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繡娘
七十年前,蒙古人入關 ,開啟了外族統治時期,史稱“元 ”。
三十年前,中原各地掀起戰火 ,漢人不滿暴政拼死反抗 。
二十年前,蘇正行定都平江府,定國號“后宋”,就在同一年出身草莽的趙之昂與他劃長江而治 ,定都應天,國號為“周”。
自此兩人聯手對外,經過近六年的征戰 ,將元人徹底趕出中原。
一山難容二虎 。
元人走后蘇正行與趙之昂決裂,近十五年的內斗開始,幾年后趙之昂不敵 ,丟失了應天倉皇將都城遷去燕京,與蘇正行一南一北猛虎相峙。
三年前,原本一直處于劣勢的趙之昂 ,忽然如虎添翼,不斷反撲,今年初春蘇正行與兩子皆戰死在山東欽州 ,自此,戰火紛飛三十年的中原,終于平靜。
后宋樹倒猢猻散,朝廷一夕之間瓦解 ,蘇正行的后人以及家眷悉數被殺,平江府再沒有蘇氏一族的蹤跡。
沒了戰火的大周慢慢的恢復著生機,四處歡歌笑語張燈結彩……
應天城中的錦繡坊亦是如此 ,門口大紅的燈籠在六月的艷陽中熾熱如火,一陣風吹來,燈籠晃了晃啪嗒掉在了地上 ,隨即有道尖利的聲音喊道:“劉老六呢,把燈籠掛好了,要是再摔了我要你的命 。 ”
劉老六是個駝背 ,弓著腰撿起燈籠,點著頭不迭的應是,“這就換 ,這就換。”他說完一轉身,就看到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來,有個婆子率先跳下來,他頓時笑著行禮 ,“邱姑姑回來了,這一趟辛苦了。”
“還真是 。這把老骨頭都散了。”邱姑姑說著笑了一下,回頭吩咐馬車 ,“都縮在里頭做什么,下來吧。 ”
話落,就看到車內探出個圓嘟嘟的臉 ,一雙大大的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圈,笑道:“姑姑 ,這就是錦繡坊嗎,真大啊!”
邱姑姑了然,第一次看到錦繡坊的人都是驚嘆的 。
她很驕傲 ,自七歲進錦繡坊,從一個學徒做到今天的大師傅,熬過了所有美好的年華,可是她不后悔 ,為了錦繡坊,為了蘇繡的手藝,熬完一輩子她都愿意。
“蔡姑娘快下來吧。”邱姑姑含笑道 。
蔡萱提著裙子跳下來 ,又朝車里面招手,“阿瑾,你快來看 ,錦繡坊好大呢。 ”
“嗯。來了 。”嬌嬌涼涼的聲音,讓人頓時散了幾分燥熱,隨即一只修長的手扶在門框上 ,女子含笑下來,身段如柳眉目如畫,淺淺一笑 ,青澀中透著柔媚,讓人心頭一顫。
連邱嬤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一會兒工夫從小小的馬車里下來了五位姑娘,齊齊的站在她面前。
“走吧 。”邱姑姑算不得多滿意,因為以前招學徒的時候只要七八歲的小丫頭 ,這一回從平江府帶回來的最小的十三歲,最大的都有十五了。
年紀大了就容易生別的心思,做事不專心。
但好的是 ,這五個人都各有底子,她親自驗過了,可以少費點神 。
五位姑娘擠在一起對著錦繡坊的牌匾評頭論足 ,蔡萱道:“我阿哥說,這是圣上在應天時親自題的字呢。 ”
“這有什么,等有機會我們去織造府 ,還能看到一個更大的牌匾,也是圣上題字的。”阮思穎掩面而笑,眼里都是期待 。
竇嬈淡淡 ,道:“錦繡坊是專門給織造府送繡品的,圣上題字不稀奇。”
幾個人都點著頭,興奮不已。
蘇婉如也抬頭看向了牌匾,就看到匾的中間一點修補的痕跡 ,她嘴角幾不可聞的笑了笑 。
是譏誚。
當年趙之昂丟了應天逃去燕京,這里的牌匾立刻就撤了下來……沒想到,時隔十年他在燕京登基 ,錦繡坊居然還能將這塊牌匾找出來。
看來,這里的當家的還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
“阿瑾。 ”蔡萱過來拉著她,笑著道:“你快點啊 ,邱姑姑說先給我們安排住的地兒呢,咱們住一起。”
蘇婉如回神,點了點頭道:“好。”
其他幾位姑娘都朝她們看了一眼 。
一行人進了院子 ,錦繡坊原是前朝異族公主的府邸,所以很大,占地足有百畝 ,前面幾個院子和小樓都用來做工,他們從角門走,一路不斷能碰到年輕的小姑娘。
十來歲的,七八歲的 ,入了花叢似的看花了眼。
穿過層層疊疊的房屋,走了彎彎曲曲的回廊,蔡萱跟著邱姑姑嘰嘰喳喳的問這問那 ,蘇婉如抬頭朝西北看去,腳步微頓 。
西北面有一座九層的塔,塔的八面腳掛著鈴鐺 ,在微風中鐺鐺響著。
這就是登月塔啊,她眼眸微瞇,手緊緊攥了拳頭。
一行人在一間六間房的院落停下 ,指了兩個空著的房間,邱姑姑道:“你們五個往后就住在這里,每個院子都有四個灑掃的嬤嬤和四個小丫頭服侍 ,有什么事可以讓她們做 。 ”話落又掃了一眼幾個姑娘的手,“在別的地兒做事,都要你們勤快,可在錦繡坊里 ,你們的手除了繡花,不用做任何事。”
這里的料子都是珍品,繡品都是要進宮的 ,手粗了糙了刮花了料子,就是打死了她們也賠不起。
“是!”蘇婉如跟著眾人一起垂著頭應是,看了眼院子里的粗使婆子 ,想著等會打聽一些事 。
邱嬤嬤在她面上掃了一眼,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進了院子。
蘇婉如跟蔡萱并著胡瓊月三個人一間。
三張單人的床,空蕩蕩的擺在房間里 ,兩頭放著三個柜子,除此以外什么都沒有,可就是這樣蔡萱也很高興 ,坐在床上道:“總算到了,以后我們就是錦繡坊的人了 。”
胡瓊月話很少,沉默的選了靠窗的床,將自己的包袱收拾好 ,拿著盆去大院的井中打水。
“阿瑾。 ”蔡萱一見房里沒了別人,立刻坐起來低聲道:“你和她認識嗎,她也是平江府的人嗎 ,我怎么沒有聽說過平江府還有繡娘擅湘繡的呢,她是哪個師父教的。”
蘇婉如收拾中間的床,她沒的選 ,兩頭都被人挑走了,聽蔡萱問,她心不在焉的道:“我不認識她 ,你要是好奇,可以親自去問 。”
蔡萱搖搖頭,“我才不要問。 ”她說著 ,在自己床上坐下來看著蘇婉如。
一件洗的發白的葛布短褂,下面是條芙蓉色挑線裙子,裙擺繡著幾朵碎碎的蘭花,枝葉翠綠蘭花鮮活 ,她是內行所以打眼就知道,這幾朵花繡的不簡單,在車上時她趁著蘇婉如不注意時還翻了看過 ,幾乎看不到線頭 。
這花,就算是她的師父也要費點功夫。
她暗暗驚嘆,又忍不住打量蘇婉如的面容 ,十四五歲的年紀,膚色細膩白嫩,尤其是那雙眼睛 ,流轉時透著瀲滟的光,澄澈的能照出人影來。
明明出身平凡,可舉手投足中雍容矜貴 ,獨特的氣質是她從未見過的 。
所以,她越發的心癢,想要知道蘇婉如的身份。
“你也是平江府人嗎?”蔡萱好奇的湊過來。
蘇婉如揚眉朝她笑了笑,道:“嗯 。”
“那你家住哪里 ,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蔡萱跟著她屁股后面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蘇婉如頓了頓道:“在蘇家巷子里 ,我鮮少出門,所以你不認識。”
蔡萱哦了一聲,又道:“你今年快十五 ,那定親了嗎?”
蘇婉如笑笑搖了搖頭,抓了話語權,“你呢 ,定親了嗎?你這么惹人喜歡,親事上肯定容易的很。 ”
蔡萱沒意識到她的問題不但沒得到答案,卻還被蘇婉如反客為主 ,笑瞇瞇的道:“我定了,我娘說等我在這里做滿五年工就將我贖回去成親,我表哥開了個肉鋪,能養活我 。”
蘇婉如坐在床頭疊衣服 ,以前這些事都是專人做的,現在形勢不同她不得不親力親為。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做的不太好,衣服收拾亂糟糟的。
“我幫你。”蔡萱笑著道:“你這幾件衣服也太舊了 ,等這個月發了錢咱們去買新的 。 ”
“謝謝。”蘇婉如笑看著蔡萱,五年,她的事若是順利 ,過幾日她就會離開這里,“提前恭喜你。”
蔡萱就笑了起來,面頰微紅 。
收拾好 ,蘇婉如拿盆出了門,和胡瓊月迎面撞上,她好像沒有看到對方一樣徑直過去。
打水上來 ,蘇婉如站在架子前,清澈的井水倒映出她的面容,她看著眼睛微澀。
應天她其實很熟,早年就在南京上的大學 ,織造府她也熟的 。可是,本該都熟悉的,卻又都不是她熟悉的了。
世易時移 ,她沒能力反抗。
“想什么呢 。”阮思穎笑著在她面前蹲下來,也學著她抬頭看天,蘇婉如眼中的失落瞬間斂去 ,淡淡一笑,道:“要下雨了。 ”
阮思穎十四歲,常熟人 ,這一次是被他娘家的兄長托關系送進來的,簽了六年,等工滿后就能離開。
“夏天的雨來的快去的快 。”阮思穎道:“你說 ,姑姑什么時候讓我們上繡架練手?”
蘇婉如搖頭,道:“聽姑姑安排吧,總有我們事情做的。 ”不然買她們來做什么。
阮思穎點頭若有所思,正要說話 ,忽然見邱姑姑匆匆穿過角門過來,見著她們兩個便道:“將其他幾個人都喊過來,去前院。”
“是 。”蘇婉如應了一聲不多問 ,和阮思穎一起去喊大家。
剛進院子,胡瓊月和蔡萱就已經出來了,蔡萱問道:“是不是姑姑喊我們 ,是什么事? ”
蘇婉如搖頭,和胡瓊月的視線交叉而過,兩人一個進去一個出來。
蔡萱探著頭催蘇婉如 ,“盆就放門口,你快點,我們一起 。”
蘇婉如嗯了一聲 ,放了盆出去。
“姑姑,是什么事啊,難道今天就讓我們上架做活了嗎。”蔡萱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問著 。
其余四個人都跟在他們后面。
“衙門來人了。 ”邱姑姑走的很快,解釋道:“每個月衙門都會來清點人數 ,一會兒你們過去不要喧嘩,點過人頭記了名字,就沒事了 。”
蔡萱哦了一聲 ,回頭沖著蘇婉如眨眼睛。
衙門?蘇婉如心底咯噔一聲,但面上不顯,胡瓊月無聲無息的走過來 ,挨著她道:“不要說漏了嘴。”
蘇婉如沒理她,慢走了幾步 。
和來時一樣穿過了幾條回廊他們到了前院,偌大的院子里已經站了一兩百人 ,都是清一色的女子,高矮胖瘦年紀也不齊,只有她們是今天新來的。
她們站在最末位。
“你今兒帶的五個人都來了? ”人前 ,一位約莫四十出頭,有些白胖的婦人站在臺階上,邱姑姑上前行了禮,道:“回掌事的話 ,都來齊了。”
掌事姓段,和邱姑姑一樣自梳了頭,一輩子未嫁 。
蘇婉如抬頭朝段掌事看去 ,略掃了一眼,目光微動又垂了眼眸。
走廊上,出來四位穿著豆綠官服的男子捧著花名冊 ,一膚白年紀輕的穩坐扶椅,另一人清了清喉嚨,道:“雜家按例點名 ,喊到的就應一聲。”
眾人垂著頭應是 。
那人正要點名,忽然身后又有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有人貼著坐著的內侍耳語了幾句 ,他臉色一變招了段掌事,段掌事聽了就喊道:“邱氏何在。”
點名停了。
邱姑姑嚇了一跳,忙回道:“奴婢在 。 ”
“你今兒帶回來的人呢,都提出來 ,侯爺要親自過問。”段掌事心里好奇不已,鎮南侯功高無人能及,聽說當時圣上要封他做異姓王 ,可他說自己太過年輕,封個侯爺建個門戶光宗耀祖就足夠了,所以這才封了個侯 ,可圣上卻覺的虧欠,隨后又補償了個太保的閑職。
這樣的人高高在上,怎么會突然來錦繡坊?
難道……
段掌事出了一身的細汗 ,若有所思的看著邱姑姑帶來的幾位新人 。
邱姑姑也是愕然,頓了一下才應了沖著蘇婉如她們道:“都到前面來。”
蘇婉如心頭一跳,猛然間她手臂被胡瓊月抓住 ,她轉頭就看到對方白著臉盯著她壓著聲音,道:“蘇婉如,不要忘了你現在是繡娘,而非公主。 ”
“放手 。”蘇婉如蹙眉推開胡瓊月 ,冷冷的道:“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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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侯爺
胡瓊月被拂開 ,抿著唇陰冷的盯著蘇婉如的后背,若非她們命運被捆在一起,她絕不會和蘇婉如在一起。
她父母早亡 ,所以自小在宮中長大,皇上和皇后都寵蘇婉如,她這位表小姐卻永遠都是她的陪襯。
這一路她常在想 ,“后宋 ”沒有了是有好處的,因為蘇婉如現在和她一樣,從天之驕女變成了低賤的繡娘 ,甚至于,一向嬌氣的蘇婉如根本不如她 。
因為蘇婉如學的是蘇繡,而她是湘繡。
而錦繡坊里最不缺的就是蘇繡的繡娘,任她手藝再好 ,想出頭也難如登天。
想到這些,胡瓊月又道:“我管得好自己,可你不要想著報仇的蠢事 。”
欽州一戰的主帥就是鎮南侯。
她怕蘇婉如沒頭沒腦的去報仇。
“就算報仇 ,我也不會連累你 。”蘇婉如譏諷的看了眼胡瓊月,她這個表妹大約很高興后宋亡國了吧,至少 ,她們的身份沒有了高低。
胡瓊月鼻尖冷哼一聲,防備似的站在了蘇婉如的身邊,“知道就好! ”
“不要說話。”邱姑姑輕聲呵斥 ,“得罪了鎮南侯,連我都保不住你們 。”
蘇婉如和胡瓊月應是,不再出聲。
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蘇婉如低著頭,就聽到身邊一陣陣興奮的吸氣之聲,有人激動的道:“是侯爺,侯爺來了。 ”
“侯爺上個月進城的時侯我去看了 ,他就坐在馬背上,一身盔甲氣勢凜然,真真是當世的大英雄啊 。”
話落 ,四周的繡娘們面紅耳赤,滿目含春的看向門口。
蘇婉如皺眉抬頭去看,就看見半丈寬的院門 ,一行配著大刀身高健碩的士兵踏步而來,雖只有十幾人,卻是步伐沉沉 ,氣吞山河。
她愣了愣,隨即看到一行人之后的男人,二十上下的年紀 ,一身黑色錦袍,龍行虎步中那長袍獵獵生風,刮來陣陣鐵血煞氣,這般氣勢逼的人一陣窒息 ,仿佛置身于金戈鐵馬的硝煙戰場,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一直聽說鎮南侯沈湛,只以為他會是一位粗鄙大漢 ,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風采 。
難怪引得這么多繡娘滿眼的迷戀,恨不得撲上去。
沈湛進門,頓足 ,目光在數百女子身上一掃而過,雖一言未發,但卻壓的所有人低下頭 ,大氣不敢喘。
“叩見侯爺,侯爺萬福!”朱公公領頭,所有人呼啦啦的跪了下來 ,蘇婉如弓著身子落在人后,不敢亂動 。
“嗯。”一聲低低沉沉的聲音傳來,沈湛衣袍一揮,大刀闊斧的在椅子上坐下來 ,“起來吧。 ”
窸窸窣窣,眾人都立了起來 。
“侯爺有事只管吩咐一聲,怎敢勞您親自過來。”朱公公是織造提督司公公的干兒子 ,司公公是圣上眼前的紅人,將來是要回宮做掌印太監的。
所以,這一個多月 ,朱公公在應天耍夠了威風,就連江陰侯見著他,都要伏低做小給足他面子 。
“聽說今兒從平江府招的繡娘到了?”沈湛開口詢問 ,聲音不高不低,卻透著威嚴。
朱公公捧著茶親自奉上,回道:“中午剛到 ,統共五位姑娘,都是十四五的年紀。 ”
“嗯 。”沈湛接了茶喝了一口,隨意的擱在朱公公的手中,朱公公就跟捧著祖宗排位似的 ,小心翼翼的端著,聽著吩咐,“人呢?”
沈湛話落 ,就見他身后隨著的江陰侯世子韓江毅走過來,在朱公公耳邊低聲道:“蘇正行的嫡女逃了,平江府正在緝拿。 ”
手里的茶盅晃了晃 ,朱公公差點沒抓穩,嚇的他一頭的汗。
蘇正行的嫡女不是正法了嗎,怎么會逃走。
后宋的余孽 ,還是位正兒八經的公主,這還得了,難怪鎮南侯會親自過問 。
“是……是……”朱公公明白了 ,立刻回頭對段掌事道:“今兒招來的人呢,還不帶上來讓侯爺過目。”
要是真讓后宋公主混在了錦繡坊,不但他吃不了兜著走,就是他干爹也要跟著倒霉了。
段掌事見朱公公臉色不對 ,也沉了神色,回頭對蘇婉如五個人招了招手,“過來! ”
蘇婉如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細細的汗從后背滲出來……她好不容易逃出了平江府,難道要在這里送命?
心里想著,她跟著蔡萱往前走 ,身邊胡瓊月的腿一軟,差點跌倒,蘇婉如手一伸拉住了她 ,轉眸盯著她,迅速道:“站穩了 。”
胡瓊月的手極涼,微微顫抖。
兩個人并肩立在后面 ,不敢抬頭。
“回侯爺,就是這五位姑娘,今兒中午剛到,請侯爺過目 。”段掌事回的話 ,頭都不敢抬。
沈湛坐著,瞇著眼睛目光一一掃過,忽然一頓落在了蘇婉如的頭頂上。
如芒刺扎在身上 ,蘇婉如渾身火灼似的 。
嘩啦一聲,沈湛身后的侍衛抖開一張畫像,奉了上來。
沈湛目光未移 ,接過了畫像掃了一眼,忽然起身大步下了臺階,瞇著眼睛自蔡萱……竇嬈 ,阮思穎面上一一掃過,抬手,將三人拂開。
動作不經意 ,可他渾身上下的殺伐之氣卻讓人心驚膽顫 。
阮思穎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退在一邊。
沈湛朝蘇婉如又近了一步,看也沒看胡瓊月,盯著蘇婉如 ,聲音且沉且厲:“抬頭! ”
畫像,他居然有畫像,蘇婉如的心砰砰跳著 ,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眼畫像到底是什么樣子……
手心里都是汗,她徐徐抬起頭來,卻是一眼撞在沈湛深不可見的眼眸中。
世人都說沈湛是閻王 ,在他眼中不存在男人,女人甚至于孩子,他會區分的就只有敵人。
這樣一個人 ,手上沾滿了后宋士兵的鮮血,果然是滿身煞氣,讓人不敢小視 。
沈湛也看著眼前的少女 ,十四五歲的年紀,皮膚白的透明,泛著玉澤。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嵌在精致小巧的五官之中,微微一轉 ,便如流動的光,星星點點滿是瀲滟嬌嗔的媚態。
烈日之下她被曬的雙頰緋紅,垂著頭露出一截修長白嫩的脖子 ,讓人恨不得立刻給她找個遮陰的地方,護著,寵著 。
蘇婉如低頭所以并不知道沈湛打量審視的視線中 ,還隱藏了別的情緒,她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視線飛快的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畫像 ,隨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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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羞辱
就見畫像上女子穿著桃粉的裙子 ,身材矮小極胖,肉嘟嘟的臉上幾乎找不到眼睛,只有兩只朝天的鼻孔格外的惹眼……這哪里是她 ,根本是一頭穿著裙裝的豬!
嘴角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蘇婉如不動聲色的垂下頭來 。
什么人畫的畫像?她縱然鮮少出門認識的人少,可也是美名在外 ,怎么會有人將她畫的這么丑。
不過幸好,幸好的畫的不像……她的一顆心漸漸放了回去。
“有些像!”沈湛審視打量著,冷聲道:“你也是平江府人?叫什么 。定親沒有?”
蘇婉如愕然 ,懷疑沈湛的審美有問題,她的容貌雖不是絕美,可也能入眼 ,和畫像上天差地別好不好。
而且,她是否定親也有干系?
“民女姓蘇,祖籍平江府,未曾定親。”蘇婉如垂著頭 ,真是不知道該高興沈湛的話,還是氣憤,不等她想完 ,沈湛盯著她,道:“不錯 。有幾分江南美女的姿態,比這后宋公主美了不少。 ”
他是不是忘記重點了?明明是在核對畫像 ,一轉眼就夸起她來,蘇婉如不由在心里重新審視了一番沈湛。
“這畫像是不大像。”朱公公也壯著膽子走來,掃了一眼畫像 ,翹著蘭花指指著蘇婉如,“這丫頭生的不錯,比這畫像上的后宋公主確實好看一些 。”
只要保住了性命 ,沒讓沈湛發覺破綻,蘇婉如對別人的評價已經無所謂了。
“嗯。 ”沈湛將畫像交給旁人,深看了一眼垂著頭的蘇婉如,才轉身離開:“后宋公主肥胖如豬 ,性子惡劣驕淫,若是爾等見到畫像上的女子,速速回稟本侯!”他轉身過來 ,盯著蘇婉如,“重賞!”
“是! ”眾人應是,又紛紛看向畫像 ,忍不住的小聲議論道:“沒想到后宋公主這般倒胃口,難怪后宋會亡,單從一位公主身上便能窺見一斑 。”
倒胃口?惡劣驕淫?又出來兩個新詞 ,蘇婉如頭垂的更低。
“這畫像就留在你們這里。”沈湛對朱公公吩咐道:“張貼在門口,好叫爾等細細記住 。 ”
朱公公連忙拱手應是,命人高高貼在了門口。
蘇婉如抬頭看了一眼 ,那張丑陋的畫像旁邊,明晃晃的寫著她的名字,蘇婉如!
很刺眼。
她面色復雜的撇過視線 。
“到是忘記了。”沈湛拍了拍朱公公的肩膀,“還另有一事!”
半邊肩膀酥麻 ,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動著,朱公公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都說沈湛性子喜怒難料 ,是典型的兵痞兵匪,今兒他是感受到了。
就這么一拍,他這半個身子都快廢掉了 。
“侯……侯爺有事 ,盡管吩咐! ”朱公公不敢動,弓著身子說著話,聲音顫抖!
沈湛在椅子上坐下來 ,翹著腿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方手帕,桃粉的顏色一看就是女子用的,“帕子破了 ,找人修補修補,十日后送府上去。”
“是……是!”朱公公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呵呵笑著道:“這帕子繡工精湛,繡的人也一定是個手巧玲瓏的姑娘。”
一個帕子能特意讓人修補 ,那肯定對沈湛的意義不同,又是女人之物,朱公公自然要奉承拍馬一番。
而且 ,沈湛這次來應天,聽說圣上有意讓他物色一位江南世家閨秀,做鎮南侯夫人的 。
朱公公話落 ,底下的繡娘紛紛抬頭去看那方帕子,一個個艷羨不已。
“搶來的女人,玲瓏剔透倒是不知道。 ”沈湛掃了一眼帕子 ,視線落在蘇婉如的臉上,“不過生的倒是撩人,嗯……就像你們這位繡女 ,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要疼愛一番 。”
果然粗鄙!蘇婉如氣的指尖發抖。
一邊胡瓊月回神過來看了她一眼,心底有些幸災樂禍,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后宋雖立朝不到二十年 ,但蘇家原本就是鐘鳴鼎食之家,皇后林氏更是徐州林氏嫡出的小姐,規矩極多 ,對子女的教養向來講究。
蘇婉如自小吃的是歲貢的精米,用姑蘇山的泉水浸泡蒸煮,穿的都是江南織造衣料 ,就連一雙襪子,繡娘都要仔仔細細的不敢留上半個線頭,就怕硌著她的腳讓她不舒服 。
不但這些身外物 ,她身邊伺候的,也都是皇后精挑細選的,但凡出行車馬行頭無不考量講究 ,連和她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哄著,生怕大了聲驚著了這位天之貴女。
所以,胡瓊月明白,沈湛這句話在普通女子耳朵里是贊揚 ,在世家小姐這里就是羞辱,可到了蘇婉如這里,就等同于奇恥大辱。
要不是形式不如從前 ,依蘇婉如的脾氣,定是勃然大怒,雖不至于殺人 ,也定然要讓沈湛脫掉一層皮 。
“侯爺好眼光。”朱公公被沈湛前半句話嗆了一下,思索一刻決定接他后半句,豎起個大拇指道:“女子當花開半分 ,青澀中透著嬌媚,欲拒還迎……方才最能撩人心弦的。 ”
啪啪兩聲,沈湛撫掌贊同道:“朱公公身雖殘 ,心倒是健全,有眼力 。”
朱公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不得不道:“謝侯爺夸贊。”
“既然沒有逃犯,本侯的事也辦完了 ,就不多留了。 ”沈湛拂袍起身,大步往外走,“本侯的帕子要找個嬌美的繡娘補 ,弄臟了,要你們的命!”
不疾不徐的一句話,讓人心頭大駭。
隨著他來的十幾個侍衛也魚貫而出 ,步伐沉穩咚咚之響,沈湛負手走在前面,閔望笑嘻嘻的跟著 ,低聲道:“侯爺,方才公主臉色很難看,怕是氣的不輕 。”
“哼! ”沈湛冷哼一聲 ,傲然出門。
“奴……奴婢送侯爺。”朱公公慌忙抬腳跟過去,在門口恭送,只等沈湛一行人走遠,他才抹著汗回來 ,手臂的麻還沒有消退,這會兒腿也嚇的軟了 。
噗通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來 ,朱公公猛灌了一口茶,一抬頭就看到了隱在人后的蘇婉如,眸色晦澀難懂。
“公公。”段掌事迎過去 ,指了指門頭貼著的畫像,“您看侯爺今兒來,真的只是為了這件事? ”
朱公公將帕子遞給段掌事 ,提著氣道:“這位主兒心思猜不透,你就照著面上的吩咐辦吧,若真有事 ,不還有雜家 。縱然雜家兜不住不還有提督公公在嗎,天塌了也輪不著你去頂!”
段掌事雙手接過帕子,應道:“是!”
“這帕子,趕緊找人修補 ,緊著心兒的做。”朱公公指著帕子,心力憔悴的扶著小內侍的手起來,“得了 ,今兒雜家也累了,這名也甭點了,晚上你將花名冊送雜家那邊去。 ”他要回去和司公公回稟今兒的事 。
“是 ,公公您慢走。”段掌事送朱公公離開,朱公公走了幾步又叮囑道:“那位蘇繡娘你且留著,等雜家吩咐。”
“是! ”段掌事應了目送朱公公離開 ,等人一走,她才攤開手中的帕子,隨即臉色微微一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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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猜測
蘇婉如掃過段掌事手中托著的帕子,就見帕子上繡著一只小貓,配色很好 ,看得出繡工也不錯。
只是這貓……有些奇怪。
她待再看,忽然就被人擠了一下,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傳來 ,“狐貍精!”
狐貍精?蘇婉如不解,她剛在鬼門關走一圈,回來怎么就成狐貍精了?
難道就是因為沈湛問了她幾句話 ,所以她們認為是她勾引了沈湛。
蘇婉如無語,回頭去看撞她的人,就看到一位生的清秀的繡娘正輕蔑的看著她 ,冷冷一笑,道:“生的好也只是以色侍人,低賤!”
話落 ,推開她帶著一眾繡娘,轉身而去 。
“這人怎么說話的。 ”蔡萱擠過來扶著蘇婉如,“阿瑾,你沒事吧?”
蘇婉如搖了搖頭 ,“我沒事。可以散了,我們也回去吧 。”
“嗯。 ”蔡萱點頭應是,拉著蘇婉如走 ,胡瓊月不動聲色的走在她身邊,試探的問道:“你和鎮南侯認識?”
“不認識。”蘇婉如很確定她不認識沈湛 。
不認識?胡瓊月一怔,打量著蘇婉如的臉 ,紅撲撲的透著少女的嬌憨和嫵媚。
如果不是認識,那就是沈湛看中了蘇婉如的美貌。
她忽然就想到蘇正行在世時常掛在嘴邊的話,“朕這一生最得意的事 ,不是建立了后宋,不是傭兵百萬,而是皇后給我朕生了阿如 。朕的阿如 ,是這個世上最貼心,最聰慧美麗的姑娘。 ”
她很嫉妒,卻從小就知道,在外貌上她遠不及蘇婉如半分。
蘇婉如就是那種 ,只要她愿意,就能集萬千的寵愛,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或嬌憨,或青澀,或嫵媚 ,她信手拈來轉換自如 。
和她斗嘴吵架時,蘇婉如跋扈任性,可在蘇正行面前 ,她又乖巧的像只小貓。
虛偽!
胡瓊月冷哼,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不是涂白了臉,掩藏自己嗎。”胡瓊月盯著蘇婉如 ,忍不住想要刺她一句,“耐不住寂寞了?”
蘇婉如蹙眉,莫名其妙的看著胡瓊月,冷聲道:“你腦子熱壞了?”
胡瓊月一怔清醒了過來 ,她方才被嫉妒沖昏了頭……蘇婉如雖虛偽,可向來驕傲,她就算死也不可能做這種事有損臉面的事 。
面子掛不住 ,胡瓊月冷哼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貼在門頭上那張畫像。
她覺得很奇怪。尋常她們出門都是戴著帷帽,所以見過蘇婉如的人還真不多……可既然尋人畫像 ,那就應該是見過的 。
可是,為何又畫了一副這樣奇丑的出來。
胡瓊玉抿著唇,有些慶幸卻又可惜。
沈湛只是追查后宋公主 ,那么是不是意味著她這位郡主根本不在他列查范圍,那么……她是不是就安全了?
心里七上八下,胡瓊月慢吞吞的跟著一行人往回走 。
門口 ,段掌事抬頭看著墻壁上貼著的畫像,眉頭微微蹙起,神色不明。
“掌事。 ”邱姑姑走了過來,段掌事恢復神色 ,就聽邱姑姑道:“來時我都核實過的,她父母兄長也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應該錯不了 。”
“朱公公的意思 ,再等幾日看看侯爺可還有后話,說不定……”段掌事憂慮的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邱姑姑眉頭緊蹙 ,頓了頓道:“有一就有二,掌事您一定不能開了先河。”
那往后在世人眼中,錦繡坊不就成了和醉春樓一般的存在了 。
實在是奇恥大辱。
“這事稍后再說。你隨我來 ,我有事和你說。”段掌事捧著帕子,帶著邱姑姑去了后院 。
“鎮南侯是世間少有的大英雄。 ”蔡萱嘰嘰喳喳的說著話,“聽說他戰場時特別勇猛 ,能以一敵百呢。”
以一敵百!蘇婉如想到掛在城樓上數千個將士的頭顱,想到缺糧時那些被剜去了肉煮了吃的尸體 。
于蔡萱是英雄,于她,卻是惡魔。
“他不是一般人 ,也是我們尋常女子配不上的。”竇嬈冷哼一聲,掃了一眼蘇婉如,“就算得了青睞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 ”話落 ,她避嫌似的快走在前面。
蔡萱咦了一聲,道:“你怎么說話的,誰說要做妾了。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
竇嬈頭也沒回。
“算了 ,竇姐姐脾氣不好,你少說兩句。”阮思穎勸著,又和蘇婉如道:“阿瑾 ,你看到段掌事手中的帕子了嗎 。 ”
蘇婉如覺得那帕子上的貓有些古怪,遂看著阮思穎等她接著說。
阮思穎想了想道:“我也說不清,只是覺得配色和底料有點奇怪。”
蔡萱笑嘻嘻的道:“反正都和我們無關 ,快回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就要開飯了。”
大家前后回了院子里,阮思穎和竇嬈一間屋子,在院子的西面 ,她們三個人在東面,進門時胡瓊月坐在床上收拾針具,看也沒有看她們 。
蔡萱拿了盆和蘇婉如道:“我去打水回來洗洗 ,剛才曬了一身的汗。”
“好。 ”蘇婉如頷首,在桌子上倒了涼茶慢慢喝著 。
蔡萱一走,房間就只剩下她和胡瓊月 ,空氣凝滯,過了好一會兒胡瓊月站起來看著蘇婉如,質問道:“你仔細想想 ,真的不認識鎮南侯?”
蘇婉如掃了她一眼,“要是認識,我們還能在這里說話?”
胡瓊月蹙眉 ,她知道蘇婉如說的是對的,沈湛要是知道她們姐妹的身份,肯定是直接殺了,又怎么會留在錦繡坊。
“那就好。 ”胡瓊月頓了一下 ,打量著她面露狐疑,“蘇婉如,你來錦繡坊到底是因為什么?”就在剛才 ,她腦中忽然跳出這個懷疑來,之前她從沒有細想過 。
蘇婉如沒答話,來錦繡坊的目的 ,只有她和杜舟知道。
她要去登月塔里找一只錦盒,錦盒中有一塊如月令,母后臨去前告訴她 ,如月令可召出皇室暗中養的三千護龍衛。
但是,她現在無人可用,而杜舟的身份又進不了錦繡坊 。
所以 ,她只能自己來。
不過,這事她不可能告訴胡瓊月,就掃了她一眼直接轉了話題,“邱姑姑應該會來找你 ,你安心應對,不必藏頭掖尾,反而讓她起疑。”
“你什么意思 。 ”胡瓊月知道她不會說 ,所以沒有再追問,“她找我做什么。”
就在這時,邱姑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胡姑娘在不在。”
“在! ”胡瓊月看著蘇婉如站了起來,盯著她慢慢往門口走,好似想要把她看透一般。
蘇婉如垂頭喝茶 ,仿若未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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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默念
胡瓊月出門 ,阮思穎探出頭來,奇怪的道:“邱姑姑找胡姐姐做什么。”
竇嬈靜靜看著,問道:“蘇瑾和胡瓊月早就認識?”
“我不知道。不過看著不太像,一路上她們兩個人都沒說過話 。 ”阮思穎翹首看著 ,有些好奇。
竇嬈抿唇不說話,方才站在院子里,她分明聽到兩個人在吵架。
不認識怎么會吵架?
蘇婉如不知道隔壁的事 ,抓了一把她帶來的桂花糖給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道:“我才來這里,還分不清東南西北 ,只是進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方圓 。聽說錦繡坊里有幾處精致很好,平日里大家能去看嗎?”
婆子不客氣的將糖塞口袋里,也沒什么可隱瞞的 ,道:“聽風井在前面,來去都能路過,沒什么不能看的 ,琉璃池也可以,尤其正午的時候,琉璃光芒四射很值得一看。”
蘇婉如露出很興奮的樣子,又道:“那登月塔呢 ,能上去嗎。”
“登月塔不行 。 ”婆子擺著手,“莫說普通的繡娘,就是織造府的司公公來也不能進去。”
這事杜舟打聽過一些 ,所以不意外,“那塔的門是鎖著的嗎?為什么不讓進?”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塔門是鎖著的沒錯,里面還有八個婆子守著 ,除了錦繡坊的掌事外,還沒有人進去過 。 ”
“里面有寶貝嗎?為什么還有婆子守著?”蘇婉如笑顏如花,婆子看著也不知不覺跟著樂 ,道:“這事兒我也不知道,錦繡坊搬來的時候,這八個婆子就在了 ,聽說在前朝公主在時,這八個人就守著塔的,從未離開過。”
這些蘇婉如都知道,便嘟著嘴笑呵呵的道:“媽媽 ,我好想進去看看,您說我要是和掌事說說,他會同意嗎。 ”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婆子噗嗤一笑 ,一副不想打擊蘇婉如的樣子,拿著抹布做事去了 。
她來時就知道塔不好進,眼下看來比她想的還要難。
要不然放一把火?
不行 ,塔離主院很遠,就算是這邊失火,那邊也不可能驚動 ,而且聽婆子的意思,那八個守塔人,根本不與外界來往。
“要怎么做 。”蘇婉如心里翻來覆去的想著 ,胡亂的和蔡萱一起去吃了晚飯,梳洗躺在床上,“如果杜舟在就好了。 ”她喃喃念叨了一句,杜舟是她的近侍 ,這一次能死里逃生,雖各個關節是她自己想的,可做事的人卻是杜舟 ,他辦事周到圓滑,又是一起長大,彼此配合的很默契。
他在 ,他們也能商量一下 。
胡思亂想中,房門被推開,她看到胡瓊月進來 ,又拿著盆出去,一會兒又進來,窸窸窣窣的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四周靜悄悄的,蔡萱睡熟了,發出輕淺的呼吸聲。
胡瓊月的聲音傳了過來,低低的 ,“你早就看出來那手帕是湘繡了,是不是?”
“嗯。”蘇婉如應了一聲,翻了個身道:“那是虎 ,而非貓! ”
帕子上的“貓”,乍一看是“貓”,可是細細去看 ,分明就是一只“小老虎”,因為背上的毛由細到粗,線入肉身鋪展著不易察覺的獸王之勢……
“蘇貓湘虎 ” ,針法上有很大的區別 。
雖說蘇湘之別并非水火,可錦繡坊素以蘇繡聞名,聽說整個秀坊也不過只有一位略懂湘繡的繡娘。
若真是略懂 ,那根本做不了這補子的事。
胡瓊月卻是蹭的一下坐起來,在黑暗中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隔得那么遠,你為什么能看的出來 。”
沒有人回答她 ,蘇婉如好似睡著了一樣。
胡瓊月又躺了回去,翻來覆去到很晚才睡,迷迷糊糊間聽到蘇婉如咕噥了一句很熱 ,隨即門被打開,有人走了出去。
夜已深,錦繡坊對面的酒樓里 ,依舊人聲鼎沸,對著門的雅間窗戶上,沈湛倚窗提著酒壺 ,身后江陰侯世子韓江毅道:“侯爺,這回該您了。”
沈湛仿佛沒聽到 。
“去請侯爺過來。 ”韓江毅推了推身邊酥胸半露的女子,那女子腰肢扭擺的起來 ,嬌滴滴的喊道:“侯爺,奴家都吃了三杯了,這頭都暈了呢。”
話落,半邊酥胸便軟軟的依了過來 ,“侯爺,花盞輪著您,奴家可喝不動了 ,您就憐惜憐惜奴家吧 。”
沈湛掃了一眼靠在自己手臂上的人,非常不耐。
“這憐香惜玉的事,是侯爺的專擅啊。 ”韓江毅哈哈一笑 ,和江寧侯二公子道:“今兒晚上,醉春樓的那位花魁娘子可是沒有迎客,聽說……聽說一心惦記著侯爺 ,往后只等侯爺憐惜呢 。”
話落,五六位青年公子一起調笑了起來。
門外,閔望看了看天 ,一個被丟樓下的花魁,怎么迎客?
“奴家也要。”女子聽著不依,酥胸顫巍巍的掃過來,沈湛冷聲道:“滾開 。 ”
波瀾一怔 ,抖了抖,女子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揮著帕子,“侯爺……好壞 ,侯爺……偏心。”
“叫你滾!”沈湛手一掃,厭惡的道:“啰里啰嗦的。 ”
嬌花似的美人,被他拂倒在地 。
韓江毅等人也是一愣 ,喧鬧的房間里頓時靜謐的可怕,沈湛丟了杯子,“丑人多作怪!”
話落 ,人就消失在門口。
他是來是走,根本不需要和別人解釋。
韓江毅也沒了方才的放蕩,沉著臉看向癱在地上的女子 ,冷聲道:“來人,將這蠢貨綁了沉江里去。”
女子哭著被堵了嘴抬了出去 。
“侯爺。”盧成和閔望迎過來,“是回府還是去衙門? ”
沈湛在錦繡坊門口頓足,負手看著門頭上的牌匾 ,蹙眉問道:“怎么樣。”
“您走后她被人罵了幾句,倒沒有別的事 。”盧成道:“不過,修補帕子的事里面的管事沒有派給她做。 ”
沈湛臉色一冷 ,“被人罵了,她沒有打回去?”
“沒有。”盧成搖頭,“公主好像忍了 。 ”
“哼!看來她還真是從一只虎變成了一只貓。”沈湛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盧成用手懟了懟閔望,意思是,這回換你說話了。
閔望看著腳尖 。
“豬腦子的女人 ,就算被人罵了,沒幾日也忘了。”沈湛踢開路上不知誰丟的酒壺,啪的一聲碎在墻角 ,在安靜的街道上,聲音顯得格外的大。
“公主眼下的處境,忍耐才是最好的 。 ”閔望咳嗽了一聲,道出了癥結 ,“依屬下看,公主怕不是真的記性差,而是有意的不敢回想過去吧。”
沈湛步子一頓 ,盯著閔望,“你的意思,他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
“咳咳…… ”閔望抿了抿唇 ,斟酌了一下鄭重的安撫道:“完全有這個可能。”
沈湛翹起了嘴角,頷首道:“你說的對,本侯的風姿令人過目難忘 ,她怎么可能記不得!”
“是的。”閔望立刻附和,心里默念蘇婉如,您一定要記得侯爺才是 ,不然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了 。
“再去定幾身衣裳。 ”沈湛撫了撫衣袍,“華貴一些的。”
閔望抽了抽嘴角,拱手應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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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望月
子夜時分,只有蛐蛐蛙鳴不知從何處傳來,蘇婉如提著裙子沿著墻壁走 ,時不時抬頭望著登月塔。
她是迫不及待,連一刻都不想等,所以 ,等胡瓊月睡著便出來探一探。
白天太顯目,只有晚上 。
登月塔不算近,走過去足足花了一盞茶的時間 ,她依稀記得登月塔的來歷,說是前朝一位公主夢見自己是嫦娥,飛升月宮 ,醒來后她便建了登月塔。
據說塔中還藏了許多名畫寶器。
后來應天被趙之昂攻下,公主身亡,趙之昂將寶器名畫一掃而空,將宅子則賜給了當時已被冷落幾十年 ,幾近沒落的錦繡坊 。
錦繡坊入駐,雖經過改造,但登月塔卻還留著 ,做了珍貴藏品的庫房。
隨后,趙之昂戰敗,應天納入父皇的統轄 ,父皇和母后皆是出生貴胄,和草莽出生的趙之昂大相徑庭。
是以,錦繡坊在后宋的扶持下 ,更加的名聲大噪 。
那時候她還打算來錦繡坊參觀登月塔,只是后來生了一場大病,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 ,當她聽到母后說登月塔里有如月令時,還是很驚訝,只是沒等她再問,母后便哄了她走 ,當夜吞金死在寢宮之中。
葬了母后,她和杜舟逃出亂哄哄的皇宮,半道碰到了胡瓊月。她們表姐妹再不合拍 ,可在大難面前,兒女心思不過小事 。
她收留了胡瓊月,三個人在平江府一處民宅躲了三個月 ,終于等到了邱姑姑去收繡娘。
留了杜舟,她和胡瓊月隨著邱姑姑來到錦繡坊。
腳步停下,登月塔已在眼前 。
高聳的塔頂似乎真能直達月宮 ,沒入云端看不真切,銅鈴在風中孤寂的響著,塔的四周圍著兩人高的院子 ,她站在門外除了能看到三層以上的塔,院子里是什么樣子的,一點都看不到。
她躡手躡腳的推了推門,門自內拴著紋絲不動 ,湊在縫隙里朝里面看,里面也是黑漆漆的,連一盞燈都沒有點。
“難道要翻墻?”蘇婉如咕噥了一句 ,抬頭看著墻忍不住苦笑,這么高的墻,她搬個梯子來還差不多 ,否則單憑她自己是想也不要想的 。
她又推了推門,將簪尖打磨很鋒利的銀簪取下,小心翼翼探進去撬門栓。
咯吱咯吱 ,簪子不過才進去,忽然身邊一股氣流波動,隨即就感覺到肩膀一沉 ,骨裂一般左肩痛麻。
“什么人 。 ”蘇婉如艱難的轉頭,疼的出了一身冷汗,才看到一個面無表情身體纖瘦的婆子站在她身后,明明樣子很普通 ,可手中的力道,卻讓她連手指都動不了了。
婆子打量了她一眼,松開手 ,“夜色深重,姑娘早點回去歇著吧。”
并不打算動手殺她 。
這就是看守塔的婆子吧?蘇婉如顯然也看出來了,露出好奇和無知的樣子來:“婆婆是守著這塔的嗎 ,你尋常出來嗎,還是一直住在里面呢。”
“和你無關。 ”婆子警告的看著她,“下次若再看到姑娘作宵小 ,定不會再饒你性命。”話落,婆子腳尖一點,人如剪燕一般消失 。
蘇婉如看的目瞪口呆。
父皇和大哥二哥都有武功 ,可都是拳腳功夫,能御敵殺人卻并不能飛檐走壁。
她當時才看到時著實失望了一番,以為飛檐走壁不過武俠世界的虛構,沒有想到 ,這世上真的有 。
蘇婉如心有余悸后退了幾步,眉頭擰的越發的緊,“若是八個守門的婆子都這般武藝 ,那我果真是長了翅膀也飛不進去。”
心里焦躁的想著,她不甘心的往回走。
“得想想別的辦法才行 。 ”蘇婉如咕噥著,可也知道 ,如果連司公公和姑姑她們都進不去,那她想要正大光明的進去,絕對不可能的 ,“難道要做到掌事?”
她想到自梳后熬了幾十年的段掌事,她可沒有耐心熬上十幾年,二哥也等不了那個時候。
最遲明年 ,她一定要拿到如月令。
只有拿到如月令,她才能進京,才能卻確認她二哥是不是真的關在皇城的天牢里 。
才有能力救出二哥。
悶悶的回去躺在床上,蘇婉如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二哥蘇季的樣子不斷浮現在眼前。
杜舟說,他在平江府的望春樓里蹲守,聽到授趙之昂之命來查抄皇宮的戶部侍郎劉筑寅酒后所說 ,蘇季關在皇城天牢,重兵層層把守 。
等明年八月趙之昂壽誕,要讓蘇季獻壽 ,在天下人面前,俯首稱臣。
這個消息她和杜舟都不能確定真假,但是只要有一點可能 ,她都要試試。
只是,她怕夜長夢多,趙之昂失了耐心 ,而將二哥處死了。
不知不覺間天際泛白,她心頭如同火燒一般,又像是無頭的蒼蠅……要怎么樣才能進入登月塔 。
外面窸窸窣窣傳來腳步聲,是院子里服侍的婆子丫頭上工的聲音 ,她索性起床拿了盆出去,白日里和她聊天的黃婆子見著她一笑,道:“蘇姑娘是認床嗎 ,這時間還早,能再睡會兒。”
“是有點認床,睡不著就不想熬著。 ”蘇婉如伸了個腰 ,端著盆笑著道:“還勞煩媽媽幫我打點水來 。”
婆子笑著應是,拿了盆去井邊,蘇婉如裝作無意的樣子 ,道:“早上看登月塔可真是好看啊。”
“好看也只是外面好看,里面怎么樣誰都不知道。”婆子笑著道:“姑娘若實在想進去,不如好好表現 ,繡出一副曠世之作出來,說不定掌事明年三月十五會帶你去祭掃 。 ”
“這樣也可以?”蘇婉如眼睛一亮,婆子點頭道,“前些日子三娘繡的屏風不是得了太后娘娘眼 ,掌事提過一句,說明年嫘祖壽誕祭拜,會帶三娘進去。”
咦?蘇婉如心頭跳了跳 ,這條路她是不是可以試試?
“你們在說什么? ”忽然,胡瓊月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婆子一愣接著笑道:“在說登月塔。姑娘起的也早 ,莫不是和蘇姑娘一樣是認床?”
她要去登月塔?做什么?胡瓊月審視著看著蘇婉如,點了點頭,道:“是 ,我也認床 。”
婆子笑著。
蘇婉如并不看胡瓊月,滿腦子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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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觀望
吃過早飯 ,她和蔡萱由小丫頭引著去前院 。
錦繡坊分三個坊,邱姑姑掌山水館,館中有繡娘六十人 ,分三班,繡名家山水花鳥,作品多以裝飾擺設為主 ,而另外兩個館,一個是喜居館,多以家居日用 ,霞帔枕被等親王貴胄喜嫁日用為主,最后一個則是錦繡館,是錦繡坊最體面尊貴的存在 ,專門為圣上繡制龍袍等用品為主。
山水館是典型的江南閣樓,上下三層,刷著紅漆,色彩斑斕的琉璃窗戶昭示錦繡坊的地位不凡 ,蘇婉如進了正廳,迎面是一排八扇的雞翅木屏風,雙面繡著魚躍龍門 ,飛鶴展翅等八副圖案,用色鮮艷畫面立體,繡字蒼勁有力筆鋒鮮明。
是極品的繡工 ,她看著目光中露出沉痛之色,撇過視線去打量別處。
正廳里一排排的繡架,紅木的架子上面架著花樣不同進度不同的繡品 ,二十位少女穿著同色的水洗藍的短褂,芙蓉色挑線裙子,秀雅端莊的坐在架子前 。
安安靜靜的 ,只有繡線穿過底料時發出的沙沙聲。
蘇婉如想到前世的場景,她和同事們也是這樣工作的,四周安靜只聽得見她們指尖細微的聲響。
袖子被扯了扯,蘇婉如看著蔡萱 ,就聽她一副氣餒的口氣,“這一比我的手藝實在拿不出手了 。 ”
“誰的繡工不是磨出來的。”蘇婉如安撫的笑笑,她的繡工也是十幾年練就的 ,到最后視力毀的,戴眼鏡都看不清東西。
邱姑姑帶著竇嬈和阮思穎從樓上下來,獨不見胡瓊月 。
“你們過來。”邱姑姑招招手 ,蘇婉如和蔡萱穿過甬道過去,邱姑姑和她們介紹,“你們才來 ,先在這里學著。等下去領布料,先將自己的衣服做出來 。 ”
“好!”蘇婉如溫順的應是,竇嬈已經笑著道:“姑姑 ,那我們閑了能來這里看三娘姐姐做工嗎。”
邱姑姑很喜歡竇嬈,點頭道:“在錦繡坊,沒什么不外傳的手藝,只要不耽誤三娘功夫 ,你們盡管過來學。 ”
“劉三娘?”蔡萱一驚,喜道:“就是那位繡《雀開屏》的劉三娘嗎?”
是明年要跟掌事進登月塔的劉三娘吧,蘇婉如眉梢略揚 。
邱姑姑頷首 ,“是她。”
蔡萱很興奮,《雀開屏》聽說上個月太后搬坤寧宮時就帶著的,還讓人掛在了正殿里 ,多大的榮耀啊!
還有點大家都不敢提,當初應天還歸后宋管轄時,劉三娘就曾得阮皇后的喜愛 ,雖未曾召見,卻讓人從平江府送了東西打賞。
只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當初的殊榮大家也不敢再提。
邱姑姑也很高興 ,劉三娘是她的嫡傳弟子 。
“思秋,振英,你們過來一下。 ”邱姑姑喊了一聲,隨即從屏風后的里間里出來兩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 ,穿著淺紫的短褂梳著垂柳髻,盈盈行禮柔聲問安,“姑姑安好。”
“這是我們山水館的另外兩位繡長 。”邱姑姑和她們介紹 ,蘇婉如就跟著大家一起行禮,邱姑姑又和陸思秋,焦振英吩咐道:“她們四個有點底子 ,你們先帶幾日,等熟練了再派活給他們。 ”
“蘇瑾和蔡萱就跟著思秋,思穎和嬈丫頭就跟著振英。”
陸思秋看向蘇婉如 ,眉頭微微一簇,“一臉的瘙樣,和鎮南侯說話的時候 ,擺出的那叫什么德行 。”她腹誹著,厭惡的收回目光。
蘇婉如心頭蹙眉,陸思秋和昨天撞她罵她狐貍精的繡娘在一起的人。
看來,往后一段時間是沒安生日子了 。
“上午先跟著他們 ,下午領了布料來,就在這里做,一來收收心 ,二來看看前輩們怎么做工的。 ”邱姑姑說完,便出了門去。
她一走,陸思秋就掃了一眼蘇婉如 ,似笑非笑道:“都是學過的?劈幾根線讓我們看看 。”
“是!”蘇婉如面無異色,隨著大家進了里間,一進門就看到了里面還有一位梳著圓髻穿著墨蘭的短褂 ,膚色很白容貌清秀的女子,她正在猜是誰,便已經聽到陸思秋埋怨的道:“三娘 ,你和姑姑說說,我們手上還有個插屏沒繡完,雖不急可也不是閑人呢。 ”
她真是太討厭蘇婉如了。
“能者多勞。”劉三娘聲音有些天生的啞,低低的不注意聽不到 ,她放了茶盅瞇著眼睛著重打量了眼蘇婉如,含笑道:“既來了就老實乖巧的學本事,別生事惹事 。”
“是! ”四個人應是 ,蘇婉如和蔡萱走到陸思秋身后站著。
“劈線吧。”陸思秋拿了一卷絲線出來,打發著,“戎十根 ,絲八十根 。”
一戎,是一根繡花線對半劈成兩股,一絲 ,則是一根繡花線劈成十六股!
很考驗指尖的功夫。
四個人各自坐下拿了線,大家都是學了好幾年繡活的,劈線并不難 ,難就難在線出來后的質量如何……陸思秋和焦振英不動神色的對視一眼。
蘇婉如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靜靜的,修長的手指做活時靈活好看,陸思秋盯著她的手 ,神色莫測 。
一盞茶的時間,成品出來,陸思秋拿了蔡萱的線眉梢略挑 ,“下次劈的時候慢點,線有些毛了你看不到嗎。”
蔡萱垂頭應是。
陸思秋拽過蘇婉如的,隨即哼了一聲 ,捻著線嚷著喊焦振英和劉三娘,“姑姑這是被騙了吧,什么叫學了五六年 ,我看學五六個月都比她好了不知多少 。 ”
焦振英接過去一看,也打量了一眼蘇婉如,語氣比陸思秋略好了點 ,“還要多練練才行。”
“你瞧瞧人家劈的。”陸思秋拿了竇嬈的線給蘇婉如,“你自己比比,她說她學了五年我是信的,你說你學了五年 ,鬼都不信 。 ”
蘇婉如乖巧的回道:“謝謝繡長教誨,往后一定勤加練習。”
“練習?!”陸思秋不耐煩的摔了線,在自己繡架前面坐了下來 ,厭惡的揮手趕著,“你們自己找姑姑要線去練,我可沒閑工夫管你們。 ”
蔡萱嘴角動了動要說話 ,蘇婉如壓著她,柔聲道:“是,我們這就去領絲線。”
話落 ,拉著蔡萱出門 。
陸思秋轉頭看向地上的線,譏誚的道:“這樣的貨色也想進來,當我們錦繡坊是什么地方 ,我們都是靠手藝吃飯的,可不像有的人,想靠一張臉。”
“行了,少說一句。 ”焦振英打斷陸思秋的話 ,回頭對竇嬈以及阮思穎道:“你們去領布料吧,稍后來我告訴你們衣裳的要求,盡量明天下午前把衣服做出來 。”
竇嬈應是 ,阮思穎卻是快步往外走,她看著跟了上去,喊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安慰阿瑾 ,她肯定很難受。 ”阮思穎的話說完,竇嬈就冷聲道:“行啊,你去吧。再去和姑姑說你也搬過去和她們一間房便是 。”
阮思穎一愣 ,看著蘇婉如的背影,又看看竇嬈,無奈的跟著竇嬈去領布料。
“阿瑾。”蔡萱氣憤的道:“你忍她干什么 ,把線丟她臉上 。欺人太甚了。”
要是以前她才不會忍,可是現在為這種事起紛爭實在沒必要,“我是沒有劈好線,要是鬧起來還不是我們理虧 ,沒什么意思。 ”
“你就是好欺負 。”蔡萱急的跺腳,眼睛紅紅的,蘇婉如拉著她笑著安慰。
“我們去領線來 ,晚上我教你。”蔡萱狠狠的道。
蘇婉如笑著點頭,拱著手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 ”
“你討厭。”蔡萱破涕而笑 ,兩人去了邱姑姑的房里,一進門蘇婉如就看到了胡瓊月,她正拿著繃子穿針引線 ,她眉梢微挑,蔡萱已經出聲道:“你沒去山水館,原來是在這里。”
是沈湛昨天拿來的手帕 ,邱姑姑果然讓胡瓊月接了活 。
因為,胡瓊月當年在宮中學的就是湘繡。
胡瓊月掃了她們一眼接著做事,邱姑姑從里面出來看見她們問道:“瓊月暫時在我這里做活,你們來有什么事。 ”
“我們來和姑姑領絲線 ,陸繡長說讓我們先練習劈線 。”蘇婉如淡淡說著,邱姑姑一愣,眉頭簇了簇問道:“是劈的不好?”
“是。 ”蘇婉如回道:“說我要多練。”
她話落 ,胡瓊月猛然抬起頭來,驚訝的看著蘇婉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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