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男人
東漢末 ,初平四年秋(公元193年)。
北風蕭蕭,落葉簌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了肅穆蕭殺的碭山 ,也照亮了搖搖欲墜的大漢王朝 。
后世《水注經》中有云:“碭山有梁孝王墓,斬山作郭,穿石為藏 ,行一里,到藏中,有數尺水,水有大鯉魚 ,黎民謂藏有神,不敢犯之。 ”
碭山深處,有一座數百年歷史的寢園。
本該是肅穆幽靜的破敗寢園內 ,卻驀然傳出幾聲驚叫——“鬼!鬼啊!詐尸啦!”
“詐尸?”
掙扎著從一堆重物中鉆出來,吳良看到幾名男子正面色驚恐的向遠處逃竄 。
這幾名男子身著不合時代的麻布衣裳,頭上頂著一個蓬亂的丸子頭 ,腳上瞪著一雙破爛草鞋,全身上下都是污跡,看起來好像幾條狗啊……
“嘶——我沒死? ”
疑惑的撓了撓后腦勺 ,隨之而來的劇烈疼痛令吳良瞬間回過神來。
他是一名考古專業碩士,同時也是國內一家知名國際旅行社的金牌導游。
這個職業雖然與自己報考考古專業時憧憬的生活完全是兩回事,但日子總歸還過得去 。
就在剛才 ,吳良正帶團參觀漢墓博物館,館內一座重達幾百斤的鎮墓獸石雕忽然傾倒,眼見石雕便要砸中一位老者,他本能的沖上前去將其推開 ,結果自己卻被壓在下面,隨后失去了意識……
這一砸,我即便沒死也必定受傷!
如果還能搶救一下的話 ,我應該會被送往醫院,博物館和旅行社的相關責任人肯定會第一時間趕來處理此事,如果事跡再被新聞媒體宣傳一波的話 ,評個見義勇為獎肯定沒有問題,獎金與鮮花一樣都不會少。
而且按照某些小說的套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那個被我救下老者沒準兒剛好有一個億萬富翁的兒子 ,以及一個貌美如花的孫女,孫女為了謝我通常會以身相許,或者傲嬌一番再以身相許也行……
那樣的話 ,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迎娶白富美,出任CEO,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了。
可是。
這荒山野嶺絕對不是醫院!
那幾個人也絕對不是醫生護士和領導記者!
更不是什么億萬富翁和他那貌美如花的女兒!
所以……
我在哪?
正當吳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洶涌而至的記憶狂潮便瞬間將他拉入了懷疑與自我懷疑的混亂狀態 。
片刻之后 ,兩個不同的記憶在腦中交織,吳良已經徹底懵住。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居然——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了東漢末年!?
現在的吳良雖然還叫吳良,但卻多了一個“字” ,字“有才”。
“有才兄 ”原是東漢末年黑山軍將領白繞手下的兵士,兩年前白繞被曹操剿滅,“有才兄”便又歸降做了曹操麾下的兵士 。
“有才兄”有兩個本事 ,一是裝死,二是偷懶。
依靠這兩個本事,他在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中活了下來。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不久之前“有才兄”裝死時終于被抓了現行 ,臨陣脫逃原是要斬首的,好在那時的屯長(百人為屯,設屯長)是他同鄉 ,便為他求了情 。
就這樣,“有才兄 ”被謫為奴役歸入曹操最近秘密組建的“瓬人軍”。
瓬,陶簋也,即盛飯用的陶器。
古時制作陶簋的工匠 ,便被稱為瓬(fang三聲)人 。
不過曹操的“瓬人軍”并不制作陶簋,又或者說他們制作的不是普通的“陶簋 ”。
瓬人軍成立之后從曹操那里得到的第一個命令,便是來到碭山秘密發掘西漢梁孝王劉武之墓 ,盜取隨葬品用以填補曹軍軍餉。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瓬人軍”要制作的是整個曹軍的“飯碗” 。
梁孝王劉武在歷史上可是個大財主,據《史記·梁孝王世家》記載:“其未死時 ,財以聚萬計,不可勝數,及死藏府余黃金尚四十余萬斤。 ”
再加上漢朝流行厚葬 ,墓中陪葬必定相當可觀。
如此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挖掘,就在昨晚,瓬人軍終于拆除了梁孝王墓最外層的金剛墻。
軍候(兩百人為一曲 ,設軍候)立刻派大半人馬進入墓中查探,結果沒多久便被兩扇石門擋住了去路 。
石門堅固異常,領頭的屯長做了不少嘗試依舊無法撼動,只得命手下兵分兩路:大部人馬繼續留在原地嘗試 ,小部人馬則分散搜尋是否存在其他的入口。
“有才兄”便被分到了后者,哪知行至暗處時,同組的那名奴役竟忽然從背后給他來了一記悶棍。
“有才兄”應聲倒下 ,失去意識前只記得那名奴役口中不斷的念叨“冤有頭債有主,我也是被逼的,你做了鬼不要來找我 ”……
僅是讀取著“有才兄”的記憶 ,吳良心中已經出現了無數個槽點:
“瓬人軍,曹操果然是能寫出《龜雖壽》的文化人,名字起的極有內涵 。”
“可惜到底是第一次盜墓的新手團隊 ,哪有挖開墓穴不放活物測試空氣也不通風就立刻派人進去的道理,而且還一下派那么多人,就硬送唄? ”
“這個墓我上大學的時候學過 ,暑假還自費進行過實地考察,梁孝王陵于1992年開始保護性發掘,1994年被評為‘八五’期間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因此作為經典案例記載在專業課本上 ,墓中曾發現一條斷裂的‘自來石’,有這東西在里面抵住石門,便是城門也未必有它堅固……地宮內共有三段甬道 、兩個主室、前庭、車馬室 、甬道、東宮、西宮 、棺床室、回廊、貯冰室、浴室 、廁所、排水系統一應俱全 ,簡直刷新了現代人對西漢年間生活水平的認知……”
“想不到上輩子進不了考古機構,這輩子卻上來就混進了歷史上最有名的奉旨盜墓團隊之一,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過說起來 ,我昏迷前聽到的那句‘冤有頭債有主’,應該是說那奴役害我其實是受人指使吧?”
就在這時候。
“啪嗒! ”
一只手毫無征兆的垂在了吳良眼前,手背上盡是鮮艷的櫻紅色斑點 。
接著不待吳良做出反應 ,一個重物又從頭頂滾落下來,隨即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張略顯腫脹的紺色面孔,以及臉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四目相對!
“鬼呀!”
吳良瞬間汗毛倒立 ,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下子從重物堆中跳了出來,慌忙向遠處跑去。
如此一口氣跑到幾十米外再回頭張望時,吳良呼吸險些停滯。
剛才他爬出來的地方 ,赫然是一座由百余具尸體疊積而成的小山,只不過這些尸體大多裹在破爛的草席之中,再加上剛剛穿越腦子混亂 ,因此剛才才沒有第一次時間發現端倪 。
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男人——吳良。
再回想起剛才那張與他四目相對的死人面容,不正是昨夜率軍進入墓穴的屯長么?
難道……
昨夜那些人真就如他吐槽的那樣,全都送了?
正當吳良驚恐的時候。
一隊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兵士已經將他圍住 。
兵士們也是紛紛面露驚懼之色 ,沒有一人敢輕易上前,只有領頭的什長站在幾丈遠的地方沖他大喊:“莫要過來啊!你究竟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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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吹燈
軍帳之內。
“這可如何是好? ”
都伯(副職)“周豐”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口中不停的念叨,“使君命我二人兩月之內發掘梁孝王墓 ,如今期限已過大半,我們非但沒有完成發掘,昨夜還莫名折損了過半人馬,回去要如何向使君交代?”
“回去?這點事都辦不好 ,倒不如死在這荒郊野嶺。 ”
軍候“曹稟”面色凝重的望著旁邊的佩劍吐了口濁氣,卻只覺胸中更加愁悶。
“軍候莫要輕言生死,使君與你乃是伯侄 ,想來就算此次任務失利,他也不會過分責罰于你,到時還要請軍候為我美言幾句才是 。”
周豐終于停下腳步 ,連忙上來勸道。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無顏回去面見伯父。 ”
曹稟嘆氣道,“上月徐州陶謙縱容屬下害我太公性命 ,伯父怒而征伐陶謙,我本欲做個先鋒領兵手刃仇家,奈何伯父另有打算 ,偏要命我統領瓬人軍前來盜墓以解前線軍餉之急……”
說到這里,曹稟猛的頓住,仿佛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一般,下意識的改口道:“……彼時我還怪伯父大材小用 ,如今不但損兵折將還一無所獲,唉——”
周豐也假裝沒有聽到前面的話,不動聲色的提議道:“這……不如再派些人進墓查探一番 ,或許能另有所獲? ”
“瓬人軍本就只有兩百余眾,如今傷亡過半尚未查明原因,剩下的皆人心惶惶 ,兵士之中已經傳出鬼怪害人之說,誰還肯以身犯險?你么?”
曹稟抬眼看向了周豐 。
“咳咳!”
周豐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連連解釋道 ,“軍候你是了解我的,我自幼體弱多病,醫師囑咐不可踏入陰寒之地 ,否則命不久矣……不過軍候不必多慮,只要你一聲令下,誰敢退縮便是逃兵,按律可斬。”
“呵呵。 ”
曹稟翻眼冷笑 ,心說若非你那舅舅在我伯父面前力薦,你何德何能擔得起瓬人軍都伯一職?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曹稟隨即重新陷入苦惱之中:昨夜究竟發生了什么 ,難道墓中真有鬼怪作祟不成?
良久之后 。
“砰!”
似乎下定了決心,曹稟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說道:“不成功便成仁 ,今夜我親自率人下墓!倘若死在墓中,權當做報效了伯父的信任!”
“不可!萬萬不可啊!軍候若是遭遇不測,瓬人軍誰來統領? ”
周豐嚇了一跳 ,趕忙跳過來苦苦勸說。
就在這時候。
“報——!”
帳外忽然傳來一聲令報 。
“進來!”
話題暫時終結下來,曹稟重新坐回椅上,面無表情的道。
一名兵士快步跑進來 ,抱拳說道:“報!軍候,昨夜入墓的人中尚有一個活口,如今已被帶至帳外,請軍候發落。 ”
聞言曹稟瞬間來了精神 ,連忙說道:“活口?速速帶進來!”
“是!”
兵士躬身退下 。
一晃眼的功夫,便有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跟在兵士后面走了進來。
“怎么是你? ”
見到這個年輕人,曹稟尚未開口說話 ,反倒是周豐率先面露驚訝之色,仿佛見到了最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一般。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吳良。
吳良自然也注意到了周豐的反應 ,心中疑惑的同時,驀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有才兄”與周豐是有過節的,起因是“有才兄”曾因食物分配不公的事向曹稟舉報 ,導致負責此事的周豐受到斥責,從那時候起此人便懷恨在心,處處與“有才兄 ”為難 。
好在曹稟為人還算公正 ,在沒有抓住“有才兄”把柄的情況下,周豐倒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拿他怎樣。
但暗地里就不好說了,比如指使他人在墓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干掉他?
總之,周豐完全有這么做的動機。
只不過現在吳良還僅僅只是懷疑 ,并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因此也不好在曹稟面前說些什么,能做的只是多留一個心眼 。
“拜見軍候、都伯。”
如此想著 ,吳良低眉順眼的行禮道。
“不必多禮 。”
曹稟擺了擺手,急切問道,“你即是昨夜唯一的活口 ,且說說墓中所見所聞,我們的人究竟因何全軍覆沒? ”
吳良心思轉動,其實通過那些人的死狀 ,以及昨夜發生的一些細節,他已經差不多推測出了這起事故的原因——“入井死”!
二十一世紀不論是考古人員還是盜墓賊都知道,古墓常年封閉 ,墓中的空氣成分已經發生了變化,其中最常見的就是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過量,這兩種氣體極易產生又無色無味,前者會讓人中毒 ,后者可令人窒息,簡直就是隱形的超級殺手。
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是預先通風。
但這個最近組建的瓬人軍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才剛將金剛墻拆除就立刻派人查探,而且一下子進入百余人,還同時攜帶了數十支點燃的火把 。
這種做法無疑會加劇墓中的氧氣消耗 ,使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激增。
甚至在查探期間,所持火把一度熄滅,墓中的人也沒有絲毫警覺 ,如此才釀成了這場本可以避免的慘劇……
但同時吳良也清楚,東漢末年尚且沒有空氣的具體概念,更不要說什么一氧化碳 、二氧化碳之類。
所以強行科普未必有用 。
在有人對他的性命虎視眈眈的情況下 ,沒準兒還有可能被人咬住不放,最終落得布魯諾一樣的下場。
與其冒這個險,倒不如先用這個時代的人最容易理解的說法將其唬住,再以高人姿態出手解決問題 ,從而獲得軍候的信任與倚重。
如此,方可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前想后,吳良終于垂下目光聲音低沉的道:“軍候可曾聽過‘鬼吹燈’?”
“鬼吹燈?倒不曾聽過 ,何解? ”
曹稟再次蹙眉,眼中劃過一抹驚疑之色。
周豐也是面色怪異,極不自在的變換了一下站姿 ,以此來掩蓋心中的不安 。
其實莫說這個時代的人,就算吳良所在的二十一世紀,當人們同時聽到“鬼”與“墓”這兩字的時候 ,也會不自覺的產生許多聯想,更何況完全沒有盜墓經驗又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響的二人。
“相傳‘鬼吹燈’是活人與死人之間的約定。 ”
吳良的聲音越發低沉,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兩人 ,半真半假的說道,“活人進入墓室地宮行盜竊之事,倘若所持明火忽然熄滅,便是尚未往生的墓主人下了逐客令 ,警告盜墓者不得妄為,盜墓者需速速退去,不可取一物 ,否則必遭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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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乩童起乩
“這……與昨夜之事有何干系?”
聽到這話 ,曹稟的眉頭蹙的更緊 。
周豐則是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衣物,一邊咽著口水,一邊不動聲色的向曹稟這邊靠攏了一些。
“不敢隱瞞軍候 ,昨夜我們便遇上了‘鬼吹燈’! ”
吳良抱了抱拳,繼續保持著低沉的聲音,“我們奉命進入陵墓之后 ,不多時便到了盡頭,被兩道石門阻了去路,屯長命我等一同推門,可那石門卻紋絲不動 ,屯長無法只得兵分兩路,一路繼續破門,一路分散探尋其他入口……”
說到這里 ,見兩人正伸著脖子聽得入神,吳良猛然提高音量,爆喝一聲:“突然!!!”
“啊…… ”
周豐隨即傳出一聲驚叫 ,下意識的抱住曹稟的胳膊。
“噌!”
曹稟本來還好一些,但驀的被周豐這么一抓,竟也受驚拿起了桌上的佩劍 ,甚至拔出一寸有余全神戒備 。
“……”
結果卻是無事發生。
氣氛有些尷尬,隱約能夠聽到帳外傳來幾聲烏鴉“哇哇”的叫聲。
曹稟回頭白了周豐一眼,胳膊一抖甩掉周豐那無處安放的小手 ,又轉過臉來沒好氣的對吳良喝道:“你說話便說話,莫要再一驚一乍! ”
吳良倒很滿意兩人的反應,一邊暗忖當初講鬼故事哄女生往自己懷里鉆的時候果然沒白練,一邊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是 ,忍住笑接著說道:“突然墓中響起陣陣嗚咽,似有人在低聲吟唱,又似來自遠方的呼喚 ,彼時我們只覺頭皮發麻,身上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立于原地不敢輕舉妄動……就在這時!!!”
“!!!”
周豐腮幫子一抖 ,再一次抱住了曹稟的胳膊 。
見曹稟已是咬牙切齒,瞪起眼睛準備罵人,吳良強忍著笑 ,卻也知道事不過三的道理,連忙繼續說道:“呼——!一陣徹骨穴風不知從何處起,我等頃刻間仿佛置身寒冬臘月 ,寒氣從骨頭里往外冒,手中火把更是被悉數吹滅! ”
“此時已有人心生懼意,遂向屯長說起‘鬼吹燈’的傳聞提議撤出墓穴,但屯長心系軍令高低不肯 ,我等只好兩人一組摸黑探尋其他入口,哪知我與同伴才走了一陣,身后兀的響起一聲驚叫 ,我想回頭查看卻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動彈不得,不多時便沒了知覺,再醒來時已置身于此。”
話至此處 ,吳良終于結束了這場恐怖故事會。
至于自己被同伴偷襲的事情,吳良卻只字未提 。
主要是為了穩住想謀害他幕后黑手,以免打草驚蛇 ,從而為自己爭取時間和機會從長計議。
畢竟,那奴役已經殞命,說什么都死無對證。
“嗯……”
此時曹稟眉心已經擰成了疙瘩。
心說若真是“鬼吹燈 ” ,只怕派再多的人進入墓中也是白白送死,可密令在身,他又不可能輕言撤軍,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這時 。
“一派胡言!”
聽故事的時候唯唯諾諾的周豐 ,此時卻忽然重拳出擊,指著吳良大聲斥道,“吳良 ,你危言聳聽擾亂軍候視聽,究竟是何居心?”
有疏漏?
吳良心中一驚,但仔細回憶了一下 ,自覺剛才講的故事好像并沒有什么漏洞,這才有些忐忑的抱拳問道:“周都伯何出此言? ”
“我等奉曹使君密令發掘梁孝王墓,而你卻以‘鬼吹燈’言論恐嚇軍候速速撤軍 ,不是擾亂視聽又是什么?”
周豐聲色俱厲,說罷又向曹稟抱拳,恭敬說道:“軍候有所不知 ,此人喚作吳良,本是一員逃兵,有人求情才免于一死,謫為奴役歸入咱們瓬人軍 ,這種人為了活命自然什么話都敢說,所說言論皆不可信。”
“何況昨夜眾人皆死唯他一人獨活,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
“末將懷疑 ,此人昨夜極有可能又做了逃兵才茍活下來,只是為了不被軍候處置,也為了不再進入墓穴冒險 ,方才置大局于不顧,故意編造出‘鬼吹燈’的謊言蒙蔽軍候,其心當誅吶!”
聽了這番話 ,吳良反倒放下心來 。
敢情周豐并不是在自己的故事中發現了什么漏洞,而只是單純以“有才兄”的黑歷史為由發出質疑,以此來達成報復他的目的。
這種質疑的殺傷力實在有限 ,何況吳良心中早有其他的打算。
做為一名考古專業碩士,他對歷史自是很有研究,僅僅通過“有才兄”記憶中的年份,便已經摘選出了一些相關史實:
初平四年春 ,曹操大敗袁術,又討伐陶謙攻下徐州十余城,算是勉強在中原站住了腳跟 。
而同年秋天 ,也就是現在,曹操的父親曹嵩被陶謙派兵殺死,曹操怒而再伐陶謙 ,但不久之后糧草耗盡,不得不鳴金收兵……
正是因為這次失敗,致使曹操錯失良機 ,次年夏天三征徐州時被呂布趁機而入奪了兗州,偏偏回救兗州時又逢蝗災肆虐,糧草危機更加嚴重 ,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景象,曹操險些陷入絕境,淪為袁紹的階下之囚。
所以……為了補充糧草穩定戰局,曹操就在這時候派人前來發掘梁孝王陵?
其實曹操發掘梁孝王陵的事在史書上有所記載 ,只是細節和時間上與他所知所學似乎略有出入。
《為袁紹檄豫州》中有云: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尸 ,掠取金寶 。至令圣朝流涕,士民傷懷。
《水經注疏》中亦有云:操引兵入碭,發梁孝王冢 ,破棺,收金寶數萬斤。
在這些歷史資料中,都明確提到梁孝王陵是曹操親自率兵發掘的 ,可是這次帶人來碭山發掘的人卻并非曹操本尊,而是一個叫“曹稟 ”的軍候 。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疑點。
《為袁紹繳豫州》中還提到: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 ,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
可現在前來發掘梁孝王陵的軍隊卻叫“瓬人軍”,領頭的級別也并非什么中郎將或校尉 ,只是區區一個軍候。
這個疑點倒是相對好理解一些,畢竟“瓬人軍”才剛剛成立,曹操可能還沒有收攏到技術過硬的盜墓高手統領此軍 ,因此也就暫時沒有設置這樣的官職 。
也就是說,現在正值曹操用人之際……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歷史上瓬人軍的這次發掘并沒有成功 ,至少沒有及時成功。
否則若是收了“金寶數萬斤 ”,曹操的這次討伐斷然不會因為糧草耗盡被迫鳴金收兵,以致錯失良機……
即是說。
這次發掘梁孝王墓成功與否 ,對曹操來說應該很有戰略意義 。
如果吳良能夠從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便有可能提前進入曹操視線,說不定還將受到重用。
只要能抱緊未來的曹丞相這條“大粗腿” ,以后日子必定好過許多,起碼性命無憂。
既然想到了這一層,吳良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當即又搶在曹稟做出反應之前道:“軍候明鑒 ,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只有一事尚未言明 。”
“何事? ”
曹稟直接跳過了周豐的執意,面無表情的問道。
卻聽吳良繼續抱拳說道:“軍候有所不知 ,小人祖上乃是一脈相承的乩童(類似于靈媒),可惜到了小人這里卻不知為何不能起乩,因此斷了傳承以致家道中落。”
“說來也是造化弄人 ,昨夜小人昏迷之際竟莫名開竅,被墓主人上身神游了一番,也是因此 ,竟無意間將墓中機關看了個明明白白,更將墓主人的喜好熟記于心 。”
“若軍候再命小人進入梁孝王墓,小人定可趨吉避兇 ,一舉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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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人一雞
“此話當真!?”
一聽這話,曹稟終于再也坐不住 ,“嚯”的一聲站起身來,一臉驚喜的望著吳良,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
“小人便是有十個腦袋 ,也不敢欺騙軍候。 ”
吳良低眉順眼的道 。
“好!好得很!今夜我親自與你領兵五十再探梁孝王墓,若你所言非虛,我定重用于你 ,日后見了使君還要親自為你請功!”
曹稟當即拍案說道,果斷中透出那么點病急亂投醫的味道。
吳良心中一喜,結果才剛打算躬身道謝 ,便又被周豐跳出來橫插了一杠:“軍候三思啊,吳良所言尚無定論不說,軍候萬不可以身犯險 ,何況瓬人軍如今已不足百人,倘若再折損五十將士,便與全軍覆沒相差無幾了。”
“用不著五十人,我只要十人即可。”
不待曹稟做出反應 ,吳良已經自信笑道 。
盜墓從來不是人越多越好,尤其是這種封閉的墓穴,進去的非專業人員越多 ,反倒越容易引發危險,對陵墓造成的無謂損壞也越嚴重。
而身為一名考古學碩士,吳良自然也受到了“保護性發掘 ”理念的影響。
歷史上梁孝王墓終究難逃被盜的命運 ,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現在出手相助至少還有機會將一些具有考古價值的文物保存下來,以供后世進行考察研究 。
“十人?”
曹稟與周豐都是一愣。
“不過這十人需由我親自來選。”
吳良又道 。
“可有什么要求? ”
曹稟想了想 ,又問。
“軍候與都伯皆武藝過人,若二位肯一同前往,那就再好不過了。”
吳良故意看著周豐說道 。
“有才兄”了解周豐 ,此人乃是貪生怕死貪圖享樂之輩,定然不肯以身犯險,正好借此機會讓他當著曹稟的面出個糗,權當作一次小小的回擊。
至于曹稟 ,剛才進入軍帳之前,他便聽到了“不成功便成仁 ”的豪言壯語。
所以就算吳良不提他應該也會去 。
最重要的是,吳良已知有人要暗害于他 ,將曹稟帶在身邊,便等于帶了一道護身符,順便還可以讓曹稟親眼見證自己的本事 ,一舉兩得。
“混賬!”
周豐果然立即反對,聲色俱厲的道,“若軍候與我一同入墓 ,誰來坐鎮瓬人軍,出了亂子你能負責?”
“周都伯所言極是,那便請軍候坐鎮軍中 ,周都伯與我一同入墓吧。 ”
吳良故意說道。
“我?咳咳,軍候你是了解我的,我……”
周豐頓時一臉尷尬,假裝咳嗽著又要向曹稟解釋 。
“夠了!今夜我與你一同入墓 ,周豐在外策應。”
曹稟已經懶得再聽那些廢話,見周豐還想說些什么,當即又擺手道 ,“我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 ”
吳良順勢又道:“除此之外,我還要軍候前幾日捉來養在帳外的那只野雉。”
“吳良 ,你莫要得寸進尺!便是軍候來了碭山之后也不曾進過半點葷腥……我也是!”
周豐當即又忍不住破口大罵 。
曹稟卻十分有趣的看著吳良笑道:“這有何難,待你助我辦成此事,我便命人將那野雉煮來只給你一人享用。”
這分明是以吃貨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吳良愣了愣 ,只得無奈解釋道:“軍候誤會了,我要那只野雉是像將其一同帶入墓中另有所用……不過事成之后,請軍候準許我烤來吃。 ”
野雞:WDNMD!
……
東漢末年的人還是比較迷信的 ,民間普遍認為墓主人的魂魄白天會留在陰宅中休息,只有到了晚上才會出門 。
因此若要開墳掘墓,必須等到日落之后。
不過吳良認為,這只是瓬人軍日夜顛倒的其中一個原因。
另外一個原因 ,則主要是出于曹操的立場 。
歷史上曹操終身都以大漢臣工自居,臣工公然派人盜掘大漢王族的陵墓肯定說不過去,萬一被人知道沒準兒就要與董卓一樣淪為眾諸侯的眾矢之的 ,所以這種沒辦法放上臺面上的事,最好還是晚上偷偷進行。
后世盜墓小說中摸金校尉那“雞鳴不摸金”的規矩可能就是這么來的……
也是因此,盡管吳良心里覺得白天晚上沒什么區別 ,也自覺選擇了入鄉隨俗,在曹稟的安排下暫時在軍帳之中歇息,一直等到夜里再開展發掘工作。
……
如此一日無話 。
待瓬人軍吃過晚飯之后 ,一輪明月已經悄悄爬上樹梢。
陣陣秋風吹過山麓不時發出刺耳的嘯聲,朦朧月光照過枯樹在地上留下猙獰的黑影,正是夜黑風高掘墓夜。
曹稟早早便在墓前集結好了人手 ,加上他自己一共十人,皆是瓬人軍中的精英。
不過就算是精英,在昨夜剛莫名害死了百余條人命的詭異墓穴面前,心中也是多少有些忐忑 ,這點通過他們那如臨大敵的神情便可看出些端倪 。
“諸位將士,今夜一切事宜由吳良負責,爾等皆聽令于他 ,但有違抗者按軍法處置!”
曹稟是個爽利的人,一上來指揮權交給了吳良,自己反倒做起來甩手掌柜。
“是。 ”
眾人心中不安 ,答應的聲音自然有些稀拉 。
“謝軍候,我只提兩點要求。”
吳良先是向曹稟行個禮,隨后轉身對眾人說道 ,“第一,進入墓中需集體行動,任何人不得擅作主張 ,更不得擅自觸碰任何物品;第二,只點一根火把照明即可,倘若火把熄滅,無論任何情況都需立即撤出墓穴 ,不得有誤,聽清楚了么?”
“聽清楚了。 ”
答應的聲音依舊稀稀拉拉 。
“好,大伙帶上工具與兵器跟我走。”
吳良也不介意 ,極為隨意的沖眾人揮了揮手,邁著大步向墓**走去。
經過昨夜的事情,他已經可以確定前面這段墓道中并無毒瘴 ,再有今天一整天的通風,里面的空氣已經與外界完成了交換,自然沒什么好擔心的 。
望著他瀟灑的背影 ,眾人卻依舊有些不安,但見曹稟目光掃來時,才連忙壯著膽子跟上。
如此不消多時。
吳良已經穿過墓道來到那兩道擋路的巨大石門面前 。
這是一座起券的門洞 ,全部用平整的石條構成。
券門門樓的檐瓦、脊獸、椽頭全部用漢白玉雕刻而成。
券門下是用大青石雕成的須彌座,上面極其細膩地雕刻著俯仰蓮花的紋飾,具有濃厚的道教意味和神秘色彩。
券門之下,就是兩扇輝煌威武的石門 。
石門同樣通體由漢白玉雕琢而成 ,上面除了落有一些灰塵,篆刻出來的花紋依舊清晰可見。
吳良見過這些花紋,乃是兩漢時期流行的“云氣紋”。
“云氣紋 ”這個時期的天界和飛升思想相關 ,將這種花紋雕刻在墓門上,自是有助墓主人升入天界的寓意 。
此時曹稟也已經跟了上來,想起吳良上午的描述 ,便將雙手按在石門之上用力推了兩下,其他的兵士也連忙走上來幫忙。
果然如吳良所言——紋絲未動!
除此之外,曹稟還發現兩道門之間有一條三指來寬的縫隙 ,便又拿著火把靠近了向里面望去,結果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此門堅固異常,莫非要用撞木不成?”
曹稟扭過頭來 ,微微皺眉道 。
昨夜百余人都推不開這兩扇門,他只帶了這么幾個人自然也推不開。
“不必,我有一法,可輕易打開此門。”
吳良胸有成竹的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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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拐釘鑰匙
“哦?你有何妙法,快快講來! ”
曹稟聞言一喜 ,連忙問道。
其余眾人也是一臉期盼的望向吳良,等待著他將“妙法”展現出來。
迎著眾人的目光,吳良卻并未立刻回答曹稟的問題 ,只是淡然一笑,沖后面一個手持長戈的站崗兵士招了招手:“這位大哥,借長戈一用 。”
“這……”
兵士面露疑色 ,兵器可不是能隨便借人的東西,于是立刻質詢的望向曹稟,見曹稟也是點頭許可 ,這才終于將長戈遞上。
“多謝。 ”
吳良點了點頭,接過長戈對著兩道石門中間的縫隙比劃了一下,而后竟順著縫隙將其插了進去。
如此長戈探入約莫一米左右的長度,忽聽“鏘”的一聲脆響 ,似是頂到了什么硬物 。
“果然是自來石!”
吳良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
“自來石 ”頂門,在古代是一種較為常規的防盜手段。
這玩意兒原理其實非常簡單:即先在門內地上和門上各挖出一條槽溝 ,當兩扇門關閉時,將立于地上槽溝內的石柱倚在門后,人走出后 ,石柱隨著石門的關閉慢慢傾斜,待石門完全關閉,石柱也隨之慢慢滑入兩扇門中間刻出的槽溝之中 ,于是石門得以完全頂死 。
而想要打開石門,便要用到古代建陵工匠的不傳之秘——拐釘鑰匙。
這玩意兒聽起來很玄乎,但其實只是一截頂端被彎成半個“口”字的金屬條 ,看起來就像一個缺了半邊的無底勺子。
使用時將拐釘鑰匙的半個“口”豎起來,順著門縫慢慢插入,待接觸到自來石后,再將“口 ”字橫過來套住自來石上端 ,如此在杠桿原理的作用下,僅需一人便能夠將自來石推立起來,沒了自來石頂門 ,本就設有門軸的石門自然一推就開 。
只不過古時為了保守王陵秘密,向來有完工之后將建陵工匠滅口的傳統,一般人根本無從得知門后機關 ,能破自來石的拐釘鑰匙自然也極少有人知道。
因此這玩意兒一直到了1955年發掘明代定陵時,才被一位考古學家從一段極為隱晦的史料中悟出。
而如今荒郊野嶺,讓吳良去制作一把像模像樣的拐釘鑰匙顯然是不現實的 ,不過前端呈“T”字形的長戈與拐釘鑰匙倒有幾分相似之處,也算是一件不錯的替代品 。
“如何?”
聽到脆響,又見吳良神采奕奕 ,曹稟連忙湊過來詢問。
“軍候請稍安勿躁。 ”
吳良笑了笑,慢慢將長戈橫過來架住自來石,而后逐漸向上移動,如此直到自來石上端才逐漸用上了一些力氣 。
“咔嚓!”
里面隨即傳來巖石摩擦的聲音。
有動靜!
曹稟等人瞬間屏住呼吸 ,靜悄悄的觀看吳良操弄。
只見他手中的長戈逐漸向里延伸,似乎在推著什么東西移動,直到長戈后端的木柄幾乎全部沒入門縫之中。
“轟隆!”
門內忽然又傳出一聲響動 。
曹稟等人嚇了一跳 ,連忙向后退了兩步。
此時吳良卻舒了一口氣,轉頭笑著對曹稟說道:“軍候,你現在可以命人開門了。 ”
“推?”
曹稟一愣 。
現在他還沒搞明白吳良究竟做了什么 ,因此也不太明白吳良所謂的“開門”是怎么個“開門”法。
“推。 ”
吳良點頭 。
聞言曹稟依舊一臉疑惑。
這石門少說重萬斤,剛才推了紋絲不動,現在就能推開了?
不過見吳良一臉肯定 ,曹稟還是依言將其余兵士召集過來,分做兩組分別去推動兩扇石門。
“開!”
一聲令下,兩組人一同用力 。
“轟轟轟……”
伴隨著粗大門軸的轟鳴聲 ,萬斤石門竟轟然而開。
門內隨之升騰起了陣陣霧氣,回音穿過霧氣在深邃幽暗的墓道中回蕩,是那么的動人心魄,蕩氣回腸。
緊接而來的是一股散發著濃烈霉味的熱浪 ,仿佛一只遠古巨獸猛然張開了深淵大口,要將一切吞噬一般,逼得眾人不得不后退了幾步 ,才終于穩住身形 。
但這熱浪來得快,去也得快。
僅僅一個呼吸的功夫,一切便又重歸平靜。
直到此時 ,曹稟等人才終于反應過來,臉上隨即洋溢起狂喜的笑容,竟如同孩子一般抱在一起歡呼:“開了!門開了! ”
這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瓬人軍來到碭山已一月有余 ,因為經驗不足掘墓工作一直以來都不怎么順利,還做了許多出力不討好的無用功,否則也不可能直到昨夜才挖到墓門 。
因此積壓而來的疲憊與郁悶不止曹稟有 ,屬下的兵士也都或多或少有一些。
今夜好不容易如此順利一次,自然便成了負面情緒的宣泄口。
吳良也去不打擾他們,只是回身自顧自的將竹籠里的野雞取出,再將叫曹稟提前準備好的繩子綁在野雞腳上 。
“吳良 ,接下來咱們怎么做?”
最先平靜下來的還是曹稟,他見吳良正在擺弄野雞,便一臉期待的湊過來問道。
“軍候稍安勿躁 ,咱們兩個時辰后再進墓。”
吳良淡然說道 。
“兩個時辰?門既已打開,為何不一鼓作氣? ”
曹稟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十分不解的道。
其余兵士也是一副“老子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的表情。
“軍候有所不知 ,陵墓久居地下,陰氣不斷積壓,久而久之必生邪氣 ,貿然入墓恐有不測 。”
吳良將綁好的野雉抱起來,接著胡言亂語道,“邪氣人眼雖不能視 ,但雉眼可查,因此我們需先將這只野雉放入墓中,令其查探一番再做定奪,免得無端搭上軍候與諸位將士的性命。 ”
說白了 ,他其實就是要放這只野雞進去探查墓中是否有毒氣,以及空氣中的氧氣含量,順便借助這段時間給墓室通通風。
只不過之前沒有向曹稟科普空氣理論 ,現在自然也就不必科普野雞的真實用途了 。
不過邪氣之說也并非完全子虛烏有。
上學時一些考古經驗豐富的專業導師,便曾講述過一些不為人知的奇聞邪事。
雖然那些公之于眾的考古報告中,從來不會提及過任何非科學事件。
但這并不代表那些靈異事件便不存在 ,甚至有些靈異事件根本無法用21世紀的科學知識來解釋,尚且需要借助一些民間傳說和歷史文獻中僅記載了只言片語的古老方法才能解決 。
因此考古與盜墓,并不僅僅只是掌握科學方法就夠了 ,有時候還是不得不信邪……
“原來如此,便依你所言,可我們現在做些什么?”
聽了吳良的話 ,曹稟果然不再想“一鼓作氣”的事。
“只需留下幾人鎮守墓門,不教那野雉逃出即可,剩下的人可以先出去歇息。 ”
吳良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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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曹賊病
親眼證實了吳良的本事,曹稟如獲至寶之余,原本焦急的心也終于安定下來。
又知接下來還需等待兩個時辰 ,他便命幾名親信在原地好生照看,遂邀請吳良一道返回軍帳內“商議要事”。
吳良還道是什么要事,心中正有些奇怪 。
結果就見曹稟將軍帳的簾子放好之后 ,露出了一臉姨媽笑,隨即轉身從隨行的木箱子里面取出了一個未開封的小壇子。
“嘿嘿,主公雖明令禁止出征期間不得飲酒 ,但今夜我必須破例與你痛飲一番,否則難以平復心中激動,只是條件有限 ,這酒就不溫了,咱們先將就一下,待班師之后我再設宴邀你暢飲。”
將小壇子放在桌上,曹稟一邊拍開封泥倒酒 ,一邊壓著聲音笑道 。
東漢末年還沒有出現蒸餾提純的釀酒工藝,因此這時的酒都還是一些度數較低的米酒,也就是后世黃酒的祖先。
酒入碗中 ,香氣四溢,其中夾雜著米酒特有的甜氣。
曹稟倒好酒后又親自端起一碗雙手奉到吳良面前,極為正式的行禮道:“你今夜立了大功 ,我代表使君與瓬人軍敬你一碗 。”
“在其位忠其事,軍候不必如此客氣。 ”
吳良也是站起身來,雙手接過酒碗與曹稟互相敬過 ,仰頭一飲而盡。
這酒香甜中略帶了些瑟瑟的味道,應該是北方特有的粟米酒,而非南方的糯米酒。
“哈——痛快!”
一碗酒下肚 ,曹稟陶醉呻吟 。
又見吳良已經主動起身倒酒,他臉上欣賞之意愈濃,笑著問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你應該已經取字了吧?”
吳良知道 ,這個時代相熟的人之間通常會以字稱呼,這既是一種親密的表現也是一種尊重,曹稟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便是有了與他結交的意思 ,便笑呵呵的說道:“回軍候,良已有字,字有才。 ”
“有才有才 ,胸有曠世之才,好字!”
曹稟也是個會說話的主兒,聞言當即又端起酒來頗有招攬之意的道 ,“我略年長于你,你我一見如故,今后私底下我便喚你一聲賢弟 ,你也莫要生分,喚我一聲安民兄即可,如何?”
安民?
吳良初聽便覺得這兩個十分耳熟,如此又在心中多念了兩遍之后 ,曹稟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安民……曹安民……難道是那個曹安民?! ”
“曹安民”這個人,歷史文獻中只出現過兩次 。
一次是在曹丕的《自序》中:“建安初,上南征荊州 ,至宛,張繡降,旬日而反。亡兄孝廉子修 、從兄安民遇害。”
另外一次則是在《三國志·武帝紀》中:“二年春正月 ,公到宛 。張繡降,既而悔之,復反。公與戰 ,軍敗,為流矢所中,長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
這里面都點出了“曹安民”的身份 ,他是曹操的親弟弟曹德的兒子,因此便是曹操的親侄子,曹丕的堂兄 。
只不過這兩份文獻中都只提到了他的字,并未提到他的名。
以至于后人無從考證 ,便只能在他的人物傳記中寫道:“曹安民,字安民,名不詳”。
不過曹安民的死期在歷史文獻中倒是非常明確 ,甚至精確到了月份——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 。
建安二年,也就是距離現在的四年之后,曹操率軍南征 ,宛城守將張繡率眾投降。
結果進城之后曹操又犯了“曹賊病 ”,竟強行將張繡的嬸嬸鄒夫人納做了妾室,張繡因此懷恨在心。
曹操也知道張繡心中有怨 ,于是就準備秘密殺掉張繡以除后患,哪知計劃泄漏,張繡聽從賈詡的計謀率先發動偷襲 ,曹操戰敗倉皇而逃。
曹安民就死在了這場戰亂之中 。
與他一同而死的還有曹操的長子曹昂,以及被稱為“古之惡來”的名將典韋……
想不到面前這個小小的軍候,居然還是個了不得的官二代?
不過再回憶一下此前的細節,倒也并非無跡可尋。
雖然東漢末年曹姓并非只有曹操一家 ,但曹營之中姓曹的軍官卻大多數都與曹操有些關系。
另外,籌集軍餉乃是行軍打仗之根本 。
盜漢朝王族之墓又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容易授人話柄。
以曹操那“寧可我負天下人 ,不可天下人負我”的性子,斷然不會將這么重要又敏感的事情交給一個信不過的人。
由此可以推斷,這個曹稟必然是深得曹操信任之人 ,自然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的軍候這么簡單 。
只不過曹稟這個名字沒有傳到后世,吳良聽都沒有聽過,因此才沒有往深了想。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
吳良心中驚喜 。
如今只要與曹稟交好 ,就等于已經抱住了曹丞相的腳指頭,再使把勁兒距離抱上大腿奉旨盜墓也不遠了。
“有才賢弟?”
見吳良神色古怪的望著他一言不發,曹稟有些詫異的叫了一聲。
吳良終于回過神來 ,連忙笑著端碗道:“安民兄,我敬你 。 ”
“哈哈哈,有才賢弟不會是有什么心事吧?你我如今已以兄弟相稱,賢弟若有心事大可不必隱瞞 ,或許為兄能幫上些忙。”
喝下這碗酒,曹稟竟已有些上臉,不過這酒度數不高 ,如今又才喝了兩碗,喝醉應該還不至于,而是這個家伙天生酒精過敏體質。
“倒也沒什么心事 ,只是覺得梁孝王墓恐怕并不簡單。”
吳良用袖子抹了下嘴,順勢說道 。
“此話怎講? ”
曹稟面色立刻變得鄭重起來。
“安民兄可曾讀過《太史公記》?”
《太史公記》便是后世俗稱的《史記》,乃是西漢年間的紀傳體通史 ,此作完成距此不過幾百年。
不過看曹稟那迷茫的表情,吳良已經知道這個家伙肯定沒看過,于是便接著說道:“《太史公記》中記載:中元六年 ,梁孝王劉武前往良山打獵,有人為其送上一頭背上長著腳的怪牛,哪知劉武見到怪牛之后便仿佛失了魂一般,回到家中沒多久便身染熱病 ,又過六日即暴斃而亡 。”
聞言曹稟倒酒的手停滯下來,微微蹙眉說道,“我只知梁孝王劉武居功受寵 ,府庫金錢近萬億,珠玉寶器比京師還多,并建有三百里睢園 ,其奢華程度勝于皇宮,天下能人異士皆心馳神往,此人生前便有此名 ,死后陵寢中陪葬必定差不了,卻不曾聽說還有這等怪事……有才賢弟可知此事有何寓意? ”
“不好說。”
見從曹稟口中問不出能夠證實《史記》的信息來,吳良便搖了搖頭 ,說道,“不過既然《太史公記》中有所記載,此事恐怕并非空穴來風,我們入墓時最好多一個小心 ,免得樂極生悲。”
“賢弟此言極是,為兄頭一回行這掘墓之事,實在不知其中深淺 ,還要賢弟多費些心才是 。 ”
曹稟沉吟著問道。
“若能夠幫上安民兄的忙,弟自當肝腦涂地。”
吳良起身抱拳道 。
“說的好!要的便是賢弟這句話,來來來 ,咱們飲酒!”
聽吳良如此說,曹稟自是喜不自勝,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擦了下嘴又道,“有才賢弟,我見你談吐不凡 ,定是讀過不少圣賢之書,只是此前為何隱而不發,甘愿淪為奴役受人驅使? ”
“只是些旁門左道罷了,上不得臺面。”
吳良眼觀鼻鼻觀心 ,而后謙虛笑道,“有才兄”確實沒讀過書,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讀了不少“圣賢書”的其實是他。
“不然 。 ”
曹稟搖頭道,“如今各路諸侯發于亂世,正是用人之際 ,憑你這學識無論投奔何處,做個門客應該都不在話下。”
“安民兄謬贊了,弟只是個胸并無半點雄心壯志的小人物 ,只求在瓬人軍過上幾天安穩日子,望安民兄體諒。”
吳良又道。
其實他比曹稟更清楚,東漢末年沒有九年義務教育 ,絕大多數百姓文化水平都不高,稍微讀過幾本書的人便稱得上人才,如果吳良愿意主動前往某個諸侯處毛遂自薦,憑他對歷史的了解 ,混口飯吃簡直不要太容易 。
可惜他志不在此,打仗哪有盜墓有趣……
“有才賢弟可真是個妙人。 ”
曹稟笑了笑,接著正色說道 ,“既然如此,待盜取梁孝王墓之后,我便帶你親自面見使君 ,為你求個官職也可在瓬人軍中大展身手,如何?”
“謝過安民兄,其實做不做官不打緊 ,弟主要是仰慕使君與安民兄的為人,愿為英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這話正中吳良下懷,自是令他心中驚喜不已 ,只是略微推辭了一下便應下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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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兵俑
時光如白駒過隙。
兩個時辰的時間便在二人推杯換盞之間悄然過去。
當吳良與紅了臉的曹稟從軍帳走出時,剛好撞見了領兵在寢園內巡邏的周豐 。
周豐與曹稟不是第一天認識 ,只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他與吳良在軍帳中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像個失寵的小婦人一般惡狠狠的剜了吳良 ,嘴上卻笑著說道:“提前恭喜軍候,墓門已開,想必軍候今夜便能大有所獲 ,不日即可班師,到時使君定然少不了封賞。 ”
“瓬人軍將士人人有功,回去之后我必稟明使君論功行賞。”
曹稟心情不錯 ,笑呵呵的說道 。
周豐本就心胸狹隘,一聽這話,心中立刻更加陰郁 ,論功行賞的話肯定是吳良功勞最大,如此一來這個可恨的奴役豈不是要翻身?
想著這些,周豐甚至生出了主動請命入墓去搶功勞的想法。
但一想到昨夜莫名死去的那百余人,這個家伙立刻又將這個可怕的想法拋出腦外 ,接著說道:“軍候為人公正,乃是瓬人軍將士之福,預祝軍候馬到成功。”
“借你吉言 。 ”
曹稟笑了一聲 ,便領著吳良向寢園外的梁孝王墓走去。
望著二人的背影,尤其是吳良的背影,周豐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啐了一口暗自罵道:“呸!狗仗人勢的東西,昨夜未死算你命大,不過來日方長 ,返程時我只需略施小計,便可取你性命再將功勞全部奪走,咱們走著瞧!”
……
再次來到墓中石門前 ,先前的兵士已經在此等候。
“諸位稍等片刻。”
見曹稟與兵士們已經躍躍一試,吳良拿起綁在門口的繩索,將此前趕入墓道中的野雞拖了出來 。
吳良用來捆住野雞的繩索足有20米長。
野雞怕人深入墓穴,一度將繩索拉直 ,即是說它至少已經深入墓穴20米。
此刻再拖出來,野雞依舊活蹦亂跳,還能夠發出極為響亮的叫聲 ,足以說明墓中沒有毒氣,空氣中氧氣含量也還算過關 。
“墓中可有邪氣? ”
見吳良查看過了野雞,連忙湊過來問道。
“暫時并未發現 ,可以入墓。”
吳良點頭道 。
曹稟大喜,于是一行人終于放下心來,魚次穿過石門進入墓道。
不過對于吳良來說 ,這其實已經是他第二次進入梁孝王墓了。
第一次是2012年夏,那時他剛讀大二,暑假與幾個大學同學一道來到碭山 ,進入這個已經開發成旅游景點的墓穴遺址實地考察 。
那時,外面的寢園便連那些殘垣斷壁也沒有了,只剩下一片依據地基修復出來的遺址公園。
遺址公園外面便是漢墓博物館與售票服務大廳,服務大廳西側有兩個大型停車場。
停車場對面則是一個民宿村 ,那里除了連鎖酒店和紀念品超市,還有不少非常親民的民宿飯店,不但提供黑導游服務 ,夜里還提供小卡片服務……
晃了晃腦袋,吳良將逐漸變色的思慮收了回來 。
墓道的地面比較濕滑,聚了些水的地方在火光的映射下反射出一抹亮光。
兩側墻壁也完全是山石鑿刻出來的 ,滲出幾股似流非流的水痕,這是所有以山作郭的地宮慣有的通病,沒有鑿出地下水流就已經算不錯的了。
就在這時。
“啊!”
走在前面的兵士忽然發出一聲驚叫 。
“何事?”
曹稟與眾人都被嚇的向后退了一步 ,有些緊張的問道。
“那里面……里面好似有人…… ”
那兵士咽了口口水,面色慘白的指著幾米外的一處墓道岔路道。
“有人?怎么可能?”
眾人不由更加緊張 。
“給我火把,我去查看 ,你們為我掠陣。”
只有吳良走上前來,將那兵士手中的火把接過,只身一人前去查看。
他記得很清楚,進入梁孝王墓之后 ,首先會路過兩個分別位于墓道左右兩邊的墓室,左邊的被景區標記為車馬室,右邊的則被標記為兵器室 。
雖然前世這兩個墓室中的文物已經被清空 ,但只通過名字便能夠判斷出里面原本存放的是什么東西。
那名兵士所指正是車馬室。
那么他所看到的人,便極有可能是漢墓中出土過的兵俑,除此之外 ,里面應該還有馬車、馬傭等文物 。
不過推測歸推測,最好還是謹慎一些。
如此來到車馬室門邊,吳良先是將火把探過去揮舞了兩下 ,見里面并沒有出現任何動靜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將頭探出……我去!
這一眼猛的看過去,吳良也是瞬間汗毛倒立 ,身子一顫險些將火把丟出去。
只見一張煞白如紙的人臉就在面前不到兩尺遠的地方!
這張臉面容極為猙獰,兩只眼睛瞪的極大且向外凸出,扭曲的法令紋下面是一張咬牙切齒的嘴巴,仿佛要將看到的一切嚼碎了咽下去一般 。
但再仔細看去 ,吳良冷靜下來。
這的確如他之前所想,只是一個站立的兵俑,臉上所刷的那一層白色顏料已經出現了一些細微的龜裂痕跡。
除此之外 ,兵俑的頭盔也呈現出明顯的陶土色澤,并且與那張可怖的臉連為一個整體,套在脖子處的襯布也是如此。
當然 ,最為明顯的,還是騎兵俑腳下的那塊用來固定立狀的石板……
“各位不必慌亂,只是陶俑罷了 。 ”
吳良先回頭笑了笑 ,平息了眾人的緊張情緒,這才步入車馬室進行查看。
這個車馬室面積不小,粗略計算總共至少存放了二十個姿態各異的兵俑 ,有的手持長劍,有的手持長矛,還有一些兩腿分開騎在一批木頭雕刻而成的戰馬上,攜弓佩劍好不威風。
在這些兵俑的后面 ,還有九輛木制馬車 。
拉車的木馬個個佩戴銅制鎏金飾品,后面的馬車通體彩繪有云氣紋,高貴豪華 ,彰顯王室奢華。
只可惜因為地宮地面潮濕,這些木馬與馬車已經自下而上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蝕,不止彩繪掉色嚴重 ,本身的木頭也已經變得脆弱不堪,不少地方已經碎裂開始掉落木渣。
“梁孝王劉武去世據此已有三百多年,也就現在進來還能看到這些木馬與馬車 ,要是換在我的前世,應該就只剩下幾個殘破不堪的兵傭和腐蝕嚴重的銅制鎏金飾品了……”
吳良不自覺的嘆息搖頭 。
就在這時。
“咵嚓!”
一聲脆響,竟是先前那名被嚇到的兵士一戟捅掉了門口那個兵俑的腦袋。
腦袋掉落下來化作滿地碎渣 ,那兵士嘴上還罵罵咧咧:“龜羔子滴唬俺,看俺不扎古死嫩個萬人揍滴! ”
“住手!”
吳良還來不及阻攔 。
緊接著便又是一聲巨響。
眾人慌忙回頭,只見受到震動不遠處一匹木馬本就腐朽不堪的馬腿忽然斷裂,騎在上面的兵俑順勢一同倒下 ,也摔在地上變成了滿地陶渣。
靠,這些東西留到后世可都是國寶啊,就這么毀了?
吳良莫名感到憤怒 ,可惜以他現在的身份說任何話都無法真正管束這些兵士,而借助曹稟的權勢去管束他們的話,又會為自己惹來不滿 ,甚至結下仇怨 。
于是靈機一動。
“完了!全完啦!”
吳良竟兩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面露絕望之色嚎道,“我早告訴過你們進來之后不得擅自觸碰任何物品 ,可這位大哥不聽勸告擅自損壞墓主人麾下兵俑,如今墓主人已被惹怒,這莫名倒塌的騎兵俑便是征兆 ,咱們今天莫說盜墓,便是活著離開這里都難如登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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