀還多 ，這真是讓他歡喜的手舞足蹈起來 。
“阿海哥，太好了，我有錢了 ，有錢了 ，可以買好多東西了，冬天不怕餓死凍死了 。 ”
這樣卑微的渴望讓邊上聽著的大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劉石頭從后面伸手拍了拍阿貝的肩頭 ，粗聲的說道：
“別嚷嚷了，把錢藏好 ，一會兒我們收拾了去布莊 ，我娘說了，讓我看著你 ，先買布料棉花 ，然后買米。 ”
劉石頭和阿貝家算是親戚，他娘說起來和阿貝爹是堂姐弟 ，只是這個堂姐弟也有點水分 ，實際上兩人的爹才是真的堂兄弟，沒法子，誰讓這村子里白家是小姓呢 ，誰讓這祖上的幾輩子人愣是就沒有一個長命的呢 ，如今白家就剩下石頭他娘，還有阿珠姐弟三個人了 ，男丁更是只剩下阿貝一個 。
也正是因為這樣 ，石頭娘才特意關照了自家大兒子多看顧幾分，好歹也是親戚不是 。當初阿貝出事兒的時候 ，這買下阿貝家舊房子的就是他們家 ，其實他們家真心不缺屋子，只是尋了這么一個借口 ，將錢給了阿珠 ，好讓阿珠好少點負擔，不用擔心欠債 ，不然就是起個新屋子也不過是多花費點時間 ，何至于買那么一個已經十來年歷史，需要年年翻新的泥胚舊屋。
至于買下的那個空屋子，說是給石頭的弟弟將來成親用 ，實際上如今連二十歲的石頭都還沒有娶親 ，那十七歲的劉大樹要成親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現如今也不過是家里存放東西的庫房而已 。
也是阿珠要強，不然就是繼續住在那屋子也不是不行 ，可她愣是帶著弟弟搬了出來 ，生怕自家姑媽難做。也因為阿珠這樣，劉家的人對著這姐弟兩個倒是越發的看重 ，覺得他們性子直 ，不虧不欠，不是那愛占便宜的人。平時劉白氏讓兒子多照看幾分 ，幫著做點事兒 ，就是石頭爹也點頭贊同 。
“知道的，表哥 ，我姐說了 ，要買五斤棉花，一斤棉花做褥子，兩斤做棉被 ，還有兩斤給我們一人做一身棉衣 。麻布要買十尺 ，還說讓我去舊衣鋪子買舊衣服，回去拆了好做被褥。”
阿貝記性還是不錯的 ，自家姐姐說的都記著呢 ，做被褥不用新布料，就是買舊衣服拆了拼起來也是可以的 ，不然太浪費 。要是有補丁少的 ，合身的舊衣服，買上幾件也可以 ，可以穿在棉衣里頭 ，到了夏天就不用再買衣服了 。棉花要買次綿，這個價格便宜 ，才40文 ，要是一等的價錢太高，不是他們這樣的窮人用的，麻布也要買粗麻 ，這個最便宜。
“恩 ，打算不錯，不過我媽說了 ，要是霸王蟹價錢好 ，讓我和你說，多買兩斤棉花 ，你也大了 ，總不能老是和你姐一個被窩，男孩子也要有個自己的被子 ，放心 ，我看了，你今天的錢肯定夠 ，40文的棉花 ，就是買七斤，也不過是280文，粗麻布十尺200文 ，只是用舊衣服拆了做被褥有點不合算 ，阿海，要不一會兒我們去問問 ，有沒有庫存的舊布 ，就是不染色的也成啊，反正做被褥沒那么講究 。不染色的就是新的 ，十五文一尺應該也夠了吧 。 ”
阿海正在收拾東西 ，聽到石頭問話，想了想不單給了答案還給了建議。
“應該是 ，不過舊衣服還是要去看看的 ，這個季節買舊的單衣最合算，30文到40文 ，就能買一身了 ，要是春夏，怎么也要50文呢 。石頭，你今天賣的也不少 ，有300文了吧 ，也去尋兩件吧 。 ”
石頭家條件也不好，家里父母加上兄弟姐妹三個 ，五口人就靠著石頭帶著二弟出海掙錢 ，沒法子誰讓他爹早年摔斷了腿呢，如今只能在家做點簡單的木匠活計掙點散錢。
“我這錢可是買米錢 ，就想買你說的陳米來著 ，要是還有，就能買100斤了 ，夠家里吃好些日子呢 。”
不單是石頭惦記阿海說的陳米 ，就是阿貝也惦記啊！昨晚他家已經做過米粥了，那米雖然看著泛黃 ，還有點霉味 ，可多洗上幾次，就聞不出來了，煮出來也一樣不錯 。
“成 ，我帶大家去看看。 ”
陳米在窮人家那也是救命的東西 ，掌柜的減價賣出去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等到阿海他們過去的時候已經不多了 ，阿貝看了看等著買米的村里人 ，往后縮了一步，排在了最后 ，姐姐說了 ，他們都欠著村子里人的人情，這一次家里有了大收入 ，這樣的好事兒還是先緊著其他人吧 ，大不了就直接買糙米好了。他們人少，少買點也夠吃的 。
“咦 ，阿貝 ，你怎么躲在后頭了，趕緊的，你先來 。 ”
“不用了大川哥 ，你們先買吧 ，我家就兩個人，吃的少 ，姐姐說了 ，買上100斤糙米，都夠我們吃三個月了。”
阿貝怎么也不肯和眾人搶這樣的便宜 ，幾個大小伙子都感覺自己臉上燥的慌 ，可偏偏阿貝認死理，還一個勁的說他有霸王蟹的錢 ，要吃好的 。最終還是如了阿貝的意 。只是那買的米 ，阿貝都沒輪的上手，一切的搬運都讓大家伙兒給包了。
等到了布點 ，更是連幫著掌柜翻庫存舊布的活計也一并做了 ，幫著阿貝翻出來好些舊麻布，雖然是散的，可拼湊一下 ，怎么也有五十多尺 ，足夠阿貝家做四五床被褥了，而且雖然沒有染色 ，可當初沒有賣出去 ，就是因為下雨天和其他顏色混在了一起，這白布成了花布 ，染上了好幾種顏色 ，一塊一塊的特別難看，這才成了庫存 。
可這樣的布做被褥卻沒問題啊 ，而且還去了忌諱 ，不會被認為是孝布多好，就是其他人看著也眼紅 ，手里還留下點散錢的人忍不住又重新翻了一次 ，揀出來好幾塊更小的，準備回去做成里衣穿，甚至幫著阿貝將價錢也講了 ，用十文的廢布價錢將這些全包圓了 ，五十多尺，居然只用了500文 ，至于做棉衣的布料 ，十尺青色的粗麻布，就是200文 ，棉花又是280文 ，就這么兩個地方，阿貝就花出去一兩半的銀子 ，阿貝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只覺得自己花錢厲害，卻又不得不買 。
“阿貝 ，還要買點針線回去 ，不然做衣服沒線可不成。”
“阿貝，去買舊衣服去，給你和你姐 ，一人弄上兩身 ，看看你們這穿的，都補了三層了 ，買兩身就是到了夏天 ，也能當單衣穿 。 ”
“阿貝揀點碎布頭去，回去好做鞋子 。 ”
。 。 。。。 。
大家很熱情 ，幫著什么都想到了 ，可阿貝的銀子也花出去了，舊衣服一人兩身就是150文又沒了 ，針線碎布頭 ，又是50文 。
“都用了1680文了，這錢怎么這么不禁花呢 ，只剩下1520文了 ，姐姐還說開年要修房子的。修房子也要花錢的 。”
“修房子不是還有我們嘛，大家搭把手就是了，你家不是房梁都有了？還愁啥！泥胚你要是弄不動 ，我們一人幫著做一天也足夠了 。再說了 ，不是過幾天還要來賣蠔貝嘛，到時候還會有錢的。 ”
這樣一說阿貝也笑了 ，也是哦 ，這樣說起來他感覺日子好像也不怎么難過了 。當然要是再有一個霸王蟹就好了，那他一定給姐姐多買點東西 ，剛才他就看到有一整套的梳子很好看 ，比姐姐的魚骨梳子好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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