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班車
銳利的閃電橫空而過，照亮下方的街道。
暗紅色的廣告牌下 ，圖靈裹緊了身上的棉衣 ，后退一步躲開了上方滴落的雨水 。
“都快十二點了……地鐵站不會停運了吧？”
圖靈收起手機，看著前方瓢潑而下的大雨 ，緊了緊衣領 ，拉下兜帽便沖進了雨水中 。
臨近凌晨十二點的時間，此時街道上并無其他行人 ，圖靈踩著一片片水洼 ，和暴雨混雜在一起，沖過了搖搖欲墜的地鐵站牌。
“呼—— ”
長出了一口氣 ，穿過只剩機器滴滴運轉的安檢臺 ，圖靈摘下已經被雨水浸滿的兜帽 。
這件雙十一打折買到的座山雕大衣還算保暖，但卻并不防水 ，此時他渾身已經濕透了 ，不得不脫下衣服拎在手里 。
濕噠噠的鞋子走過一層層樓梯，地鐵站下方的商鋪幾乎關閉殆盡，只剩下一家“勁道牛肉 ”還散發出暖色的燈光 ，伴隨著卷簾門喧嘩的噪音逐漸隱去。
“嘿！大哥！”
拉動卷簾門的身影停下 ，看向圖靈這邊：“這個點了還在趕地鐵啊？ ”
圖靈喘著粗氣停下了，看了看那邊昏暗的三號線地鐵樓梯：“最后一班走了嗎？ ”
“呼~”牛肉店老板嘴里噴出一口煙霧 ，扔掉手中的煙屁股：“剛走 。 ”
“我麻了 。 ”圖靈揉了揉臉 ，嘴里下意識蹦出一句口頭禪，“那算了 ，謝了老哥。”
沒趕上地鐵 ，他有些懊惱 。
“嘿等等 。 ”牛肉老板叫住圖靈，“我侄子在地鐵那邊上班 ，說是最近創新園區這邊加班的情況太多 ，要增發末班車，似乎零點半左右會有班車 ，你要不再等等？ ”
“是嗎？”聞言 ，圖靈看了看手機，現在剛過零點，“算了 ，反正都這個點了 ，再等等吧。 ”
嘩啦啦的聲音再度傳來，老板已經拉下了卷簾門 ，周圍也亮起應急照明燈的光線 。
“小伙子挺年輕啊 ，剛開始上班？ ”老板走到拎起卷簾門旁的背包，看了看他手里濕透的衣服 。
“對啊 ，實習生。”圖靈收回手機。
“剛上班就加班這么晚？”老板嘖嘖說著 ，一副和圖靈聊聊的模樣遞給了他一支煙，被后者婉拒了 。
“很正常 。 ”圖靈瞇了瞇眼睛 ，“剛出社會的大學生就是這樣。加班 ，社畜，學習 ，晉升和跳槽 。實習也是以學習為主 ，了解行業，了解崗位，積累經驗 。也沒什么。 ”
“小伙子很有覺悟嘛 。現在的年輕人啊 ，一個個醉生夢死 ，喜歡說活在當下 。我有個遠方侄子跟你差不多大，整天泡酒吧 ，鬼混 ，還想著賺大錢……這不純扯淡么？”老板給他豎了個大拇指，“有啥夢想沒？ ”
“夢想啊。 ”圖靈笑了笑 ，“名垂青史算不算？”
老板噗地一下笑了出來：“那你放在古代這就叫追求功名利祿 。 ”
“是啊 。 ”圖靈吸了口空氣中的冷氣 ，看著已經熄滅的店門牌，“從小到大學的那些古詩都是什么淡泊名利 ，但是你說人活這一生 ，不在世界上留下點自己的痕跡怎么行？”
老板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圖靈。
“這說法有意思 。 ”
接著從包里摸出個東西 ，遞給圖靈 ，“我給把傘你吧 。看你這衣服濕成啥樣了。 ”
“這不好吧？”圖靈撓了撓臉頰。
“拿去吧，我女兒開車來接我 。你明天早上下地鐵記得還我就行了 。 ”
抵不過老大哥的熱情，圖靈只能收下傘 ，看著傘上粉色的花紋 ，旁邊傳來老大哥的聲音：“我女兒給我買的傘，說是什么 ，現在就流行這種。可能你們年輕人喜歡 ，不過我一大老爺們，打這個傘？ ”
正說著 ，老大哥電話響了 ，他摸出手機，朝著地鐵口小跑而去：“說著就打來了……快下去吧 ，當心又錯過了！”
是個好人 。
圖靈看著傘 ，在手里挽了個粉色的花兒，朝著地鐵深處走去 ，身后還傳來老板大大咧咧的聲音：“加油啊 ，名垂青史！”
……
“嗒……嗒…… ”
昏暗的地鐵中，只剩下圖靈鞋底拍打在地面的聲音，應急照明的光線很暗 ，甚至都不能看到樓梯的全貌 。刷過卡 ，圖靈只能拿著手機，打著光向前摸索。
“怪了 ，怎么感覺今天的樓梯 ，有點太長了？ ”圖靈回頭看了看，以便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走錯了 ，“而且這也太黑了 。”
他又向下走了數段階梯 ，依然沒到頭 。
圖靈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就在這時，他腳下一空 ，汗毛乍起 。
咚！
伴隨著一聲巨響 ，整個人頓時順著樓梯砸了下去，骨碌碌地往下滾 ，打著光的手機滋溜一下瞬間飛出去老遠 ，背包和傘都掉在不遠處 。
“嘶…… ”
圖靈抱著腿，疼的說不出話來。
好一陣才緩過來后，他趔趔趄趄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
“我麻了……臺階怎么突然變高了……哪位大牛設計的樓梯啊？ ”
跳著步子走到黑暗中發光的手機旁 ，有些心疼地將其撿起來：“還好……手機沒壞 。”
如果不算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劃痕的話。
“嗡嗡…… ”
正在檢查手機的圖靈聞聲一頓。
轟！！！
暖黃色的燈光在他錯愕的臉上呼呼劃過 ，疾馳的強風吹起他的頭發，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呼嘯而過！
原來在不知覺中 ，自己已經摔到了地鐵軌道旁 ，并且滑出了黃線外 。
他猛地彈了起來，抓起東西迅速后撤 ，心中一陣后怕 。
“差點兒人沒了…… ”
說著 ，他看了看空蕩蕩的軌道旁：“安全擋板呢？臨時施工給拆了？”
看著列車晃過的明亮燈光，圖靈長出一口氣 ，遠離了軌道 ，靜靜地等候在原地。
等了一陣，但這輛列車似乎永無止境般向前駛去 ，圖靈忍不住朝著列車后方跑去 ，看向一望無際的通道 。
“這玩意兒……到底是火車還是地鐵？地鐵有這么長的列車嗎？ ”
他已經站在軌道旁吹了兩分多鐘的冷風了，但地鐵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
就在圖靈認為自己還是得打出租回家的時候，列車的速度逐漸放緩 ，最終 ，最后一節車廂在圖靈的眼前停了下來。
雙向的車門打開，明亮的燈光從內部射出 ，照向有些狼狽的圖靈 。
他舒了口氣 ，踏步走入，隨便找個了位置坐下 。
“咔…… ”
伴隨著列車關閉的提示音 ，屁股后方傳來一聲脆響 ，圖靈愣了一下，才察覺到自己是壓到了什么東西 ，連忙把那玩意兒從屁股后面掏了出來。
那是一副掛著純白色標牌的防風眼鏡 。
準確地說 ，是一副異常寬大的防風眼鏡，材質堅固 ，剛才那一屁股也沒能壓出什么裂痕 。
“誰落在這兒的？”
他的目光看向眼鏡的標牌 ，上面沒有任何商標和尺碼標注，而是三兩行文字。
正面寫著：【留給那些忘記買票的記憶 。】
背面寫著：【就當做是禮物好了 。】
“這是什么現代詩歌嗎？ ”圖靈歪了歪腦袋，被勾起了好奇心。
摸出手機 ，他在搜索引擎中敲入這些疑似詩歌詞的文字 ，但映入眼簾的除了各種搶票APP，就是一些毫無關系的搜索結果。
而且這也不是什么現代詩歌文學 ，倒像是自作多情的眼鏡主人自己印上去的 。
“沒有度數的平光鏡？ ”
于是 ，他戴了上去 。
不知何時，列車高速行駛的喧囂已然褪去 ，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有什么東西正在破殼而出。
一陣冷風吹過 。
圖靈雙手捏著透明的眼鏡腿，眨巴了下雙眼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鏡 。
“燈光……變成藍色了？”
下一刻 ，宛如破開海面的溺水者，又像是突入鬧事區的旅人 ，狂躁的音浪擠壓著圖靈的耳膜。
良久 ，他放下緊緊捂著耳朵的雙手，環顧四周 。
不知何時，三三兩兩的乘客已經坐在了他所屬的車廂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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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乘客
“這是什么東西？！”
圖靈猛地摘下眼鏡，方才的一幕幕瞬間消失 ，暖色的燈光再度灑在他的身上。
他按捺下洶洶跳動的心臟 ，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 。
“那是什么？鬼嗎？ ”
恐懼，來源于未知 。
圖靈咽了口唾沫 ，朝著身邊的座椅揮了揮手 ，什么也沒碰到。而他剛剛戴上眼鏡后，看到他身旁就坐著一個人 。
輕輕錘了錘胸口 ，圖靈端詳著那副眼鏡 。
此刻這副造型夸張的眼鏡 ，在他的眼中顯得無比詭異。
要丟掉嗎？
冷靜逐漸戰勝了恐懼，他重新戴了回去。
圖靈知道 ，慌是沒用的 。他也不可能在周圍坐著一堆隱形人的情況下還鎮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 。
總得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耳邊再度傳來說話的人聲 ，暖色的黃光轉化為蒼藍的光芒，整個車廂充斥著冰冷的色調，那些方才沒來得及看清的人影再度呈現在他的眼前 。
窗邊 ，一個披著血紅色風衣的男子 ，頭發銀白 。
殘疾人座，一個帶著兜帽的斷手男人 ，身上披著羽毛一般的袍子。
距離圖靈四個座位的不遠處 ，是一個身材非常骨干的身影，佝僂著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
車廂最前方 ，是一個黑色長發的女人 ，腳邊放著大大小小的黑色箱子 。
最后一個人，坐在圖靈身邊。是一個抱著籠子自言自語的男人 ，臉上戴著一塊金屬面具 。
奇裝異服 ，畫風迥異 。
都市傳說？
靈異事件？
無論是什么，這都是日常絕不可能遇到的情況。
這些人對自己熟視無睹的行為讓圖靈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他深吸了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地觀察現狀 。
除了身邊抱著籠子自言自語的男人外，其他幾個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的 ，無法看清全貌 ，傳來的聲音也充斥著電燥感，聽不清楚 。
而車內的布置也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那些原本是合成材料的壁板 ，天花板 ，此刻被銹跡斑斑的金屬所替代，乘客身下的座椅也化為了骨架暴露 ，僅僅貼著幾塊形變鋼板的椅子。
一簇簇電線蛇形穿梭在車廂四周 ，地板，墻壁 ，然后匯聚在一起洶涌的沖進天花板中 。
高清的液晶電視被一個小小的儀器替代 ，被更為堅固的電線連接在墻壁上，投射出綠色的光幕 ，但那上面什么都沒有 。
四周還貼著一些封裝破爛的海報 ，有的像是游戲海報，有的則像是電影明星，還有的像是產品廣告。
戴上眼鏡后看到的車廂 ，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
“哐！ ”
車身突然出現了劇烈的顛簸 ，圖靈感覺到明顯的平移，然后又驚險地恢復正常 。
而伴隨著突然的顛簸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電子燥亂的雪花 ，劇烈閃爍著，又漸漸清晰開來：【你好 ，旅者】
“這是直接顯示在鏡片上的？AR技術？”
圖靈對這樣的科技不陌生 ，現在的AR和VR領域就有很多相關的產品。至于實裝到這樣一副眼睛上，估計只有科幻電影里才能見到了 。
【歡迎乘坐由卡戎公司建造運營的軌道交通 。我們提供通往其他記憶的便捷交通。您當前未選擇目的地 。】
圖靈敏銳地捕捉了這一關鍵詞：記憶 。
這和眼鏡標簽上的現代詩相對應。
他略微思索一陣后 ，習慣性掏出了手機 。
信號：無 。
這讓他不得不放棄了百度卡戎公司的想法。
如果這地方和地球都不處于一個維度 ，那手機自然不會有信號。
在眼鏡上嘗試尋找開關，或是語音識別 ，眼鏡都沒再顯示更多字樣后 ，他便將注意力轉移到身邊的乘客上 。
頭發花白，容貌被一塊手工制作的機械面具遮擋 。左眼位置凸出一塊機械單元，像是相機可伸縮的鏡頭 ，但呈現出的形狀是較為圓滑的三棱柱 ，上面還有三個紅點。
左手戴著一副金屬手套，身上的衣裝有些破敗 ，層次感分明 ，粗獷科學的味道很濃 。
他此刻的狀態和圖靈剛上車的時候并無二致，仍然抱著一個鐵籠子在念叨著什么 。
圖靈嘗試看清籠子里的東西 ，但由于鐵籠子之間縫隙極小 ，再加上并不明亮的藍色燈光，看不明白。
“這些乘客也跟我一樣 ，是所謂的‘旅人’？但他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 。 ”
圖靈腦中一邊思索 ，一邊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的臉 。
這一看，給圖靈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在圖靈打量對方的同時 ，黑面具那只三紅點獨眼不知何時已經轉了過來 ，沖著圖靈旋轉伸縮著 。
還未等圖靈有所反應，對方開口了：
“年輕人，你從哪里來？ ”
渾厚有力的聲音 ，帶著一絲淡淡的沙啞 。
能夠交流嗎？
他想做什么？
圖靈直視著對方 ，對方也沉默地看著他。
良久，耳邊又傳來對方悠悠的聲音：“年輕人 ，你從哪里來？”
察覺到對方似乎極有耐心 ，且沒有敵意后，圖靈決定回答對方的問題：“……夜州 。 ”
聽聞 ，對方低下了頭 ，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
他似乎不知道夜州。
圖靈并未在地名上撒謊，但對方明顯沒聽說過這個地名。
“那么按照接下來的發展 ，這些人也許是來自其他維度？其他空間？還是說…… ”
想到這 ，圖靈雙眼一凝 。
他們的語言是互通的 。
這不是簡單的思考能想明白的事，圖靈將其假定為這副眼鏡的翻譯機制。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
就在這時 ，對方打斷了圖靈的思考 。
圖靈抬起頭來——他沒料到對方會突然來這么一句話。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圖靈反過來詢問對方 。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 ”
“如果你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的話 ，當然可以。”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 ”
“…… ”
氣氛逐漸詭異了起來 。
對方似乎不會理會自己的問題，而是不斷重復著自己的提問。
就像是游戲中和NPC對話時，重復選擇同一個選項 ，而對方也一直重復著同樣的回答 。
“年輕人 ，你從哪里來？”
“……”
就在圖靈思考之時，鐵面具的話再度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圖靈愈發感覺對方不像是活生生的人 ，反而更像是個NPC，或者說重復的程序AI 。
“我來自艾澤拉斯。 ”
如圖靈預料之中 ，對方再度低下頭去 ，似乎思索了一番后，表示想和圖靈做個交易。
“當然可以 ，請說 。 ”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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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者的記憶
圖靈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嘴角一抽：“你在開玩笑嗎？ ”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
“作為交換 ，你將得到我畢生的饋贈 。”
話音落下，圖靈的鏡片上閃過一陣花屏，又恢復清晰：
【蓋勒·斯汀委托你查明他的死因 ，并找到兇手 。作為交換 ，他愿意將畢生所學的知識傳授給你。】
【是否接受委托？】
【提示：接受委托后，你將進入蓋勒·斯汀的死亡回憶 。這段回憶將從他死前某一刻開始 ，直到他進入死亡狀態】
【提示：在蓋勒·斯汀的死亡回憶中 ，你將直接進入蓋勒·斯汀的視角 。對你來說，這不過是一場死亡之夢 ，但你在回憶中的死亡次數過多 ，難免會對神經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傷。】
【提示：完成委托后，返程的大門會再度為你敞開】
不到兩秒 ，圖靈就閱讀完了這些信息 。
從中得到的信息是 ，鐵面具叫蓋勒·斯汀，是個死人 ，這是一輛能進入死人回憶的列車 ，那么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只是一段固定問答模式的“記憶 ” 。
“那么車廂里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狀態？ ”圖靈抬頭 ，掃視那些仿佛被刻意打上馬賽克的身影。
這種解釋倒是能說得通 ，對應了“記憶列車”的說法 。
接受委托，延續這次列車的奇遇 ，或者在不知多久后下車 ，明天回公司繼續當社畜？
“我要怎么回到自己的世界？ ”
這一次，目鏡給予了回復：“完成委托即可 。 ”
那就是沒得選了。
圖靈不是什么優柔寡斷的人 ，他揉了揉太陽穴 ，選了接受。
【你接受了一位乘客的委托 。】
【前方目的地：蓋勒·斯汀】
剎那間，整個車廂被鮮紅的燈光所籠罩 ，列車行駛的速度陡然加快 ，強大的離心力將圖靈固定在自己的座椅上 。
哐——
沉悶的重擊，刺耳的嘶鳴 ，在一陣洶涌的顫抖中 ，列車緩緩停了下來。
“前方到站：蓋勒·斯汀 。”
雙開的車廂門打開，露出一片白熾的光芒 。
圖靈深吸一口氣，踏步走了進去。
……
冰冷 ，強烈的暈眩感 ，拖長了聲調的耳鳴 。
聲音宛如潮水般涌來，伴隨著一陣腳踏實地的感覺 ，圖靈睜開了雙眼 。
“嘩！ ”
遠方的海水激起一道道小浪。
圖靈放下到來前就已經撐在窗邊的手 ，立直了身體 。
地面感覺到輕微的晃動 。
空氣中充滿了咸濕的味道。
嘹亮的汽笛聲鉆入耳朵 。
“我在船上？ ”圖靈掃視四周，神情頓時愣住 。
“這地方……”
他坐在一處船艙中。
鋼鐵拼接的天花板和四壁 ，一些點狀裝置分布在墻上 ，投射出無數平行的幾何屏幕，布滿整個墻壁。
天花板投射著并不明亮的光芒 ，雜亂的電線排布在上方 。
一件半成品機械放置在金屬長桌中央 ，被周圍無數殘破的零件所拱衛 。
座椅嘎吱作響，松散的零件互相撞擊著 ，發出咔咔的聲響。
一張簡陋的床安靜地躺在屋角 ，旁邊堆放著一排金屬長柜，一面鏡子斜貼著它們 。
房間的鐵門看起來異常厚重，澆筑著橫豎的結構板 ，一個胸腔大小的閥門放置在中央 。
聽著耳邊的海水聲 ，圖靈感覺暈眩漸漸消退，試圖站起來 ，
膝蓋上頓時有什么東西頂住了桌下。
那是一個鐵籠子 。
圖靈認出這是蓋勒·斯汀在列車內一直抱著的那東西 。和列車上有所不同的是 ，這鐵籠子里，似乎有東西。
圖靈沒有打開 ，將它放在了雜亂的桌上 ，走到了那面堆滿灰塵的鏡子前，伸手一抹 。
冰冷的鐵面具呈現在眼前 ，抹掉灰塵的那只手反射著金屬的光澤 ，上面暴露著虬結的電線和不算精妙的金屬元件 。
這是一只機械臂，并不是他一開始所認為的手套。
圖靈掃視全身 ，自己此刻已經化為了蓋勒·斯汀的模樣 ，和列車上并無二致 。
“這種畫風迥異的模樣和環境……列車上的人果然來自另一個世界 。”
他嘗試將面具取下來，卻沒找到任何開關，鼻翼和臉頰也沒有感覺到隨著呼吸回彈的空氣。
“這面具……就像是移植在了臉上。 ”圖靈摸了摸面具 ，心中一動 。
他的視線突然隨著思維拉近縮遠 ，三個清晰的小點隨著視線移動，構成三角的形狀 。
“這應該是蓋勒·斯汀那只獨眼的功能。 ”圖靈明白自己這是完全替換到了蓋勒·斯汀的主視角中 ，“我回到的時間是從這具身體死亡前某個時間點開始的 ，也就是說在若干時間過去后，我就會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掛掉 。”
圖靈迅速理清思路：“現在的問題是 ，距離我死 ，還有多久？ ”
想到這，圖靈眼前一黑 。
……
當再度恢復意識 ，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椅子上 ，大腦傳來強烈的刺痛和暈眩感，圖靈狠狠抱住頭 ，缺氧般呼吸著空氣 ，過了數秒才緩過神來。
“我剛剛……是死了？ ”
從自己恢復意識，檢查身體，思考 ，整個時間絕對不會超過10分鐘 ，這死亡也來得太突然了，沒有爆炸 ，沒有槍聲 ，甚至還沒感受到痛覺 。
初體驗死亡的感覺并不好受，就算是無痛 ，在回檔后大腦也會感覺到強烈的神經壓迫 。
“時間 ，我必須要知道這之間過了多久。”圖靈猛地掀開桌上亂七八糟的零件，尋找任何能夠記錄時間的設備 ，無果后隨手將他們丟開 。
生銹鐵桌的抽屜、床底 、條形柜……圖靈狂風過境般翻找著 。
由于不知道死亡時間 ，他只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尋找。
整個房間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終于 ，一個時鐘外形的機器被他從條形柜中找到 。
外形像是臨時拼湊的機械物件 ，殘破的外殼，暴露的電線和元件，幾根針孤零零地被頂在表盤中央 ，發出綠色的LED光芒 。
“找到了。 ”
但還來不及高興 ，圖靈眼前又是一黑，強烈的暈眩感整個坍塌下來。
“嘔…… ”
他又回到了長桌前 ，猛地趴下身子 ，像是酗酒引起的胃痙攣一般劇烈干嘔著 。隨后猛地坐回椅子，大口呼吸著空氣 。
沒有多做休息 ，他有些踉蹌地站起來 ，輕車熟路地從條形柜里摸出了時鐘。
“現在是下午四點零四分 。”
上一次回檔，找時鐘他浪費了很多時間 ，不過在死亡前他清晰地記住了死亡時間：四點十三分 。
每次回檔 ，他只有九分鐘的時間。
“不僅時間短，死亡也是毫無征兆 。 ”他環顧四周 ，走到了堆滿投射屏幕的墻壁旁 ，“這些模樣凄慘的高科技倒是讓我有些聯想 。 ”
“那么就有可能是某種高科技武器……槍擊？”圖靈走到上次死亡的位置，回頭看了看窗戶，“整個房間只有一個窗戶 ，槍械只能從那邊打進來 ，但我沒有聽到任何玻璃破碎的聲音。穿甲彈嗎？就算是直接穿透墻壁，也應該有極大的噪音…… ”
“問題會出在房間本身嗎？ ”但之前尋找鬧鐘也將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并沒有什么問題 ，圖靈翻找一些記憶中可疑的點，沒發現什么異常 ，“那就是這具身體被安放了什么東西？”
圖靈翻找全身 ，將衣服一件件脫光，仔細翻找 。
一柄刀背拼湊著電擊元件的銹刀 ，一些不知名的電子儀器 ，和一些不知所謂的野獸皮毛 。圖靈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只能將他們暴力拆開 ，但仍然一無所獲。
值得一提的是 ，圖靈在衣兜里發現了不少拇指大小的瓶裝透明液體，泛著淡藍的光澤 。
他在門口也發現了相同的東西，但是個大號水桶 ，放在一個裝置中 ，隨著通電而發出藍光 。
而在那些衣服里翻出的儀器和武器中，圖靈發現了對應拇指小瓶的接口。
他捏著小瓶 ，對準昏暗的光線觀察了一番：
“就像是這個世界的通用電池。”
圖靈看了看時鐘 ，走了一分半種，還有七分半的時間讓他探索 。
他將目光看向被他放在桌上的小鐵籠 ，走上前去 ，輕輕提了提 。
鐵籠沉甸甸的，但除卻本身的重量外明顯感覺有東西在其中。正面有個小小的門 ，門上貼著一枚裝置 ，點狀的LED燈正發出綠光，有點像門鎖 。
圖靈捏住那枚裝置 ，扯了扯 ，沒反應 。
隨后他換成那只機械臂，猛地一拽。
整個鐵籠瞬間變形破開，一個造型怪異的條形裝置落入手中 。
“這是什么東西？ ”
在列車上的時候 ，蓋勒·斯汀就一直抱著這個小籠子 ，本以為里面會有什么小寵物，沒想到是個機器裝置 。
他上下看了看 ，暫時不知道有什么用 ，將其塞入了口袋里。
穿回衣服，他又在房間里找了一圈 ，沒有任何結果 ，便決定離開房間出去看看 。
船艙的門鎖是由巨大閥門控制的，沒有窗戶 ，牢牢頂住整個門框 。
閥門似乎有些生銹 ，但機械臂輕松地將其移動旋轉起來，伴隨著鐵銹刺耳摩擦的聲音 ，大門洞開。
圖靈剛踏出一步 ，便停了下來 。
一只慘白枯槁的臉，雙眼被挖開的兩個血洞，如深淵般凝視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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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探索
圖靈下意識的一拳將那腦袋打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兒？！ ”
一道身影緩緩倒下 ，胸腔覆蓋著漆黑的金屬外骨骼。鼻子被圖靈打歪 ，不遠處還倒置著一副沾血的科技頭盔 。
是具尸體 。
“看上去……像是士兵。”
圖靈在尸體的身邊找到一把造型前衛的槍支，整體矩形 ，分布著硬表面切割線 ，金色電纜和未知瞄具 。
他拿上槍械握柄，上面彈出一行紅色的小字：【無法識別 ，授權失敗】 。
“是某種身份識別技術嗎？ ”圖靈檢查尸體的手掌 ，手套外骨骼包裹手背，手心中有一些貼合形狀的扁平裝置 ，黑色寬線連接。向外延伸到食指和中指 ，向內延伸到手腕里面 。
他嘗試將尸體的手掰開，將手心和那些裝置貼在握柄上 。
【授權成功，您好 ，HN-408號安全特工】
“果然 ，手套能用于身份識別。 ”圖靈了然“……這是某種編號，這人看上去屬于某個組織……”
圖靈在這人身上摸索起來 ，找到了一把造型類似的手槍和一張磁卡 ，上面印著一個復合矩形構成的LOGO，下面寫著四個小字：風間集團 。
問題似乎得到了解答 。
在不遠處 ，還有著另一具尸體 ，胸膛的外骨骼一片焦糊，頭盔倒是緊緊戴在腦袋上。圖靈從這具尸體上摸到了同樣制式的武器和一個黑色金屬匣 。
圖靈按了按金屬匣側面的按鈕 ，其正面打開 ，露出一張屏幕 。
“這是……手機？ ”圖靈在上面點了點，顯示需要密鑰 ，屏幕中央出現一個圓圓的圖案。
他抓起尸體的手 ，用貼著識別裝置的食指放在上面，屏幕閃爍，鎖定解除了。
“果然屬于同一套系統 。 ”
解開鎖定后的智能機直接呈現出一節節消息：
【執行官：報告蓋勒·斯汀的情況】
【HN-407：一切正常 ，他一直在拼那些小零件 ，窮人都不會用的土制科技】
【執行官：警惕點，船上可能來客人了】
【HN-407：是來救他的嗎？】
【執行官：堅守你的崗位就行了】
信息到此結束 ，圖靈點了點手機 ，并沒有彈出別的東西或是回到主菜單，它仿佛就只有這么一個頁面 。
“執行官和士兵 ，就是隸屬這個風間集團的部隊 ，從現狀和手機里的消息來看，船上似乎還有第三方勢力。”
圖靈看了看身下兩個士兵：“這兩個士兵應該是負責監視蓋勒·斯汀 。 ”
“也就是說 ，除了風間集團和蓋勒·斯汀外 ，船上還有第三伙人，殺掉了這些守衛 。 ”
“那么蓋勒·斯汀的死也許和這第三伙人有關。”
圖靈收起手機和磁卡 ，朝著一邊的鐵制樓梯走去 。
蓋勒·斯汀的房間外能看到海 ，出門便是船體圍欄，走過樓梯，圖靈便來到了甲板 。
此刻的甲板上一片尸橫遍野 ，躺著十幾個風間士兵 ，中間還有一些戴著紅色頭盔的尸體。除此之外，還有大量被破壞的籠子 ，周圍大量分布著野獸的尸體 。
圖靈的腳下有一具狗尸 ，但和普通犬類有所區別的是，這身沾滿血跡的皮毛上裝載著大量的機器部件 ，其他動物尸體也同樣如此 。
下巴和口腔整個都是黑色啞光材料 ，頜部有亮銀色的外殼，牙齒泛銀 ，兩條后腿都是類似的造型 ，脊椎呈現金屬色，直接暴露在外面 ，粗大而拱起 ，還能看到里面連接的紅色血肉。
這是被經由機器改造后的動物，巨大的體積幾乎超過成年男子兩倍多 。
在狗尸的下面還壓著一具士兵的尸體，肩膀有一個巨大的豁口 ，看上去是改造犬撕咬下來的 。
頭盔和裝甲造型和之前的守衛有所區別 ，看上去級別更高。
由于狗尸過于沉重，圖靈只能將手擠進二者之間勉強摸索 ，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張藍色的磁卡 ，還有一個同樣的黑色金屬匣。
“這應該不是我想的智能手機，而是某種組織內部用于傳遞信息的機器 。 ”
圖靈用尸體的手解鎖黑匣子 ，看到了更多信息：
【執行官：報告那些動物的情況】
【HN-417：它們很狂躁 。這些半妖化的生物毫無理智可言 ，我建議立刻銷毀他們】
【HN-219：不，我們大老遠過來不是為了運送一堆尸體 ，這些還未被妖神因子完全侵蝕的混合體具有非常大的研究價值。蓋勒·斯汀催生了這些生物 ，他知道怎么幫我們搞定一切，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說服他】
【執行官：看好那些動物 ，各單位警惕 ，剛剛甲板下方有異動】
“半妖？ ”圖靈沒想到能在這樣一艘科技大船上看到這樣的詞匯，“這些人把半機械的生物稱為半妖？”
古怪的世界 。
圖靈本以為這些生物是在科技改造下誕生的，沒想到是蓋勒·斯汀用某種手段催生的 。
將這些怪異的科技放到一邊 ，圖靈看了看時鐘 ，此刻距離死亡時間還剩下兩分鐘。
“這段對話信息量不少，蓋勒·斯汀似乎不是自己意愿來到這艘船上的 ，這幫人想要搞什么研究 ，然后把蓋勒斯汀綁過來，可惜人家不太愿意 。”
“這樣一來 ，蓋勒·斯汀想必不是這幫人殺死的了 ，因為他具有足夠的利用價值 。不是風間公司，那就跟這些紅頭盔有關系了。 ”
圖靈跨過那些尸體 ，來到一具紅頭盔尸體前 ，將其翻到正面 。
他頓時啞然，這幫紅頭盔穿著和風間士兵截然不同 。
深灰色的防彈衣 ，全身上下都是戰術纏帶 ，掛著大大小小的武器，手中的槍械造型同風間士兵的整齊切割相比，更像是圖靈那個世界的槍械。身上也沒有太多高科技裝備 ，外骨骼更是沒有 ，除了一面紅色的光滑頭盔 。
雖然看上去同樣裝備精良，但和全覆蓋式外骨骼裝甲的風間士兵相比 ，就像是雜牌軍一樣 。
圖靈從對方身上摸到了兩樣東西：
一副異常沉重的機器 ，外形就像是大號游戲掌機，背面和邊緣由強化材料復合而成。屏幕下面還有一個異常寬大的插槽。打開后的屏幕呈現紅色 ，中間是【請認證你的身份】字樣 。
還有一個小盒子 ，有一個幾何形狀的按鈕平行于表面，按下去后從中彈出數個卡槽 ，但只有一個卡槽里裝了張黑色磁卡 。
圖靈拿起磁卡 ，看了看機器，發現能和機器插槽對應 ，便將其懟了進去。
【身份認證完成】
干癟癟的一句話后 ，圖靈就進入了主菜單 。
這東西似乎是個真正的通訊設備，有任務欄，有信號顯示 ，雖然是0格 。還有一些手機應該有的功能 ，比如全是雇傭兵中二綽號的通訊錄。
圖靈點選了其中一個圖標，跳出來的頁面赫然是一欄任務委托：
【委托：配合渡鴉截殺關鍵人物 。具體情報我放在芯片中了 ，插進你的大腦植入體就行 。】
大腦植入體？
圖靈將對方的頭盔摘了下來 ，沒理會尸體長什么樣，左右摸索下 ，在對方的耳后找到了一個插槽 ，但那里是空的。
“直接用大腦讀取芯片信息，這根本不是我那個世界的科技能夠做到的 。 ”這個世界比圖靈想象中要更發達 ，也正因為這樣 ，他也無法得知委托具體是什么 。
如果說這個“關鍵人物”就是蓋勒·斯汀，兇手是“渡鴉 ” ，那就破案了。
但沒理由的是 ，蓋勒·斯汀門口的守衛死了，蓋勒·斯汀卻暫時活著，那件破屋子可沒有藏人的地方 。
梳理著腦袋里的線索 ，圖靈開始有些明了了 。
這只隸屬風間集團的小隊 ，因研究需要從某個地方抓了很多所謂的“半妖 ”，還找到了這方面的專家蓋勒·斯汀 ，但蓋勒·斯汀似乎并不愿意合作 ，他們只能將他軟禁。
但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雇傭兵截殺 ，領頭的叫“渡鴉”。
如此看來 ，蓋勒·斯汀完全是在雙方沖突中被波及而死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死因也依然成謎 。
什么樣的攻擊能夠讓死者都毫無察覺地死亡？
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時間不夠了 ，或許還得再死一次 。 ”
圖靈看了看時鐘 ，還剩下不到一分鐘，他決定充分利用最后的時間 ，走向一處距離最近的艙門 。
就在這時 ，他感覺心口一涼。
嗤！
一只巨大的尖刺從胸膛洞穿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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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攔路虎
圖靈暈頭轉向地回到了座椅上 。
又回到了原點。
這次的不適感相比之前更強 ，大腦頭痛欲裂 ，胃痙攣不止，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
“一次比一次強烈了…… ”圖靈大口喘氣 ，心口隱隱作痛 。
剛才他不是死于之前的未知方式 ，而是被一把明晃晃的尖刺狀刀刃破胸而出，當場死亡。
那種生命漸漸流逝的方式不是之前毫無感覺地突然暴斃可比的 。
“剛剛那家伙應該是存活下來的雇傭兵……我必須小心一點 。”圖靈搖搖晃晃地找到時鐘。
“等等？！ ”
圖靈猛然瞪大雙眼。
“時間變短了？ ”
他清楚地記得 ，他每次回檔的時間應該是【16:04】
但此刻 ，時鐘上顯示的時間卻是【16:05】，距離【16:13】還剩下八分鐘 。
而原本他應該有九分鐘的時間 。
“隨著我死亡次數過多 ，我的可用時間會逐漸變短？”
圖靈很快便否認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不 ，不準確 。而是神經壓迫太強，導致我每次死亡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恢復 。這樣就變相減少了可用時間。 ”
圖靈能夠明顯感覺到神經壓迫的不適感和時長都在增強 ，他隱隱有些不好的感受 。
如果死亡次數逐漸增多 ，甚至越來越多，那么他恢復需要的時間會越來越長，現在只是一分鐘 ，后面可能是兩分鐘 ，三分鐘，甚至一直到死亡時間的整整九分鐘他都會處于神經壓迫的痛苦中而導致無法行動 。
真是這樣的話 ，他將陷入無止境的死亡循環。現在只是死掉三次 ，神經壓迫的時長就增加到了一分鐘，他沒有太多命能拿來耗 。
圖靈搖搖晃晃起身 ，離開房間 ，迅速找到武器，用士兵的外骨骼手套解鎖后 ，飛速前往甲板 。
“那個傭兵我要么避開 ，要么干掉。 ”
圖靈看了看手中的槍，他可從來沒用過這種東西 ，剛正面不是個好選擇 。
“而且對方的位置也很重要 ，我還能再死幾次，首先要知道他的位置 。”圖靈思路清晰，迅速打好了算盤。
他輕手輕腳走在甲板上 ，大海的咸味兒被彌漫的血腥味道排出 ，只剩下嘩啦的海水拍打著船體，還有圖靈的腳步聲。
他小心地跨過那些尸體 ，來到一處艙門前 ，左顧右盼 。
沒有異響，也沒有任何人出現 。
“興許是時間差 ，之前搜索那些尸體和觀察情況費了不少時間。”想到這 ，圖靈掃視周圍，沒有發現異常 。
但他并不準備繼續前進 ，而是找了個角落蹲守在其中 ，靜靜觀察情況 。
一分鐘，兩分鐘。時間逐漸過去 ，但圖靈并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時間的流逝讓他有些急切 。
“對方沒有出現，莫非是路線問題？那扇艙門…… ”圖靈掃視地面，抓起一枚扭曲的鐵塊小零件 ，朝著之前死亡地點的艙門擲去 。
嗙。
一聲輕響 ，鐵塊掉落在地上 。
一道身影猛然反身而下！
是個紅頭盔傭兵 。一手握著巨大的尖刺武器，一手握著一把手槍。
對方是從建筑物上方跳下來的 。
圖靈之前死亡的艙門位置 ，屬于整個甲板上的中央建筑 ，至少有六七米高，上面排部著電線和電子儀器 。過高的位置和雜亂的掩體一眼望去并不好察覺有人躲在其中。
此刻 ，對方正在左顧右盼 ，似乎在疑惑是什么聲音。
圖靈沒有猶豫，在對方轉過去的瞬間 ，雙手端起手中的槍口 ，沉著地扣下了扳機 。
槍械跳躍著彈殼，爆發沉悶的撞擊音 ，槍口瞬間炸開藍色的火花 ，一顆顆湛藍的子彈摩擦著電弧奔涌而去——
然后完美擦過傭兵的身體，打在他身后的墻壁上 。
圖靈一把拍在自己腦門上。
夕陽紅 。
紅頭盔傭兵歪了歪腦袋，下一刻 ，圖靈再度被刀刃洞穿 。
……
回到座椅 ，經過短暫的神經壓迫，圖靈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陷入沉思。
“槍這玩意兒在我手里簡直屁用沒有…… ”
就算占有先機 ，但從來沒打過槍的圖靈，拿的還是未來槍械 ，這可不是玩射擊游戲 ，想要瞬間打中對方完全是癡人說夢 。
除非他死個幾十上百次無限回檔，練好槍法？
這不可能 ，這不是游戲 ，能夠無限重復游玩，神經壓迫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這一點——小心使用自己的死亡次數 。
他必須想辦法解決那條攔路虎。對方只有在觸及那扇艙門附近才會有所反應 ，這說明對方本沒有過多注意自己的方向 ，否則圖靈已進入甲板就應該被發現了 。
而且看傭兵的位置，中央建筑那里一定藏著重要線索 。
圖靈起身，帶上時鐘和小籠子里的東西 ，一拳打飛門口的尸體 ，只拿了尸體上的磁卡，朝著和甲板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么大的船 ，除了甲板之外還有很多地方能走 ，應該去別的地方找找線索，說不定能找到我能用的武器或者捷徑 。”
甲板相反的方向 ，是另一層向下的階梯 ，這里的尸體只有零零散散幾個躺在地上，圖靈在他們身上嘗試摸索黑匣子 ，但無果 。
走過階梯后 ，圖靈來到了船艙下層空間，一條長長的走廊 ，墻壁上貼著一張巨大的疏散示意圖 ，算是結構地圖。
地圖上顯示，疏散通道位于甲板另一端，和自己所在的方位完全相反。順著這條路前進 ，是這條船的軍械庫 ，在甲板上方的中央建筑，則是通往中央控制室和船長房間 ，還有核心功能設備間 。
圖靈仔細觀察地圖 ，發現有一處核心功能設備間，只能從中央建筑過去 ，還正好處于蓋勒·斯汀房間正下方 。
這一點巧合讓圖靈更加肯定 ，中央建筑有重要線索。
再看了看地圖，勉強在腦中留下一些關鍵位置的模糊記憶 ，圖靈朝著走廊深處的軍械庫走去 。
一路上尸體逐漸變多 ，但紅頭盔尸體占了大數 。而軍械庫門口一挺巨大的重機槍，周圍散落著大量彈殼。
“紅頭盔想占領軍械庫 ，但是船上的軍械庫明顯火力不小……最接近的尸體位置 ，距離機槍假設點都還有一定距離，他們應該沒有成功 。也就是說，軍械庫里可能有活著的風間士兵 。 ”
圖靈思量著 ，小心翼翼靠近軍械庫。
此刻大門洞開 ，一具風間士兵的尸體躺在角落 。
他掃視內部，沒有發現其他人影 ，看來這就是那位機槍手 。
走上前去 ，發現對方外骨骼被穿透了多處傷口，人已經涼透了 ，一個黑匣子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甚至都沒有息屏。
圖靈將其取了出來，里面是一道語音信息：
“咳咳……執行官閣下 ，渡鴉朝中央控制室去了！他的目標是你……咳咳……公司里……有內鬼 ”
隨后便是一段長長的靜默 ，在一陣粗重的呼吸聲后，聲音才再度傳來：
“我們的船上被裝了空間坍縮炸彈 ，就在中央控制室下面……該死的雇傭兵 ，如果那老家伙的鬣狗能夠啟動……咳咳……”
語音環境中傳來微小的槍聲，似乎距離軍械庫很遠 。錄制這段語音的時候，軍械庫的戰斗應該已經結束了 。
不過鬣狗？那是什么東西。
圖靈記住了這個可能是額外線索的名稱 ，將黑匣子塞回尸體的手中 ，并讓這位烈士捏緊，“結合之前雇傭兵的消息 ，這伙人的目標應該是這個執行官。風間士兵提到了船上有種高科技炸彈 ，那蓋勒·斯汀會不會死于炸彈的波及？ ”
圖靈搖了搖頭，在真正見到死亡真相前 ，這都只是猜測而已 。他可沒見過什么是“空間坍縮炸彈 ” 。
止住大腦的遐想 ，他開始打量軍械庫。
軍械庫不算大，但頂部較高 ，四壁和角落盛放著一套套外骨骼裝甲和大大小小的裝備箱 。
圖靈將他們一箱箱打開 ，除了各種高科技槍械，還有一些電磁柱狀手雷 ，EMP裝置 。
圖靈自然不認得這些是什么 ，只是從裝備箱的詞條上得知。
他準備尋找一些威力強大的手雷，這種投擲物應該有機會在先發制人的情況下解決掉那頭攔路虎，至少比自己用槍靠譜 。或者能夠提供掩護的煙霧彈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
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箱子 ，里面居然是一大堆雜物 ，像是不知名品牌的牙膏，紙巾 ，喝掉一半的水瓶 ，還有一些高能量食物，電線電板 ，統統亂塞在里面。
以為只是雜物的圖靈正準備隨手放在一邊 ，發現雜物中間夾著一個銀色金屬匣 。
拿起來端詳一番，模樣和黑色金屬匣類似 ，輕輕點了點 ，打開后的屏幕并沒有鎖定：
【報告：蓋勒·斯汀擁有馴養妖神混合體的獨特技術 。并且他個人掌握了脫碳原液提取技術。公司的一切，都是由于獨特的脫碳原液提取技術才得以存在 。他要么死 ，要么成為公司的人 ，還有他那只鬣狗，也應該屬于公司的財產 。】
脫碳原液？
圖靈摸出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幾個小瓶，里面裝的是白色半透明泛藍液體。在蓋勒·斯汀的房間他也看到了類似的東西。
他頓時摸出那把拼湊著粗獷機械的銹刀 ，找到上方一個小小的洞口 ，將一個小瓶扭了進去 。
觸碰刀柄扳機的瞬間，整個刀身亮起一股藍色的電弧 ，乍現著高溫 。
“果然是黑科技電池……這東西是從那些‘半妖’生物上提取出來的？”圖靈輕輕揮了揮刀 ，居然不小心將那個金屬盒子直接切下來一個角，“威力真大……不過這報告里又提到了‘鬣狗’。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 ”
圖靈若有所思地看向軍械庫深處 。
在房間盡頭 ，有一個高達幾米的巨大鐵門 ，鐵門上靠著一具穿著白色裝備的尸體，看上去像是科研人員 。
“這種規模的大門 ，里面應該有什么別樣的東西…… ”
鐵門旁邊是一個識別器 ，圖靈將自己從守衛處得到的白色磁卡放在上面。
【授權失敗】
圖靈一愣，將卡揣了回去 ，嘗試在科研人員尸體上摸了摸 ，得到一張紅色的磁卡 。
【授權成功】
識別器滴滴一閃，大門緩緩打開，露出漆黑的內部空間 。
一道聚光燈驟然打開 ，照耀在房間中央。
然后是第二道 ，第三道，第四道 ，更多 。
房間晝亮 ，一座山岳般巨大的身軀靜靜蹲坐在聚光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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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兇暴生物
“這就是……鬣狗？”
圖靈咂舌。
銀色的外骨骼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血肉和機械混合的身軀隨著呼吸輕輕脈動 。
這是一只足足四米高的鋼鐵巨獸，寂靜地矗立在正中央 ，垂下的頭顱仿佛正在沉睡 。
圖靈湊近了觀察 ，這只血肉和金屬混合的生物看上去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鬣狗，還記得小時候看動物世界 ，這種生物由于群居和食腐的習性給當時的圖靈留下了不淺的印象。但普通的鬣狗遠沒有這種巨大體型帶來的震撼。
“這也是因為‘妖神因子’才生長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眼前龐大的身軀 ，圖靈想到了黑匣子中提到的東西，心中有些激蕩 。
這是屬于蓋勒·斯汀的技術，那么他能否理解為 ，完成蓋勒·斯汀的委托后 ，他也能掌握這樣的科技？
略微平復了下心情，圖靈繞著巨大的鬣狗走了一圈 ，因為時間問題止住自己多看的好奇心 ，開始檢查這間屋子周圍的東西 。
墻壁上是一個已經打開的壁狀機關，里面是一塊白板 ，上面寫滿了各種圖靈看不懂的研究數據。白板下面是一塊桌面平臺 ，上面有不少已經寫滿東西的紙張，還有簡約的試驗臺 ，和一些帶血的肉塊和金屬元件 ，應該是從鬣狗身上采樣取下來的 。
圖靈拿起那些紙張看了看，自然也都是他看不懂的各種演算數據 。不過他在堆疊的紙下發現了第二塊銀色匣子。
【報告：不可思議 ，這居然是蓋勒·斯汀自己馴養的人工半妖！我將鬣狗關在了軍械庫后面的房間 。我申請給這間臨時實驗室特殊加密 ，其他人不必進來 。從初步分析數據來看，這家伙體重27.6噸，肢體力量浮動在2.8~3.4噸 ，移動數據無法測試。并且脫碳原液蘊含的妖神因子還在改變它的身體 ，這說明這頭野獸還在蛻變中，且碳基狀態時就已經被注射了大量高純度脫碳原液……】
妖神因子就是脫碳原液？
圖靈愕然 ，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些瓶裝液體 ，仔細打量 。
“就是這種平平無奇的東西，就能讓一只動物變成這個樣子……而且這東西還作為武器能源使用？ ”
圖靈心中愈發覺得這世界科技樹恐怕點的有點歪 。
如果給自己來一針 ，是不是當場就機械飛升了？
他止住遐想 ，將瓶子放回口袋，繼續看向后半段記錄：
【……本來鬣狗的控制密鑰也應該由我們掌握 ，但那老家伙不愿讓步 ，我只能讓他拿著啟動鑰匙。那東西不插進鬣狗的腦袋里根本沒用，這嚴重阻礙了我的實驗進程 。】
報告到此為止 。
控制密鑰 ，圖靈記得這東西。要說蓋勒·斯汀身上最特殊的東西 ，除了那些顏值粗獷的黑科技武器和儀器外，就只有裝在小籠子里的條形裝置了。
圖靈從兜里摸出了那枚條形元件，反復看了看 。
從這份報告上看 ，“鬣狗”簡直就是一輛獸形坦克 ，但卻因為沒有控制密鑰而無法在對抗雇傭兵中發揮作用，也不知道當時的蓋勒·斯汀死前有沒有想要找回他的培育心血？
不想這些 ，眼前這只鬣狗正好能幫自己處理掉中央建筑的雇傭兵 。至于會不會失控 ，自己現在用的可是蓋勒·斯汀的身體，還有控制密鑰這種東西 ，可能性不大。
圖快步靈走到鬣狗快低到地面的頭前 ，尋找可插入的位置 。
目光掠過金屬結構化的獠牙，包覆在吻部的鋼殼 ，再到頭顱內部衍生的機械外骨骼 ，最后停止在位于耳后的小孔上 。
“尺寸相似，應該就是這個。”
大致和手里的控制密鑰比對一番后 ，他拉過來一張實驗室的椅子 ，踩在上面，將控制密鑰插了進去 。
控制密鑰只是插進去一半便定住，伴隨著機械磨合的聲音 ，控制密鑰似乎被什么東西夾緊 ，緩緩旋轉，自動扭進了鬣狗的大腦 。
一對巨大的雙眼驟然睜開 ，爆發出幽綠的光芒 ，圖靈連忙跳下椅子，后退好幾步 ，看著眼前逐漸立起來的龐大怪獸。
機械和血肉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扭動聲音 ，巨大的身軀將天花板瞬間頂到變形，金屬結構化的爪子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陷 ，狂放的熱浪蒸汽般從吻部兩邊噴出！
地面震顫 ，鬣狗朝著圖靈走去，伴隨著沉重的步伐 ，一根根獠牙從口腔中寸寸彈出 ，一塊塊鋒利的金屬板從脊椎中頂出，最終停在了圖靈身前，低下了頭顱 。
“屌 。 ”
圖靈只從牙齒縫里蹦出一個字兒 ，抬手摸了摸鬣狗巨大的吻部。后者配合地把頭埋低 ，對他沒有任何敵意 。
“帶我去上面！ ”
得到了強大的助力，圖靈不再耽擱時間 ，嘗試下令 。鬣狗輕輕咬住他的衣肩甩上背部 ，瞬間緊繃的后腿猛然爆發！
轟！！！
龐大的身軀直接撞破軍械庫厚重的天花板，洞口邊緣在堅硬的外骨骼下擦出大量火花 ，一躍而起數米高的沉重軀體 ，伴隨著讓人牙酸的形變聲砸在了甲板上。
圖靈完全沒想到鬣狗會以這樣的方式直接破到甲板上，甚至還沒來得及抓穩 ，眼前一花就已經看到了熟悉的甲板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船體好像都伴隨著鬣狗的落地而抖了抖。
巨大的噪音吸引了那名躲藏起來的傭兵 ，一道身影從中央建筑上方翻身而下 ，看到身前巨大的怪獸，二話沒說轉頭就溜 。
嗙！！！
紅頭盔當場被三噸的爪擊拍穿甲板，再一記橫掃直接掀開整個中央建筑 ，露出兩個躲在里面的紅頭盔 ，一個被鬣狗瞬間吞下肚，另一個慘叫著被砸進海里 。
看著眼前異常血腥的場景 ，圖靈咽了口唾沫。
跟這種恐怖的怪獸比起來 ，人類簡直太脆弱了 。
偌大的船體中似乎躲藏了不少幸存者，一些受傷的士兵 ，紅頭盔雇傭兵紛紛被巨響吸引而來 ，涌現到甲板上 。
鬣狗不需要圖靈的指揮便自發而動，無論是風間士兵還是雇傭兵 ，紛紛一爪拍碎 ，要不就直接一口下肚，兩條后腿在甲板上狂猛騰躍 ，每一次跳躍都留下一道巨大的陷坑和一次船體的搖晃 ，只要有幸存者在甲板上露頭或者被鬣狗嗅到味道，直接撕開船體建筑將里面的人撕碎！
短短十幾秒內，甲板上已經添了不少新鮮血液和尸體 ，還有一大堆船體建筑的殘骸。每一爪下去都是一段炒豆般的碎骨爆響 。
圖靈坐在上面呆了整整十幾秒 ，沒想到鬣狗的破壞欲望如此強烈，也沒想到這船上居然還有這么多伏地魔藏著 。
在這段虛擬回憶中 ，無論風間士兵還是雇傭兵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眼前血腥暴力的一幕還是讓圖靈感到一陣不適。
只是輕輕揮爪，一個活人便被撕成兩節 。一個跳躍的余波 ，就能將人震倒在地 。有兩個傭兵更是直接被撕裂的船體建筑硬生生砸死。
坐在鬣狗背上的圖靈 ，算是親身體驗到了生命的脆弱，而且還是自己間接扼殺的生命 。
指揮鬣狗來到目標位置 ，鋒利的爪子霍拉一下撕開中央建筑和船體 。
隨著甲板被一層層撕開 ，發出嘎吱的呻吟，中央控制室暴露在了天光下。
閃爍的控制臺 ，無數的操縱桿 ，不知名的功能性設備，還有一個主位駕駛座，此刻上面正坐著一個紅頭盔 ，在反應過來之前就被鬣狗將頭伸進去瞬間咬掉了上半身。
似乎是覺得撕開的洞口太小 ，鬣狗像是刨坑一般四肢齊動，鋼鐵碎片四散飛濺 ，鐵板撕裂的尖銳聲沖刺著耳膜與牙根 ，一個橫跨船體的超大坑洞硬生生敞開在甲板上，鬣狗輕松跳了進去 ，在圖靈的指揮下又刨開了控制室的地板 。
最終 ，一個電線暴露，結構復雜的設備呈現在圖靈的眼前——
上下由鋼板拼接的幾何立方體 ，從內漏出無數虬結的電線 ，鉆入上下立方體中央夾著的環形設施 。整體寬約一米，高約兩米。
看來這就是空間炸彈了 。
圖靈還未過多觀察炸彈 ，就被兩道陌生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
一個烏鴉一般的傭兵 ，穿著普通傭兵類似的戰術裝備，但紫色的頭盔棱角分明，給人感覺異常尖銳。肩上搭著鳥羽般的暗紫色披風 ，左手一柄夸張的臂刺 ，右手捂著鮮血淋漓的肩膀，明顯受了傷 。
另一個則是渾身包裹在白色科技緊身衣中的清冷少女 。渾身是血 ，黑色短發 ，雙眼深紅，手中拎著一把造型夸張 ，體積巨大的機械太刀。身邊滿是紅頭盔的殘肢斷臂 ，身上也被是大大小小的血口，看上去比烏鴉傭兵嚴重數倍 。
兩人在此前似乎都在搏殺 ，此刻被圖靈和鬣狗的暴力登場打斷 ，都警惕地看著他們，緩緩后退 。
和少女相比 ，烏鴉傭兵雖然受傷不深 ，但在鬣狗出現后明顯更加緊張，一副見勢不妙就要溜的感覺。
三方對立，畫面僵持 。
直到鬣狗一巴掌把兩人都拍進了墻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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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報酬
噗——
二人雙雙噴出大口鮮血，從嵌入的墻壁癱倒在地面上 ，了無生息。
“……”
圖靈閉上了正準備出聲的嘴 ，無語地看了身下的巨獸一眼。
他本想試試能否交流，沒想到鬣狗一爪子就糊上去了 。
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分鐘 ，圖靈沒再耽擱 ，讓鬣狗將自己放了下來，三步做兩步沖到了空間炸彈前 。
圍著炸彈轉了一圈 ，圖靈看到一個被夾在一堆電纜中的銀色匣子 ，伸手將其拿了出來。
這是個長矩形立方，左右連接著大大小小的電纜 ，而在立方表面 ，正懸浮投影著一串數字，還在不斷減少 。
圖靈知道，這是倒計時 ，上面顯示還剩下四十五秒不到的時間 。
他摸出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時鐘。此刻距離死亡時間 ，也只剩下四十五秒不到的時間 。
時間完全吻合，破案了 。
“蓋勒·斯汀 ，是被這東西炸死的。 ”
空間炸彈 ，誰知道這東西爆炸是不是無聲無息，至少圖靈死了幾次都是沒什么感覺的 。
至于拆炸彈？
圖靈不認為自己有那個本事 ，他只需要知道是誰殺死了蓋勒·斯汀 ，用什么殺的這些線索就行了 。
兇器已經基本確認是空間炸彈了，那兇手……
圖靈走到了烏鴉男的尸體前 ，從他身上摸出了一個已經插上磁卡的傭兵終端 ，用戶名正是渡鴉。
消息中心里滿是各種行動安排和空間炸彈的訂購記錄 。
圖靈轉身，看向空間炸彈 ，手中拿著傭兵終端 ，身前不遠處，是鬣狗龐大的身軀 。時針走向了死亡時間的最后一秒。
叮——
一股強烈的耳鳴爆發，世界似乎被扔進了膠水中 ，一切變得極為緩慢。
圖靈清楚地看到空間炸彈產生強烈的電弧 ，一個小小的黑洞在中心生成，然后擴大 ，再擴大 。
這是最后一次死亡了 。
突然間 ，圖靈似乎看到一張滿臉鮮血的蒼白臉龐抬了起來，深紅的雙眼穿透了黑洞 ，對上他的視線。
【你完成了蓋勒·斯汀的委托】
……
大腦傳來強烈的恍惚感 ，就像是世界從分子態重組，圖靈睜開了雙眼 。
圖靈的思維還停留在被黑洞吞噬前的那一刻 ，直到腦中的耳鳴逐漸消退 ，化作列車穿行的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車廂中 。
“回來了。 ”
他看著自己熟悉的雙手 ，摸了摸沒有面具的臉 ，心中長出了一口氣 。
然后發現自己腿上有個東西 。
這是個紙盒子，里面堆滿了熟悉的東西：幾個黑匣子和銀匣子，控制密鑰 ，脫碳原液……似乎他在記憶中接觸的所有東西都被裝進了這個沉甸甸的紙盒子里。
里世界的車廂空無一人 ，但在他對面的鋼骨座椅上方，虛擬屏幕正播放著一則視頻：
一艘印著風間標志的大船 ，在一瞬間被巨大的黑洞所吞噬 ，收縮，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殘骸于大海中緩緩沉默 。
“上帝視角蓋勒斯汀的死亡重放？”
突然間 ，一抹身影吸引了圖靈的注意力 。
一個小點從科技船上一躍而下 ，精準地落入一艘快艇中。
那是一道拿著巨大太刀的白色身影，紅色的雙眸掃過鏡頭 ，伴隨著巨大殘骸緩緩沉沒 ，乘著快艇消失在了波浪中 。
“這是……最后的結局？ ”圖靈仿佛明白了什么 。
這是記憶列車在告訴他這件事情原本的結局。回憶走到了最后，他也大致猜到那個女孩兒的身份了 ，就是各個黑匣子中出現的“執行官 ”。
嗡——
列車的艙門打開了 ，通向另一個車廂，里面只亮起一束燈光，堪堪照亮內部的門口 。
蓋勒·斯汀站在燈光前方的黑暗中 ，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 。
“跟我來。”
跟著黑面具走進漆黑的車廂后 ，周圍逐漸由暗轉明——這是一個囚籠構筑的通道 。
“我畢生，都在研究碳變反應 。 ”蓋勒·斯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一束束燈光不知從何而來 ，穿過囚籠的孔洞，照得他的身影忽明忽暗。
伴隨著兩人的前進 ，圖靈發現周圍的鐵籠中 ，出現了一些生物 。
狼，兔子 ，貓 ，鬣狗，蜥蜴 ，還有一堆他認不出來的形似外星物種的生物 。它們都定格在兇猛捕食的瞬間。
“我用了很多種生物進行實驗 ，得到了無數珍貴的實驗素材，但這都還不夠 。 ”蓋勒·斯汀仍在說著 。
隨著他們走進通道的越深處，這些生物的體型越來越大 ，皮毛和肌肉也逐漸變成機械外骨骼或不知材質的仿生肌肉 ，最終，一個巨大的籠子出現在通道的最深處。
“最終 ，我完成了我的畢生心血 。”
巨大的籠子打開 ，鬣狗從里面踱步而出，雙眼爆發出綠色的兇光 。
蓋勒·斯汀轉過身來 ，巨大的鬣狗就在他的身后蹲坐下來 ，四周無數的籠子不知何時已然消失，現在是一個開闊的廢舊實驗室。
黑面具示意圖靈走上前來 ，后者則將裝滿了記憶物品的小盒子放入了蓋勒·斯汀的手中。
他正要說話 ，就看到整個紙箱在蓋勒·斯汀的手中閃爍起來，就像是壞掉的電腦屏幕 ，伴隨著一陣強烈的彩塊 ，消失在蓋勒·斯汀的手中 。
“謝謝你調查我的死因 。 ”
圖靈不禁有些咂舌。
這樣就行了？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 ”
伴隨著蓋勒·斯汀的話，圖靈呼吸驟然變得有些急促 。
在死亡回憶中 ，高科技的士兵外骨骼 ，沉默的紅頭盔傭兵，血肉和鋼鐵融合的野獸 ，還有最后的鬣狗 ，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是我畢生的心血——鬣狗 。”
地面顫抖，巨大的身軀走到了圖靈的身前 。
“這是我一生知識凝聚的產物 ，無論你是想讓它成為戰爭兵器 ，研究材料，還是用來提取脫碳原液 ，現在都無所謂。”
“它是你的了 。 ”
鬣狗走到了圖靈身前 ，垂下了頭顱 。
但他深吸了一口氣：“第二個選擇呢？ ”
蓋勒·斯汀歪了歪頭：“你不想要它？”
“當然想，不過我想看看第二個選擇。 ”圖靈冷靜地回答 。
黑面具沉默了 ，他將手伸進了衣服里 ，摸出一本厚厚的書 。
準確的說，那是一份動物皮毛包裝的筆記本，書脊被沉重的金屬包裹。
蓋勒·斯汀將書放在了圖靈的手中：“這是我的研究手記 ，我的所有知識都在里面。但我不認為它們能夠比得上我的最終心血 ，所以…… ”
他反手按在書脊的鋼鐵上，似乎觸碰了什么開關 ，書脊一頭機關打開 ，里面是兩個小小的瓶裝注射器 。
“我在這里面放了兩瓶高濃度妖神因子的脫碳原液，你可以拿去培育出自己的妖化生物 。但相信我 ，沒有比鬣狗更好的了。”
“你要選哪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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