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試牛刀
1876年
澳大利亞昆士蘭州外海
湛藍色的海面波濤起伏 ,大群的白色海鷗在海面上低舞盤旋,發出的尖銳鳴叫聲響成一片。
一艘來自香港的二千噸德國籍商船弗萊明號,高大煙囪里冒著濃濃的黑煙劈波斬浪而來 ,歡快的海豚在船艏海面跳躍疾馳,貨輪上往復式蒸汽機發出巨大的機器轟鳴聲,黃銅質地的泄壓閥不時噴出大團白色高溫蒸汽,彌漫了大半船身 。
在貨物堆積如山的前倉 ,數十名戴著瓜皮小帽留著長辮的華工簇擁在船舷兩側,翹首看著海天線上出現的陌生港口城市,目光中流露出希翼 ,緊張和不安的神色。
他們懷著淘金夢而來,不知等待自己的命運如何?
澳洲在1851開始的淘金熱,至今已延續20多年。
大量的淘金者涌入這片尚未開發的荒蕪大陸 ,包括來自遠東的華人和太平洋小島上的黑人,萬里迢迢蜂擁而至 。
澳洲淘金熱初期(1851年到1854年),在澳華人并不多 ,從1854年開始,華工進入爆發性增長階段。
1854年,在發現黃金的維多利亞州第一次人口統計中 ,華工只有2261人,但到了1855年年中,人數已達19300人,到了年底則超過了33000人 ,一年之內劇增了14倍之多,成為金礦場最大的勞工群體。
1857年,僅維多利亞金礦場就有41623名華人。最高峰1858年到1859年 ,人數已高達52000人 。
新南威爾士州淘金熱高潮時,華工有26300人,占當地人口總數的八分之一。
1875年 ,昆士蘭州發現黃金的消息傳出之后,來自華夏淘金客的人數有顯著增加,每個月都有600~900不等華工懷揣著夢想遠渡重洋 ,希望在這遙遠的異域實現淘金發財夢。
德國籍商船弗萊明號前往的目的地正是昆士蘭州,經過漫長的遠洋航行,即將抵達目的地 。
居高臨下的貨輪駕駛室里
伊恩-弗萊明船長站在方向舵旁邊 ,嘴上叼著佛羅倫薩出產的石楠木煙斗,飽經海風吹拂的黑紅臉膛隱沒在濃烈嗆人的煙霧中,灰藍色眼眸中浮現出自得的光芒。
這一趟滿載遠東地區各種貨品順利抵達昆士蘭州港口,貨物中包括咖啡 ,可可,牛奶和茶葉,還有從布匹 ,棕櫚油到鋁錠,將這艘巨大的鐵質蒸汽貨輪裝的滿滿當當,為梅克倫堡的弗萊明家族帶來豐厚的收益。
哦 ,對了,還有船上179名華工,每人都將貢獻出240個金馬克的單程航票 。
按照20個德國金馬克兌換一英鎊的比價 ,這筆錢約合為12英鎊,是貨輪一筆額外的收入。
遙望著遠處的港口城市,鱗次櫛比建筑高高的尖頂若隱若現 ,這讓伊恩-弗蘭明船長感受到久違的歐洲建筑特色,心中油然升起一種熟悉感覺。
對這片孤懸海外的荒僻大陸,他的眼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蔑視神色 。
第2次工業革命時期,對所有歐洲人來說 ,澳大利亞這塊遙遠的大陸幾乎與土著無異,生活著從英倫三島和歐洲流放過來的罪犯和娼妓,幾乎是另外一個世界。
還有……若非這些該死的澳洲人排華政策 ,弗來明先生還能夠賺得更多。
十幾年前
有鑒于急劇涌入澳洲淘金的華工人數迅猛增長,對澳洲大陸的歐洲人口構成嚴重威脅,在以英國人福克納為首的“金礦場皇家委員會 ”的動議下 ,維多利亞當局通過了限制華人移民法案 。
該法案規定;
來澳船只每10噸位準載華人1人,入境華人每人須交人頭稅10磅,這是澳州歷史上第一部針對華工限制法案。
蔚藍色海面上
德國籍商船弗萊明號鳴響悠長的汽笛 ,減慢速度緩緩靠近碼頭,從船艙里涌出更多留著長辮 、戴著瓜皮小帽的華工,清一色的全是青壯年男人。
他們年紀輕的十五六歲 ,年紀大的也不超過30歲,看到船舷外美麗而陌生的城市,所有人禁不住齊聲歡呼起來。
歷經30多天艱辛的海上漂泊,終于到達夢想中生產黃金之地 ,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期盼和激動 。
在華人的口中,遙遠美洲大陸的稱作舊金山,孤懸海外澳洲大陸的昆士蘭被稱為新金山。
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凝視遠方天際線上若隱若現的城市 ,腥咸海風吹拂他的黑發飄揚,眼中浮現出遠超這個年齡的復雜情緒
他是李福壽,年輕的軀體里擁有來自后世的成熟靈魂。
這個古老的蒸汽時代 ,華夏百年沉淪的時間點,這個荒蕪的澳洲大陸,唉……
李福壽輕輕一聲長嘆 ,眼中帶著一份猶豫和迷惘,臉上充滿對未來的憂慮,何嘗不是對沒有系統加持的一份失落感 ,心中沒多少底氣 。
各種復雜情緒交織下,發出謂然一聲長嘆。
突然之間
李福壽不可置信的扭回頭看去,有人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的摸了一把,非常用力的那種。
極度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
這是一個身材中等的干瘦男人,是隔壁艙室的青皮地痞吳占元,他身邊還站著幾位同伴。
吳占元眼睛盯著李福生稚氣未脫的少年面龐笑得不懷好意 ,伸出手指在鼻端聞了聞,露出淫邪的意味說道;
“嘿嘿嘿……小子,看不出還蠻有料的 ,手感不錯啊!”
一個多月枯燥而無味的海上旅程,讓這群血氣方剛的男人渾身精力無處發泄,當真閑的蛋痛。
這一瞬間
李福壽一股邪火涌上腦門 ,不由分說一腳“兔子蹬鷹”就猛踹了出去,正中吳占元柔軟的小腹部,強大的力道令他蹬蹬的倒退幾步 ,痛苦的捂著小腹站不起來了 。
李福壽得勢不饒人,緊接著追上兩步,猛的一記上鉤拳打在其面門上,立馬打得桃花朵朵開。
“喂 ,你干什么。 ”
“住手 。”
這幾下兔起鶻落速度非常快,吳占元的幾個鄉鄰同伴反應過來已經遲了,立刻怒氣沖沖的大聲喝止 ,有人擼著袖子就準備上來動手了。
此刻,只見李福壽探手將貨倉堆上的單手鐵鉤取下,高高揚起手臂猛的揮擊而下。
這一出變化 ,驚得眾人目瞪口呆。
貨輪上用來裝卸貨物的單手鐵鉤鋒利無比,形狀與鐵鉤船長如出一轍,用來勾取大件的行李貨包 。
一旦扎在人的血肉之軀上 ,那個后果……
“不要哇!”吳占元手捂著鼻子噴涌的鮮血神情恐慌之極,可惜已經遲了。
只見鋒利的鐵鉤在陽光照射下散發著冰冷光芒,劃過一道極短的弧線狠狠的扎下來。
一聲凄厲的慘叫過后 ,血光迸濺而出,鋒利鐵鉤深深的扎入吳占元的右肩中,令其死狗一般的慘叫不已,趴伏在甲板上動彈不得 。
準備助拳的鄉鄰們 ,不遠處船頭的華工們全都被李福壽的狠辣勁兒驚呆了,原本踏出的腳步悄無聲息的縮了回來,擼起的袖子也放回了下去。
這小子是個狠人 ,招惹不得。
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著為一個青皮地痞得罪狠角色 。
李福壽抹了一把噴濺到臉上的溫熱血滴 ,年輕的面龐上血氣上涌,露出極度憤恨之色。
他冷冷掃視周遭神情畏縮的華工們,這些人不約而同的向后退幾步 ,空出一大片地方。
“姓吳的,想娘們想瘋了吧,手怎么那么賤呢 ,方才你用的是右手吧?我是不是應該把你丟進海里喂鯊魚 。”
“李……李少爺,饒命啊! ”
吳占元痛得鼻涕眼淚俱下,匍匐在船頭木板上“”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他沒想到一時手賤竟然惹上個煞神 ,他是真的被嚇尿了;“小人有眼不識英雄,冒犯李少爺虎威罪該萬死,請您看的都是家鄉人的面上 ,饒過我這一回,以后永遠也不敢了。 ”
“你還想有下回?”
“哎呀,我這張破嘴連話也說不清 ,不敢……真的不敢,我這是得了失心瘋,求您饒了我這條賤命。”
為了這檔子事兒 ,還不至于以命相搏 。
既然找回了場子,李福壽心中的怒火稍平;“本應該廢了你,念在家鄉人的份上且饒你一條命。 ”
“多謝李少爺 ,嗚嗚嗚……”吳占元已經痛哭出聲。
“你這條賴皮狗,以后再撞見得喊一聲李小爺。”李福壽神情厭惡的看著癱倒在地的吳占元,對這種流氓痞子有什么好客氣的,他手里猛的一抽 ,在對方的慘叫聲中將血淋淋的鐵鉤拉了出來,帶起大塊血肉翻卷 。
吳占元痛的渾身直哆嗦,全身無力的趴在船甲板上起不來了 ,就像一條受傷的賴皮狗。
這時,從后面船艙傳來的嘈雜腳步聲,還有弗萊明船長渾厚的嗓音發出來的咒罵聲;“真該死 ,都給我讓開,這到底發生了什么? ”
圍觀的華工們讓出了一條道路,弗萊明船長帶著幾個手持武器的船員急匆匆走來 ,看見眼前的血腥一幕頓時怒了,大聲嚷道;
“見鬼,是誰在我的船上鬧事 ,這里看起來就像個屠宰場,是你嗎臭小子,我會剝了你的皮丟進海里去。”
“你肯定不會這么做的,弗萊明船長 。”李福壽沉聲回應。
“為什么?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理由。 ”沒想到對方會說英語 ,弗萊明船長明顯的一愣 。
貨輪上船員有英國人,西班牙人,德國人和荷蘭人 ,弗萊明船長發號施令說的是通用的英語,李福壽前世受過高等教育,對此當然不陌生。
李福壽神情淡定的看著船員手中黑洞洞的槍口 ,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鎮定;“只不過教訓一個家奴罷了,在我們古老帝國這是在處置自己的財產,你不會想要插手其中的 ,請相信我,船長先生……”
仗著自己會嫻熟的運用英語,是這一條船上唯一能夠通曉英語和漢語的人 ,李福壽有恃無恐的兩面蒙,篤定弗萊明船長不會自找麻煩。
“天哪,這真是落后而又愚昧的規矩 。”
弗萊明船長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吳占元,鮮血已經將他的衣衫映紅 ,皺紋橫生的古銅色臉龐上露出無奈神色,他沒有半點心情了解真相;“這位年輕的先生,你需要知道這是我的船 ,我不能容忍把這里搞得一團糟。”
果然,弗萊明船長的語氣緩和下來,他常年奔波在遠東航線上 ,對古老的東方帝國有一知半解的認識,擺了擺手讓船員放下手中的武器。
“很抱歉,給船長添了麻煩 。 ”
“這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事。”弗萊明船長眼中露出狡狤神色 ,意思很明顯;想要敲詐一些好處出來。
可憐此刻李福壽口袋里比臉還干凈,哪有半分錢好處可以壓榨?
解決了迫在眉睫的危機,李福壽一顆心又放回了肚里 ,應付起來更顯從容;
“船長先生,我在教訓自己的家奴,按照古老的東方規矩外人不宜插手,否則就是對我高貴家族的冒犯 ,船上大部分人都聽從我的號令,現在已經順利抵達昆士蘭,眼看著旅途即將結束 ,你不會想這時候惹出什么亂子來吧?”
弗萊明船長心中拿不定主意,神情猶豫的看向四周眾人,試圖從他們臉上看出些什么?
“這位船長是在問你們還想不想下船? ”李福壽不動聲色的翻譯了一句。
聽聞此言 ,幾乎所有的華工不約而同的點頭如搗蒜,但這看在弗萊明船長的眼里意味又有不同,露出明顯的忌憚神色 。
在他的解讀中 ,絕大部分華工都會聽從李福壽的安排,這個少年顯然是個貴人。
一聲令下,這么多年輕力壯的男人一旦鬧起來 ,僅憑手里的這幾桿滑膛步槍可沒用。
弗萊明船長可不愿意和金馬克過不去,更不愿意節外生枝,略一考慮說道;
“ok,你們的事情自己解決 ,我們船方不會參與的,等到金礦場為你們交付了人頭稅以后就可以離開,在此之前 ,我希望這位年輕先生能和我們船員待在一起,我們會提供必要的待遇,以免節外生枝 ,惹出不必要的風波 。”
弗萊明船長一番話說完,用征詢的眼光看著李福壽。
經歷漫長的航行,這些外國船員渾身都發臭了 ,滿是刺鼻的腥膻味兒,騷臭味兒,而且語言粗俗不堪 ,鬼才愿意和你們呆在一起。
李福壽心中暗罵一聲,不動聲色的繼續翻譯說;“洋人船長說了,如果繼續跟著吳占元一起鬧事,他會用洋槍把你們趕下海去 ,你們愿意承受這樣的代價嗎?”
當然不愿意,吳占元惹的事憑什么讓自己擔責任 。
所有的華工齊刷刷的搖頭,不約而同的出聲辯解 ,一時間嘈雜的南腔北調甚囂塵上,他們目光急切的看向弗萊明船長,可惜誰都不會說洋話。
現場亂成了一鍋粥 ,看著情緒激動的華工們,船員們不禁緊張的握住了手里的武器,卻完全聽不懂對方說什么。
這個年代的歐洲人很多大字不識一個 ,更別說精通難懂的東方語言了,絕對地獄級難度 。
弗萊明船長同樣疑惑的看著李福壽,等他把華工的意思翻譯過來。
“很抱歉船長先生 ,我的人不信任你們。 ”李福壽無能為力的搖頭,看著貨輪已經緩緩靠上了碼頭,當下心中大定;“希望船方不要激起民憤,要知道我們可是有179個人 ,最好還是讓你的人把這幾只前裝式滑膛槍收起來,繼續保持此前的平穩狀態一直到我們離開船,我想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
“呃……那好吧。”
弗萊明船長在對方的強勢面前終于退縮了 ,他可不想讓這趟旅程發生任何意外,尤其是到了最后時刻;“你得管住這些人,讓他們安靜點。 ”
李福壽點頭應允 ,對著四周華工說道;“船長先生讓我管著你們一些,不要再發生類似吳占元這種事情,否則 ,他可是會用洋槍說話的。”
“那不會的,咱們都聽你的 。”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絕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請李少爺幫我們給洋大人說一說,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
“就是,就是……”
四周華工的喧囂聲再起,更多的是為自己辯駁。
李福壽伸出雙手往下按按 ,制止住眾人說道;“大家都不要再說了,你們幾個人把吳占元扶回船艙里裹傷,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命了 ,其他人保持安靜,等待金礦的人交納完人頭稅我們就可以下船,有什么事情我會單獨和船長溝通的 ,他不會故意為難我們,那就都散了吧,不要聚集在一起 ,這是洋人船長強烈要求遵守的規矩。”
用洋人壓制華工,反過來用華工群體與船方談條件,李福壽這一手翻云覆雨玩的溜熟 ,三言兩語便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
他有條不紊的分派完畢,華工們立馬各行其是,聚集在船頭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大半,效果立竿見影。
這讓弗萊明船長對李福壽更加另眼相看 ,原來船上的這個年輕少年,才是華工中隱藏的強者。
無形中,高看一眼 。
弗萊明船長狠狠吸了一口煙斗 ,呼出大團濃烈嗆人的煙草味兒,神情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該死的比爾,你沒看到漂亮的船甲板已經被弄臟了嗎?帶著你的人趕緊給我沖洗干凈 ,要把它擦得像鏡子一樣亮堂,否則我就取消你們上岸度假的計劃,見鬼 ,我真是受夠了這些。”
船長大聲的驅趕手下沖洗甲板,是在發泄自己的不滿情緒。
李福壽只能裝作沒聽見,在眾人竊竊私語和關注的目光中走回自己的艙室 ,他需要認真考慮下一步的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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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仙歸洞戲法
回到一個多月來居住的船艙中
這里是一個通向底層機艙的走道,不時就會被大團涌出的高溫蒸汽所包裹 ,環境顯得潮濕而又悶熱,而且機器巨大的轟鳴聲徹夜不停,時間呆長了耳朵都有些嗡嗡的聽不清。
順著過道擺著一排很窄的木架床 ,一共有上下3層,寬度僅夠一個人勉強的側身睡著,稍微一晃就會掉下床來 ,睡覺的時候必須要用布帶綁著,這就是華工們的床鋪。
李福壽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周圍同行的華工都遠遠的躲避開 ,他渾不在意 。
方才含怒出手,震懾了這一大幫的華工,效果非常明顯。
這讓李福壽在眾多華工心目中的形象變得強硬而狠辣 ,對即將而來的淘金生涯未嘗是壞事。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欺。
重生幾天來
李福壽通過默默觀察,對這群華工的秉性了解了大半,一顆心不由得沉到了冰點 。
外斗外行 ,內斗內行,簡直是一盤散沙,用來描述這群華工再合適不過了。
1876年這陣子 ,大清龍國的帝國余暉還沒有完全散盡,西方殖民者對這個龐大的古老帝國畏懼多于貪婪,還沒有扯下最后一塊遮羞布。
如果原來的歷史軌跡沒有改變 ,20多年后,八國聯軍一路殺進北平城,徹底看清滿清帝國腐朽而衰弱的本質 。
從此后 ,各國列強在華夏大地肆意妄為,古老的華夏民族進入百年沉淪最黑暗的歷史階段,徹底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歐洲人對華人積貧積弱的印象生根發芽,稱之為“東亞病夫 ”。
這是以后的事兒……
現階段,華人在整個東南亞乃自于遙遠的澳洲地位頗高,是僅次于白人的第二層級 ,從新加坡到加里曼丹,從雅加達到棉蘭老島,華人族群遍及東南亞和大洋洲 ,是歐洲殖民者統治當地土著族群的有力臂助,普遍較為富有。
這批來自香港的淘金者以兩廣和江浙沿海地區為主,互相之間看不對眼 ,在貨輪上就多有矛盾爭斗,爭吵斗毆不凡其例 。
反觀對于洋人唯唯諾諾,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華工們對整個清帝國的歸屬感不強 ,但強烈認同宗族和地域之分,潮汕人抱團,江浙人抱團 ,相互之間小矛盾不斷。
李福壽想把這一團散沙的華工團結起來,共同對抗洋人的欺壓,難度無異于登天 。
想到這里
李福壽不由得暗自嗟了下牙花子,把心中的目標稍微降低了些 ,盤算著怎么給自己多賺些錢,這才是當前最緊要的事情。
其他人我管不了,也沒有能力去管。
自己諳熟英語 ,知道未來歷史走向,雖然沒有能力點開黑科技,但做到賺大錢還是不難的 。
問題在于
在任何歷史時期 ,淘金熱潮伴隨的都是大量極其惡劣的治安事件,金礦場死幾十個人簡直就跟玩兒的似的,往往拖到荒郊野外一埋了事 ,縱然在后世也是如此。
李福壽從小習武,會點拳腳功夫,但是清楚知道僅憑單打獨斗 ,是分分鐘被秒殺的渣。
當今蠻荒的澳洲開發程度很低,與美國西部開發初期相類似,動輒拔槍相向,與其奢望警察維持良好的治安環境 ,莫如買一把槍放在身邊更妥當。
問題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必須團結一部分人形成自己的可靠勢力,才可能保住性命和賺取來的財富 ,不會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盯上,最后落得個命喪他鄉的悲慘下場 。
自己是江浙人,同鄉約有40余人 ,身在異國他鄉這是最優先需要爭取的群體。
李福壽很快拿定了主意,目光看向距離不遠的一群同鄉……
…………
弗萊明號貨輪靠岸以后,附近大小金礦場主迅速的蜂擁而至 ,主動替這些剛剛到港的華工繳納每人10英磅人頭稅。
這筆錢將由華工在金礦場工作償還,一般5~8個月即可,運氣好的還用不了這么久 。
若是撿到大塊的狗頭金 ,付清金礦場代繳的10英鎊稅款分分鐘的事兒。
按照淘金者的規矩
在無主之地發現的黃金都歸自己所有,在金礦場淘到的黃金需要繳納2/3,剩下的才歸自己所有。
即便如此,在黃金儲量豐富的昆士蘭帕爾默河流域 ,想要掙到15~20英鎊(含高額利息)也不費力,運氣好的人很短時間就可以還上這筆錢 。
淘金是勞工越多,人手越充足收益越大 ,特別是勤勞肯干的華工最受歡迎。
這是金礦主愿意替華工交納人頭稅的主要原因,除了很快能收回收現款之外,還能為金礦帶來更多的勞動力 ,并賺取一筆豐厚的高額利息,怎么看都不會虧本。
幾個鐘頭之后
金礦場招工的管事繳納了人頭稅,弗萊明號貨輪上的華工們陸續下船 ,站在碼頭上等著金礦場的四輪馬車到來 。
隨后的歲月中,華工們將在帕爾默河附近的大小金礦廠干活,用淘金收益來清償入境稅款 ,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李福壽拎著手中的大包行李來到碼頭上,呼吸著九月微涼的空氣,混雜著濃重的魚腥味和馬糞味兒,感覺到身處異域的濃重陌生感。
抬眼看去
昆士蘭港碼頭附近 ,林立著眾多的英倫諾曼式尖頂建筑,房屋由淺褐色的大塊巖石堆砌而成,帶著拱形的門券和顏色絢麗的弧形窗戶 ,風格凝重而質樸 。
高高的尖頂屋脊,可以抵御嚴寒季節海風的侵襲,還有很多帶著濃郁蘇格蘭風格的建筑參雜其間 ,充滿了異域風情。
港口是用大塊厚重的石板鋪砌而成,高大強壯的夸特馬拖拽往來不息的四輪載貨馬車碾壓上去,膠皮車輪發出沉悶的響聲。
大群華工的出現 ,引起了很多昆士蘭當地人圍觀,碼頭上很快聚集大量人群,站在不遠處指指點點。
華工們很不適應這一幕 ,神情有些畏縮的看著四周高鼻深目的當地人,不知所措的聚集在一起 。
見此情景
李福壽立馬示意身邊的三個小伙子展開手里的東西,這是用被單制作的橫幅,上面用英文寫著;
來自神秘東方的神術
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正確答案 ,猜一次一個先令,只要猜對就可以得到三英鎊獎勵,不服來挑戰。
李福壽老神在在的站在齊腰高的青石臺后面 ,面前擺著三只碗,還有三個用棉花扎成的小球,全都染成了鮮艷的紅色。
這棉花嗎……自然是從被角里掏出來的 ,用細細的線繩扎成蓬松的小球,碗就是普通吃飯的瓷碗 。
李福壽想要玩的是“三仙歸洞”,他上一世是魔術愛好者 ,曾經專門練過“三仙歸洞”這個古老的戲法,蒙這些土澳足夠了。
“啊……來看一看,瞧一瞧 ,你會發現這神奇的東方神術遠超想象,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
“對自己有信心的人可以嘗試挑戰一下,只要花費一個先令,猜中了就可以獲得3英鎊的豐厚報酬 ,童叟無欺 。”
“有沒有敢于來嘗試的人,可千萬別讓我看不起……”
李福壽這幾人鬧出的動靜,很快引起了當地人的圍觀 ,幾名身材高大的澳洲男人看看橫幅上的字,明顯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喂,東方小子 ,你說的這個神秘的東方神術是不是吹牛啊? ”
“是否吹牛,一試便知。”
“游戲怎么玩?”
李福壽耐心的解釋道;“瞧……我這里有三個碗三個球,我會讓你們看到在碗里放上不同的球 ,蓋上碗以后,你們可以猜測碗里面真正有幾個球,不要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 ,這就是神奇的東方之術。 ”
“你是說……要是我們猜對了,就會付給我三英鎊是嗎?”
“沒錯,猜對了立刻付錢 。”
“嘿嘿嘿……那好,我來猜一下。 ”
“請先付一個先令 ,不管猜對猜錯都不退還。”
“行 。”
領頭的外國佬人高馬大,并不覺得這個外鄉人敢于欺負自己,他拿出一個先令的銀幣丟在石臺上 ,雙手抱胸說道;“準備好你的英鎊,小子,我會把你贏得傾家蕩產。”
“但愿如此…… ”
對這個讓自己開門紅的外國佬 ,李福壽表現的溫和有禮,這時周圍已經圍攏了大量的當地人,他有意放慢動作介紹著說道;
“大家請看我這里有三個碗 ,三個小球,我現在用一個碗蓋住一個小球,然后用第2只碗蓋住第2只小球 ,用第三只碗來蓋住第3只小球。
好吧,我的雙手已經離開了碗。
現在你可以猜了,猜中任意一個小碗中的小球數量,就可以獲得3英鎊的優厚報酬 。
這位先生可以猜一只碗里有多少只小球 ,猜哪一個碗都可以,猜對了就可以拿走三英鎊,游戲是不是非常簡單?”
何止簡單 ,就是傻子一看都明白。
這個領頭的外國佬眼中露出一抹貪婪神色,突然大聲的對李福壽說道;“我猜……在這三只小碗里都各有一個小球,全部猜對了是不是能夠拿到九英鎊?”
“先生 ,您付出一個先令只能猜一只小碗。 ”
“那我再給你兩個先令不就行了 。”
“呃……這可以。”李福壽沒想到這個土澳如此的上道,上桿子給自己送錢,哪有不收的道理?
又收到兩個先令銀幣之后 ,李福壽在圍觀眾人關注的目光中,伸手掀開第1個小碗空空如也,方才眾人親眼看見放進去的小球不翼而飛 ,頓時引來圍觀眾人的一片驚嘆聲。
毫無疑問,沒猜中 。
這名強壯的外國男人再次掀起第2個小碗,里面依然是空空如也,引來圍觀眾人的又一片驚咦之聲。
碗里的小球呢?
外國佬揉揉自己蠻牛一樣大的眼睛 ,懷疑自己看錯了,這怎么可能?
明明每一只碗里都有一只小球,怎么不翼而飛了呢?
李福壽不會等待他的質疑 ,動作優雅的掀開了第3個小碗,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手里的兩個小球塞了進去,用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道;“瞧我看到了什么?這三個小球竟然跑到一起去了 ,它可真調皮。 ”
他的話引起眾人的一陣輕笑,對這神奇的一幕看得更加津津有味了 。
在這個沒有電影電視的年代,李福壽表演的東方神術有著磁石般的吸引力 ,吸引大群外國人圍觀,很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別動,你把碗蓋上。”外國佬忽然反應過來似的大叫一聲 ,李福壽依言把碗蓋上了 。
現在第1只和第2只碗里都是空的,第3只碗里壓著三個小球。
外國佬得意洋洋的又拿出三個銀先令來,啪的一下放在石臺上,說;“我還就不信呢 ,這次我猜第1個碗和第2個碗都是空的,第3個碗下面有三個小球,你輸了就得付給我9英鎊。”
對于這種不太紳士的行為 ,幾位圍觀的女士露出不滿之色,紛紛指責道;“哦,天哪 ,盧克你可真丟臉。 ”
“這簡直是作弊,太丟人了 。”
“謝謝幾位正直的女士仗義執言,非常感謝。”李福壽臉上保留著彬彬有禮的神色 ,對在場的所有人大聲說道;“為什么說是古老的東方神術呢?就是因為這三個調皮的小球,施法以后絕對不愿意被猜中,你們可以在任何時候提出要求 ,但結果都是一樣…… ”
他手指著身后大大的橫幅說道;“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正確答案。”
“這怎么可能……”眾人驚呼 。
李福壽再次鎮定的掀開謎底,每一個小碗里面都有一個紅色小球,這個叫盧克的外國佬全都猜錯了,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
明明是一只碗里有三只小球 ,他絕不會看錯的,怎么會又變成每一只碗里都有一只小球呢?
盧克很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一次次押寶 ,很快把自己身上的三英鎊二先令現金輸個精光,一次都沒有猜對。
盧克也是一名淘金者,與華工不同的是這些歐洲淘金者只要手里有一點錢 ,就會到鎮上來喝上兩杯享受下,打紙牌賭博,在酒吧或者街邊找個女人 ,狂嫖濫賭一直到花完身上最后一個便士,很少能夠存的下錢來 。
來自于底層社會的淘金者大都是粗魯不堪的文盲,地痞加無賴 ,有時候還會客串搶劫犯甚至殺人犯,根本就沒有什么道德底線。
“喂,沒錢就走開,我也來試試……”
在眾目睽睽之下 ,盧克也不敢做出過分舉動,很快被別人擠出了內圈。
這世界上總有心存僥幸的人,認為自己的眼力比別人強 ,運氣比別人好 。
李福壽從生意開張以后,嘗試挑戰的人就絡繹不絕,很快收益就超過了20英鎊。
所有人無一例外 ,全都猜輸了。
葉琳娜一直站在旁邊觀看這個古老的東方戲法,越看覺得確實神奇,忍不住對自己的同伴瑪麗和菲奧娜說道;“親愛的小姐們 ,你覺得這個東方人的神術是不是欺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 ”
“應該不會吧。”瑪麗語氣不是很肯定,聳了下肩說道;“嗯,上帝保佑 ,我覺得古老的東方國度確實很神秘,會有我們無法了解的強大存在,可能是東方特有的神袛,我……真的說不好。”
“也許這是上帝的意志 ,這個少年可能是東方神邸派遣人世間行走的代言人,代主宣揚教義,值得付出一份尊重。 ”
“說真的 ,我無法理解看到的這一幕 。”
“我覺得他臉上的皮膚很好,光滑的就像嬰兒一樣,忍不住想要摸一把。”
“天吶 ,瑪麗,我也是這樣想的…… ”
臉上長著雀斑的瑪麗和身材高挑漂亮的菲奧娜都是20多歲的年齡,出生于昆士蘭的富裕家庭 ,長這么大就沒怎么離開過這座城市,最遠只去過維多利亞。
從幼年到少女時代
每一個女孩夢想就是能夠回到傳說中流金淌銀的歐洲,那是這個時代世界財富中心 ,遙遠的夢想之地 。
有朝一日,徜徉在世界聞名的國際大都市倫敦,巴黎或者是法蘭克福街頭,回味祖輩曾經歷過的輝煌和光榮 ,這是所有澳洲人的夢想。
至于這該死的昆士蘭和墨爾本,除了黃金和羊毛,沒有半點值得留戀的地方。
今天這個東方少年展現出來的神奇一幕 ,真正的勾起了幾個年輕女人的好奇心,嘰嘰喳喳的不停議論著……
“親愛的小姐們,請不要把話題岔的太遠 。”葉琳娜只能打斷同伴漫無邊際的猜測。
淑女們的議論已經離題萬里了 ,葉琳娜太了解自己的同伴了,如果任由說下去,指不定會說出什么讓人難堪的話題。
葉琳娜是昆士蘭殖民政府中擔任要職的愛德華先生的愛女 ,一個漂亮的粟色頭發美人 。
在這個臨近10月的季節,寒意漸濃。
葉琳娜依然打著帶著蕾絲花邊的百褶傘,身上穿著淺粉色束腰長裙 ,裙撐極為夸張的向后撐開,勾勒出年輕女性曼妙的身材曲線。
這是巴黎5年前最新的淑女流行款式,對于遙遠的澳洲來說,就是最新潮的女士服裝 。
定制這樣的一件漂亮裙子 ,需要55磅之多,繁復精美的細節花紋需要一針一線的勾勒,這筆錢足夠澳洲普通針織女工不吃不喝攢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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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不可思議的東方戲法
葉琳娜皺著眉頭想了下說道;“讓我想一想,我在法國文豪大仲馬的小說《茶花女》中 ,讀到過歐洲城邦中有一種神奇的職業叫做魔術師,能夠變化出匪夷所思的場景,你們覺得這個東方少年像不像?”
“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真的很像哎。 ”
“那他是魔術師嗎?”
“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嗎。”葉琳娜高傲的抬起了潔白的下巴,輕咳一聲,站在旁邊的先生們很紳士的讓開了位置 ,她走上前去問道;“對不起先生,我是葉琳娜,我想問…… ”
“我叫李福壽,這位年輕美麗的小姐 ,你可以稱我為;李 。”
“李,你是魔術師嗎?”
李福壽接過同伴遞過來的銀先令笑瞇瞇的裝在口袋中,他的口袋現在已經鼓鼓的裝滿了銀幣 ,收獲頗豐。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葉琳娜和她的同伴,發現這三位年輕漂亮女人穿著價值高昂的套裙,顯然是出身于富裕家庭的大肥羊 ,笑容變得更加和煦了;“東方是與西方完全不同的神秘世界,我們信仰的神祗會加持神奇力量,這就是你所看到的。”
“是幻術嗎? ”
“呵呵……不完全是 ,施加東方神術之后,你可以把它理解為調皮愛惡作劇的小球球,就看你能不能逮住它了 。”
“哦 ,上帝啊!我感覺真的很有意思……”
這一小會兒功夫
李福壽積累的財產已接近22鎊,幫他收錢和維持秩序的同鄉何守田,范阿生,劉栓三人忙得不亦樂乎 ,心中對這個高大的少年同鄉欽佩之至。
能夠讓洋鬼子主動上趕子送錢,這就是大本事。
雖然是一船抵達的同鄉,實質上在香港上船之前大家互相都不熟悉 ,這些同鄉也從來沒見過“三仙歸洞 ”的戲法,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
這個時代信息閉塞,“三仙歸洞”這種地方性的古老戲法知道的人極少 ,由此帶來的效果也更佳。
李福壽露出的這一手,不但震懾住了洋人,而且震懾住了同船漂洋過海抵達澳洲的同鄉。
別忘了 ,蒸汽時代的人可都是非常迷信的 。
所有不能夠用常理解釋的事情,都可以歸結于神鬼狐仙,能夠展現出這一非凡能力的都是大能之士 ,值得蕓蕓眾生膜拜。
若不是囊中羞澀,遠遠圍觀的同鄉也想上來一試身手。
葉琳娜并不完全滿意李福壽的回答,她目光探究的看了一下青石臺上的三只碗和三個小球,上前好奇的檢查了一番 ,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
上帝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葉琳娜目光和兩個同伴交流了下,然后看著李福壽說道;“我覺得有些看懂了 ,也想試一下。”
“非常歡迎,這是我的榮幸。 ”
“嗯……我懷疑你會把小球藏在袖子里,所以我要求你把袖子卷起來 ,如果先生同意的話,我會出一鎊。”
大魚上鉤啦!
李福壽彬彬有禮的欠身施禮,不緊不慢的說道;“漂亮的葉琳娜小姐 ,非常感謝您的信任,對于您的提議我全盤接受,并且宣布;若猜中了 ,將會一次性贏得30鎊的獎金,您需要一點點的運氣和更好的眼力,希望聰慧如您,能一舉成功 。”
30鎊?
周圍圍觀的人群齊齊發出一片驚咦聲 ,30鎊可不是一個小數字,這對所有人都有極大的誘惑力。
不久前出版的小說《呼嘯山莊》風靡世界,女主人公凱瑟琳在呼嘯山莊擔任家庭女教師 ,年收入是30英鎊,這是一份悠閑而優渥的工作。
在倫敦的女裁縫每年可以掙到6~7個英鎊,大英帝國海軍普通水兵可以掙8英鎊3先令 ,經驗豐富的下級士官可以掙到12英鎊2先令,每個月差不多1英鎊4便士,當然了 ,這是帝國軍人和平時期的收入 。
在澳洲,女裁縫每年只能掙到3~4個英鎊。
按照大英帝國讓人蛋疼的匯兌比率,1英鎊=20先令 ,一先令=12便士。
一英鎊價值等于1磅白銀(370克),按照滿清帝國舊制一斤16兩計算,換算過來約為一兩庫平銀兌換0.15英鎊=3先令
現今世界上金本位的金融體制,英鎊是全世界最堅挺的貨幣 ,其他的歐洲強國貨幣都與英鎊掛鉤 。
一英鎊=20德國金馬克=33西班牙銀比索=5美金
由此可以看出,30英鎊是個很大的價值單位,相當于199兩白銀。
只要猜中這個戲法 ,就可以得到。
李福壽看著現場的氣氛再次熱烈起來,這群金發碧眼的土老澳躍躍欲試的神色,心中暗樂 。
我滴個乖乖 ,都是大肥羊啊!
他慢條斯理的將衣袖全都卷到手肘以上,露出年輕而白皙的胳膊,肌膚上散發著健康而青春的光澤 ,光滑的就像嬰兒皮膚一樣,沒有讓人看著惡心的黃色臂毛。
站在最前面的三個年輕女人緊緊盯著他的光潔手臂,就像在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眼中流露出熱切神色。
李福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尷尬的干咳兩聲,女人的視線吸引到戲法上來;
這些外國女人都咋回事兒?
一個兩個三個都色瞇瞇的,土澳如今這么熱情開放了嗎 ,小爺我賣藝不賣身,可不是一個輕易就范的人 。
李福壽為大家展示自己光潔溜溜的手臂,以示沒有藏私 ,然后動作盡量放慢,讓葉琳娜小姐看得更清楚。
這樣的大肥羊可不多,逮住一個是一個 ,維持懸念是其中的關鍵。
前兩個碗里都是空的蓋上,三個紅色的小球都放在第3只碗里,這一點確鑿無誤。
葉琳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 ,用篤定的語氣指著第3個碗說道;“小球都在這個碗里,一共有三個 。 ”
“是嗎?”李福壽不動聲色的慢慢掀開碗,這碗里只有兩個小球 ,這一次葉琳娜猜錯了。
“我猜……剩下一個小球肯定在這個中間碗里。”葉琳娜語氣非常肯定 。
“對不起,小姐,您需要再次付出一個英鎊。 ”
“哼,這個錢袋里是13英鎊 ,現在我可以猜了吧?”葉琳娜小姐興致上來了,錢根本不是問題,隨手就把一個沉甸甸的繡花錢袋扔了過來 ,里面裝著金光閃閃的英鎊金幣。
李福壽強忍住心中的狂喜,裝作一臉無奈的雙手抱臂,真正的那個小球在他的手心中 ,隨時可以放進任何一個碗里 。
這些澳洲人性子率直,一根腸子通到底,腦筋幾乎不會拐彎 ,真的沒有一點兒挑戰性。
“您可以自己打開中間的碗看一看。”
“哦……那太好了 。”
葉琳娜興致勃勃的打開了中間的碗,親手參與的戲法讓她興致勃勃,卻發現碗里面什么都沒有 ,這下臉色變得很精彩。
她轉念一想;
現在已經打開了兩只碗,一只碗里有兩個小球,而另一只碗里沒有,剩下的一個小球肯定就在第3只碗里。
“我猜 ,最后一個小球肯定在這只碗里 。 ”
“呃……想要證實猜測會多花一個英鎊,要是確定的話……你可以自己打開看一下,然后麻煩你幫我把碗蓋起來。”
葉琳娜極有把握的打開最后一只碗 ,結果是空空如也,一張俏臉頓時呆住了。
一轉眼工夫,三英鎊就花出去了 ,一次都沒猜對。
她神情疑惑的看著李福壽,問道;“三個碗我都看過了,還有一個小球呢?”
李福壽伸手打開第1只小碗 ,里面赫然擺放著三只紅色小球,他挪揄的說道;“美麗的葉琳娜小姐,你恐怕方才數漏了一只 ,瞧,小球不是就在這個碗里嗎? ”
說完,動作慢悠悠的把這個小碗又蓋了起來 。
在收回手的一剎那間,三個小球全都被他抓到手心里去了。
三仙歸洞這個古老的游戲非常有意思 ,玩的就是個手法。
如果你猜有,那碗里就是沒有,如果你猜沒有 ,那就是有 。
甭管怎么猜測,反正都是錯。
在三仙歸洞的戲法中,絕不能相信你眼中所看到的 ,也絕不可能猜中。
沒過多大一會兒工夫,三位富家小姐身上都輸得清潔溜溜,依然看得一頭霧水 。
她們完全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夠理解眼前所看到的,只能大驚小怪的喊著“上帝”,一臉不可思議神色。
在等待金礦場四輪馬車的這段時間里 ,李福壽已經賺取了數十英鎊,等馬車到來后,他和同伴迅速收起攤子離開,走的是那么突然 ,沒有半點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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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澳洲居 ,大不易 。
昆士蘭州布里斯班市,唐人街
澳洲楓木制成的簡陋牌坊上,還帶著沒有去除干凈的樹木旁枝 ,顯然剛建成不久。
牌坊上高高挑起的華夏式飛檐建筑,讓人油然產生一種家的感覺。
這里的街道比較窄小,兩側林立著高高矮矮的木樓 ,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華人川流不息,街巷里傳來濃重的煙火味兒,那是熟悉的華夏飲食特有味道 。
擠坐在馬車上的華工們產生一片躁動 ,經歷了一個多月的海上漂泊,嘴里面都淡出鳥來了。
當聞到熟悉的蔥油餅,豬血粥和油條的味道,在街巷中淡淡的飄散開 ,口中己瘋狂的分泌唾液,大家忍耐不住的四處張望。
昆士蘭的唐人街是一座規模很大的華人聚居地,約有3萬多名華人淘金者在此生活 ,全部都是精壯的年輕男性,最大的年齡不超過50歲,是最早一批來到昆士蘭的華工。
這其中娶了當地白人女子結婚成家的不足百人 ,大多是早期淘金者中的佼佼者,已經離開危險的金礦場留在唐人街發展,積累起不菲的身家 。
其他的華人淘金者以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為主 ,都是這一兩年蜂擁而至,希望能圓自己一夜暴富的夢想。
看看天色,約摸不到中午時分。
絕大多數淘金者都在距離布里斯班市遠近不等的金礦場里干活 ,待傍晚時分才會返回,午餐簡單對付一口便可 。
所以唐人街上的人流不多,有一些皮膚黝黑的印度群島婦女充斥其中,頻頻對往來的華人男子打招呼 ,顯得神采飛揚的樣子。
“屬于派涅利礦場的工人到地頭了,所有人都下來,動作快一點 ,我是管理你們的工頭劉大刀,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明天一早上工別認錯了。”
腰上扎著牛皮腰帶的劉大刀站在車轅上大聲嚷嚷 ,他是一個身材健壯的虬髯大漢,約莫30歲左右的年齡,指揮派涅利礦場42名華工從幾輛馬車上下來 。
“你們所有人都記住;
進入昆士蘭每人10英鎊的人頭稅是由派涅利礦場支付的 ,這筆錢需要你們在金礦場淘出的沙金支付,每過一個月多一個英鎊的利息,直到繳納清為止。
在此之前
你們統一都住在籠屋里 ,食宿和來回金礦場的馬車由派涅利礦場統一安排,相關費用由你們承擔。
不要妄想著離開,這里距離最近的小鎮都有140英里,沿途荒無人煙 ,到處都有兇猛的野獸出沒 。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們這些剛來的家伙可以找人打聽打聽,那些擅自離開的都死在了荒郊野外 ,沒有一個例外。
奉勸一句,老老實實干活才是正途。
若是運氣好,走在路上都能踢到大塊狗頭金 ,那可就發大財了 。 ”
到了唐人街,自然有經營籠屋的華人老板帶著伙計迎出來,讓華工們自己搬著行李進去安置下來。
所謂籠屋 ,就是一間房子里用木板隔成籠子一樣的小間,僅容一張床鋪大小。
昆士蘭唐人街大量的華工涌入,能夠度過嚴寒季節的房屋立馬緊張起來 ,籠屋便應運而生。
站在街口
李福壽靠在大包行李旁沒有離開,他對一直跟隨自己的三個人說道;“你們自己考慮清楚,是跟著我還是到礦場淘金,主意要靠自己去拿 。”。
“李少爺 ,我聽說金礦場上非常危險,即便有運氣挖到大塊狗頭金,只怕沒命拿回來 ,沒有那個福氣享受。”何守田態度堅決的說道;“我發不了大財,只愿意跟著少爺吃碗安穩飯 。 ”
身材強壯的范阿生今年正好20歲,是一個性情憨厚的實在人 ,同樣果斷的表示;“少爺是有大本事的人,我愿意跟著少爺。”
只有劉栓猶豫了下,臉上帶著羞紅之色說道;“李……李少爺 ,我還想去礦場試試運氣,要不然遠渡重洋來到新金山,實在不甘心。”
“沒關系 ,去留全憑自愿 。 ”李福壽拿出一個先令銀幣遞給劉栓,微笑著說道;“上午你也幫一會兒忙,這是給你的酬勞。”
“李少爺,這就不必了吧 ,我也沒幫上什么。”劉栓擺了擺手,眼睛卻死死盯著李福壽手中的閃亮銀幣,露出一絲火熱神色 。
“呵呵……凡事一碼歸一碼 ,這是你應得的錢,我這人做事喜歡掰扯清楚,不愿意為一點小事而欠人情 ,那玩意兒……太累。”
李福壽抓過他的手,將一先令的銀幣放在劉栓的手中,臉上露出淡淡微笑說道;“這樣我們就兩清了 ,以后我做生意開商鋪,你來照顧生意該怎么算賬就怎么算賬,比較爽利些。 ”
站在身后的何守田與范阿生默默對視一眼 ,他們知道李少爺的話中含義;
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該咋樣就咋樣 。
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個叫門欄仔的同鄉愿意跟著李福壽 ,因為門欄仔來澳洲之前做過幾年的飯店學徒,有做菜的手藝,比起淘金來更愿意做個掌勺的廚子。
聽到李福壽提了一嘴準備開飯店 ,門欄仔立馬轉變主意要跟著,趕都趕不走。
人各有志,不可強求。
對于一名立志做廚子的淘金者來說 ,還有什么比飯店東家的召喚更有誘惑力的事?
李福壽代為交納包括自己的4個人入境人頭稅,鼓鼓的錢包頓時少了44英鎊,也就是每人11英鎊 。
除了每個華工十英鎊的入境人頭稅 ,這每人多出來的一英鎊,就是派涅利金礦場收取的手續費,哪怕時間僅僅過去半天也按照一個月收 ,完全沒道理可講。
若是別人可能心疼的抽抽,李福壽眉頭也沒皺的便付清全部費用,拿到了4張完稅證明紙。
在這異國他鄉,能夠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事兒 。
李福壽離開碼頭的時候 ,能夠明顯感覺到圍觀澳洲男人貪婪的目光,甚至有心懷不軌的牛仔騎馬一直跟到了唐人街附近,才悻悻的離開。
這是一片充滿惡徒的蠻荒大陸 ,絕非溫情脈脈的伊甸園。
實力弱小時,手里掌控著大筆現金,無疑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很容易被打黑槍,也容易被游手好閑的歹徒盯上 。
李福壽幫助其他三人繳納人頭稅后,按照昆士蘭州勞工平均收入水平來看 ,這三名追隨者最少要服務兩年以上,才能清償這筆債務。
這意味著他多出三個穩定可靠的人手可以用,遠比英鎊躺在錢袋子里更值得。
看到李福壽大手筆的花出了44英鎊 ,站在不遠處的籠屋老板肥佬春立刻留了心,小聲的向其他華工打聽,很快察覺了李福壽的不凡之處 。
“這位李小哥,借一步說話可否?”肥佬春揚聲喊住了李福壽一行四人。
“呃 ,你是……”
“呵呵呵,我是這家客棧的老板肥佬春,來到澳洲有10多年了 ,原來是維多利亞金礦場淘金的,如今在布里斯班唐人街置辦一份薄業,聊以糊口罷了。 ”
“久仰久仰 ,我們初到寶地,還請多指點迷津 。”李福壽拱手作禮。
“那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談。”
“好 ,恭敬不如從命。 ”
肥佬春的華工客棧是兩間三層的木樓,當初以72英鎊6先令購入產權,如今隨著昆士蘭州淘金熱的興起 ,價值原地翻了幾倍還多 。
作為客棧老板,肥佬春自己住在三樓一個不足10平方的窄小木屋內,因為房間朝向的原因,在這個尚屬溫暖的9月見不到一絲陽光。
其他所有房間都分隔出租賺錢 ,繁忙的時候連門廳里都住上人,客棧伙計搬到肥佬春的房間里擠在一起住,就是為了多賺幾個錢。
窄小木屋內 ,茶香裊繞 。
李福壽抿了一口絳紅色的滾熱茶湯,感覺到由身到心的舒暢,方才與肥佬春的一席暢談 ,讓他對現今昆士蘭以及唐人街的情況了解甚多,可謂不負此行。
昆士蘭州是澳大利亞1859年成立的自治州,至今不過17年 ,總面積172萬平方公里,是整個澳大利亞自治領的第二大自治州,位于東北方向。
如今淘金者所在的城市叫做布里斯班 ,是一座因為淘金熱而興起的新興城市,是昆士蘭州的首府,自治州最大的城市 。
整個城市不到10萬人口,其中一半多是淘金者 ,約有兩成人口從事農牧業,多為白人農場主和牛仔。
人口構成以歐洲移民和華人為主,大約是6:3 ,剩下的一成人口,是來自于南太平洋島國土著和東南亞裔,還有少數來自美洲的冒險者 ,成分十分復雜。
由于華工的性格內斂,不善交際,與當地白人族**流很少 ,多聚居于唐人街周圍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完全的華夏風格社區,華夏飲食和生活 ,往往會因為隔閡引起主流白人族裔的敵視 。
原因很簡單,這些華人淘金者大多是青壯男子,秉性踏實肯干,在金礦場的收獲也遠比白人淘金者為多。
加上華人吃喝嫖賭的惡習少 ,因此能夠積攢起大量的錢財寄回家鄉,當然會引起別人的眼紅。
僅1876年前八個月,昆士蘭地區華工就寄回了價值71.5萬英鎊的黃金 ,相當于每名華工20多英鎊,這是一筆不菲的錢財 。
進入1876年
昆士蘭州白人淘金者與華人矛盾日深,惡性毆斗事件不斷 ,很多華人淘金者莫名其妙的失蹤,累計已有170多人死傷,受害大多為華人淘金者。
布里斯班當地的警方卻沒有逮捕任何一個白人兇手 ,這讓昆士蘭帕爾默河流域的大小黃金礦場形勢急驟緊張,雙方不可調和矛盾更加尖銳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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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傲慢的老者
“所以說……你認為我們不去金礦場是明智的抉擇。”李福壽轉動著手里的茶杯,目光看向對方 。
肥佬春笑的像彌勒佛一樣,春風拂面;“哈哈哈……李公子乃人中之杰,卓爾不群 ,豈不聞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恐怕心中早有定計 ,又何須我多此一舉,再怎么說這里也是鬼佬的地盤,而且是向來蠻橫的英國佬 ,縱然不公我們也只能生受著。”
“梁園雖好,終非故鄉。 ”形勢遠比想象的惡劣,李福壽不免長嘆一聲 。
“雖然危險 ,但是這鬼佬的地盤卻充滿了無限的機會,憑借李公子這一身驚才絕艷的本領,脫穎而出也僅在旬月之間罷了。”
“呵呵……多謝抬愛 ,在下愧受了。”
李福壽淡淡的一笑,心中暗驚肥佬春的敏銳觀察力 。
這個年代,客棧老板講究的是迎四海賓朋,坐觀五湖風云 ,眼力和見識都是一等一的。
在肥佬春癡肥的體型下,卻有一個細膩如發的心思,能夠比大多數華人淘金者看得更透徹 ,殊為難得。
一番寒暄過后,話入正題 。
李福壽并不隱瞞在唐人街開個飯店立足的想法,他手中賺來的錢還剩下不到40英鎊 ,租賃一間店面足夠了。
肥佬春刻意交好,李福壽便直言不諱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請他這個熟悉本地情況的地頭蛇參詳一二 ,為自己介紹合適的所在。
“唐人街鋪面嘛……雖然緊張還是有的,只不過租賃價格不菲,在這里只要肯干 ,修鞋,釘馬掌,開雜貨店,賣點小吃食都可以賺到不少錢 。 ”
肥佬春考慮了一下 ,繼續說道;
“李公子即然帶了三個人,手中也有些余錢,開飯店的鋪面不能太小了 ,否則施展不開。
呃……我倒想到了一處地方,應該適合李公子落腳。
在唐人街的左近不遠處,亨德爾大街上有一處面積頗大的庫房想要出售 ,租賃想必也是愿意的。
這是來自意大利佛羅倫薩一個落魄家族的生意,原本是經營橡膠和皮毛的一間庫房,距離唐人街牌坊不到120米 ,位置是很好的,大小也合適 。”
“哦……售價幾何?”
“聽說是420英鎊,因為要價太高 ,所以一直都閑置,已經有兩三年時間了,物業主人是一個意大利人,性格倔強的米涅利老頭 ,很難說話。”
“呃,去看一下吧。 ”
如此高的價格讓李福壽倒吸一口冷氣,立馬打消了其他念頭 。
心想著如果環境合適 ,地方夠大,哪怕價格高一些租賃下來也劃算,順帶解決自己一行4人的住宿生活問題。
布里斯班城市規模不大 ,也就相當于后世西部地區18線偏遠小縣城,除了高高聳立的福音教堂和昆士蘭州議會大樓,其他的大多是3層以下英國諾曼式建筑 ,風格厚重而古樸,帶著圓拱形的門券。
亨德爾大街上這一處橡膠庫房,同樣是典型的諾曼式厚重風格 ,帶著高高的紅色屋脊 。
雖僅有一層,但是比3層的木制唐樓都要高上不少,橡木制成的厚重大門落滿灰塵和蛛網,小孩胳膊粗的大鐵栓銹跡斑斑 ,院子門口茂密的野草長了半人多高。
看起來,已經荒廢不短時間了。
李福壽看了一圈感覺很滿意,這間庫房是一個單獨的宅院 ,占地約有兩畝有余,后面還有裝貨馬車的馬廄,水井 ,飼料棚等設施,也長滿了茂密的野草 。
建筑非常堅固,門窗也都完好 ,只要換下一些破損的玻璃打掃干凈,就是一個相當好的所在,做飯店生意和住宿完全不用愁。
要是能夠租賃下來經營 ,就有最好的落腳地方了。
沒過多久
一行人在附近的咖啡館里找到了米涅利老頭,這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干瘦老者,灰藍的眼睛里流露出頹廢和倔強神色,薄薄的嘴唇緊閉著 ,一個人獨自坐在木桌邊上慢條斯理的喝咖啡,享受著歲月靜好的日子 。
看這樣子,如果沒有人打擾 ,他能一個人喝到天荒地老。
“哦,你要租我的庫房?”米涅利目光審視的看著李福壽,流露出一絲輕蔑之色。
“我確實很有興趣 ,尊敬的米涅利先生,你可以稱呼我為【李】,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認可。”
“哇哦……你的英語說的不錯 ,還帶著一些地道的牛津腔,這在我見過的華人中很少見,可是我一向對英國佬很反感 ,對你同樣如此,最好立刻從我的眼前消失,你這個長得白凈臉皮的東方小子,我對娘娘腔不感興趣 。 ”
米涅利說話非常刻薄 ,揚起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李福壽,仿佛是一位驕傲的意大利領主貴族。
其實,他什么也不是 ,只不過是一名流落到荒遠異鄉的冒險者,沒有道德底線的老騙子。
別看他擁有價值400英鎊物業,可債務比資產多上許多 ,若還清欠債分分鐘光潔溜溜 。
源自于殖民者的傲慢,僅一個純正的歐洲人身份,就足以讓米涅利傲視這群拖著辮子的東方人 ,哪怕早已經債臺高筑,兜里面沒有幾個英鎊,他依然窮橫的緊。
李福壽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瞥了一下肥佬春,見他也是一臉的無奈神色,來之前就提醒過這是個難纏的老家伙。
遇到無禮的人,就用不著以禮相待 。
李福壽細長的手指敲了敲厚重的木桌 ,語氣不咸不淡的說道;“老家伙,這只是生意,對我本人評頭論足無法顯示你的優越感 ,也無法改變你目前的境況,要知道,布里斯班并非只有你一個合作對象 ,看在英鎊的面子上,自然會有大把的合作者,你盡可以坐在這里和那座倉庫一起慢慢腐爛 ,沒人會在乎的。”
“東方小子……”
“該死的老家伙,你可以稱呼【李】先生,請保持最起碼的一點文明底線 ,不要讓你的意大利同伴為此感到蒙羞,你的行為玷污了這個美麗國度,粗魯無理到讓人吃驚的地步。 ”
米涅利愣了一下,李福壽與他所認識的所有溫順低調的華人不同 ,反應顯得好斗而激烈;“好吧,李,我不得不說你是個言辭非常犀利的少年 ,僅有這些是無法打動我的,因為我不會與異教徒合作,聽說在碼頭有一個能施展神奇東方術法的人……”
說到這里 ,米涅利灰藍色的眼睛緊盯著李福壽,似乎準備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那就是我 。”李福壽很干脆的承認了,這沒什么好隱瞞的。
“嘿嘿嘿…… ”
米涅利笑了起來 ,臉上一層層的皺紋也立時鮮活起來,重新找回了年輕時的幾分光彩;“我這一輩子走過很多地方,從歐洲大陸到美洲大陸 ,回到歐洲沒有待多久,輾轉又來到了非洲和亞洲,最后聞著黃金的味道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是我這一輩子最后悔的事兒。”
頓了頓 ,他繼續向下說道;
“瞧……我確實是一個生意失敗的落魄老家伙,但是卻有一雙慧眼,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更豐富的見識……”
“你是想靠著眼力狠賺一筆 ,我說的沒錯吧? ”
“當然,為什么不呢 。”
“那你得付錢,老家伙 ,你是想玩一個先令還是想玩一個英鎊的游戲?”
米涅利現在口袋比臉還干凈,甚至連三個便士都拿不出來,但這難不住老家伙 ,只見他神情狡黠的一笑說道;“你不是想租我的橡膠倉庫嗎,可以用這筆錢來支付。”
他對自己的眼力和豐富閱歷極有信心,準備空手套白狼 ,賺幾十個英鎊花花,運氣好說不定還清債務還有結余。
李福壽也并非好相與,不可能留給對方空手套白狼的機會,微微一笑說道;“如你所愿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起草并簽署租賃合同,我會支付你相應的租賃費用,至于你怎么花銷就不關我的事兒。 ”
“那游戲呢?”
“隨時恭候 。”
“呃……行吧 ,那還等什么,我們現在就去找個該死的律師完成這一切,我會贏光你手中的最后一個銅便士 ,你這個只會說大話的東方小子就等著哭鼻子吧。 ”
一個多鐘頭之后
剛剛拿到手的18英鎊租賃費用還沒有捂熱,臉色灰敗的米涅利便輸光了身上的最后一個先令,再次變得一文不名。
“這怎么可能?”米涅利再也無法維持鎮定的神色 ,他揮舞著雙手狂喊大叫,恨不得把眼前這個高大的華人少年撕成碎片 。
“老家伙,你真的還需要一些運氣。”
李福壽的心情不錯 ,慢條斯理的將捋起的衣袖放下來,主動與史密斯律師握了下手,說道;“謝謝您,律師先生 ,謝謝您的高效而又專業的律師服務。 ”
有著英國人典型鷹鉤鼻子的史密斯律師動作優雅的伸手握了下,頗為矜持的說道;“恭喜李先生順利租賃到滿意店鋪,并且第一時間拿回了一年的租金和押金 ,我想這應該是你開業的第1筆收入,非常好的開頭 。”
“呵呵……我的運氣不錯。”
“你的運氣確實不錯,碰上了這個自以為聰明的蠢貨 ,哭著喊著要把錢送給你用。 ”史密斯律師冷眼旁觀了這一切,對眼前這個高大的華人少年印象深刻 。
米涅利簽署完租賃合同,拿到租金的第一時間沒有出門 ,就在律師樓里玩起了猜謎游戲,結果在古老東方的“三仙歸洞”的神奇術法面前,很干脆的跪了。
在律師的見證下 ,耍無賴是不可能的。
米涅利為自己的傲慢自大付出慘重代價,情緒過于激動顯得歇斯底里,可惜沒人關心這些 。
站在樓上
從窗戶里看著李福壽一行人離開律師樓,史密斯律師臉上虛偽的笑容漸漸退去 ,露出一絲厭惡之色。
他是一個標準的白人至上主義者,屬于大英帝國精英階層,大量華人淘金者的涌入挑動了他們的敏感神經 ,源自于澳洲各地的反華議案大多是由這些人推動。
說實話,除了他們手里可愛的英鎊,史密斯律師一點也不喜歡這些華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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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福臨門開業
一連幾天
李福壽帶著何守田,范阿生 ,門欄仔幾人,親自動手清除橡膠倉庫大量雜草,平整地面和清洗門窗 ,打掃出來的雜物和垃圾堆滿了幾馬車 。
經過這一番苦功,位于亨德爾大街上的這一座陳舊倉庫重新煥發生機,變得鮮活亮麗起來。
一干人等隨后又買來油漆,桌椅板凳 ,鍋碗瓢盆,爐灶和糧油調料等一應物事,飯館在緊張籌備中逐漸成型。
忙碌了十余天
1876年9月19日
取諧音“久要久”的好口彩 ,福臨門大飯店在一片喜氣洋洋的祝賀聲中正式開業,門口大紅的橫幅和燈籠充滿濃郁的華夏特色,并請來當地華人社團的舞獅隊熱鬧一番 。
“歡迎 ,歡迎,請進…… ”
范阿生拿著大紅色喜貼向外面走,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容 ,碰見熟識的人便熱情招呼。
這一間橡膠庫房又長又大,地上鋪著堅固的麻石條,清洗干凈后呈現極為扎實的質感 ,寬敞高大的庫房前端擺放著二十幾張方桌,可供近二百人同時用餐。
在庫房的后半部用木板做簡單區隔,形成了12個雅座,可供客人們在相對私密的環境下喝酒聊天 。
嶄新的木板散發著橡木的芬芳味道 ,一切顯得干凈而整潔。
后廚設在庫房外面,由長長的馬廄改造完成,貼著墻壁砌了一排8個鍋灶 ,用的是昆士蘭州特產的優質煤炭,灶臺上霧氣蒸騰,帶著蒸煮肉食的濃重香氣。
福臨門飯店開設以后 ,在唐人街又招聘了6個廚子,還有近20名雜役,全都是清一色精壯男人 。
蒸饃的 ,燒水的,炒菜的,招呼客人的忙忙碌碌 ,一片喜氣洋洋的開業景象。
距離后廚不遠的小木屋里,李福壽苦笑著用手掂了掂,把最后的一英鎊六便士放在口袋里,這是他剩下的全部財產了。
拜老賭鬼米涅利的福 ,價值18英鎊的租賃費用一個大子兒沒花,這讓李福壽手頭寬松了不少 。
所以他才能夠大肆招人,購買米面糧油和座椅板凳 ,把這個規模甚大的飯店開起來。
整個唐人街飯店不下于30家,福臨門飯店的規模足可以排進前五,能夠同時招待超過300名顧客。
李福壽敢于傾其所有 ,在于他的錢來得實在太容易,而且足夠年輕,做事帶著一往無前的虎氣。
在碼頭玩“三仙歸洞”戲法一共賺了80多英磅 ,除去繳納人頭稅的44英鎊,剩下的全都用在飯店上 。
有賴于蒸汽年代英鎊的超強購買力,總算把這一切置辦齊備了。
他伸手推開門走出去 ,一縷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
9月的昆士蘭碧空如洗,飄浮朵朵白云,湛藍的顏色深邃的讓人心顫,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薔薇花香 ,這是一個令人心醉的好季節 。
李福壽施施然的走出門,正好看見一個彪形大漢手拎著兩個大籃子迎面走過來,籃子里面是煮熟的大塊牛肉 ,還冒著騰騰熱氣。
“少東家,你老吉祥。”
“嗯,懷玉 ,今天開業人多手雜,忙完了手上的活兒到前面招呼著,別出什么亂子才好 。”
“知道了 ,馬上就去。 ”
李福壽點點頭,和這個名叫南懷玉的北方大漢錯身而過,腳步沉穩的向前走去。
由于近來華人和白人淘金者矛盾尖銳 ,紛爭不斷,唐人街有很多被打傷的華人淘金者或養傷,或猶豫徘徊,或畏懼不前 ,滯留在唐人街里不愿意前往危險的礦場去上工 。
這樣的人群越來越多,雖然沒有精確統計,估算著怎么也有大幾百人之多。
因此 ,福臨門飯店招聘雜役,盡可以挑挑揀揀選擇最好的。
近20名雜役都是李福壽親手挑選的,絕大多數都是江浙人士 ,而且是身強力壯的大漢,以性格忠厚可靠為主 。
南懷玉是其中少有的北方籍人士,他出生于武風盛行的滄州 ,自幼習得一手好拳腳,為人仗義好抱不平,在一次與白人淘金者的嚴重沖突中被槍打傷。
傷愈之后 ,正在猶豫是否返回金礦場時,被李福壽招攬過來做雜役頭子。
另外一名雜役頭子是身材削瘦精干的劉山,二十四五歲的年齡,使得一手好槍法 ,也是在金礦場火并中被流彈打傷,剛剛傷愈不久。
他們這種敢于為華工出頭的漢子,無疑是白人淘金者眼中釘 ,肉中刺,白人金礦場主最不喜歡的麻煩制造者,基本上可以宣告淘金者的生涯結束 。
這里畢竟是大英帝國殖民者的地盤 ,南懷玉和劉山這樣的華工被打入黑名單,意味著前途斷絕,維持生計都非常艱難。
劉福壽在這時候慷慨伸出手 ,對他們來說無異于天降甘霖,做起事來倍加勤懇。
“東家,門口有幾個白人淘金者鬧事 ,他們都帶著槍,范主管正在與他們周旋,恐怕來意不善 。”劉山快步從外面走進來,語氣急促的匯報。
李福壽正在檢查大筐熱氣騰騰的包子 ,聞言回過頭去,眉毛一挑說道;“讓兄弟們操家伙,跟我一起到前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嘞! ”
一群人呼啦啦的涌出門去 ,手里握著10多桿黑黝黝的長槍,還有閃亮的刀劍,臉上都帶著野性的彪悍之氣。
“呯”的一聲清脆的槍響過后
福臨門飯店門口亂糟糟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只有拴在木欄桿上的幾匹強壯的夸特馬不安的嘶鳴著,打著響亮的響鼻,沉重的馬蹄踩踏在麻石板上“咚咚”作響 。
李福壽緩緩放下手中的左輪手槍 ,用嘴吹了一下槍口裊裊青煙,環視場上眾人說道;“是誰在我這里鬧事?給我站出來。 ”
看這架勢,一言不合就動槍 ,頓時震懾住了幾個白人淘金者。
這幾個白人淘金者腰上掛著黃橙橙的子彈帶,斜插著0.4英寸口徑柯爾特牌單動左輪手槍,這種手槍打一發要撥一下槍機,就像美國西部片的牛仔一樣 。
“瞧 ,我們并沒有惡意。”領頭的這個白人淘金者叫盧克,曾經在碼頭輸掉三英鎊二先令,他張開雙手表示并沒有拿槍。
被10多支黑洞洞的槍口指著 ,時刻都有生命危險,這幾個白人淘金者也不猖狂了 。
李福壽神情有些厭惡的皺了下眉頭,握著柯爾特左輪手槍冷冷的說道;“現在就請你們離開這里 ,以后也不用再來,這里并不歡迎你們。”
“喂……李,別這樣 ,我們應該是老相識,別忘了我還輸了三英鎊給你,我們來這里只是想嘗嘗宮爆雞丁和糖醋里脊 ,如果可以的話再喝兩杯。 ”
“那你們需要交出武器,放在柜臺上保管,等到離開的時候再取回,飯店不允許攜帶武器進入。”
“這是什么該死的規定 ,攜帶槍支是我的自由,你們不能干涉 。”
“要么遵守我的規矩,要么離開。 ”李福壽語氣堅定的毫不讓步 ,鬼知道這些酗酒以后就鬧事的白人淘金者會如何表現?
福臨門飯店要想不成為戰場,三天兩頭的就鬧出流血事件,禁止攜帶武器是最基本的規定。
最鮮明的例子是附近白人開設的小酒館 ,每隔幾天就會有人大打出手,當場撥槍怒射也不乏其例,喝醉的酒鬼根本就管束不住 。
盧克不愿意交出武器 ,猶豫片刻,面對福臨門飯店10多支黑洞洞的槍口和閃亮的刀片,很明智的選擇了離開。
幾名白人淘金者解開夸特馬的韁繩 ,動作利索的翻身上馬,盧克目光狠狠的盯了一眼李福壽說道;
“別猖狂東方小子,當心走在路上被打黑槍。”
“我要是你就收回這句話,盧克 ,你們幾個混蛋就是跑得再快,難道還能快得過子彈?敢不敢賭一下運氣……在亂槍之下從容離開 。”
李福壽舉起手中的左輪槍,槍口穩穩地指向盧克等人 ,身邊十幾支長槍齊刷刷的舉起來,這幾名白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開火,步槍里壓滿了子彈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哦……該死,我不是有意的在冒犯你,請原諒我的口不擇言 ,這應該是個誤會 。”盧克身體僵硬的停下腳步,舉起雙手不敢有其他動作。
“盧克,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和底線 ,告訴你的同伴遵守我的規矩,否則我會把你們當成蓄意不詭的匪徒打成馬蜂窩。 ”
“OK,你贏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滾吧……”
盧克和同伴碰了一鼻子灰 ,雙腳用力一瞌馬腹疾馳而去,沒有再敢說什么硬話 。
這都是些欺軟怕硬的主,帶著蠻荒地域的狂野氣息 ,信奉用槍說話的下三濫,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房,傳統的忍讓退避都會被視作懦弱 ,甭給他們說什么大道理。
對這種人,直接用槍說話。
站在一旁潮汕商會的會長鄭滄海和食肆行會麥德邦會長默默的交流了一下目光,心中對這個年輕后輩又高看一眼 ,微笑著走上前來拱手作禮,寒暄一番。
這兩位唐人街華人翹楚也都是30多歲年齡,在布里斯班這個新興城市中 ,算是行事穩健老辣的人物 。
在唐人街的商業布局中,占有舉足輕重地位。
一般而言,鄭滄海和麥德邦行事比較老派,還是傳統華商以和為貴 ,忍讓為先那一套,不會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應對白人淘金者的挑釁。
哪怕吃點虧丟點面子,損失點錢財 ,只要能夠平息事端就阿彌陀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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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空白的市場
鑼鼓喧天 ,鞭炮齊鳴。
在樂聲中,南獅隊賣力的舞動起來,很快就聚攏了大量的華人圍觀 ,給福臨門飯店開業慶典增添了一抹熱鬧景象。
范阿生連同其他伙計連忙上前派發大紅色喜貼,上面寫著開業三天,全場主食、菜肴8折酬賓 ,熱情回饋華人同胞云云……
這種新奇的宣傳手段,立馬引爆了圍觀的華人群體,毫不猶豫的蜂擁而至,不一會兒外面就坐了大半 。
八折優惠足夠誘人 ,這年頭有便宜不占是孫子。
李福壽站在門口應付前來的賓客,半晌之后正準備進店去,卻被兩名騎著馬的警長喊住了;
“喂……黃皮小子 ,這是你開的飯店嗎? ”
這兩名白人警長端坐在高大的夸特馬上,目光戲謔的看著李福壽,語氣卻極為無禮。
對付澳洲皇家警察 ,不能采取武力抗拒的態度 。
李福壽心中100個不情愿,可依然得打起精神來應付,這個年代警長貪污索賄是普遍現象 ,黑起來比匪徒還要黑。
偏偏身上穿著一身警皮,能夠隨時把人抓起來扔進監獄里,折磨的欲仙欲死。
“是的 ,長官,歡迎隨時到飯店來享用美味,我們會對皇家警察全部打8折,提供最大的優惠力度 。”
“哦……聽起來不錯嘛!”麥考特警官眉毛一挑 ,對身邊的休斯警官說道;“這個東方小子是在把我們當白癡嗎?這個狗屁不如的飯店滿大街的打8折,下九流的華工都可以進去,我看不出對皇家警察最大力度的優惠在哪里? ”
“警官 ,你是理解錯誤。”李福壽佯裝沒聽到對方的粗言俚語,耐心的解釋說道;“對于其他所有人而言,本飯店只是開業三天優惠8折 ,招待澳洲皇家警察,我們全年都是8折,優惠力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唔 ,聽起來不錯。 ”
“謝謝麥考特警官夸獎,我們會按時繳上規費,這點錢請拿去喝咖啡 ,算是飯店一點心意 。”
“李,這是正確的做法。”
李福壽忍痛把最后一個英鎊送上,麥考特警官滿意的打了個唿哨,收起錢催動坐下的駿馬離開 ,繼續巡視自己的地盤。
媽的,一群吸血鬼!
李福壽暗罵一聲,搖搖頭走進飯店里 ,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
南太平洋地區進入深秋以后,天黑的很早。
下午約莫六點多鐘的功夫,太陽已經落山了 ,從帕爾默河流域大小金礦場返回的4輪載客馬車絡繹不絕,上面一個挨一個坐著滿滿的華人淘金者,拖著疲憊的身軀涌入唐人街中。
暮色籠罩大地 ,華燈初上 。
唐人街大大小小的飯店食肆人滿為患,濃重的菜香混雜著人潮,給這個遠在萬里之遙的偏僻街道注入無限的生機 ,立馬鮮活起來。
售賣水果干貨,縫補皮靴,挑著擔子的流動商販們大力的吆喝起來,迎接著沸騰喧囂的一夜。
剛剛開業的福臨門飯店生意爆棚 ,往來賓客川流不息,還有更多的人在陸續趕來的途中,一片繁忙景象 。
經歷最初的生疏之后 ,一干廚子和雜役迅速進入狀態,流水介般將一盤又一盤美味菜肴端上桌來,菜香混合著酒香以及客人的叫嚷聲 ,匯合成生意爆棚場景。
對于踏實肯干的華人淘金者而言,經歷一天勞累的淘金工作,花上兩個小錢喝一杯是最大的放松 ,反正喝醉了不想家,回到籠屋里倒頭就睡。
李福壽在柜臺上監督收銀,看著大把銅便士和銀先令進帳 ,心中的喜悅油然而生 。
這頭一炮穩了,算是在布里斯班徹底站住了腳。
根據他的細心觀察,發現了布里斯班地區有一個空白的市場需求亟待占領;
不論是華人或白人淘金者,早上一頓必須是要吃的飽飽的 ,中午只能糊弄下,晚餐才是一天中最重要的。
帕爾默河流域大小金礦場聽起來蠻像那么回事兒,其實就是帕爾默河流兩邊一大片荒僻的原野 ,雜草和樹林密布,沒有半分開發的痕跡,蘆葦叢足有一人多高。
講究點兒的金礦場在邊界位置豎個木牌子 ,修幾間木屋落腳,不講究的甚至連木牌子都沒有,白人礦主就坐在野外的石頭邊收金砂 ,馬就拴在旁邊小樹上,最多帶一個小秤和左輪槍 。
淘金者工作是站在冰冷溪水中,用簸箕仔細篩選泥沙 ,從中分離出細小的砂金塊,工作環境惡劣而艱苦,尤其需要細心和艱苦耐勞的精神。
這種環境下,金礦場想要解決數百上千名淘金者的午餐問題 ,無異于癡人說夢。
對此,李福壽想到一個絕妙的解決方法 。
他先期定制了三千個鋼制食盒,分為上下兩層 ,批量訂制價格是1先令兩便士,食盒可以用手拎著,里面裝上淘金者中午的飯食。
在金礦場休息時
淘金者把鋼制食盒放在小石頭上面 ,下面刨一個小土坑,隨便找一些干枯的野草點燃加熱即可。
這種方法又快又簡便,而且能吃上一口熱騰騰的可口飯食 。
第2天 ,3000個鋼制食盒到貨。
福臨門飯店用顯眼的大紅喜報貼出使用公告;
特大喜訊來襲!!!
為了解決廣大華人同胞,在金礦場中午的餐食問題,福臨門飯店特意推出鋼制食盒租賃暨優惠配餐活動。
活動規定;
凡租賃鋼制食盒(押金兩先令 ,屆時可退)者,使用費每個月二個便士,視作獲得中午優惠配餐資格 。
每天清晨,福臨門飯店提供多達14種配餐 ,牛羊豬肉及素菜小炒都有,花樣翻新,豐斂由意。
一葷兩素加上主食 ,一個便士。
大排肉加一葷兩素,加主食,二個便士 。
大排肉加兩葷三素 ,加主食,三個便士。
大排肉加大雞腿,加三葷四素豐盛版 ,四個便士,此款套餐沒有主食,可任由自取 ,因為菜的分量足夠,光吃菜就吃飽了。
……
福臨門飯店門口
幾張合并起來的八仙桌上,擺放著高高的大堆鋼制食盒,銀光锃亮很快吸引了眾人的眼球。
大量的淘金者圍上來問東問西 ,范阿生等人解釋的口干舌燥,飯店推出的優惠套餐引起了華工的濃厚興趣,己有人忍不住嘗試了 。
開業第2天 ,鋼制食盒租出去112個,成績不算太好,但也算不上火爆。
真正的爆發是第4天 ,率先租賃鋼制食盒的華人淘金者,每天清晨上工之前在福臨門飯店飽餐一頓后,購買中午的套餐裝在鋼質食盒里 ,帶到金礦場去。
中午加熱一下,就可以吃到熱氣騰騰的可口飯菜 。
在荒草瘋長的野外,加熱后的餐盒飄散著誘人的食物香味兒 ,聞著讓人簡直不能忍受,口水淌了一尺多長。
兩相比較,這比每天在懷里揣兩個餅喝點冷水對付一下,高強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人比人得死 ,貨比貨得扔 。
示范效應讓人眼紅心熱,簡直就是最好的廣告,積累到第五天口碑終于爆發了。
大群的淘金者蜂擁而至 ,爭搶著租賃鋼質食盒,僅這一天就租出去1700多只。
到了第6天,剩下的1000多只鋼質食盒租賃一空 ,許多來遲的淘金者跌足長嘆,甚至愿意出更高的價錢租賃 。
可惜,下一批必須等到一周之后。
華人淘金者的購買力毋庸置疑 ,出于一向節儉的習慣,他們只是不舍得揮霍錢財,并非手里無金 ,中午能夠吃上一頓熱乎乎的可口飯食,幾乎是每個淘金者的硬扎需求。
福臨門飯店緊急加訂了1萬個鋼質食盒,盡全力滿足廣大顧客的需求 。
李福壽笑瞇瞇的看著食盒租賃一空,僅這三千只鋼質食盒 ,每個月租賃費用二個便士,便可以為自己帶來25英鎊純收入。
整個布里斯班3萬多名華人淘金者,全都是自己的潛在客戶。
每個食盒兩個先令的押金看似不多 ,卻沉淀了150英鎊,這是一筆很大的財富,意味著自己的事業取得開門紅 ,未來前景一片光明。
每損壞一個食盒,他都可以賺上一筆押金,比單純售賣利潤高多了 ,幾乎翻倍的賺 。
最重要的是,福臨門飯店已經擁有了3000名穩定的顧客,每一天都會產生源源不斷的利潤。
在布里斯班這個淘金者的城市物價并不便宜 ,按照飯店普遍過半的利潤率來看,積少成多相當可觀。
10月初
第2批1萬個鋼質食盒到貨之后,僅僅一周便銷售一空,還有大量的白人淘金者主動求上門來 ,福臨門飯店不得不訂購了第三批一萬個鋼質食盒 。
直到這個時候,華人街的其他大小飯店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為時已晚了。
福臨門飯店不但擁有了大量的華人客戶 ,而且還有部分白人淘金者涉足其中,每天打卡一樣準時的送去購買力,送去穩定利潤額。
清晨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 。
布里斯班整個城市都在沉睡中還沒有醒來,在亨德爾大街上的福臨門飯店己經燈火通明,熱氣蒸騰 ,往來的大量主顧絡繹不絕,這都是起早上工的淘金者。
伴隨著福臨門飯店生意爆棚,招聘的廚子和雜役吹氣球一樣的膨脹起來 ,總共達80余人。
沿著院墻新砌的爐灶有15個,爐膛里的煤炭熊熊燃燒著烈火,蒸煮大量食物以供需求 。
盛放菜肴的都是洗澡用的大木桶,廚子們揮汗如雨的在灶臺邊用干凈的鐵鍬翻炒 ,雜役們將嶄新出爐的菜肴抬上木桌,應付密密麻麻排長隊的顧客。
李福壽看著長長的排隊人群,寬大的福臨門飯店里座無虛席 ,很多著急的淘金者站著就把飯吃了,還有的人索性蹲在飯店外面的墻角,嘰哩呼嚕吃得正香。
整個飯店內外 ,約莫有千人之數,外面還有大量的人群涌來,這是一個極其忙碌的清晨 。
當真是人頭攢動 ,所有人忙碌的腳不沾地,一片生意興旺的景象。
按照李福壽的安排;
顧客購買一便士套餐用的是白牌子,購買二便士套餐用的是綠牌子 ,購買三便士套餐用的是黃牌子,購買四便士套餐用的是紅牌子……
顧客排隊到打菜的廚子近前,將手中的木牌子投入竹筐中,就能夠打得到相應的菜肴套餐 ,簡單而有效。
負責打飯打菜的廚子速度很快,碩大鐵勺翻飛,嘴里面不停喊著“下一個…… ”
購買一便士套餐的顧客排一個隊 ,購買二便士套餐的又單獨排一個隊。
以此類推,運轉的效率十分高,長長的隊伍不停頓地向前移動 。
唯一局限的地方就是場地太小了 ,兩畝地的福臨門飯店人滿為患。
好在華工們吃飯速度很快,十幾分鐘就可以換一批人,堪堪能夠應付下來。
柜臺上收錢的箱子已經裝滿 ,李福壽親自動手將其鎖好放在柜臺下面,又拿出一個空錢箱開始收銀 。
一個個碩大的空木桶被撤下去,裝滿菜肴的木桶又端了上來 ,散發著菜肴的芬芳香味,飄散在凌晨時分黑漆漆的夜空中,引人垂涎欲滴。
“阿生,邁克-哈默納的產業怎么說?愿不愿意出售?”李福壽動作麻利的收錢發牌子 ,忙里偷閑的問范阿生,這件事一直是范阿生在跟進。
“喂……這位先生請你排好隊,南懷玉帶著你的人維持好秩序 。”
范阿生忙碌的招呼著 ,冷不丁聽到李福壽問了一句,連忙轉過身來用手抹了一下額頭的熱汗說道;“少爺,那個狡猾的英國佬坐地起價 ,推翻了原來議定560鎊價格,額外多要三成,我還沒有來得及向您匯報。”
“呃……這樣啊。 ”
李福壽簡單考慮了下 ,隔壁的物業從560鎊暴增到728鎊,相對于正常價格接近翻一番,難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
邁克-哈默納經營的是鋼鐵產品生意 ,福臨門飯店的鋼質雙層便攜式飯盒就是在他的店鋪里訂購的,為此也狠賺了一筆。
但商人就是商人,貪婪是永無止境的。
隔壁的這片物業占地約有一畝半,雖然比橡膠倉庫地方小些 ,但是屋宇眾多,分門別類的存放各種鋼鐵制品庫房和日常經營的商鋪,形成庫房區 ,經營區和生活區,建筑也顯得光鮮亮麗,修繕良好 。
邁克-哈默納一家就住在后院二層小樓里 ,甚至還擁有一個面積很小的草坪,可以坐在上面悠閑的喝下午茶。
因此,這片私人物業的價值要比橡膠倉庫高一些 ,不需要耗費精力拆改直接就能利用。
若是能夠把這片物業整合進福臨門飯店,福臨門飯店占地三畝半,將一躍而成為整個唐人街附近街區的最大飯莊 ,具備同時接待600人餐飲的條件。
當然,這指的不是像今天早晨這樣人擠人的火爆場面,每個客人最起碼有個位置可以坐,能享受基本服務 ,而不是端著碗蹲在外面的廊檐下吃飯 。
下一步,福臨門飯店必須在唐人街開設更多的店面,以分流洶涌而入的顧客人流 ,這是刻不容緩的事宜。
說起來慢,李福壽的念頭只是電光火石一般的想了下,便下定決心今天就要親自解決這樁麻煩事兒 ,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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