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月光如水,柔媚地將淡淡的光芒傾灑下來,與腳下一路延伸到視野盡頭的七彩霓虹交相輝映,在高遠的目光之中,整個世界便顯得有些迷離而不真實,站在這幢數百層高樓的最頂層,俯視著腳下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他張開了雙臂,似乎要將整個世界擁抱在他的懷抱之中.

如果此時有人看到高遠所處的位置,無疑會嚇一大跳,要么以為他是一個瘋子,要么以為他是一個想要跳樓自殺的失意者,這座城市之中最高的建筑,每年總會有那么幾個人從上面一躍而下,摔成一團爛泥.

高遠站在頂層的水泥欄桿之上,窄窄水泥沿的寬度剛好有一腳,如果是平常人,別說站在這上面,便是扒在欄桿上往下一看,也會頭昏目眩.

高遠當然不是平常人,他剛剛替人打贏了一場價值百萬美金的格斗賽.而他的酬勞是十萬美金.這筆錢夠他能夠瀟灑上好一陣子了.

他是一個格斗手.當然,不是暴露在聚光燈下的那種有裁判,,有規則的格斗,而是地下的死亡格斗,格斗雙方踏上格斗臺之后,只有當一方倒下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這場生死競賽才會宣告結束,失敗的一方,往往也就意味著死亡或者永遠也無法再次踏上格斗臺.

這種格斗之的血腥,暴力,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想象,能在格斗臺上生存數年,打出赫赫威名,高遠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每每看到電視上的那些拳王爭霸賽,高遠就會不由自主地失笑,這些所謂的拳王,如果當真踏上了他們那種死亡格斗臺,絕對無法幸存下來.

死亡格斗,沒有規則.

結束于十天之前的那場格斗,讓高遠至今猶自心有余悸,這是一場南北之爭,這一戰,不僅是數額巨大的金錢,也是南北兩位大佬的江湖地位之爭.上百萬美金只是表面上的數字,而在外圍的賭局所涉及的金錢更是數以億記.

這是第一次讓高遠感受到了死亡的一局格斗,哪怕是十天之后,每每想起最后那一幕,高遠仍會從惡夢之中驚醒.對手倒在他的面前,頸動脈被自己手里鋒利的刀割破,鮮血如噴泉一樣高高噴起,將自己澆了一頭一臉的時候,他亦無力地倒了下來.

三天之后,一張十萬美元的支票送到了高遠的手中,也就是在這一天,高遠決定從此退出地下格斗界,這幾年來賺來的錢已足夠他去經營一門正當的營生了.年近三十的他,已經達到了身體的巔峰,以后的每一天,都只會是走下坡路,如果他還呆在這個格斗場上,總有一天,會像今天的對手一樣,血濺格斗臺.

今天,將是他在這個城市的最后一天.

永別了!我再也不會回來.高遠緩緩地收回雙臂,最后看了一眼璀璨的都市,從欄桿之上跳了下來.

樓下酒店的包房之中,所有行禮已經收拾好,他將搭乘今天的最后一班飛機,離開這個國度,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還呆在這片土地之上,終會被仇家找到,這些年,自己在格斗臺上結下了太多的仇怨,自己還在大哥手下打一天,就會受到他的庇佑,但當自己決定退出,也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仇家也就會毫無顧忌地來向自己報復.

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如果不是那一場格斗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拿到錢后,自己就該走了.

咣當一聲,頂層的鐵門被推開,鐵門碰撞在水泥墻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高遠心里一跳,右手一抹,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出現在手中.

十數人魚貫而出,在離高遠十數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為首一人看著高遠,發出嘿嘿的冷笑之聲.高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北方的那位大佬.

“高遠,又見面了!”

高遠僵在了原地,對面,好幾把加裝了消音器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這個距離,他根本沒有任何閃躲的余地.

“楚老板,愿賭服輸,你來找我麻煩,跌份兒了吧! ”高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法子啊!”被稱做楚老板的人攤了攤手,”按我的本心,也不想找你的麻煩,這點錢,我輸得起,問題是,這一次你讓另外的一個人輸慘了,他要你的命,我惹不起他,只能又拿出了一百萬美金買你一條命.想必你也知道是誰賣了你吧? ”

高遠的一顆心沉了下去,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出賣他的人,只可能是他的老板,除了他,沒有人知道他的住處.

“功夫再好有什么用?擋得住槍子么?”楚老板嘿嘿笑著.

“楚老板,從今天起,我跟著你干!”高遠大聲喊道: ”我能將你們輸掉的錢全部贏回來. ”

楚老板微微一怔,思忖半晌,”提議不錯,只可惜這一次作主的不是我.而且高遠,這一次外圍賭局輸掉的錢,你打一輩子格斗賽也贏不回來,驚天賭局不是年年都有的.”

高遠明白了,今天就是一個必死之局了.看著對面幾把黑洞洞的槍口,頓時惡向膽邊生,死便死吧,老子也得拉一個墊背的.

他卟嗵一聲跪了下來,痛哭流涕, ”楚老板,饒命啊,高遠給你當牛作馬,報答你的恩情啊!”

看著高遠的丑態,楚老板先是一呆,接著不由開心地大笑起來,”地下第一格斗手也不過如此,弟兄們,欣賞欣賞…… ”話音未落,跪在地上往下叩頭的高遠整個人突然仆倒在地,單手一撐,向前急竄而出,一伸手,便抓住了一名槍手的腳踝,用力一扳,卟嗵一聲,將其扳倒在地,右手薄如蟬翼的匕首閃電般地掠過對手的脖頸,哧的一聲,血噴了高遠一臉,一個翻滾,高遠已是竄了起來,反手一揮,匕首夾著風聲刺出,直奔目瞪口呆地楚老板.當的一聲,匕首插在楚老板身上,刺穿了衣服卻又無力地跌了下來,他居然在內里穿著避彈衣.

“殺了他!”楚老板勃然大怒.

加裝了消音機的沉悶的槍聲響起之時,高遠已經竄到了鐵門之前,這一瞬間,他的速度完全突破了他的極限,他知道,如果不在第一時間脫出對手的視線的話,自己就死定了.

門就在眼前,只要逃出這道門,便是海闊天空.

也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沉悶的槍響,這一次,不是從高遠身后打來,而是,從門里打出來的.沉悶的槍聲持續不斷地響起,高遠的身體猶如被一柄大錘從正面擊中,向后飛了起來,飛到了空中,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從大門之中走出來的人,那是他的老板.在老板的左右,兩名槍手手里的槍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高遠覺得自己在飛,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原來,死也不是那么痛苦,自己連疼痛也沒有感到,倒似全身沉在了云絮當中,飄飄然不斷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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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夢醒時分

“醒了,醒了!”耳邊傳來了又驚又喜的聲音,高遠緩緩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前重重疊影,一片模糊,他用力地眨巴了幾下眼皮,這才看清楚,自己的頭頂之上,有好幾張人臉,個個臉上都是一幅驚喜的模樣.

自己還活著?怎么可能?剛剛蘇醒過來的高遠腦子雖然顯得很遲鈍,但他卻清楚,身中數槍,槍槍命中要害的自己絕沒有幸存的理由,他精通格斗,精通殺人,對于自己身體所受到的傷害一清二楚.

眼珠緩緩地轉動著,屋內的一切一格一格映入他的眼簾,鏤空雕花的寬大的木床,厚厚的幔帳,木制的雕花大窗之內,艷麗的陽光正透過空隙照射進來,站在床前,離自己最近的是一張國子形的中年人的臉龐,眼中含淚,顯得分外悲切,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趴在床沿之上,稍遠一些的地方,一個年輕的女子手拽著帳角,帳幔在不停地抖動,看得出來分外緊張,靠著窗戶的地方,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手提著藥箱,似乎正準備轉身離去,而靠在門邊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

他們是誰?怎么自己一個也不認識,自己在哪里?自己為什么沒有死?高遠腦子里一團漿糊,拼命想要搞清楚現在自己所處的狀況,但卻一無所獲.

“高大哥醒了,高大哥醒了! ”十來歲的小孩臉上滿是驚喜,雙手拍著床沿,大喊大叫著,”高大哥醒了,高大哥,大夫說你死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裘大夫,你快過來,高遠醒了! ”中年人一抹眼中的淚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睜開眼睛的高遠,半晌終于反應過來,臉上頓時露出狂喜之色,一迭聲的呼喊著.

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者手中藥箱啪的掉在地上,滿臉驚愕地跑到了床前,瞪大眼睛看著高遠,不停地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已經死了,怎么又活過來了?”

“裘大夫,你是扶風城里最好的大夫了,你是怎么搞得,你不是說高遠已經死了么,這明明還活著,還不趕快過來救治. ”中年人沉聲喝道,語氣之中,帶著一股淡淡的威嚴.

“是,是,路大人,小老兒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老者驚慌地道.

“不是盡力,而是一定,要是高遠再死了,你也別想在扶風城里呆了!”中年人冷冷地道.

“是,是!”老頭的臉在高遠的眼中越來越大.

他們是誰?高遠看著這幾張陌生的面孔,腦子里翻來覆去拼命地回憶著,但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自己的生活很簡單,練武,格斗,賺錢,然后找個地方縱情狂歡放松一下,然后再重復前面的過程.轉動著眼珠,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眼睛越瞪越大,越來越迷茫,終于,腦袋一歪,又昏了過去.

他的昏迷讓屋里再一次陷入了慌亂.

姓裘的大夫臉色更是緊張,豆大的汗珠啪啪地往下掉,剛剛他說高遠已經死得透了,提了藥箱準備走人,但馬上,這家伙就醒了,這說明自己誤診了,耽誤了救治的時間,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問題是,這屋里有一個人可以一句話就讓自己在城里再也呆不下去.伸出手去,抓住高遠的左手脈搏,眼珠子卻也是越瞪越大,先前替高遠診脈的時候,明明一點脈象也沒有了,但現在,居然越跳越有力.

“裘大夫,怎么樣?怎么樣? ”中年人連聲問道,先前的驚喜此時已經換成了滿臉的焦色之色.

“大人放心,只是昏過去了,失血過多,昏過去了,脈象顯示,高遠絕無性命之虞,真正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人長出了一口氣, ”我那老友,可就只留下了這一根獨苗,要是這樣死了,我死之后,有何臉面去見老友.”

“大人放心,高遠體魄健壯,既然挺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就絕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裘大夫趕緊道. ”小老兒馬上開方子.”

聽到裘大夫肯定的話,屋里幾乎同時響起了如釋重負的吐氣之聲.

“張一!”中年人高聲叫道.

“大人! ”門外一個年輕的家仆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垂首立在中年人身前.

“你暫時留在這里照料高遠吧!仔細一些!”

“是,小人明白!”

屋內腳步輕響,靠在門邊的婦人走了過來,站在中年人面前,彎腰福了一福.

“路大人,這一次高遠是為了民婦家險些丟掉性命,請大人允準,讓民婦略盡綿薄之力,照料高遠的事情便讓民婦來做吧! ”婦人麻衣荊釵,飽經風霜的臉龐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但細看眉眼之間,年輕之時絕對是一個風華絕代之人.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瞪著婦人, ”葉氏,這一次幸得高遠無事,否則,我絕饒不了你們.”

婦人低眉順眼,”大人,高遠傷重,照料病人,還是女人心細一些,還請大人允準. ”

回頭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高遠,中年人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也罷,這一次高遠是為你們受的傷,便讓你盡盡心,葉氏,我勸你們還是盡早離開扶風城,呆在這兒,你們還是會有麻煩的.”

“民婦沒有做錯什么,民婦不會走! ”女人抬起頭,眼中滿是倔強之色.

看著女人,中年人突然嘆了一口氣,”不管你走不走,這一次事后,我絕不會允許高遠再和你們有任何瓜葛.在扶風城,也沒有人敢護著你們,依我說,你們還是走得越遠越好.”

“多謝大人,扶風城終還是大燕的地方,也還是有王法的地方,民婦不走! ”

聽到女人倔強的言語,中年人眼中掠過一抹怒色,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門.”你好自為之吧!”

說話間的功夫,那頭裘大夫已經給床上的高遠包扎好了傷口,開了藥方,交給張一去抓藥,自己也背起藥箱,準備離去,走到女人跟前,猶豫了片刻,還是道: ”葉家娘子,路大人面冷心熱,他讓你們走,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孤兒寡母的,呆在這扶風城,誰能保你們,連高遠這一次都成了這幅模樣,更不用說其它人,你們要是不走,終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女人低著頭,只是不言聲,看著女人的模樣,裘大夫搖搖頭,走了出去.

“娘!”站在床角的年輕女子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婦人身邊,雖然身上衣服補丁摞著補丁,但卻漿洗得格外干凈,眉眼如花,年紀雖然不大,但仍然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活脫脫的美人胚子,只是顯得有些營養不良,身材單薄,似乎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走.她神色之間,顯然有些害怕, ”娘,我們怎么辦,要不,我們遠遠的離開這兒吧! ”

“菁兒,我們不能離開扶風城.”婦人仰起臉,滿臉的堅毅之色,”我們不能離開這兒. ”

“可是娘,我害怕!”少女緊緊地抱著婦人的膀子,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

“別怕,有娘!”伸手將少女與更小一些的男孩摟在懷里,婦人滿臉悲苦之色中又透著無比的堅毅. ”菁兒,我相信我們終有撥云見月,苦盡甘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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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世為人

夜沉似水,窗外的蟲鳴蟻叫之聲清晰可聞,偶爾的夜蔦鳴叫之聲顯得格外清脆,月光姣潔,淡淡的光輝透過窗欞,輕柔地撫摸著高遠的臉龐.高遠已經醒了很久,但卻不愿意睜開眼睛,他的腦子里,仍然在想著白天發生的一切.

自己這到底是怎么啦?做夢嗎?抬抬手,在大腿上狠狠地揪了一把,鉆心的疼,是真的疼,看來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床前有鼾聲傳來,轉過頭來,借著月光,清晰地看到一個年輕的漢子就鋪著一床草墊躺在地上,年紀不大,絕不會超過二十,讓高遠驚駭的膽戰心驚的是那個漢子身上的衣著,還有,白天清醒的那一刻,看到的那幾個人的衣飾,自己就像是在一個古裝電視劇的場景之中,而自己,則成了這些人演出的道具.

這絕不是自己應該所處的年代.就算自己被救下了,也應該呆在醫院的病房之中,雪白的墻壁,柔和的燈光,漂亮的制服護士,而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自己在哪兒?高遠頭痛欲裂,伸手摸到自己的腦袋,上面纏著厚厚的繃帶,伸手在繃帶之外按了幾下,心中立刻清楚了傷勢所在,手指按動之中,是一個開放形的不規則的傷口,倒似自己被一塊板磚給砸了.

胸腹之間不適感極強,手向下移,不出意料之外,胸腹之間也纏著繃帶,拉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兩手撐著床板,高遠慢慢地挪了起來,斜靠在床頭,一點一點解開了緊緊纏著的繃帶,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傳到了鼻間,伸手輕輕抹去傷口之上的藥糊,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出現在他的眼前,看著傷口,高遠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自己受的是槍傷,而且不止一槍,但現在呈現在自己眼前的卻是一個明顯的刀傷,自己身中數槍,而此時,自己看到的只有一個傷口.

饒是高遠的心志在這些年的生死格斗臺上已經錘煉得如鋼似鐵,但在這一瞬間,他仍是被嚇到了,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砰的一聲,砸在床沿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睡在地上的年輕漢子極為警醒,響聲剛起,他已是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看到半坐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滯的高遠,不由驚呼出聲,”天,我的天爺,少爺,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將繃帶解開了? ”他迅速地撲到床前,伸手去撿散落在床上的繃帶.

高遠呆呆地看著這張陌生的面孔,任由他將繃帶小心地替自己纏上.半晌,他才問了一句.

“你是誰?”

年輕漢子一愕,抬頭看著高遠,”少爺,你怎么啦?怎么連小人也認不得了? ”

“你是誰?”高遠重復道.

“少爺,我是張一啊,我是路大人的親隨.”張一也有些迷糊了,因為他從高遠的眼神之中看出,少爺似乎當真是不認得自己了.

“路大人,路大人是誰? ”高遠楞楞地問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怎么一切都亂了.

“少爺,你連路大人也記不得了. ”張一停下了手里的活計,不敢置信地看著高遠.

高遠搖搖頭,抬手摸了摸腦袋,喃喃地道:”記不得了,什么也記不得了.”

看著高遠頭上纏著的繃帶,張一有些緊張地道: ”少爺,只怕是你腦子受了傷,這才忘記了,您好好歇歇,興許過兩天就好了.”

高遠搖搖頭,他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你叫張一?”

“是,少爺. ”

“路大人是誰?我這是在哪兒?我是誰?”高遠盯著張一,問道.

“少爺!”張一知道問題嚴重了,好像少爺得了失憶癥, ”你叫高遠,這里是扶風城啊,路大人是扶風縣的縣尉,也是你的叔父啊,路大人與少爺家可是通家之好啊!”

“我是高遠?”

“是啊,您叫高遠,是扶風人,今年剛好十八歲了,您從小一直便在扶風城長大啊! ”

高遠眨巴著眼睛,幾乎要昏倒,自己都快要三十了,轉眼之是,就又退回到了十八?

“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他繼續問道.

張一此時確認眼前的少爺的確是什么也不記得了.心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明天一大早,自己就得去告訴路大人.

“是啊,少爺,您父母雙親早就過世了,這些年一直是路大人在照顧著您啊!”張一道.

我已經不是我了!高遠終于得出了結論.兩手緊緊地握著,指甲深深地嵌入到肉里,手微微顫抖著,如果不是這些年生死格斗臺上錘練出來的強大心志,他早就要失心瘋了.

“張一,今年是哪一年啊? ”他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少爺,今年是大燕昭平九年啊! ”張一心道少爺這一回受傷果然是糊涂了,路大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該有多么傷心呢.

大燕昭平九年!高遠在心里呻吟了一聲,這******是一個什么時候,就算自己中了頭彩,因為某個不知名的原因回到了某個年代,但好像歷史上也從來沒有過什么大燕昭平年號啊!他翻了翻眼皮,干脆利落地又昏了過去.

“少爺,少爺!”看著高遠再一次昏倒,張一頓時慌了神.

當高遠再一次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外面陽光燦爛,但高遠心中卻是充滿了陰霾,昨晚上出現的那個路大人正坐在床沿之上,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而那個裘大夫垂首站在他的身旁.

“高遠,你醒了?今天一大早,張一去找了我來,嗯,裘大夫,你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高遠怎么會什么都記不得了呢?”中年人轉頭看著裘大夫,問道.

“大人,高遠這樣的病例雖然罕見,其實也不是沒有,醫術上記載…… ”

“夠了,不要給我講這些,我只想知道原因,還有,能不能恢復過來?”路大人毫不客氣地截斷了大夫準備引經據典的企圖.

“是,是,大人.高少爺這個樣子,應當是腦部受到重創之后,腦子受到了損傷,因為忘掉了一些東西,但一般是忘記了一部分東西,像高少爺這樣忘記得干干凈凈,倒的確是少見.”

“那,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

“這個,這個,恢復也是有的,不過需要很長的時間.也許,也許……”

聽到裘大夫支支吾吾的話語,路大人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裘得寶是扶風城中最好的大夫,便是在整個遼西郡,也是有名望的人物,連他也不敢拿定,只怕高遠這病麻煩了.

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踱了幾個圈子,又看了幾眼高遠,”大夫,看高遠這個樣子,只是忘記了一些往事,智力好像并沒有受到什么損傷呀. ”

“是啊,大人,這也正是小老兒不解的地方.”裘得寶連連點頭.

“也好,忘了也好!”路大人忽然一笑,走到床邊,看著高遠, ”高遠,往事忘了不要緊,嗯,張一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只要記住,我叫路鴻,是你父親的生死兄弟,你父母去世得早,我就是你最親的人就好了.”

高遠點點頭,這一次昏迷醒來,他似乎已經想通了很多東西,也認命了,眼前這個自稱為自己伯父的路鴻路大人,是扶風縣的縣尉,是一縣之中不小的官了,不是二把手,就是三把手,看來自己這一次二世為人,倒是有了一個不錯的后臺.

“是,路叔叔,我記住了,您是我最親的人.”

“很好! ”路鴻滿意地拍拍高遠的肩膀, ”好好養病,你也十八歲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滿世界晃蕩,等你傷好了,我給你安排個事情做,你也該做些事情了,你父親英雄一世,你可別墜了他的面子.”

“多謝叔父看顧!”高遠趕緊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路鴻擺擺手,”衙里頭還有事兒,你既然沒有大礙,我也就回去了,有什么事就問張一,他一直跟著我,你,還有你們家的事情,他都清楚.”

“是,伯父. ”

看到高遠的氣色不錯,路鴻滿意的點點頭,轉身看著裘得寶,”裘大夫妙手回春,果然不同凡響,回頭我擺酒向你道謝.”

“不敢,不敢,小老兒不敢居功! ”裘得寶彎腰道,心里頭卻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昨天晚上,路大人可還在威脅著自己,要將自己趕出扶風城,一天功夫,便大變臉了.幸好這個高遠命硬,也不知怎么搞的,這么重的傷,居然硬生生地讓他挺了過來,看他氣色,這條命是絕對沒問題保住了.

“張小哥!”路鴻既去,裘得寶這才站直了身子,”我已經給高少爺又開了幾副藥,這兩張是內服的,一副藥熬三水,每天喝三次,這兩張是外敷的,拿回藥后,搗碎,以溫水調和成糊狀就行了. ”

張一接過藥方,”多謝裘老先生.”

“不謝不謝,但愿高家少爺早點好起來,不然路大人定然不會饒過小老兒! ”裘得寶連連擺頭, ”張小哥,外敷的藥一天一換,你可記得了.”

“當然記得了!”張一笑到, ”這怎么敢忘.”

裘得寶點點頭,提起藥箱準備離去,跨出房門的時候,門外卻進來了兩人”裘先生好! ”為首一人卻是昨天晚上出現在高遠床前的那位叫菁兒的年輕少女,后面跟著她十余歲的弟弟,一路蹦蹦跳跳,與菁兒眉宇含愁相比,他倒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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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葉氏姐弟

菁兒手里端著一個粗瓷大碗,里面冒著騰騰熱氣,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高遠昏迷了一天一夜,肚子里早就沒了存貨,聞著香氣,肚子里頓時咕咕香了起來,聽到聲響,高遠還不覺得什么,菁兒卻已是暈紅滿面.

“高大哥,你好些了么?”站在高遠的床頭,菁兒輕聲問道.

“好多了,好多了!”高遠連連答道.碗里的香氣不停地往鼻子里鉆,肚子又是不爭氣地咕咕幾聲.

“娘給你熬了一碗雞湯,讓我端過來,給你補補身子. ”

“多謝姑娘,多謝伯母!”高遠連聲稱謝,只是腦子里沒有這個女孩的任何信息,就不免有些尷尬了,也不知如何稱呼,只能籠統地叫姑娘,并稱呼對方的母親為伯母了.

菁兒霍地抬起頭,看著高遠的眼里滿是詫異,似乎高遠說錯了什么一般,高遠眨巴著眼睛看著對方,也是不明所以.

“對不起姑娘,我腦袋遭了重擊,很多東西也記不起來了,連姑娘叫什么也記不起來了,當真不好意思.”高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

“我姐姐叫葉菁兒,我娘一直叫他菁兒.”菁兒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一邊的小男孩聲音清脆地叫了起來.

“原來你姐姐叫菁兒啊,當真是好名字,好聽,嗯,小家伙,你叫什么呢? ”高遠笑嘻嘻地看著小男孩,問道.

“我才不是小家伙呢! ”小男孩聽了高遠的話,很不滿意地一挺胸膛,”我叫葉楓,馬上就要滿十歲了,娘說了,我滿十歲之后就是一個男人了.”

看著小家伙一本正經的模樣,高遠不由樂得大笑起來, ”不錯,不錯,葉楓馬上就是大男人了.”

“就是!”得到高遠的肯定,葉楓不由喜笑顏開, ”高大哥,以前一直是你保護我們家,我成大人了,就該輪到我了.”

“我以前一直保護你們?”高遠吃了一驚,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嗯! ”葉楓點點頭,”以前有好多壞蛋想欺負我們,都是高大哥將他們打跑了,高大哥,你這一次受傷,也是因為一個大壞蛋想欺負姐姐,你才與他們打得,不過你打輸了!”

聽到小男孩直言不諱的話,高遠不由尷尬地了摸了摸鼻子, ”高大哥不是打輸了,高大哥只不過是不小心,等高大哥養好了傷,就去找回場子來.”他義正言辭地道.

“楓兒,不要亂說話!”菁兒好不容易找到了空子,將弟弟喝退, ”高大哥,別聽小孩子胡說八道,來,趁著雞湯還是熱的,趕緊喝了吧! ”邊說邊將碗遞了過來.

高遠也確實餓得狠了,接過粗瓷大碗,碗里居然裝著一只整雞,看起來也不大,頂多一斤來重,大大地喝了一口雞湯,味道的鮮美遠勝他前世之時所吃的那些美味,不由脫口道:”真香,好湯!”

菁兒抿嘴笑道: ”這碗湯熬了好幾個時辰,雞里的味道都融進了湯里,當然好喝了.”

“是姐姐守在火邊熬得,姐姐天還沒有亮就起來了,她還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醒著啦!”葉楓又在一邊插嘴道.

菁兒一聽又羞又惱,一伸手便拎著了葉楓的小耳朵,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又沒說謊,你干嘛又揪我耳朵?”被葉菁兒拎著耳朵半提著,葉楓歪著頭,踮著腳,一臉的不服氣.

“你再敢多嘴,我回去后告訴娘,讓娘懲罰你! ”葉菁兒漲紅了臉,怒道.

葉楓兒立即便閉上了嘴巴,看到這一幕,高遠心中不由一動,看來這姐弟兩人的母親家教極嚴啊.

姐弟兩人不再說話,高遠也找不著話說,低著頭喝著雞湯,屋內一時安靜下來.

咕嘟一聲,高遠抬起頭,正好看見葉楓正大大地吞了一口唾沫,看到高遠看過來,趕緊低下頭,高遠不由一怔,看著姐弟兩人身上補丁摞著補丁的衣服,只怕他們的家境貧寒得緊,看到葉楓低著頭,但喉頭仍然不停蠕動的饞樣兒,高遠不由一笑,伸手一招,”小男人,到我兒這來.”

“我是大男人! ”葉楓抬頭道.

“好,大男人,到我這兒來!”高遠笑道.

葉楓走到高遠的身邊,高遠笑著從碗里撕下一只雞腿,遞給葉楓,”來,吃一支雞腿,早點長成大男人,好保護你娘和你姐姐. ”

原本以為這個小家伙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接過去,但出乎高遠的意料之外,葉楓居然雙手一背,倒退了幾步, ”我不吃,這是讓你吃的,你流了好多血,娘說多吃肉才能補回來,我不餓,我經常吃雞.”

“讓你吃你就吃嘛,大哥受了傷,胃口不好,吃不了這么多!”高遠一邊說,一邊看著葉菁兒.

看著葉楓一邊說不吃,一邊大吞涎水的模樣,葉菁顯然有些難過, ”楓兒,高大哥讓你吃,你就吃吧.我不會告訴娘的.”

得了葉菁兒的許可,葉楓這才接過雞腿,三兩口便吃了一個精光,連骨頭也嚼得碎了吞了下去,看得高遠目瞪口呆,看這模樣,只怕平常極常沾葷腥的.

看著葉楓的可憐勁,高遠又撕了一只雞腿遞過去,這雞本來就小,這兩下撕完,碗里已經不剩什么了.

“菁兒姑娘,家里不太好過?”他抬起了頭.

菁兒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高遠,心道張一說高遠以前的事什么也都不記得了,看來倒是真的,不然兩家只隔著一道院墻,自己家是個什么景象,他會不清楚?

“家里就我們母子三人,全靠母親給人漿洗縫補衣裳為生,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菁兒低下頭,小聲道.

高遠想不到對方如此窘迫,看著碗里還剩下的一點殘湯,只怕這只雞于對方而言也是不筆不小的財產.這姐弟兩人都長得單薄得跟一片紙似的,只怕一陣大風來就吹走了,明顯得營養不良.不過那菁兒眉眼如畫,特別是往那里一站,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氣質,高遠一時想不起用個什么詞匯來形容,反正就是讓人感到特別養眼,要是再豐滿一些,那絕對是一個大美女.

那邊菁兒看他直勾勾地看著姐弟兩人也不說話,不由又羞紅了臉,伸手從高遠手里接過碗,”高大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先走了.”

直到兩人離去,高遠這才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受的傷都沒有搞清楚,想了想,便高聲喊道, ”張一,張一!”

“高少爺!”張一立馬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在給少給熬藥呢,剛剛抓回來的.”

“你過來,我有話問你.”高遠拍拍床沿,示意張一坐在床邊來.

張一走近了幾步,站在哪里,卻沒有坐下, ”少爺想問些什么? ”

“你也知道,我什么也不記得了,我是干什么的,我家是干什么的,我怎么受的傷?還有,路叔叔是干什么的啊?那個菁兒家是怎么回事啊?”高遠一張口便是一大串問題,問得張一張口結舌.楞了半晌,才道:”少爺,你當真什么也記不得了啊? ”

“廢話,要是記得,我還問你干嘛!”高遠沒好氣地道.

“少爺,您叫高遠.是這扶風城土生土長的人,路大人是扶風縣的縣尉大人,也是高少爺的叔叔,高路兩家是通家之好,路大人一向把高少爺當親侄子一般對待的.那個葉菁兒,是少爺您的鄰居,母子一共三人!”張一道.

“我是怎么受的傷? ”高遠追問道.

“少爺,這不是前天霍家少爺調戲菁兒姑娘被你撞見了么,少爺打抱不平就上前與他理論,結果就打了起來,那霍天良人多勢眾,少爺當然打不過了,結果就成了這個模樣.”張一一攤手道.

“霍天良是個什么人物?”高遠本能地問道,縣尉他知道,類似于后世的公安局長,手里權力不小,按說自己后臺不小,但這個霍天良還敢對自己下手,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少爺跟這個霍天良有過幾次沖突了,他是督郵的公子,他爹官兒比我們縣令還大呢! ”張一低聲道.

“督郵是干什么的?”高遠的映象之中,這個官兒好象不常聽見.

“督郵是郡里派下來專門監察縣里官員的.”張一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高遠,心道少爺這一回算是吃了大虧,腦子都有些糊涂,什么也不曉得了.

“那我這個虧不白吃了! ”高遠不由怒道:”我傷好之后,路叔叔定然不讓我去報仇.”

張一嘻嘻地笑了起來, ”那倒也不盡然. ”

“這怎么說?”高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督郵雖然官比縣令還大,但我們家老爺也不是吃素的,少爺,我們家老爺在郡里可也是有后臺的.”張一老神在在地道, ”要是那天少爺你不小心將這個霍天良捶了一頓,咱家也不是怕事的.”

高遠一聽之下頓時會意,不由冷笑起來:”等老子傷好利索了,定然將這個什么狗屁的霍天良打得下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 ”

張一一聽倒是嚇了一跳,”少爺,那霍天良平常出來可不是一個人,他家有錢得很,平常出來,家丁打手跟著好幾個,少爺您一個人可別去,還是悄悄地問老爺借幾個大頭兵再去.”

高遠搖搖頭,等自己傷好利索了,幾個狗腿子算個屁,但向路叔叔借兵肯定是行不通的,這就像他那一世一般,兩伙人火并,你打了我,我打了你,都不算什么事,但是一方要是領著警察去火并另一方,就不是小事了,會給路叔叔惹麻煩的.

“我心里有數! ”他聲音低沉地道.

看到高遠眼里一閃而過的那一抹厲色,張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隱隱覺得高家少爺這一回挨了打,小死一回之后,怎么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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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借機發作

“這事,你別跟路叔叔說,我可不想給他添麻煩!”高遠不忘叮囑張一一聲.

“知道了,少爺.”張一連連點頭,他只是一個路家的一個賣身為奴的仆人,自然不敢多嘴.

“對了張一,平時我做什么呀? ”高遠突然問道.

“少爺平時啊,也不做什么呀,就是練練武,沒事的時候就上街溜噠,四處游玩.”張一老實答道.

一聽這話,高遠不由大汗,他本意自己是干什么工作的,但聽張一這話,自己敢情平時就是一個閑人.

“那我靠什么過活呀,雖然有路叔叔,但總不能這么多年一直靠叔叔接濟吧!”打量著屋里,看起來家境蠻不錯的模樣.

張一不由笑了起來, ”少爺的父母雖然過世得早,但兩位老大人還給少爺您留下了一百多畝地啊,平常都是租給佃戶們來種,少爺只需要接時令收租就行了,少爺又沒什么特別大的開銷,家里又只有一個人,生活綽綽有余了. ”

敢情自己是個坐地收租的地主.高遠不由苦笑了起來.

“對了,張一,家里還有沒有存糧啊?”

“有啊,去年的陳糧都還有!”張一道.

“你去拎幾口袋,給那個葉菁兒家送過去,我看她家日子很不好過. ”高遠道.

“啊?”張一楞神地看著高遠,”去送糧? ”

“我說得你沒有聽見么,快去.”高遠怒道.

“是,小人馬上就去,馬上就去!”張一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督郵公子?霍天良?高遠坐在床上,手指頭捏得卡卡作響,這付身體的前一個主人被你害了,但既然現在歸了自己,這筆帳咱們就得好好算算,也算替前任報仇雪恨了.

到了現在,高遠也算是明白了,這具身體的上一個老板肯定是死翹翹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自己雀占鳩巢,意外在這具身體上復活,既然有這個機緣,自己得了好處,總得做點什么才心安,雖然不識得這個霍天良是什么人,但在高遠心里,這個家伙已經不死也得褪層皮去了.

高遠躺在床上琢磨著要報仇雪恨,而此時,路鴻卻正在跟扶風縣令吳凱拍桌子.

“吳大人,我也不怕跟你明說,這個虧老子不能白吃,高遠跟我親侄子一般,現在被霍天良弄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我不將霍天良弄到大牢里去,這事兒就不算完. ”路鴻怒發沖冠,”不要以為他跑了就沒事了,不就是跑到遼西城里去了嗎,除非他跑到薊城去,在遼西城,老路我說話也還是有份量的.”

縣令吳凱唉聲嘆氣, ”老路,老路,發這么大火干什么?高遠不是活過來了么?我知道,太守大人是你的老上司,但是霍家在郡里也是有后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真要鬧起來,太守大人和刺史大人就為難了,這事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不行,我侄子吃了這么大一個虧,難道就白吃了,這次要是退讓了,霍鑄還以為老子是好欺負的,哼哼,等著瞧,他兒子跑了,總還有些東西跑不了,我先讓他長長記性!”路鴻一拍桌子,轉身便走.

“路大人留步,留步! ”吳凱一驚,也顧不得縣令的體面,上前一把扯住路鴻, ”路大人,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這可做不得,你要是一做,可就真是撕破臉了,這事牽扯太大了.三思,三思而后行啊!”

“三思個屁,我老路就是一當兵的,大不了,我還拖兒帶母的去投靠太守大人,再給他老人家去當親兵,我還不信太守大人還不要我了!”

“不至如此,不至如此,小兒家家們鬧點矛盾,何至如此啊! ”吳凱拉著路鴻,笑盈盈地道:”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一次就是霍鑄托我來說和,他也知道霍天良這事兒做差了,所以備了薄禮,向路大人你陪罪.路大人,霍大人準備了一百貫錢賠給高遠當藥費.”

“一百貫? ”路鴻哼了一聲,”當我路某是叫花子嗎?”

“這是給高遠的,另有五百貫是給路大人您的,路大人,現在這火差不多該滅了吧! ”吳凱呵呵笑道.

“算他霍鑄懂事,不然我叫他吃不了兜著走!”路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好了,這就沒事了,明天,霍大人就會將六百貫錢送到路大人您的府上,高家那頭,就由路大人費心了,霍大人還抹不開這個面子親自去陪罪是吧?”吳凱道.

路鴻點點頭,抱拳道: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路某告辭了!”

看著路鴻昂首闊步而去,吳凱不由微笑起來,好個路鴻,倒是借機發了一筆財.

后堂腳步聲響,一個福福態態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多謝吳大人說和! ”他向吳凱一揖到地.

“算不了什么,老路也不是不明理之人.你這次也算破財免災,真要惹翻了老路,他鬧到郡里去,有太守給他作后盾,你也討不了好,是不是? ”

“就是啊,路鴻算不了什么,關鍵是太守大人老早就看我不順眼了,這一次如果讓他逮著機會,豈有不趁機發作的道理,便算破財免災吧,太守手握軍權,真要為難起我來,上頭也只有把我當替罪羊了.”

“你家公子也太能惹事了,當街調戲良家女子,還殺傷人命,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偏偏惹得是老路的人,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出了錢,算是買個教訓吧,霍大人.”

“是,是,吳大人,我便不打擾大人,這便告辭了! ”

“請,請!”吳凱笑咪咪地道,目送著霍鑄搖搖擺擺地走了出去.

”中間說和一下,便賺得一千貫,看來這個霍鑄還當真是有錢啊,別看這路鴻表明上是一個大老粗,其實精明著呢!鬧一下便賺了一大筆,這事當真捅上去,也不見得能落多少好.頂多一個兩敗俱傷. ”吳凱轉頭看著一直站在屋角的一人,道,”刑師爺,你說是不?”

“大人所見極是.太守大人麾下親兵眾多,路鴻能脫穎而出,扎在扶風城里當縣尉,不就是為了卡某些人的脖子么,要是有人讓太守大人不滿意了,太守搖搖手指,路大人這里便會刀劍齊舞,某些人的損失便大了.能讓太守放心地戳在這里當釘子的,又豈是一般的大頭兵可言? ”

吳凱搖搖頭,”太守大人也是為難,他這也是刀尖上跳舞啊,咱們遼西郡是邊郡,太守大人養了幾千兵,朝廷歷來是不給餉的,不知有多少人想著太守這個位子呢,也幸得太守在薊城也有靠山,才坐穩了位子,雖然如此,太守要自籌軍費,光靠咱這遼西郡如何養得起,自然也是要從某些人那里拿好處了,拿得少了,太守大人不甘,拿得多了,某些人又不滿,這本身就是極難做的一件事.互相制約,路鴻也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會咬著霍鑄不放,這事真要鬧到郡里,太守自然會大喜,拿著雞毛當令箭也會狠狠地敲上一筆,太守大人一出手,某些人便要大出血,比起那些個兒,眼前這千兒八百貫的又算得什么?”

刑師爺嘿嘿笑著, ”不過依我看,還是縣令大人更劃算,穩坐釣魚臺,管他那方都得給您面子.管他做什么生意都得分潤一些過來才行.”

吳凱哈哈大笑起來.”他們都在薊城有靠山,咱惹不起,但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吳家好歹也是這扶風的地頭蛇呀,自然都要賣上幾份面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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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心意

轉眼之間,一樁交易便在縣衙里完成,利用高遠險些丟了小命兒一事,各方各得其所,除了高遠流了一大灘血,險些把命玩完,霍氏送出一千六百貫錢之外,其它人都是欣欣然,一件震驚扶風城的大案便被消彌于無形.

不過除了高遠之外,還有一人最后也吃了大虧,那就是霍天良,霍鑄心疼那一千六百貫錢,關起門來,狠狠地教訓了這個不肖子一回,打得他整整半月沒有下床,聽聞躺在床上,霍天良還在嘶吼要跟高遠沒完,險些惹得霍鑄提著皮鞭再去捶一回,不過被霍夫人給堵了回去.

背后發生的事情高遠自然是不知道的,只不過隔了幾天張一用麻袋扛了一百貫錢回來,丟在他面前的時候,倒是把他嚇了一回.

一百貫錢,對于他這個擁有百畝土地的人來說,也是一筆大錢啊,他這百多畝地,一年也沒有這么多出息.

“路大人說了,這些錢是霍天良賠給少爺的藥費,這件事情便到此為止了,路老爺這段時間要上郡城去一趟,太守大人生辰到了,路大人要去給太守賀壽,讓少爺在家好生養傷,等老爺回來,少爺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會給少爺在縣里謀個好去處,借著這一回的事情,縣令也好,督郵也好,肯定都是沒臉反對這事了. ”張一站在高遠面前,轉述著路鴻的話.

“路叔叔準備給我安排個什么差事?”高遠感興趣地問道.

張一笑道:”聽老爺說,少爺一直喜歡舞刀弄槍,不喜讀書,準備讓您去當兵曹,以前縣令啊督郵啊以少爺您太年輕不經事反對,這過了八月十五,少爺可就滿十八了,又有了這件事作鋪墊,肯定能成了. ”

兵曹,換而言之,就是在縣里帶兵的了,路鴻本身是縣尉,專管一縣兵事,這兵曹就是他下頭的一個專門的武官.

高遠不由笑了起來,”這一頓打倒也當真值得,不僅換了一百貫錢,還換了一個官兒當,不錯,帶兵,我喜歡.”

張一嘿嘿地笑了起來, ”還有一件事情,說出來少爺定然更高興.那霍天良被他老子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頓,聽說沒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這事沒完!”高遠冷笑道: ”不過既然路叔叔說這一次算了,我也就暫時忍下這口氣,狗改不了****,這王八蛋終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那時才教他知道我的厲害.”

“少爺還是先好好養傷吧,要收拾他,也得養好了傷才行.”張一道: ”少爺,這錢,我就先放在這里了,中午我買了一支羊腿,給您燉了吃.”

“行,張一啊,你拿五貫錢去.”高遠下不得床,努努嘴,示意道.

“拿五貫錢做什么啊? ”張一從口袋里摸出五貫來,提在手里,問道.

“給你的. ”高遠道:”這些天,你照顧我辛苦了.”

啊!張一頓時有些發呆,五貫錢,可是他跟著路鴻半年的餉錢,對他而言,絕對是一筆大數目了. ”這個不行,小人可不敢要.”張一連連擺手.

“說是給你就給你!”高遠不高興地道: ”我說出了口,難道還讓我收回來不成,如果嫌少,那就算了.”

高遠一怒,張一立時就軟了,看著高遠,感激地道:”謝少爺的賞. ”

“謝什么謝,你這些起早貪黑的照料我,這是你該得的,張一,你還沒討婆娘吧.”高遠笑道.

張一頓時紅了臉,”不瞞少爺說,倒是看中了一個,也是府里的,她也愿意,我正想著如何跟老爺開口呢! ”

“好好,路叔叔一向大度,你一開口,肯定便允了你,到時候,少爺我給你包一個大紅包!”高遠笑瞇瞇地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你再拿十貫錢,給隔壁葉菁他們家送去,嗯,如果他們不要的話,說這是我請葉氏娘子給我漿洗衣服的工錢,你就說我嫌你洗得不干凈,知道嗎? ”

“少爺,我洗得很干凈! ”張一不服氣地道.

“你缺心眼子啊!”高遠沒好氣地道:”那姐弟倆個,我看平日就沒吃飽過飯,可憐見的,餓得給麻桿似的,那葉氏娘子我沒見過幾面,不過看著倒似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你平白給她,她定然不要. ”

“我明白了!”張一這才明白過來,笑嘻嘻地道:”少爺,你是不是看上葉家小娘子了,不過依我看,那小娘子瘦得一陣風都能吹跑,定然是個不能生養的,我們家老爺說了,女人,要胸******大,才好生養. ”

“滾!”高遠怒道:”你哪點看出我看上葉家小娘子了,那么小一點點,當心我揍你. ”

張一笑著向外跑去,他當然知道高遠揍不成他,高遠還不能下床呢.還說葉小娘子那么一小點點,聽說她都要十六歲了,十六歲,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齡了,嗯,高少爺馬上也滿十八,也是成親的年齡了,以前看不出少爺的意思,看來少爺經過一回事之后,倒是長大了,知道想著女人了.

滿懷著齷齪的心思,張一提著十貫錢,走進了隔壁葉氏娘子家.

葉氏看著堆在桌上閃閃發亮的十貫銅錢,呆呆不語,張一跑來,沒頭沒腦地說了幾句話,丟下錢便跑了,十貫錢,她一年辛苦,也賺不了這么多錢.葉菁和葉楓也是瞪著這堆銅錢,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娘,有了這多錢,可以給我買只雞吃嗎?”葉楓流著口水,可憐巴巴地看著葉氏.

聽到葉楓的話,葉氏不禁心一酸,看著葉菁道:”菁兒,這高遠以前雖然也有豪俠之氣,但也只不過是一個紈绔子弟罷了,我們雖然頗受他照顧,但這人也從來沒有將我們放在眼里,怎么這一回險死還生,倒似變了性子一般,說是要我去幫他漿洗衣服,但哪里需得這許多錢,他這是怕我不無功受祿,找個由頭罷了. ”

“母親說得是.”雖然是在自己的娘親面前,但葉菁兒仍然坐得端端正正的,”這些天我每每給他去送吃食,與他言談雖不多,但也覺得他宛然變了一人般,以前見了我,總還說些瘋話,,現在倒是規規矩矩,甚是有禮節,我也參不透是為了什么,莫非人死過一回,便悟了么? ”

“這事兒菁兒你有什么主意? ”葉氏嘆了口氣,問道.

葉菁兒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的葉楓,道:”他既然這么說了,我們便這么做吧,左右不過漿洗幾件衣服罷了.”

“我是擔心啊! ”葉氏憂心忡忡地道:”我是怕他對你不懷好意,先用些小恩小惠籠絡,然后再上門相逼.”

“娘,如果高遠不懷好意,就不會現在躺在床上了,以前他也只是嘴上不干凈些,其實這人并沒有什么壞心思. ”葉菁兒道.

“我也知道,這孩子其實并不壞,如果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能找著這樣一個人,娘也很高興,只是高遠出身也太低了一些,以前咱家的奴才,走出去也比他高貴些!”葉氏嘆道.

“娘,說以前干什么?現在我們比起人家來差遠了.”葉菁兒低下了頭.

“依我看來,那高遠只怕真對你還有些心思,也罷,菁兒,明年你就滿十六了,我們也等了九個年頭了,明年就是整整十年,如果你爹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那我們葉氏肯定便難以翻身了,我就將你嫁給高遠,不管怎么說,也能讓你從此能吃飽穿暖.楓兒也有人照看. ”

聽到葉氏的話,葉菁兒又羞又惱,站了起來,臉紅似血,”娘,您都說些什么話呀,你想嫁我,別人還不見得想娶呢!”一頓足,便跑到了后堂.

葉氏聽了葉菁兒的話,卻是悲從中來,想不到,葉家的女兒居然還有擔心沒人要的一天,這在十年之前說出來,只怕是個人都不會相信,可是十年之間,滄海桑田,當年的葉家,只怕除了薊城,其它地方都想不起來有這么一戶人家了.

高遠不知道在隔壁,葉氏和葉菁兒曾正兒八經地討論招他為婿的事情,他送給葉氏娘子錢,只是單純地看著葉菁兒和葉楓實在太瘦弱了,瘦得都有些讓他心驚.對于葉菁兒,他還真沒有什么想法,也許他的前任有想法,但他著實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也就是單純地想要幫他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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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家

接下來的時間里,葉氏一家三口除了晚上回家之外,每天一大早便會出現在高遠的家里,高遠的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一幢二進的宅子,外帶著一個小小的后院,不過后院弄得平平整整,擺滿了刀槍棍棒,可不是什么后花院,房子除了三間正房外,還有兩幢偏廂,一般充作高家的倉庫,收來的租子便堆放在里面,平日里偌大的房子便住著高遠一人,除了正房還象點樣子,其它地方都臟得如同垃圾堆一般,三人來后,第一件事不是替高遠漿洗衣裳,倒是替他收拾房子.

兩個女人一個小孩,整天弄得灰老鼠一般,倒是讓高遠有些過意不去,讓她們不做,說了也等于白說,最后只得讓張一也去搭把手,有了張一這個大男人加入,速度總算快了起來,整整弄了五天,張一推出去了足足十數車垃圾,高遠的房子總算有點人模樣了.

高遠無牽無掛一個人,就算是每天換幾身衣裳,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漿洗,更何況他現在躺在床上,除了貼身的衣服,連衣服也沒得洗,葉氏便自動充當了廚娘,照管起了高遠的一日三餐.

如此這般,高遠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提出要加工錢,葉氏自然不允,說如果這樣,她便將高遠的十貫錢退回來,再也不過來做工,高遠無奈,便又提出他們母子三人都在這邊吃飯,免得葉氏一天跑來跑去還得做上幾頓飯食,這一回,葉氏總算是松了口.

高遠暗暗地松了口氣,暗中囑咐張一每日盡撿些好的買回來,反正剛剛發了一筆橫財,光吃一年怎么也是吃不完的.

葉氏見張一每日提回來些雞鴨魚肉,她與葉菁兒心思細膩,自然知道這是高遠暗自授意,心中不免感激,只有葉楓人小不懂事,每日吃得油光嘴滑,原來瘦小的身板倒是見著壯實,臉上也有了點肉模樣.

看著葉菁兒原來黃瘦的臉上漸漸有了紅光,高遠也不禁高興.

恍然之間,半個月的時間便過去了,高遠的恢復速度驚人,連每隔上數日就要來瞧上一瞧的裘大夫亦嘖嘖稱奇,只說這是他生平僅見,原以為高遠定要躺上數月甚至半年,瞧這樣子,最多一個月便能完好如初了.

說起自己身體的恢復速度,高遠也是不明所以,前世他在生死格斗臺上,受過不計其數的傷,在醫學如此發達的時代,也不見得好得有這么快,現在,每日就是一些不知名的中藥糊糊,不知為什么傷口愈合速度驚人.

僅僅半個月后,高遠便能下床活動了.

張一攙扶著高遠巡視著他的家,說起來,這是高遠第一次視察自己的這塊私有領地,自從來到這個世上,他這是第一次下床.

“少爺,我們這塊是正房,您往那邊看,那邊是廚房和柴房,另一邊的廂房是倉庫,裝著收來的租子,對了,眼見著就九月了,已快到收租子的時候了,到時候,里面的陳糧便要騰出來. ”張一道.

“陳糧騰出來又裝到哪里?”高遠打量著房間,”好像也沒地方裝嘛! ”

張一嘿嘿地笑著,壓低了聲音,道: ”少爺,你這是記不得了,咱家的陳糧還愁沒地方去啊,您怎么忘了,路大人可是縣尉啊,這些陳糧都當作新糧賣給縣里了.每年各縣都要往郡里解送軍糧,軍糧規定必須是新糧,但咱家老爺是什么人啊,軍中那是有人的,所以扶風縣的糧食送上去,向來是不會有人查看的,別的地方可就不成了.咱家老爺在扶風縣為什么連縣令都要賣面子呢,因為縣里吳老爺是扶風最大的地主.”

高遠不禁一陣惡寒,搞半天,原來還是吃了朝廷的大戶.

“還真干凈!”看了房子,高遠很是滿意,前世房價高企,一個火柴盒樣的房子便要幾百萬,現在自己一文不出,便坐擁了如此大一幢房子,還有百來畝地,想想也真是舒坦.

“這還得虧了葉氏一家人,說實話少爺,以前這家除了正房,其他地兒臟得都沒法插腳,少爺,這回好了后,你還真得買幾個家奴回來,您又不是養不起,轉眼您可就是兵曹了! ”張一道.

“到時再說,到時再說!”高遠沒有放在心里去,作為一個后來者,對于人口買賣,他本能地有一種排斥.

扶著高遠站在正屋臺階之上,兩人看著在廚房之中正在忙活著的葉菁兒,張一道:”她還真是能干,什么都能做,少爺,他做得菜可真好吃.. ”

高遠凝視著廚房之中那個正在認真做著菜肴的女子,心里驀地泛起一股溫情,他微微閉上眼,前一世,這一幕場景正是他一直所盼望著的,每天自己出去工作,回到家里,凝望著自己的女人在廚房里正做著香甜可口的飯菜,然后兩人一齊共進晚餐,自己本來就要實現那個夢想了,但隨著那樓頂的數聲槍響,一切都戛然而止.

心中一痛,高遠的身子晃了一晃,一邊的楊一吃了一驚,趕緊伸手扶著高遠,看著他蒼白的臉龐,”怎么啦,少爺,你怎么啦?要不要緊,您還是別走了,趕緊回房去歇著吧!”

“沒事! ”高遠搖搖頭,”沒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一無所知正在忙碌著的身影,第一次,心里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上一世,他一直在打拼,在生與死的鋼絲之上跳著舞,他不缺女人,因為他從不缺錢,但他從來沒有體會過愛情是什么,此時看到廚房中的那個女子,內心深處深藏的夢想突然之間被挑了出來,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得么?

“走吧,我們去后邊看看! ”他轉過身,向后院走去.

后院平平整整,刀槍棍棒石鎖一應俱全,顯然是平常練習功夫的地方,這個地方倒是讓高遠很喜歡.

“張一,回頭你給我準備幾樣東西,嗯,應當找找木匠,鐵匠就能完成吧?”高遠道.

“好的,少爺,不知道您要些什么東西?”張一恭敬地道.

“回頭我畫個圖給你,你給我照樣弄出來就行了. ”高遠笑道,想著前世時的一些鍛煉器械,稍微簡化一下,也是可以弄出來的.看自己這個恢復速度,總得還要半個月時間才能好利索,真正能開始大運動量的練習,恐怕還得需要一個月以上,有這個時間,足夠張一將這些東西整治出來了.

“對了張一,我家里的確需要一個得力的人手,你愿不愿意過來跟著我? ”高遠笑道,這些日子,張一一直照料他并打理家里的一切,倒是十分盡心盡力,特別是高遠覺得也用得順手,”就來當個管家行不,當然,我家小,比不得路叔叔家大業大.”

聽了高遠的話,張一不由又驚又喜,高遠家再小,他過來也是管家,路家再大,在路家他也只是一個親隨,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廝,地位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小人,小人是賣身到路府的奴才,小人說了不算. ”張一結結巴巴地道.

“路叔叔不會這么小氣吧,你只要愿意,等路叔叔回來之后我便去與他說.”高遠笑道,”我不耐煩處理家里這些事情,你如果過后,這個家以后就交給你來打理,怎么樣? ”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張一連連道.

“那就這樣說定了!”高遠點點頭.

“少爺,您能不能跟老爺說一聲,我過來的時候,您再多要一個人? ”張一低下頭,臉漲得通紅.

高遠微微一愕,突地想起張一曾經說過的話,不由大笑起來,”嗯,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相好是不是,一個胸******大好生養的女人?她也在府里?”

張一連連點頭.

“行,那就一并要過來.實在不行,我就付錢買回來.咱們這個家,總得有個女人來照料著. ”高遠笑道.

扶著高遠一路走了回來,路過廚房的時候,張一突然笑道:”少爺,也許很快府里就會多好幾個女人了!”

高遠抬頭看了一眼仍在廚房里忙活的葉菁兒,微微笑道: ”不要瞎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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