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畫屏東

寧帝國昭化二十三年三月初三 。

江南行省 。

廣陵城。

……

春光明媚,正是踏春的大好時節 ,畫屏湖的湖岸游人如織。

都是些俊男俏女 ,那些俊男多為仕子打扮,身著質地極好的長衫,頭發打理的油光水亮 ,手里還握著一把折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個個神采飛揚 ,搖頭晃腦的評論著近日在廣陵城傳揚的某首詩詞歌賦,慷慨激昂間頗有一絲指點江山的味道 。

可那小眼神卻出賣了他們。

他們的小眼神總是在不經意間偷偷的瞄一眼某個俏麗的姑娘。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來,“春天來了 ,又到了禽獸們躁動的季節 。”

他不再理會那些文人學子們,抬步沿著畫屏湖而行,穿梭在俊男俏女之間 ,不知不覺來到了畫屏湖的東畔。

這里人少。

清凈 。

還有一座名為煙雨的涼亭。

亭中無人,正好歇腳休息一下。

坐在了煙雨亭中,李辰安又看向了畫屏湖 ,這時候才輕聲的嘆息了一聲:

“看來 ,我真的回不去了! ”

“只是這原主的身世……! ”

原主也叫李辰安,廣陵城竹下書院院正李文翰的長子 。

這李家在廣陵城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是極為有名的書香門第。

書香門第當然有著更多的規矩 ,比如家族的子弟首先追求的是學問。

可偏偏原主對此毫無天份 。

他三歲啟蒙至九歲尚不能背下三字經 。

后學武,跟隨廣陵拳師鄭浩陽習武三年依舊不得其門!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棄,再經商……這已經是他父親低得不能再低的底線了!

在廣陵城的二井溝巷子購買了一鋪子開了一家食鋪 ,維持了三年便倒閉,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其父李文翰氣得是七竅生煙,用畢生的積蓄給他還了債 ,受不了小妾在他耳畔吹的那些風,在半月前將原主趕出了家門!

緊接著發生了一件狗血的事。

廣陵富商沈家前來退婚,那是一樁娃娃親 ,或許沈家賭的是李辰安能夠高中狀元——

廣陵李家在寧國的名聲極為響亮,因為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這樣的傳奇故事就發生在李家 ,只不過并不是李文翰這一脈 ,而是李家的長房和二房。

當然,他們而今都不住在廣陵城,而是在京都玉京城 。

在沈家看來 ,就算是排隊,接下來這氣運也該輪到李家的三房,卻沒料到這三房的長子是這樣一個無能之輩 ,當真是瞎了眼,差點偷雞不成蝕把米。

沈家現在退婚李家當然不會那么輕易同意,于是這事在廣陵城鬧的沸沸揚揚 ,李家出了個傻子的消息自然也流傳開來,一時之間李辰安這個原本默默無名的名字倒是弄了個家喻戶曉。

李文翰顏面掃地,將原主喚回好一通訓斥 。

十日前 ,原主郁郁而終,李辰安來到了這里。

沒有人知道曾經的那個李辰安死了,當然更沒有人知道而今活著的這個李辰安已經換了一個人。

李辰安對那些昔日恩怨并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他終究是個外來者 ,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人和他并沒有太多的關系 。

“也好,這里雖然落后 ,卻比起前世清凈一些。”

“嗯,也清閑一些。”

如此想著,這十余日來一直郁結的心情豁然開朗 ,于是,這及笄的畫屏湖在他的眼里便多了幾分靈動的色彩 。

尤其是畫屏湖上飄來了一艘畫舫之后。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三層樓高的畫舫,畫舫的前面插著一只高高的旗桿 ,旗桿上飄蕩著一面鮮紅的旗子,旗子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兩個大字——鐘離!

這是個復姓,隱約記得這個姓氏在寧國地位極高。

至于怎么個高法 ,原主頗為木訥,還很是自閉,對此也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

這同樣與他無關 ,甚至在這時候整個世界都和他無關 。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看客。

比如現在 ,他就看著那畫舫,覺得陽光下那畫舫挺美。

飛檐樓閣雕梁畫棟,看上去很是氣派又不失優雅 。

可惜的是那些掛著湘妃竹簾的窗盡皆緊閉 ,若是那竹簾能夠半卷,那半卷的竹簾里有一個俏麗的正在彈奏著琵琶的姑娘,那才是最美的。

就在李辰安如此想著的時候 ,亭外有腳步聲傳來。

他轉頭看去,便看見兩個人正朝著這涼亭走來 。

前面那人年約十六七歲,個子不高 ,大致一米六的樣子,不過面容姣好,穿著一襲雪白的云紋長衫 ,腰間系著一條青色祥云寬邊錦帶,頭發束起,戴著頂鑲玉小銀冠。

他的身后是一清秀的青衣小廝 ,手里提著一個三層的食盒。

這主仆二人在距離涼亭三步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

前面那少年似乎未曾想到這偏僻的煙雨亭里會有人 ,他抬頭看了看李辰安,眉間微蹙了一下又迅速展開來。

他身后的那小廝正要上前,他卻刷的一聲打開了折扇搖了搖 ,另一只手背負在身后,抬步走入了煙雨亭中。

他坐在了李辰安的對面 。

此刻的李辰安視線卻又投向了畫屏湖上,畢竟盯著一個陌生人一直看這很不禮貌 ,何況這陌生男子實在是太過俊俏——

他生的唇紅齒白,肌膚白里透紅仿佛吹彈可破。

再加上那雙柳葉般的眉,和眉下的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還有鼻孔里嗅到的那一絲淡淡的如蘭芳香……他差點以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所以剛才李辰安多看了這少年一眼,第二眼落在了他的胸前,嗯 ,八百里平川,是個男人。

長得很漂亮的少年男人 。

就是有點娘 。

那俊俏男子此刻卻打量著李辰安。

除了身材略顯高大魁梧之外,李辰安的穿著極為普通 ,就是一件青布麻衣 ,還有兩個補丁。

另外……那男子看的是李辰安的側臉,嗯,側臉比較立體 ,鼻子很挺,那道濃眉如劍很是精神 。

有精神的少年多了去了。

俊俏男子對李辰安失去了興趣,他也抬頭看向了畫屏湖 ,湖面的那艘畫舫此刻調轉了船頭忽然改變了航向,居然向這畫屏東的那處碼頭駛來。

于是李辰安便看見了船首垂下的兩道巨大的條幅 。

右邊寫著:‘眼里有塵天下窄’

左邊是空著的。

這應該是一副對聯,只是這上聯顯得有些小氣 ,似乎在發泄著某種不滿,卻不知道為何沒有寫下聯。

李辰安沉吟片刻饒有興致的誦讀了出來:

“眼里有塵天下窄……胸中無事一床寬 。 ”

這下聯他隨口而出,其實是合了他現在的心境 ,卻令那俊俏公子吃了一驚。

“這位兄臺……”

俊俏公子這時候說話了,李辰安回過頭來,又被那張臉給驚艷了一下 ,視線自然的又落在了那男子的胸前。

似乎感受到了李辰安那兩道目光之重 ,俊俏男子的那張臉蛋兒忽然一紅,他瞪了李辰安一眼,李辰安歉然一笑 ,“啊,不好意思,公子之俊世間罕見 ,在下倒是孟浪了 。”

俊俏男子未曾料到李辰安主動道了歉,他的視線掃過了李辰安的臉,李辰安眉間安然 ,雙眼澄澈很是中正坦然,并沒有絲毫褻瀆的味道,反而是與他這年歲不太相符的沉穩。

他又搖了搖手里的折扇以掩蓋剛才的窘態 ,卻又好奇的問道:“兄臺這下聯極好,是兄臺剛剛所想? ”

李辰安點頭,笑道:“有感而已 ,讓公子見笑了。”

這可不是見笑!

這人隨口而出的下聯簡直就是絕對!

若是這人將這下聯呆會呈送給鐘離府的人 ,他定能在對聯這一比試中拔得頭籌 。

若是他再能夠在詩詞上奪魁,他就能成為鐘離府上的姑爺!

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

尤其是對前來參加今科春闈的那些學子們 。

“兄臺也是前來參加科考的?”

李辰安搖了搖頭,他才來這世界十天 ,哪里有那本事去參加科考?

他壓根就沒想過科考,因為那樣很累,他只想賺點小錢過那閑適的小日子。

畢竟是個局外人 ,又何必入戲太深。

顯然李辰安的這舉動令那俊俏公子有些意外 。

他又看了看李辰安,指了指那艘畫舫,問道:“這位兄臺 ,可知今兒個鐘離府的三小姐在畫屏湖以文會友……說是以文會友,但在廣陵城所有人看來,恐怕是鐘離府為三小姐招親。 ”

“這對聯便是第一道門檻 ,若是下聯對的好,便能受邀上那畫舫……以兄臺剛才這下聯,定能成為座上賓。”

“鐘離三小姐可是這廣陵城的第一才女 ,還生得貌美如花 ,你看廣陵城的那些才子們一個個趨之若附……你為何獨坐此處還如此淡然?”

“哦, ”那俊俏公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知道了 ,公子本有大才,自不屑與他人為伍,看公子年歲不過十七八……這便是腹有萬卷書胸有千山竹!”

“只是以公子之才為何不愿去參加科考呢?”

“當今陛下惜才 ,能為陛下盡忠,能為大寧帝國效命,這不是讀書人本應該去追尋的么? ”

李辰安嘴角一翹 ,覺得這俊俏公子想的有些多,話也有些多 。

他喜歡清凈,此刻向這里涌來的人越來越多 ,所以他決定離開,于是站了起來,對那俊俏公子說了一句話:

“公子看走眼了。 ”

他抬步向亭外而行 ,又道:

“人生只似風前絮 ,

歡也零星,悲也零星,

都作連江點點萍。”

他跨出了亭子 。

“我本野草 ,無意爭春。”

俊俏公子眼睛一亮,他看著李辰安的背影,“公子貴姓? ”

“相逢何必曾相識 ,”李辰安背對著他擺了擺手,忽然想起對方那一身行頭顯然不是天涯淪落人。

“再見!”

他走入了涌來的人海中 。

仿佛逆流而上。

看上去有些孤獨,也有些孤傲。

俊俏公子怔怔的看著那漸漸消失的背影 ,忽然對身后的小廝吩咐了一句:“紙鳶,命玉衡跟著他! ”

“殿下……要不要查查他的底細?”

“不急,晚點讓麗鏡司去查 ,你記得莫要讓玉衡驚擾到他!”

“奴婢遵命! ”

叫紙鳶的宮女轉身而去,煙雨亭中,寧帝國四公主寧楚楚面朝畫屏湖負手而立 。

那雙美目流轉 ,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

并不是驚艷于李辰安展露出來的那些許才華 ,而是……

這人,挺有趣。

若是他成了鐘離府上的姑爺……這會不會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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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鐘離府的三小姐

李辰安對這古人以文選婿并無興趣。

他覺得這事極不靠譜,或許能夠選到一真正的才子,可這才子若是生的一幅不堪的模樣……剛才那俊俏少年說鐘離府的三小姐貌美如花 ,這豈不是成了插在牛糞上的花?

看那氣派的畫舫,想來鐘離府也是非富即貴的存在,這樣的人家 ,這樣的人家的小姐,何必用這樣賭運氣的法子?

等春闈結束放榜之后,從那榜上去擇一良婿豈不是更好?

也或者從權貴世家的子弟去挑選還能起到聯姻的作用 ,這些都比以文選婿更加靠譜 。

他僅僅是這么一想,畢竟這事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他的心若古井而不波。

前世的他年已經三十有五,被情這個字傷得很深 ,以至于他創造了巨大的財富卻依舊未婚 ,成了金光閃閃的鉆石王老五 。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心態究竟是為了報復曾經的那個女人還是為了彌補內心的寂寞空虛?或者兩者都有。

總之上輩子的他長期穿梭在花叢中,常常天南地北夜不歸宿 ,身邊的花當然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他見過太多的花 。

甚至還有泰國產的!

嗯,就像剛才那俊俏公子一樣。

其實現在靜下心來,才發現那是何等的荒唐。

荒寂了的是歲月 ,也讓一些真愛著他的姑娘心涼 。

那個世界的自己應該是死了吧?

那么誰會在自己的葬禮上魂斷愁腸?

或許一個都沒有。

啞然一笑,李辰安搖了搖頭,將曾經的過往甩在了腦后。

走出了洶涌的人海 ,他已來到了畫屏湖畔的南邊,轉頭望去,畫屏東全是人頭 ,如此看來那個鐘離府的三小姐當真有著莫大的吸引力,那么多的青年才俊,誰有那氣運成為那畫舫上的座上賓呢?

那艘畫舫已經靠岸 。

接下來應該就是所謂的文會了吧 。

李辰安轉身 ,沒再回頭去看一眼。

他望了望日頭 ,日上三竿,該回去了——

回那處已經倒閉的鋪子,他就住在那里。

那是個食鋪 ,曾經賣一些蒸餅草糕,既然只能在這里安頓下來,他決定將那食鋪重新開業 。

做菜他并不拿手 ,蒸餅草糕這腦子里倒是有做的法子,不過已經倒閉過了一次再開就不能再做那玩意了。

開個小酒館吧。

釀酒這活計自己知道,曾經因為好這一口甚至專程去某個酒廠看過 。

兜里還剩下二兩銀子 ,這是前些日子前身的母親托妹妹塞給他的。

本來有四兩,這十天花掉了二兩。

正是因為這些銀子才讓他暫時活了下來,所以他對這母親的印象極為深刻 。

那是一個慈祥善良的女人 ,也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女人,還是一個性格頗為懦弱的女人。

以至于作為李家正房,反倒是被那小妾給欺壓 ,李文翰估計是嫌棄那女人人老珠黃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生下的這兒子不爭氣,總之在原主的記憶中,李文翰對母親并沒有多少好臉色。

不過那小妾的兒子倒是遺傳了李家血脈 ,而今年十四,去歲時候就已經考取了秀才,成為了李文翰希望的寄托 。

在這個母憑子貴的年代 ,沒有任何背景的母親在李府的日子恐怕會越來越難熬。

母親不好過,妹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得把那鋪子經營起來,賺到了銀子將母親和妹妹接過來才是最好的 。

如此想著 ,李辰安離開了畫屏湖,走入了七里橋巷子 。

穿過七里橋巷子,再拐過八角亭就到了他所居住的二井溝巷子。

不遠 ,這樣慢悠悠而行大致也就是半個時辰。

他并不知道他的身后略遠處跟著一個背著一把劍的女子 。

她就是四公主手下四大高手之一的玉衡。

玉衡看著他的背影眉間微蹙露出了一抹疑惑——

他的背原本是微微勾著的,可隨著他向前而行漸漸地直立了起來,最后筆直。

步履雖然依舊很慢 ,卻很堅定 ,就像移動的標槍一樣 。

就像忽然之間蛻變了一樣。

蛻變了什么呢?

玉衡想不明白,也沒有再想,她的任務是跟著他 ,不驚擾到他。

只是她覺得有些怪異,掌管著寧帝國最高諜報機構的麗鏡司的四公主寧楚楚,怎么會對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子產生了興趣呢?

……

……

畫屏東 。

有侍衛將煙雨亭外數十丈距離的范圍給隔離了開來。

鐘離府的三小姐鐘離若水已經在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那艘畫舫來到了煙雨亭里。

當然 ,畫舫那邊現在極為熱鬧,因為要想登上畫舫,就必須對出那對聯的下聯 。

畫舫的甲板上擺著三張桌子 ,桌前坐著三個面容矍鑠的老者,他們是博學之士,為本次文會的評判。

岸上學子們所對出的下聯都將署名呈給這三位評判 ,若是能夠得到其中兩位的好評,此人便會受邀登上那畫舫的二層樓。

若是能同時受到三位評判的好評,便能夠登上這畫舫的三層樓 。

若是三位評判都對某一道下聯評審為甲上 ,此人便能成為三層樓里的坐上賓 。

鐘離若水回頭望了望那處的熱鬧 ,撇了撇嘴坐在了四公主寧楚楚的面前,她的婢女取了幔帳將這煙雨亭給圍了起來,于是里面發生的事外面便再也看不見。

她伸手就揭開了食盒 ,從里面取了一粒精致的點心,毫不顧忌形象的將那點心塞入了小嘴里,腮幫子頓時鼓鼓。

“還是京都云錦記的馬蹄糕最好吃!”

“我說……上個月你來信不是說要親去北漠的么?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要跑這廣陵城來?”

寧楚楚對鐘離若水的這番舉動似乎司空見慣 ,她也捻了一粒杏仁餅小小的咬了一口,“父皇改了主意,估計……估計是太子想要這個功勞 。 ”

她小口的咀嚼著 ,看上去比鐘離若水更加淑女,可偏偏她是寧國兇名在外的間諜頭子,而鐘離若水卻是寧國大名鼎鼎的大才女。

在吃相上似乎搞反了。

“去歲九月 ,北漠荒人犯邊,北漠有大將軍夏侯卓守衛,荒人哪里是他的對手 ,可偏偏荒人卻打下了九陰關 ,甚至占領了九陰城……”

“這夏侯卓不是太子殿下的家奴么?此舉……莫非是故意而為,以便太子殿下能斬獲軍功來壓二皇子一頭?”

寧楚楚又小小的咬了一口杏仁餅,那雙漂亮的眉頭一揚 ,“鬼知道呢?如果真是這樣……只怕他們是在火中取栗! ”

“荒人又不可怕 。 ”

“北漠承平已久,曾經的荒人是不可怕,可現在卻不一定了!”

“怎么說?”

寧楚楚咽下了嘴里的杏仁餅 ,“而今荒人的首領名叫宇文峰!這個人在五年前崛起于秀山部落,他用了三年的時間統一了北漠,在秀水原建立起了荒人有史以來的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池! ”

“那座城叫大荒城 ,昔日的北漠十六個大小部落被他征服,他創立了北漠二十七州,事實上他已經建立起了一個強大的國家 ,只是……只是廟堂之上并沒有意識到他接下來極有可能的野心!”

鐘離若水一怔,“有這么厲害?”

寧楚楚嘴角一翹,“恐怕比許多人所想的還要厲害! ”

“皇上是什么意思?”

“父皇他……估計也是想看看太子哥哥的能力吧。”

這話寧楚楚說的比較委婉 ,事實上她早已向她的父皇諫言 ,但顯然并沒有引起她父皇的重視。

也或者皇上另有考慮 。

誰知道呢?

“我來這里可不是和你說這些的,我就是想問問你,為什么要弄這一出以文選婿的破事? ”

鐘離若水抿了抿嘴 ,又從食盒中取了一粒桂花糕,使勁的咬了一大口,“程國公想要為他那兒子向我提親……那廝你知道 ,當年在京都我一直拿他當兄弟,他現在居然想要睡我!”

“父親又不愿得罪了程國公府,我能怎么辦呢?”

“思來想去沒個主意 ,后來還是沈家大小姐沈巧蝶給我出的主意,在程國公尚未從京都趕來之前向廣陵才子放出風聲……你瞧,這效果挺不錯的! ”

寧國大才女鐘離若水此刻絲毫沒有才女的樣子。

她那張俏美的臉上是洋洋得意的神色 ,腮幫子依舊在一鼓一鼓的,倒更像是一個性子頗野的丫頭。

寧楚楚也沒覺得奇怪,因為私下里鐘離若水本來就是古靈精怪的性子 。

她奇怪的是那個叫沈巧蝶的姑娘。

“沈巧蝶又是誰?”

“哦 ,廣陵糧商沈千山的女兒……才色雙絕啊 ,可惜命也不好。”

“怎么個不好法子? ”

“還不是怨她那爹! ”

鐘離若水憤憤不平,又道:“她爹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娃娃親 ,對方是李家……就是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可惜并不是當今戶部尚書李文厚的兒子,而是這廣陵城竹下書院院正李文翰的兒子 。”

“這不是挺好的么?畢竟出自書香門第 ,怎也配的上她一商賈之女 。”

“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李文翰的兒子名叫李辰安,這家伙身上非但沒有李家的書卷氣息 ,反而……怎么說呢,雖然廣陵城的人說他是個傻子這有些過了,不過這人確實極為普通 ,聽說而今還被趕出了家門,落了個破敗境地。 ”

“那確實也是誤了沈姑娘。”

寧楚楚對這事沒啥興趣便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

她忽然俯過了身子,神秘兮兮的對鐘離若水說道:“剛才我倒是遇見了一個少年 ,他隨口對上了你出的這對聯 ,我聽了覺得極好,你要不要聽聽?”

“摸樣兒怎樣? ”

“生的還算是英俊,關鍵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氣質……怎么說呢?十七八歲的年紀 ,卻偏偏有著一股七八十歲的老成……嗯,也不能說是老成,有些看不透。”

“你也看不透?”

“嗯 ,我也沒有將他看透。 ”

“好呀,這樣的人才有趣,哪像程家那小子 ,膚淺!他那對聯是怎樣的?”

“你聽好了!”

寧楚楚清了清嗓子,極為慎重的將那對聯給吟誦了出來:

“眼里有塵天下窄,胸中無事一床寬 。 ”

“你覺得如何?”

鐘離若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當為上賓 ,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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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一桶金

許是因為今兒個鐘離府弄出的這以文會友的動靜頗大 ,當然也可能是鐘離府的那位三小姐確實實至名歸。

往日里這二井溝巷子尚算熱鬧 ,今兒個街巷里卻頗為清凈。

李辰安就這樣慢悠悠的走到了巷子的東頭 。

陽光從他的頭頂消失,頭上是從院子里伸展出來的一根粗壯的榕樹枝干。

這便是他的那鋪子。

其實若是算起來,放眼偌大的廣陵城 ,這二井溝巷子并不是最偏僻的地方,若是給這個鋪子定個級別,大致相當于三級口岸 。

不好 ,也不太壞。

它還有個很大的優勢。

這鋪子的斜對面有一處名為淺墨的書院 。

比竹下書院要小一些,卻也有學子數百人 。

此刻淺墨書院里并沒有傳來讀書聲,想來書院里的那些學子們也是去了畫屏湖。

李辰安推開了這鋪子的門 ,站在里面仔細的看了看,墻頭已經斑駁,需要重新粉刷一下。

灶臺有些礙眼也礙事 ,開個小酒館并不需要這玩意,得拆除 。

將灶臺那位置弄成一個吧臺,后面打一排酒柜 ,燈籠有些陳舊得換成新的 ,那些桌凳倒是能用,就留下吧。

也就這樣了,關鍵的問題是釀酒。

釀酒當然不能在這里 ,得放到后院 。

抬步走入了后院,站在后院的天井中思忖了片刻,決定將釀酒的器具和存放糧食的地方放在西廂房 ,雖然不大,但小酒館本來就小,一天能夠出個十來斤酒也就足夠了。

仔細想想 ,這個寧國大致和前世的唐朝差不離。

唐朝時候酒的最高度數也就二十來度,尋常的酒也就在五度這個樣子,關鍵是售價還很貴 。

廣陵城的酒售價也很貴。

最便宜的酒一小斗售價在三百文錢。

一小斗大致是四斤 ,一斤在八十文錢 。

而好一點的酒,比如廣陵城的廣陵散,它的售價在一千文一斗 ,折一斤二百五十文!

與之相比 ,一斗大米才五十文錢,所以酒這個東西算是奢侈品,并不是尋常百姓能夠消費的起的。

而自己采用蒸餾法所釀造的酒 ,售價必然更貴,所考慮的就不是銷量,而是針對特定人群的特殊商品。

當然在二井溝巷子賣奢侈品這并不是個很好的主意 ,因為這里所住的人,幾乎都是尋常百姓,這些百姓可不是小酒館的目標客戶 。

李辰安仔細想了想 ,這年頭的酒若是香,恐怕還真不怕巷子深,畢竟是獨一無二的東西 ,大不了到時候再采取一些營銷的手段,將廣陵城里那些有錢的主顧給招攬到這里來 。

所以鋪子得對得起那些人的身份,這裝修就需要更加考究一些。

比如 ,布置成前世酒吧的那種模樣 ,要低調、神秘,還要有內涵。

莫問為什么又是釀酒,因為這玩意最容易實現 ,關鍵還是暴利 。

當然,提煉精鹽也是暴利,不過那東西受官府管制 ,在沒有足夠實力的時候去弄鹽就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

李辰安仔細的規劃了一下,簡單的算了算,發現了一個問題 ,兜里的這二兩銀子不夠。

主要是釀酒的器具,店鋪的裝潢,還有糧食的采買 ,需要大致三十兩銀子!

這怎么搞?

那個家的財政而今被李文翰的小妾一手掌控,想回去要銀子這顯然不可能 。

坐在了天井里的那張石桌子前,擺上了筆墨紙硯 ,李辰安一邊磨墨一邊再次梳理記憶 ,想要從記憶中尋找到一些其他的賺錢方法。

蹲在屋頂上偷偷觀察著他的玉衡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那少年在冥思苦想之后便落筆于紙上,一張一張未曾停筆的寫了十來張,他臉上的愁容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然 。

李辰安確實想到了一些簡單的賺錢法子。

比如今兒個畫屏湖那么多的人,想來那文會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大可以用手里的二兩銀子去采買一些茶水糕點在畫屏湖擺攤售賣。

也或者去給那些才子們訂餐送外賣 。

再或者……那位三小姐后面不是還要求上了畫舫的才子們作詩詞么?

這玩意兒自己腦子里很多 ,估計可以賣個極好的價錢,這也是最簡單的法子。

所以他寫在紙上的正是一些詩詞,他相信這些詩詞足以讓自己賺到第一桶金。

將桌上的紙晾干 ,然后揣入了懷中,他正要起身再去畫屏湖畔兜售這些詩詞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

見過 。

正是在煙雨亭中的那個俊俏公子的侍從。

紙鳶踏入這后院的時候微微皺了皺小眉頭 ,因為太過寒酸。

“公子, ”

紙鳶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矮了足足一個頭 ,她仰著脖子 。

“有事? ”

“我家 、我家公子請公子前去畫屏湖一敘。”

李辰安一怔 ,尋思怕是自己的那對聯被那俊俏公子記住,心想莫非是他拿了那對聯登上了那畫舫?

然后就有了再做詩詞的資格?

估摸是那俊俏公子做不出什么好的詩詞來,畢竟通常而言 ,顏值與才華成反比。

那公子生得太無暇,胸中自然沒有幾滴墨 。

如此一想,李辰安心里頓時有了主意。

他干脆坐了下來 ,看著眼前這清麗的青衣小廝笑道:“抱歉,還請給你家公子說一聲,我沒空。”

紙鳶楞了一下 ,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廝會拒絕 。

要知道能夠被大寧四公主相邀這是多少少年夢寐以求之事,是多么大的榮幸!

這家伙若是被四公主上了心,以四公主在皇上面前的恩寵 ,只需要她一句話,這落魄公子立馬就能平步青云。

可他卻說沒空!

對了,他并不知道那是四公主殿下。

紙鳶耐住性子又道:“看公子居于此間也無繁忙之舉 ,若是公子去一趟畫屏湖 ,也不過耽誤公子個把時辰……走一趟說不定比坐在這里更有益處 。 ”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但李辰安想偏了。

他愈發篤定是那俊俏公子需要自己為他做出一首驚艷的詩詞來。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疊紙,隨手取了一張放在了石桌上 ,笑道:“這是一首詞,作價……紋銀一百兩,憑這首詞 ,你家公子定能得償所愿 。”

說這話的時候李辰安一直看著紙鳶,他的心里也有些忐忑,畢竟就憑一首詞就賣一百兩銀子 ,這看起來確實有些心黑 。

愿不愿意拿出這么大的一筆銀子來買一首詞,這就要看那位俊俏公子的決心了。

以那公子穿戴的富貴,想來百兩銀子算不得什么 ,若是那公子傾心于鐘離府的三小姐,那這筆買賣就極有可能成交。

這就是供需關系 。

現在看來至少那位俊俏公子不缺銀子,因為這侍從在聽到這個價錢的時候并沒有太過于震驚 ,僅僅是愣了一下。

紙鳶確實愣了一下 ,一來是殿下要這詞來干什么?二來是一百兩銀子買一首詞……這算貴么?

不貴。

但要看出自何人之手!

若是出自太學院花滿庭花老大儒之手,那是萬金難求 。

若是出自玉京城四大才子之手,那也是價值千金。

可眼前這人……

居住在這樣的寒舍 ,名不見經傳,怎可能胸有文淵?

寧帝國極為重視文人,尤其是有才華的文人 ,若是此人在廣陵小有名氣,麗鏡司不可能不知道。

可麗鏡司確實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少年存在 。

所以他就算有才,那也是他自以為有才。

紙鳶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心想殿下這次算是看走了眼,這人……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狂妄!

她的視線落在了那張紙上,原本所想不過是怎么完成殿下的任務 ,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去一趟畫屏湖 。他去了,殿下再和他多聊聊,想來殿下也就能看清他的嘴臉 ,對他再生不起絲毫興趣。

作為四公主的婢女 ,紙鳶對詩詞說不上有多深的造詣,但耳渲目染之下也有一定的認知。

她這一瞧,頓時挪不開眼 。

她臉上的神色變得嚴肅 ,眼里的輕視消失不見 。

她仔細的默誦了兩次,愈發覺得這首詞極為驚艷。

至于驚艷在哪里卻說不上來,只覺得讀起來比京都玉京城四大才子所作的詩詞意境似乎更為悠遠。

李辰安面帶微笑仔細的看著紙鳶神色的變化 ,心里已經踏實了 。

他知道這銀子肯定是跑不了了,就看這侍從會不會還價。

畢竟是買賣,若是他砍價一半……也賣 ,畢竟缺銀子,這玩意兒又不要本錢。

紙鳶抬頭疑惑的看了看李辰安,那張臉依舊淡定從容 ,似乎對這首價值百兩銀子的詞極有信心 。

其實……他這價開得低了。

不過,他本無名,這價也算是合適。

等他出名之后 ,這首詞按照紙鳶的估計 ,應該價值千金!

她心想殿下請這少年去煙雨亭的意思也是想要知道他的詩文如何,鐘離府三小姐對這少年的興趣也在于他所作的那對聯 。

至于人怎樣,他就住在這里 ,鐘離三小姐若是想見隨時可來這里見見。

還是偶然相見。

若是對上了眼再說下文,若是沒對上眼,這事便能不作痕跡的揭過 。

如此 ,對鐘離府三小姐的名聲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于是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荷包,從里面取出了一張面值百兩的銀票。她將銀票放在了桌上,取了那張紙 ,視線落在了李辰安的手上 。

李辰安手里還握著那一疊紙 。

“公子,若是有暇,還是隨我去畫屏湖見見我家公子 ,可好?”

銀子到手,李辰安更不會去了。

他擺了擺手,“多謝你家公子好意 ,我真還有很多事……過些日子 、大致二十來天吧 ,若是你家公子有暇,請他來我這小酒館喝一杯我親手所釀的好酒! ”

“我請客。”

紙鳶四處看了看,鼻子還嗅了嗅 ,空氣中倒是有股淡淡的霉味兒,哪里有酒香味道 。

終究是少年,能釀出什么不一樣的好酒?

能好過廣陵城的廣陵散?

更不用說玉京城的瑞露了。

再說以殿下身份之尊 ,豈會來這樣的破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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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詞!

兜里揣著這一百兩銀子的銀票 ,李辰安在后院又呆了小半個時辰 。

倒不是再去寫那些詩詞,能夠以一百兩銀子賣出那首詞在李辰安看來僅僅是因為那俊俏公子需要,這樣的生意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他并沒有想著再去賣第二首。

他在畫釀酒需要的那些器物。

這些玩意兒需要去訂做,活計比較多,要用到鐵匠、木匠還有磚匠以及窯匠 。

有些活得請人來這里做 ,有些器物可以去西市采買 ,也有些需要在匠人的鋪子里打造。

所以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馬虎,他甚至標明了規格以及他所想要的那些要求,務求一次將這事搞定。

他不喜歡麻煩 ,事情能夠一次辦好那就是最好的 。

在仔細的檢查過一次之后,李辰安確信沒有任何遺漏,于是將這些紙也揣入了懷中 ,

便見得已近午時,該出去吃個飯,然后將這些事都安排下去。

他抬步走了出去 ,依舊沒有鎖門,因為這個家里目前還沒有值得賊惦記的東西。

一邊走一邊想著一些事,自然也就想到了畫屏湖的那場文會 。

也不知道那俊俏公子拿著那首一百兩銀子買去的詞有沒有奪得文魁 。

他啞然一笑 ,想著畫屏湖畔那么多的人,這時候應該連對聯都還沒有對完,要等到最后的結果 ,恐怕得傍晚時分了。

他估計得沒錯 ,畫屏東現在依舊還有很多的人。

所以鐘離若水并沒有登上畫舫,她依舊和寧楚楚呆在用幔帳圍著的那煙雨亭中 。

只是她此刻沒有再去取那食盒里的糕點,似乎忘記了京都云錦記糕點的美味 ,她瞪大了眼睛甚至屏息住了呼吸,正仔細的看著面前的這張紙上的這首詞。

若論文學上的造詣,鐘離若水比寧楚楚確實要強上許多。

畢竟術業有專攻 ,寧楚楚更醉心的還是武道 。

當紙鳶將和李辰安的那番對話講給了二女之后,她便將那張用一百兩銀子買來的紙呈給了寧楚楚。

寧楚楚和鐘離若水當然頗為驚訝。

其一便是那人當真沒有前來參加文會之心,這便說明他也沒有成為鐘離府姑爺的心 。

此前鐘離若水認為是那人頗有自知之明 ,知道在這如過江之鯽的學子中難以出頭,與其費盡心思莫如放棄。

就算那副對聯在給了三位學士看過之后都給出了甲上的最高評判,她對那少年也僅僅只有一些好奇。

他若能來當然最好 ,他若不來……堂堂鐘離府的三小姐還愁擇不到一良婿下嫁么?

再說對聯之于詩文,顯然詩文的難度更大,鐘離若水并沒有期望過四公主偶遇一男子就有著驚艷的才華 。

可現在看來 ,顯然并不是那樣。

她看著那首詞 ,似乎看見了那個人,她因為這首詞里的意境而傷悲。

這樣的感覺已經很久未曾有過 。

他真的很有才華,而且是高八斗的那種!

可他對自己這文會招婿卻無興趣……

這對向來自負的鐘離家三小姐有一點小小的打擊 。

其二便是這首價值百兩銀子的詞……這么好的詞偏偏用了銀子來衡量其價值 ,此舉在鐘離三小姐看來就有些褻瀆的味道——

文字是神圣的!

好的詩詞文章更是引人入勝發人深省的!

這怎能與錢財掛鉤呢?

這是對詩詞的極大的不尊重!

“這敗家的……他賣便宜了啊!”

鐘離三小姐很是郁結,氣鼓鼓又道:“以此詞之水準,賣萬金方能匹配! ”

“這詞 ,真有那么好?”寧楚楚驚奇問道。

鐘離若水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點了點頭:“極好!”

想了想,覺得這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這首詞 ,又補充了一句:“單憑這最后一句便可列入《寧詩詞集淵百篇》前……前五十! ”

寧楚楚真正大吃了一驚,寧國開國三百年,歷代皇帝宣揚文治 ,于是出了文人墨客無數。

這里面自然有許多鼎鼎大名的大家,這些大家所做出的詩篇得天下學子共舉,然后由太學院編撰了一本《寧詩詞集淵百篇》 。

里面收錄的是三百年來最精華的一百首詩篇 ,任意拿出其中一首 ,都是難以超越的存在!

可現在鐘離若水卻說這首詞可列入這巨著的前五十……那人豈不是也有大家之才華?

花滿庭花老大儒曾經作的那首《長相思、惜梅》好像排在這詩集的第三十六位,如此說來,那少年在詩詞上的造詣 ,或者說至少在這首詩詞上的水準已接近花老大儒了?

也是,那最后一句品之韻味悠長也當真令人斷腸。

難怪她會說這詞價值萬金!

“不過這也是我的評判,或許有一些主觀上的看法 ,要更公正的去評判它……需要請花老大儒召集七大家來共同賞析。”

“但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在我看來,這首詞就是今日文會之魁首了!”

寧楚楚微微頷首 ,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你說……他這是受了多大的情傷才能作出如此刻骨銘心的詞來? ”

“哎……我哪知道?但他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可不像陳哲那廝那般膚淺! ”

“這樣的人已經嘗過了情之一字的苦 ,若是真得了他的心,他定會更加珍惜,所以 ,這并不是什么壞事 。”

鐘離若水轉頭看向了紙鳶 ,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紙鳶一怔,不好意思的低聲說道:“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未曾想到他有如此才華 ,奴婢并沒有去問。 ”

“他住在哪里?”

“在二井溝巷子的東頭,那有一顆大榕樹,倒是很好辨認。”

“走 ,咱們去見見他! ”

寧楚楚一怔,“有這么急的么?知道他落腳之處還不好辦?我倒是覺得你先將這里的事給應付過去……這婿,還要不要選?”

鐘離若水聳了聳肩 ,又取了塊糕點塞入了嘴里,忽然覺得這云錦記的糕點也沒啥滋味,她的心思兒依舊在這首詞上 ,然后又飄到了那人身上 。

“選還是要選的,畢竟萬萬不能嫁給了程哲那小子,只是……”

鐘離若水俯過了身子 ,眼睛閃閃發亮 ,“你再給我說說他生的什么模樣! ”

寧楚楚瞅了她一眼,心想這小妮子而今的心思恐怕都被那人給勾了去,見了這首詞 ,對外面那么多的少年再生不起多少興趣。

“長相……說不上很俊,粗眼看去和文人的模樣沒太大聯系。身材挺不錯,性子真穩 ,若是再有些身手,到麗鏡司來當個小密探倒是合適 。”

“你可別打他主意,”鐘離若水乜了寧楚楚一眼 ,“你麗鏡司可都是女人,他一大老爺們跑去不妥。再說,文不可貌相 ,誰說文人定要秀氣?國子監那位周大儒他秀氣么? ”

“我說,叫你麗鏡司的人查查,或者我叫家里查查 ,只要身世是清白的 ,”

鐘離若水臉蛋兒微微一紅,又取了一塊糕點,臉上蕩漾起了一抹春意 ,“窮點沒啥,我有的是銀子!”

“房舍簡陋一些也沒啥,我出錢買一棟大宅子! ”

“出生低微一些也沒關系 ,我就是豪門! ”

她眼珠兒滴溜溜一轉,“估計也沒功名,這還是沒啥 ,咱不需要。”

寧楚楚驚呆了 。

“那你看中了他那一點?”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你可記得大德年間出的那位商丞相? ”

寧楚楚頓時就吃了一驚 。

大德乃是寧國第六任皇帝的年號,距今已有百年之久。

那位名垂青史的商丞相便是出身布衣 ,本躬耕于商平。

當時的玉華公主游歷天下途徑商平小憩的時候恰好遇見了從田間起來的商不器 。

據說那日夕陽正好,少年商不器扛著鋤頭對著那夕陽吟誦了一首詞,便是而今存于《寧詩詞集淵百篇》里排在第二十二位的那首《清平樂 、春夕》。

玉華公主被那首詞驚艷 ,就此留下 ,演繹了一場精彩的鳳求凰。

商不器也無功名,也寂寂無名,也很窮 ,但玉華公主卻用她的那雙慧眼選中了商不器,緣由之一是那首詞,緣由之二就是商不器的那句名言——

‘非淡泊無以明志 ,非寧靜無以致遠!’

此刻鐘離若水居然將那人和商不器相比……

“寧國至今只出了一個布衣丞相!另外……”

寧楚楚也俯過了身子,臉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她低聲說道:“你看 ,我也是公主!”

鐘離若水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 。

她瞪了寧楚楚一眼,“可人家玉華公主詩書滿腹,二人結為連理那叫琴瑟和鳴 ,你…… ”

她眉眼兒一挑,絲毫不顧及寧楚楚公主的身份,“你舞刀弄劍倒是行 ,可那少年卻不能陪著你浪跡江湖 ,所以,還是我更適合一些。”

寧楚楚頓時笑了起來。

“逗你玩呢,你真當能夠撿到一個商不器?”

“嘻嘻 ,可說不一定 。 ”

“但人家商不器不僅僅是詩詞了得,他懂的東西可多了。而那少年……”

紙鳶這時忽然想起李辰安最后給他的說的那句話,她連忙低聲說道:

“殿下 ,奴婢在臨走時候他倒是說了一句話。他說……請殿下二十日之后去他那小院他請殿下喝一杯他釀的酒,聽這話的意思,他好像會釀酒 。”

“酒? ”

“嗯 ,他就是這么說的,還有,殿下 ,他好像手里還有好多這樣的詞。”

寧楚楚和鐘離若水頓時一驚,異口同聲問道:“真的?”

紙鳶咽了一口唾沫,她也沒想到那寂寂無名的少年隨便取了一首詞就能價值萬金啊!

若早知道就全給他買了!

“反正當時他手里捏著一疊紙 ,奴婢估計應該是真的。 ”

“對了 ,玉衡肯定知道 。 ”

“去叫玉衡回來……另外,叫開陽查查他的底細,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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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哥有銀子

當紙鳶再次尋到玉衡的時候已經是未時末 。

她去了一趟二井溝巷子的那顆大榕樹下的鋪子卻撲了個空,而后跟著玉衡留下的印記一直尋到了西市的一處瓷器鋪子前。

玉衡跟著紙鳶去了畫屏湖 ,臨走前還探頭向鋪子里看了看。

李辰安當然不知道他的身后一直跟了個小尾巴,此刻他正在和這鋪子的掌柜解釋著這張紙上畫著的這玩意兒 。

難度并不大,只是器形略顯怪異。

雙方很快談妥 ,順便他還買了幾口缸子,訂做了一批小巧玲瓏的罐子。

付了定金,約定好了交易的時間和地點 ,李辰安離開了這瓷器鋪子繼續在西市尋找著他所需要的東西 。

西市是廣陵城里一個極為繁華的集市,油鹽柴米醬醋茶都能在這里買到。

當然那些鐵器瓷器木器等等這里也有。

李辰安走走看看,偶爾去某個鋪子前取一小物件頗有興趣的瞧瞧 ,然后又緩緩而行 ,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也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挺不錯 ,這是前世所未曾有過的體會,心想這才是接地氣的人間煙火 。

上輩子發跡之后過的是在云端的生活,那是許多人所羨慕的 ,但他們都不知道那生活背后的酸甜苦辣。

為了生意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恨不得立馬弄死對手,和官場往來阿諛奉承卑躬屈膝低賤的像孫子一樣。

腦子里的那根筋時刻都是繃著的,生怕某個地方出了岔子令自己從那云端跌落下來 。

失眠、焦躁、甚至抑郁都是別人看不見的折磨 ,他們所看見的都是那表面的風光。

現在這樣挺好。

那個小院子雖然簡陋,但睡得安然 。

而今也沒有了焦躁的情緒,一切都可以慢悠悠的來 ,嗯,小酒館開起來之后也不用求生意多好,能夠小有盈利也就夠了 。

錢財這個玩意兒 ,現在的李辰安才真正明白它真的就是個身外之物。

不可缺 ,但也沒必要太過用心去追求。

夠一家子人正常的開銷也就行了,當然若是一年到頭還能有幾個盈余那自然最好 。

這對于他而言并不難。

李辰安如此想著,路過了一處木器鋪子 ,在這里又買了兩張床,在隔壁的雜貨鋪子添置了幾床褥子棉被。

這些東西給了錢鋪子負責送貨,服務挺好 。

當他從鋪子里出來 ,繼續向前而行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哥 、哥!”

轉頭看去,正是妹妹李巧兮。

李巧兮年十四 ,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生得頗為小巧,只是眉眼尚未長開,頭發略顯枯黃 ,臉上的稚氣顯得有些重。

但她的心思兒卻很細致,以往還在那個家里的時候,妹妹從未曾嫌棄過這哥哥的愚鈍 ,反而還一直在鼓勵著他 。

“真的是你 ,我去了那鋪子,你不在。 ”

李辰安看了看李巧兮手里擰著的一個小袋子,笑道:“來這西市逛逛 ,有事?”

“娘病了,前些日子請了郎中抓了一副藥,喝了三劑尚不見好轉……我、我本想再去請回春堂的張大夫……”

李巧兮抿了抿嘴 ,臉頰露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她垂下了頭,咬了咬牙 ,腮幫子一鼓一鼓,恨恨的說道:“那女人不給銀子! ”

那女人當然就是那位小妾了。

若是說起來,李辰安兄妹倆應該叫她一聲二娘 ,但顯然兄妹二人對那二娘都沒什么好感 。

而今母親生病需要診金湯藥錢她居然不給……這令李辰安皺起了眉頭。

“走,咱們去請回春堂的張大夫。”

李巧兮沒走 。

因為回春堂的診金很貴 。

她兜里沒銀子。

而她這哥哥兜里,顯然比她的臉還要干凈。

她深吸了一口氣 ,將手里的那小袋子提了起來 ,“我用那方子抓了一副藥,回去再煎給娘服下再看看 。”

李巧兮去二井溝巷子找李辰安壓根就沒想過這哥哥有銀子請大夫,十日前給他的那四兩銀子在李巧兮看來他恐怕早已花光。

她僅僅是希望哥哥能夠回去看看娘。

但李辰安此時對她說的一句話卻令她愕然抬起了頭來——

“去回春堂 ,哥有銀子 。 ”

看著李巧兮難以置信的眼睛,李辰安從懷中取出了剩余的三張十兩的銀票,另外還有五兩左右的碎銀。

李巧兮張大了嘴巴 ,忽然緊張的左右看了看,扯了扯李辰安的衣裳,低聲問道:“哥 ,你又去賭錢了?”

這前身做了三年生意欠了一屁股的債,正是因為去了賭坊。

起初倒不是他自己去的,而是被二井溝巷子里的一個名為孫二的小混混帶去的 。

第一次小贏了一兩銀子。

第二次大贏了五兩銀子。

而后一發不可收拾 ,接下來輸了個底朝天 。

若不是那鋪子的地契在他母親的手上,李辰安會悲劇的發現穿越而來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此刻李辰安陡然拿出這么多的銀子著實嚇了李巧兮一跳。

“哥,你向母親發過誓的……你……你……”

她臉色很是焦急 ,跺了跺腳 ,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怎么這么不爭氣!這是要氣死娘啊! ”

李辰安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

他非但沒有因為妹妹不問青紅皂白的責怪而生氣,反而還露出了一抹微笑 。

有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自己了?

他揉了揉李巧兮的腦袋,“哥沒去賭。”

“那哪來的這么多銀子?”

“哥正經賺來的 ,走吧,咱們去回春堂,莫要耽誤了給娘治病。 ”

李巧兮狐疑的看著李辰安 ,未曾在他的臉上看出異樣,但她心里卻有了些許異樣 。

以前的哥哥生性是懦弱的,是膽怯的 ,更是不善言語的。

那懦弱甚至刻在了他的臉上,平日里都是畏畏縮縮,走路都是勾著頭 ,似乎生怕有人認出了他來,似乎更怕有人知道他就是李府那文不成武不就的無用長子。

可現在……

現在他的臉上面帶微笑一片淡然,那淡然間流露出來的是令她李巧兮心安的神采 。

于是她將那些疑惑暫時放下 ,覺得先給母親治病更為重要。

兄妹二人離開了西市向位于長樂巷子的回春堂而去。

……

……

畫屏東 ,煙雨亭 。

當玉衡將她所見向寧楚楚和鐘離若水詳細的講述了之后,二女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我原本以為他的這首詞是他花費了許多時日才作出來的,畢竟作詞這種事并不容易。 ”

鐘離若水坐直了身子 ,悠悠一嘆,又道:“這么好的詞,他居然提筆就落成……這樣看來 ,他手里的那一疊紙,那可是十來首詞啊!”

“姑且不論其余幾首如何,單就這下筆如有神一揮而就的氣勢 ,就不是那些自詡為才子的人可比擬!這是怎樣的博學,這是怎樣的造詣!”

“不行,這人我得去看看! ”

鐘離若水站了起來 ,“現在就去!”

寧楚楚當然也震驚于那少年的才華,只是她比鐘離若水更理智一些 。

她一把摁住了鐘離若水的肩膀,“別這么猴急猴急的 ,我不是都讓開陽去查了么?”

“這處的初試就快結束 ,你可得去畫舫主持接下來的詩詞比試,至于他……等開陽調查完他的身世再說。 ”

“畢竟這么一個有大才的人卻隱于市井多少有些說不通,我懷疑他從別處而來 ,萬一他的品性有問題……從這首詞看來他被情傷得極深,萬一他在別處已有了家室,那就算他才高八斗也不是你的良配。”

寧楚楚的這番話令鐘離若水冷靜了下來 。

廣陵城雖大 ,卻如此突兀的出現了一個可驚艷世間的大才子,這確實沒啥道理 。

文這個東西某些方面和武有共通之處,文要勤學 ,武要苦練,都是水磨功夫,哪怕是最有天賦的天才 ,也是需要積累,而后再薄發。

當然,真正阻攔了她的是寧楚楚最后的那句話。

鐘離家的三小姐當然不可能去給某個人當小 ,哪怕他官居一品也不行!

紙鳶不是說他要在二井溝巷子開一個小酒館么?

那有的是時間將他祖宗十八代都給查個清清楚楚 ,到時候再下手才更為穩妥 。

于是鐘離若水又坐了下來,忽然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意:

“你說……若是他家世清白尚無婚配……我是不是也應該主動出擊?”

寧楚楚漂亮的眉兒一揚,抬起了杠:“可他是我先遇見的! ”

“哼 ,你堂堂一公主殿下,未來的夫婿定是出自某個國公府,這山野小民你也能看得上?”

“這可說不準 ,畢竟我也希望未來的夫婿如那商丞相!”

鐘離若水瞪了寧楚楚一眼,并沒將她這話放在心上,因為寧楚楚是公主 ,她的未來更難自己掌控。

就在這時,有一丫鬟匆匆走了進來。

她對二人道了個萬福,對鐘離若水說道:“小姐 ,對聯這一關,周夫子他們挑選出了百名年歲在十六至二十間的少年 。 ”

“其中登三樓者有二十六人,您邀請的那位沈巧蝶沈姑娘也來了 ,正在三樓后艙等候。”

鐘離若水點了點頭 ,向寧楚楚說道:“走吧,咱們去會會那些才子們。”

二人站了起來,鐘離若水又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他沒來 ,所以總感覺缺了點什么 。 ”

“就當是這三月三的一場文會吧,至于擇婿……程國公若是到了,你可得幫我攔著點! ”

走出了這煙雨亭 ,已是夕陽西下時候。

望著被夕陽染紅的畫屏湖,鐘離若水心想,若是他在 ,見此情此景而作一首關于夕陽的詞,能不能和名垂青史的商不器相媲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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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兇悍的李辰安

被鐘離若水惦念的李辰安此刻已經和妹妹帶著回春堂的張大夫來到了李府。

對于這里的記憶當然是深刻的,只是當李辰安理清了那些破事之后,這些記憶被他刻意給塵封了起來 。

記憶中對此間并無眷戀 ,反而是發至內心深處的抗拒 ,多是些極為負面的情緒。

這里沒有歡樂的童年,也沒有愉快的少年。

那個叫李文翰的父親為了李家第三房的榮譽,將本不是個讀書的料子的兒子給活生生逼迫成了一抑郁癥患者 。

他太功利 。

大房和二房出了許多人才 ,尤其是名揚寧國的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

一門七進士出自李家大房,父子三探花出自李家二房。

探花必然是進士 ,所以這兩房共有進士十人!

而今官當得最大的就是李家二房的李文厚,年四十,已至戶部尚書。

按照道理 ,這兩房早已發跡本應該帶著第三房共同富裕,記憶中人家確實也有過提攜,但倔強的李文翰卻拒絕了 。

他堅信自己能夠親手教出一個甚至幾個進士出來 ,然而李家的祖墳埋的似乎更偏向于那兩房。

李文瀚本身只是個舉人,考進士數十年而不中。

舉人本可以外放為官,這事兒那兩房就曾經表過態 ,但李文翰卻沒有領這份情 。

他依舊留在廣陵城 ,倒是從竹下書院一夫子變成了而今的院正。

他立誓要教書育人,其實他所想就是自己不第那就將兒子培養成材。

奈何長子李辰安就給了他一個當頭棒喝,令他在絕望之后 ,連帶著疏遠了他的發妻,也就是李辰安的母親丁小娥 。

同時,這三房和另外兩房之間似乎也因此起了隔閡 ,而今已有十余年未曾再有往來。

所以這也是廣陵糧商沈千山在打聽到這些之后,敢于上門來退婚的原因之一。

若是三房和睦,哪怕李辰安庸碌一生 ,沈千山也定會將其女沈巧蝶嫁給李辰安,就憑李辰安的二伯是戶部尚書這一點 。

這些思緒從李辰安的腦子里閃過,他嘴角一翹 ,一笑了之。

隨著妹妹跨入了李府的房門,走過了前花園,正要踏上去往東院的那月亮門 ,一個聲音卻忽然傳來:

“喲 ,這不是大郎么?都被你父親逐出了家門,這是什么風又將你給刮回來了呢?”

李辰安轉頭望去,便看見一個妖艷的女人手里捏著一條紅綢面帶疑惑向他走來。

眼里滿是警惕 ,面色自然不善 。

這就是那個叫姜慧的小妾了 。

李辰安眉梢一揚,隨口冒出了兩個字:“東風!”

姜慧愣了一下,因為以往這李府的長子是萬萬不敢和自己頂嘴的 ,他在自己的面前永遠卑躬屈膝,哪怕自己將他當成一條狗一樣呵斥,他從來也都是受著。

可今兒……

他非但抬頭看著自己 ,臉上那笑意也不懷好意,關鍵是他居然敢調侃自己。

她臉色一沉,“怎么?這些日子在外面混著倒是長了脾性? ”

李巧兮很是擔心哥哥又吃了虧 ,她扯了扯哥哥的衣袖,看了看站在一旁頗為尷尬的張大夫,又向李辰安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讓哥哥忍忍 ,先給娘治病要緊 。

李辰安便沒有搭理姜慧的這句話,他收回了視線,抬步就往那月亮門跨了過去。

“你給我站住!”

姜慧一聲呵斥 ,雙手叉在了腰間,“你而今不是這府上的人,你敢進去小心老娘叫人打斷你的狗腿!”

李辰安眉間一蹙收回了邁過的那只腳 ,卻并沒有去看姜慧,而是對妹妹輕言細語的說道:“你帶張大夫先去給娘治病。 ”

“哥……”

李巧兮抬頭望著李辰安,眼里極為擔憂 ,但她看見的依舊是哥哥臉上那依舊淡定從容的微笑 。

“聽哥的話,呆會哥就進來。”

說著這話,李辰安又揉了揉李巧兮的腦袋 ,“進去吧,乖!哥不會有事。 ”

這是哥哥今天第二次揉自己的腦袋 。

李巧兮心里很是怪異,因為以前的哥哥從未曾有這樣的親昵之舉。

她沉吟片刻 ,“好漢不吃眼前虧 ,你小心一些。”隨后帶著張大夫走入了那月亮門 。

姜慧露出了得意洋洋之色,“怎么,還有銀子給那該死的女人治病啊?老娘可把話給你撂這 ,為了給你陪那一檔子破事,你那爹可是花費了百兩銀子!”

“那事之后,你們都甭想再從老娘這拿到一文錢! ”

“沒出息的東西!”

“還不快滾?莫非要老娘將你亂棍給打出去!”

姜慧話音未落 ,突然,李辰安一個箭步就到了她的面前,她頓時一驚 ,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李辰安的速度更快,便聽“啪……! ”的一聲脆響 ,李辰安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力道極大。

抽得姜慧腦袋一偏,一口鮮血從她嘴里噴了出來 。

“你……! ”

一個你字剛剛出口,又是“啪……!”的一聲 ,李辰安第二個巴掌甩在了她的另一邊臉上 。

“你什么你?”

李辰安欺身一步 ,抬腿就是一腳,這一腳將驚魂未定的姜慧給踹出去丈余。

她“砰! ”的一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似乎忘記了疼痛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盯著李辰安,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居然沒敢再說出一個字來。

“我從不打女人 。”

“你不是女人 ,你是禽獸……不對,這侮辱了禽獸,你是禽獸不如!”

李辰安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姜慧便愈發看清了李辰安此刻那猙獰的臉。

她在地上向后挪動,手里的紅綢巾落在了一旁,她嘴里不停的在求饒:“不、不要過來 ,你……你…… ”

李辰安停了下來,這話聽起來有些歧義,好像自己要對她做點什么似的。

“你記住了 ,以后夾著尾巴當你的小 ,若是往后你再敢對我 、對我娘、對我妹妹大聲說一個字……”

他面色一沉,惡狠狠的吐出了一句話:“我真的會殺了你!”

姜慧豁然覺得渾身冰冷,她仿佛已感受到了李辰安散發出來的那無形殺意 。

就在這時 ,剛才姜慧的驚呼驚動了府上的那些家丁,此刻那五個家丁正向這里跑來。

他們看見了李辰安,也看見了坐在地上的姜慧。

在這個府上 ,姜慧儼然已成為了他們的主子,而今見主子受辱,五人嗷嗷叫著便向李辰安沖了過來 。

若是前世的李辰安還真不懼怕這五個人 ,因為他練過跆拳道,平日里除了尋花問柳之外也有健身,身體素質保持得相當不錯。

但這前身的身子卻就是個花架子 ,這十天來他都在想著一些問題尚來不及去鍛煉,顯然不是這五個家丁的對手。

李辰安左右看了看,左邊的花園旁放著一把鋤頭!

此刻姜慧見援兵到來頓時就忘了疼痛和恐懼 ,她依舊坐在地上 ,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打、打 、打死他、打死他! ”

李辰安轉身向那花園跑去,一把擰起了鋤頭,雙手一輪 ,便向沖在最前面的那惡奴砸了下去 。

他當然沒有用鋤刃,因為不能弄出了人命。

可那鋤柄帶著鋤頭的重量這一家伙砸下去也不得了。

若是砸在腦袋上估摸著就開了瓢,所以他砸的是那惡奴的肩膀 。

那惡奴以往從未曾將這李府的大少爺放在眼里 ,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兇悍就足以將李辰安嚇尿 。

所以他大意了。

他沒有躲。

“砰!”的一聲 。

他也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李辰安根本就沒有因此而停留,因為打架這種事務必要一擊讓對方喪失戰斗力。

鋤頭落地,他雙手一撐 ,以鋤柄為支點他一躍而起,向第二個惡奴一腳踹了過去。

那惡奴被這一腳踹飛,李辰安落地 ,順勢將鋤頭橫掃,“砰! ”

“啊……!”

寫來話長,其實也不過數息之間 ,李辰安手握鋤頭有如戰神一般 ,那五個惡奴盡皆倒地,一個個哀嚎不斷 。

有人斷了腿,有人折了胳膊 ,有人碎了肩,也有人臉腫得像個豬頭。

血染紅了那一片地,哀嚎驚得歸巢的鳥雀飛起。

姜慧這就驚呆了 。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經那個懦弱的少年怎么突然變得如此兇悍!

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

她本以為自己已掌握了他們娘仨的一切 ,包括他們的命運。

現在她才豁然發現自己完全錯了 。

所以他以前都是裝的?

一定是這樣。

他接下來會做什么?

難道他是為了這李府的家業而來?

他、他會不會真敢殺了自己?

李辰安扛著鋤頭走到了姜慧的身邊,他忽然咧嘴一笑,這笑意看在姜慧的眼里卻如見惡魔一般。

“你 、你別亂來!”

李辰安突然收斂了笑意 ,將肩上的鋤頭一揚,高高舉起,姜慧頓時面無人色 ,一聲慘呼:“不要……! ”

“砰! ”

李辰安這一鋤頭鋤在了一旁的一顆梅樹上 。

“啊……!”

姜慧雙腿亂蹬,黃白之物頓時流了一地 。

“長點記性,守點規矩 ,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他丟下鋤頭 ,轉身而去。

大門處走來了一個人 。

他是李辰安他爹李文翰。

李文翰看見的是這院子里的凄慘景象,也看見了李辰安的背影。

“孽子,你這是做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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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男人

李文翰怒發沖冠 。

今兒個花滿庭花老大儒受邀前來竹下書院講學,卻因鐘離家的三小姐在畫屏湖以文會友導致了書院里的學子們盡皆去了畫屏湖。

寧國的文風極盛 ,各種的文會也極多。

國子監本著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想法,每每各地有大型文會是倡導學子們去參加的,何況畫屏湖的這場文會據說還和鐘離府三小姐的幸福有關 ,這事自然就不能阻止 。

倒是落了清凈。

作為竹下書院的院正,他和廣陵城學政章平舉張大人一起陪著花老大儒在竹下書院的翠竹園里暢談了一番。

自己提出的某些觀點得到了花老大儒的認可,自己所作的一首詞也得到了花老大儒的贊許 ,這當然令李文翰很是激動 。

畢竟花老大儒可是寧國七大家之首的博學之士,《寧詩詞集淵百篇》的最終審核者。

李文瀚原本還意猶未盡,恨不得將自己平日里嘔心瀝血所作的那些詩篇都給花老大儒賞析一番 ,奈何日頭偏西 ,花老大儒也想去湊湊畫屏湖的熱鬧。

于是李文瀚只能遺憾的道別,只能寄希望于花老大儒能夠在竹下書院多呆上一些時日 。

不過今日受益良多,尤其是花老大儒的那番勉勵令他心情舒暢 ,覺得終于遇見了賞識之人,未來可期 。

在回來的路上,李文翰打了一斤酒 ,還買了一只鹵雞。

本尋思今兒個晚上好生的小酌一杯,和小妾姜慧再好生溫存一番,讓姜慧再給自己生個兒子 ,卻不料回家看見的是這番景象!

原本美好的心情瞬間被眼前的這一切撕得支離破碎。

他當然怒從心起,差點將手里的那酒壺向李辰安砸去 。

坐在地上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姜慧此刻見老爺回來,似乎又找到了主心骨 ,她渾然不顧身上的惡臭,一家伙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想控訴 ,不料李辰安又收回了跨入月亮門的那只腳 ,轉身就瞪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

姜慧頓時一個激靈,到了嘴邊的話活生生給憋了回去 。

李辰安看向了李文翰。

眉間一蹙視線一凜,很認真的對李文瀚說道:

“我做了什么你還看不出來么?”

他上前一步 ,又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倒是很想問問你。”

他又上前一步,距離李文翰僅僅三步 ,李文翰這時候才愕然一驚,忽然覺得自己這長子很是陌生,他從李辰安的眼里看見的是冰冷 ,還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威,于是他不知覺的后退了一步 。

“你身為人師,可知貧賤之交不可忘 ,糟糠之妻不下堂? ”

李辰安又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你可知長幼有序尊卑有別?”

“你可知道你的原配妻子病重,你這小妾非但沒有侍候主母 ,反還不給診金湯藥錢?”

“她這是想要我娘的命!其罪……當誅! ”

李文瀚又后退了一步 ,他當然知道他的發妻病重,只是他這些年早已疏遠了發妻,覺得這事本不重要。

若是發妻當真病死……他甚至已經想好將這小妾扶正 ,畢竟次子李辰東已有秀才身份,往后便能考舉甚至高中進士。

可光大李家三房之門楣,可讓他在兩個哥哥的面前揚眉吐氣 。

李辰安步步緊逼 ,神色憤怒,又道:

“你非但沒有責罰于她,反倒縱容其肆意妄為!”

“修身 、齊家、治國、平天下 ,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

“你除了咒罵你的兒子,怨恨你的妻子,你什么都做不了。 ”

“身為人父 ,身為人夫,我為你感到羞恥!”

李文瀚后退了三步!

李辰安句句誅心,他已無地自容。

被外面動靜驚得跑了出來的李巧兮此刻驚呆了 。

正趴在李府墻頭調查李辰安的開陽更是早已驚呆了 。

李文瀚難以置信這些話是自己那木訥愚笨的兒子說出的。

這些話一句句如重錘一般敲在他的心里 ,一時間令他腦子一片空白。

李巧兮完全無法將此刻的哥哥和以往的那個哥哥給重合起來 ,她只覺得心里的那口淤濁之氣忽然消散 。

她內心在驚懼之后充滿了歡喜,渾然沒有注意她緊拽著衣擺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她看著站立如松的哥哥的背影,臉蛋兒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是我哥 ,這才是一個男人應有的氣魄!

只是……他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厲害了呢?

李辰安站在李文翰身前一步距離,李文翰退到了花園的籬笆旁,他已退無可退 。

李辰安俯過身子 ,看著李文瀚那張漲得通紅的臉,又說了一句話:

“你,枉為人夫 ,也枉為人父!”

他又站直了身子,站得筆直,就像標槍一樣。

他什么都沒有再說 ,轉身向那月亮門而去,李文瀚的那張老臉一會紅一會白,他看著那筆直的背影 ,嘴巴諾諾 ,卻沒吐出一個字來。

一身惡臭的姜慧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老爺,您可要為妾身…… ”

“滾……! ”

“啪!”李文翰甩手就給了姜慧一巴掌 ,姜慧瞪大了眼睛捂著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的夫君,此刻的李文瀚卻依舊看著漸漸消失在月亮門后的那背影,片刻之后 ,他擰著酒和鹵雞向西院走去 。

他的背是弓著的,就連步履也有些蹣跚,仿佛忽然之間老了十歲。

姜慧閉上了嘴 ,她咬牙切齒,眼里散發著狠毒的光芒,心想我兒李辰東今日前去畫屏湖參加文會……若是我兒奪魁成了鐘離府上的姑爺……

我定要你李辰安生不如死!

依舊趴在墻頭的開陽卻咧嘴笑了起來 ,然后飛身而去。

這廣陵城的人都眼瞎么?

誰說李辰安懦弱不堪?

誰說李辰安是個傻子?

剛才發生的那一切簡直太暴力了!

剛才他訓斥他爹的那些話是傻子能夠說出來的么?

沈家那位沈千山居然要退婚,還說他是廣陵城最精明的商人,這次只怕瞎了他的狗眼!

還是四公主殿下有眼光 ,早早就看出了這李辰安的不一樣 。

得將這小子推薦給公主殿下 ,麗鏡司需要這樣的人才!

……

……

李辰安在李府訓他爹的時候,鐘離若水在畫屏湖的那艘畫舫上正心不在焉的等著那些才子們作詩。

她并沒有命題,所以這樣難度就降低了很多個檔次。

因為詩詞這個東西是可以儲存在腦子里的 ,這時候正好能夠派上用場 。

然而,那些學子們卻一個個惺惺作態,似乎想要向她表現出是臨場發揮的樣子 。

許是因為那首詞已占滿了她的腦海 ,她對三層樓上的這二十六個初選出來的最有才的才子生不出些許興趣。

少女有些慵懶的趴在了書桌上,小臉兒側著,正好看見窗外夕陽下的畫屏湖。

但她的視線卻未曾聚焦 ,片刻之后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意 。

他的那對聯當真是好,不過……

胸中無事一床寬,這也表明那人胸無大志 ,當然也可以用淡泊名利來形容,但四公主說他也就十七八歲模樣,這樣的年歲和淡泊名利似乎扯不上關系。

那么他當真胸無大志么?

曾經應該不是這樣。

因為他的那首詞寫的如此的刻骨銘心……所以他是為情而傷 ,故而心生倦意 ,于是看淡了功名利祿,所求就是一床而寬心 。

詩詞由心聲,僅憑這一首詞尚不能確定他就是胸無大志之人 ,若是能再得到他寫的那九首詞就好了。

如此想著,少女愈發的坐不住了,于是起身向船尾處的那房間走去。

四公主寧楚楚就在那房間里 。

房間里窗上掛著的那湘妃竹簾已半卷。

夕陽入窗 ,映照著寧楚楚的那張精致的臉蛋兒楚楚動人。

沈巧蝶就坐在寧楚楚的對面,她并不知道寧楚楚是女兒身,她有些局促有些羞怯 ,她微微勾著腦袋,雖然正在煮著一壺茶,但她的心思顯然并不在這壺茶上 。

因為對面這男子 ,實在是太俊俏了!

不僅僅是俊俏,這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氣質才是最吸引沈巧蝶的地方——

那是一種沈巧蝶似曾相識的氣質,那種氣質她曾經在鐘離若水的哥哥鐘離秋陽的身上感受過 ,但顯然面前的這位公子所散發出來的那氣質來得還要強烈一些。

所以 ,他一定是來自京都的某個豪門家的子弟。

其家族的地位只怕比鐘離府還要超然 。

那是怎樣的存在?沈巧蝶不敢想象 。

她心存結交之心,然那公子似乎沒有想要交談之意,這不禁令她有些挫敗 ,于是又想起了自己那未婚夫。

她忽然自嘲一笑,自己那未婚夫如何能夠和這富貴公子相比?

簡直就是螢火之于皓月。

“水開了……你笑什么?”

鐘離若水正好進來,沈巧蝶一驚 ,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 。

她取了一撮茶放入了茶壺中,伸出手來捋了捋耳畔被晚風吹散的幾縷亂發,不好意思的說道:“還不是我那苦命。 ”

“不是退婚了么?”沈巧蝶坐在了一旁好奇的問了一句。

沈巧蝶搖了搖頭 ,一聲嘆息:“李家哪里會同意退婚……雖然他而今被李家給趕了出來,但終究是李家的種,若是同意了我家的退婚 ,只怕他這輩子也找不到媳婦 。”

“可他如此無能,你嫁給他豈不是這輩子都 、都再無幸福可言? ”

“不行!”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鐘離府三小姐的性格,她那小拳頭一錘錘在桌子 ,“這事我給你做主……我若是做不了主 ,喂喂喂,”

鐘離若水向寧楚楚吼了一嗓子,寧楚楚回過頭來 ,輕飄飄說道:“放心,明兒個我就派人將他爹給抓起來。 ”

“不就是一紙婚約么,我要他爹當著你的面給撕了 ,如何?”

沈巧蝶頓時大喜,她連忙斟了兩杯茶遞了過去:“小女子多謝公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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