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王韞是嚇醒的 。
夢中一個滿臉褶皺的老頭要對她動手動腳,把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醒來時天光熹微 ,屋里昏昏暗暗的辨不清事物,丫鬟婆子都睡著,她也不愿意吵醒她們 ,只一個人靜靜仰躺著,隨手把玩著被褥里的香薰球,內心悲傷逆流成河。
她要嫁人了 。
而且她的婚事一度引起晉朝京中不小的輿論。
京中小家族嫁女兒本是不值得一提的事,但她的未來夫婿是慶元十三年的少年探花 ,二十歲便授了翰林院編修,一路做到禮部尚書入了閣,聽上去是門好親事 ,妥妥的白馬王子金龜婿,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那種。
只是她那未來夫婿如今已經六十多歲,不久前因病致仕回家。
對 ,六十多歲,老樹開花,枯木逢春 。
她才年芳十八 ,未來夫婿已是花甲之年,也就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十八配六十。
此事如今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老夫少妻擱現代都能引起輿論嘩然 ,更不用提古代 。
她叫王韞,但不是晉朝士族少女王韞,是現代一個窮苦的大學生。
只是自習課上打了個盹,她就穿越成了高燒不退的士族少女王韞 ,燒退了,人也永遠留在了歷史上不存在的晉朝。
晉朝類似于明朝,前面也有先秦兩漢三國等諸多朝代 ,只是到明朝時拐了個彎 。
晉歷史上出了一個有名的王爺輔佐小皇帝,那王爺任人唯賢,做了不少事 ,革新舊制,廢止纏足,發展商業 ,新辦教育,發展海軍。
故而晉商品經濟發達,民風也不保守僵化。
王韞簡直目瞪口呆 。
那王爺是穿越者無疑了 ,只是蝴蝶效應沒有大到能建立資本主義國家,也沒推翻封建制度。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王韞內心復雜的同時也不免感謝前輩,正因為他的出現 ,晉的女子不再深受程朱理學的束縛,不如唐代開放但相較兩宋明清更加大膽有活力。
也給了她作死的機會 。
這樁荒唐的婚事其實細數緣由確實是她自己作的。
她穿越小說看多了,有前輩珠玉在前 ,她雖然不打算繼承前輩事業,開創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但也想著為自己找一個顏好人好的好夫婿一生一世一雙人。
結果她就喜歡上了南陽王世子紀景晟 ,得罪了自家堂姐王琳。
想到這里,王韞再好脾氣也忍不住恨得牙癢癢,她那個便宜堂姐打一開始就對正主抱有不明不白的敵意 ,和正主關系一直處于緊張狀態,剛穿來的時候她像林黛玉一樣小心翼翼,唯恐說錯一句行錯一步 ,本想著和二房的堂姐搞好關系,化干戈為玉帛,不知是兩人矛盾太深還是因為什么原因,王琳從頭至尾都冷著一張臉 。
王韞在大學懶慣了人又不圓滑 ,熱臉貼冷屁股久了也就懶得搭理王琳,她做不到和王琳相親相愛,也做不到面子上的親密 ,恰巧那時她同母親赴南陽王夫人主持的賞梅會,迷上了南陽王府的世子紀景晟,南陽王世子生得高大俊美 ,如冰似霜的高冷氣質瞬間吸引了顏控的王韞,從此,心心念念皆是男神 ,和王琳更是三天說不上一句話。
誰知道紀景晟早就和她的堂姐王琳勾搭上了,高冷的男神只對王琳一人展露笑顏,一個非君不嫁 ,一個非卿不娶。
想到這里,王韞就忍不住扇自己兩巴掌,竟然對王琳的意中人動心 。
即使王韞對現在的生活適應得再好,也終究不如一個原汁原味的古人 ,大學高數課已經用掉了她所有的智商,穿越而來后她的父母堪稱模范夫妻,和和美美 ,后宅干干凈凈,沒有宅斗意識的王韞被前輩的成就沖昏了頭腦,喜歡上紀景晟得罪了王琳 ,在王琳有意的設計下不知不覺中做出了許多出格的事而不自知。
王韞她不知道的是,晉朝雖然不會出現“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扭曲現象 ,但女子的名聲依舊重要,士族子女的婚嫁大事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容置喙。
如今她雖不至于聲名狼狽 ,但京中要娶妻的人家卻不愿多考慮她了,愿意考慮她的不是紈绔的酒肉廢物就是相貌丑陋娶不到妻子 。
反觀王琳,雖然出生于王家一個不起眼的小家族,卻為自己謀得了一門好親事 ,南陽王的地位可想而知,是王家高攀不起的存在,雖然王家也曾風光過 ,奈何王家子孫不爭氣,如今王家最出息的王韞的父親,也不過做了一個清貴的閑官 ,王琳的親事簡直是麻雀變鳳凰的典范,惹得京中的姑娘又羨慕又嫉妒。
她當然不愿意嫁給一個致仕的老頭。
只是這婚事是老太太敲定的,老太太本就為她的婚事發愁 ,不曾料想前內閣大學士竟然會向她提親,據說那老頭致仕前權傾朝野,學問也極富盛名 ,深得圣上信任,弟子門人遍布朝中 。
老夫人把她嫁過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封建大家長再寵愛自己的孫女為了家族的榮光什么也干得出來,犧牲一個女兒又如何,王韞的名聲本就讓她難嫁 ,兩相權衡之下,自然是同意了。
王韞聽說老頭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未曾娶妻生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突然想娶妻禍害人家小姑娘,老夫少妻年齡差太大即使是古代也不是什么特別光彩的事,況且此人還是個大儒 ,更是使京中議論紛紛 。
如今親事已板上釘釘,她也想要把那釘子撅下來,每當她一對母親張氏提起 ,母親就抱著她哭,王韞父親人好但是愚孝,只是嘆氣。
王韞也不可能找到老太太面前 ,大喊她不嫁。
找不到出路,王韞只能苦笑,穿越的事她都接受了,嫁個老頭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走一步算一步 。
白日雖然豁達,晚上不免做噩夢。
王韞剛剛就夢到一個色瞇瞇滿臉皺紋的老頭,嚇得她從夢中驚醒 ,她不想單憑想象就給人下定論,可是六十多歲了還娶妻不是老色鬼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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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想著自己的婚事 。
王韞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
最后被丫鬟雪晴喊醒。
雪晴是她的大丫鬟,雙十年華出落得亭亭玉立 。聰不聰明忠心不忠心王韞不清楚,她自己就挺蠢的 ,她作死的時候雪晴雖然多有勸阻,但到底是丫鬟怕她責怪不敢多言。
至于忠誠,王韞對此一直很別扭 ,她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接受到的教育是對國家對集體忠誠,仆人對主人的忠誠她不能理解,她表面似乎已經融入了晉朝 ,但多年來形成的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卻無法輕易改變。
也無怪乎王琳的手段可以奏效 ,現代人的她總會暴露弱點 。
雪晴輕聲將她喊醒。
王韞抱著被子有點蒙圈。
其他丫鬟已經魚貫而入 。
跟著她的有一個大丫鬟雪晴,兩個二等丫鬟折芳和留春以及其他一些粗使丫鬟和灑掃婆子
折芳是個十三歲的姑娘,圓臉愛笑。留春十五 ,瓜子臉,修眉細眼,性格更沉穩。
王韞穿了鞋 ,睡眼惺忪,忍不住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雪晴笑了一聲,“姑娘今天穿什么? ”
王韞思索了一會兒 ,“今天二姑娘回來,喜慶一點吧別太艷了 。”
二姑娘喚的正是王琳。
王家目前也就三房,老爺已經死了,敲定她親事的老太太活著 ,就像尋常宅斗文里的描述一樣整日吃齋念佛,但人精明不好糊弄。
大房是王琳大伯叫王高澹,如今不在京城 ,做著一個小地方官,帶著家眷在任上 。大房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嫡女已經出嫁 ,稱大姑娘。庶子一個庶女兩個,人丁頗為旺盛。
三房是王韞那一房,父親王高渙 ,掛著一個清閑的小官,有嫡女王韞和她七歲弟弟,可惜王韞和她弟相處不太自然 ,她不是正主,有點不擅長應付熊孩子,也做不到把她弟培養成姐控,只能慢慢相處了 。她父親和母親關系和美 ,有一個蘇姨娘,蘇姨娘育有一個庶女,叫王菡 ,生性怯弱,王韞和她關系不錯。
二房則是王琳那一房,王韞二伯父叫王高溶 ,王琳姊妹中行二,因此被叫做二姑娘。
王韞行四,四姑娘叫的就是她 。
王家的家族關系王韞也了解的不太多 ,人多腦袋疼。
前幾天府上就收到了消息,王琳也就是如今的南陽王世子夫人要回府省親。
雪晴點了點頭,招呼折芳去給王韞拿衣服 。
折芳笑嘻嘻地湊上來 ,“姑娘早。”
王韞喜歡折芳天真嬌憨,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穿好衣服,王韞對著銅鏡鏡面,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丫鬟們說話。
雖然快開春了 ,但昨天下了雪,天地白茫茫的,屋里燒著碳王韞都嫌冷 。
現代她大冬天不上學肯定是要賴床窩寢室 ,現在她可不能賴床,只能痛苦地早起。
也不知道王琳挑今天回來省親到底要做什么妖,聽說她特地來看看王韞關心一下快要嫁人的妹妹。
王韞內心一臉黑人問號 。
她神煩王琳 ,甚至以前恨不得偷偷扎她小人,王琳無緣無故針對她,她要嫁個老頭也有她的推波助瀾。
王韞有點愕然王琳為什么突然來找她聯絡感情 ,追逐紀景晟獲勝后的耀武揚威?王琳沒那么蠢,她精明得很。
折芳年紀小不懂事 。
雪晴和留春都瞧著王韞的臉色。
給她梳頭的留春看出了王韞的煩躁,拿著梳篦一下下攏著王韞的長發 ,人也湊近了低聲安慰道,“姑娘定定心。 ”
雪晴也皺了皺眉,“姑娘思慮太重,反而不好 。”
梳齒摩挲著頭皮 ,王韞閉上了眼,聽著沙沙的聲音。
她的心思她那三個丫鬟都知道個大概,當初她陷入戀愛中的樣子藏都藏不住。
留春手巧 ,往她發髻上別著梅花樣式的頭花,正好映襯著雪景 。
王韞凝視著鏡面里的少女有些恍惚。
鏡中的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大概便是她的前世?
她可以不要臉地說 ,她生得不是頂好看,但十八歲的少女本就正值最好的年華,士族少女嬌生慣養的生活環境使她稍加打扮便妍姿俏麗。
絳紅色刺繡棉綾裙襯得她雪膚花貌 ,不免使王韞有點顧影自憐。
王韞也被自己搞得惡心了一下,干脆收了妝奩 。
最近老太太免了請安,而算算王琳大概午后才能到。王韞就拽了件斗篷 ,喊了雪晴和她一道兒去見母親張氏。
雪晴打起簾子,往王韞手中塞了個小手爐 。
饒是有準備,一出門王韞被風吹得還是瑟縮了一下。
所幸王韞和張氏住的不遠,加快腳步很快就能到了。
張氏也是小官家的女兒 ,秀美溫柔,或許是不滿女兒的婚事又無法發作,愈發憐惜王韞 ,王韞剛到就拉著王韞的手捂著,往屋里領 。
“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了?快進屋暖暖。”
世上有種冷叫媽媽覺得你冷,張氏的話聽的王韞百感交集 ,想到現代的父母就忍不住鼻酸,眼淚落了下來,不知道現代的她到底是死了或者是怎么了 ,她只希望正主王韞能穿越到現代代替她,更慶幸現代她有個姐姐可以盡孝。
王韞面對張氏也無法打心底把她當成媽媽,只能當成對她特別好的阿姨 ,面對她總是不免愧疚
張氏顯然是把王韞的眼淚當作了委屈,心疼的拿著手絹細細擦拭著王韞的眼角,“如今這般,老太太鐵了心 ,”她直嘆氣,嗓音已微微顫抖,“你父親也不敢忤逆 ,只是委屈了你 。 ”
“要……要嫁……”話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小聲低泣著。
“我知曉你委屈,今日又趕上琳兒回來省親 ,琳兒好命,只苦了吾兒……”
王韞挽著張氏的手,笑了一下 ,“娘你別哭了,我已經想開了。 ”
古代人壽命短,那老頭叫荀楨 ,今年六十,興許也活不了多久,她只求兩個人和睦相處,等荀楨百年之后 ,她做了寡婦倒也悠閑自在 。
“我現在只想和荀大人好好相處,當初是我不懂事,犯了許多錯 ,才累得京中才俊不愿娶我。”她抱著張氏的胳膊低聲道。
張氏望見王韞如此懂事內心更加心酸,一面是女兒的懂事,一面是京中賣女求榮的輿論 ,張氏不堪其擾,她雖然同老太太提過,只是老太太性子倔 ,認定了便不回頭。
女兒名聲不好聽,張氏自己心里也清楚,嫁不出去便找寒門弟子下嫁也是一種方式 ,可做母親的哪里愿意女兒去寒門吃苦,更何況二房的親事那么好,她不愿女兒被壓一頭,一直拖著想找個好人家 ,最后拖到了致仕的荀楨提婚,如今已騎虎難下 。
女兒已經想通,張氏也不能整日哭泣勾起女兒傷心。
張氏雖然溫柔愛哭 ,可也不是懦弱無主見。
“韞兒如此懂事,我也放心不少,”張氏理了理王韞鬢角的發絲低低嘆道 ,“可用過早點了? ”
“我想著娘親房里的早點,留著肚子來的 。”王韞揉著肚子可憐巴巴的看著張氏。
張氏見狀笑著叱罵了一聲,轉頭吩咐身邊的陳媽媽去準備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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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王韞和張氏用完早膳,張氏就要去二房為王琳回府省親搭把手了 。
大房隨大伯父赴任 ,老太太早已不管庶務,一應內務都由二房二太太主持。二太太王鄭氏就是王琳的母親,商戶之女,娘家生意做得頗大 ,鄭氏有尖的下巴,薄的唇,眼神里全是算計和精明。王琳有母親的樣貌 ,和母親的精明 。
王琳如今回來,可不再是府中二姑娘,而是南陽王世子夫人 ,今非昔比,府中上下都很看重,張氏去幫忙也是常理。
張氏到底是艷羨二房風光的。
她望著王韞苦笑了一聲 ,“你父親能在京中供職,也算是最有出息的了,只是如今才知曉白樂天‘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是何意 。”
《長恨歌》王韞畢竟學過,秒懂。
她猶豫了一會兒,擱下筷子,“說起來荀大人雖然已經致仕 ,可圣上寵愛依舊不減,門人弟子遍及朝野,論起來 ,不比南陽王府風光? ”
為了安慰張氏,王韞說這話自己都心虛,畢竟權臣風光只是一時 ,而南陽王府只要不腦門被夾了去造反,榮華富貴就能綿延數代。
荀楨身居高位能全身而退王韞就已經很佩服了。
她不知道荀楨和當今皇帝關系是不是外界傳得那么好,君臣惺惺相惜 。她所知的歷史上的權臣下場基本都不是很美好 ,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尤其是古代帝王疑心病嚴重。
想到這里,王韞自己也忍不住一凜 ,不管怎樣,荀楨能安心養老還能娶個士族嫡女,都說明這人不是簡單的色老頭,婚后自己一點小心思估計在他門清。
張氏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韞兒我知曉你聰明,不必安慰我 。”
說完,她伸手招了招身側伺候的陳媽媽。
陳媽媽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 ,容長臉,眼角有著淡淡細紋,平日總是很嚴肅 ,笑起來卻分外和藹,從出嫁就跟著張氏一直是張氏心腹。
張氏為人敦厚,把三房治理得也井井有條 ,王韞父親王高渙的妾室蘇姨娘就是張氏陪嫁丫鬟抬的姨娘,安分守己,也不像宅斗文里那么糟心 。
陳媽媽拿了件狐裘給張氏披上了。
張氏轉頭細細叮囑王韞 ,“我和陳媽媽去二房那兒,翎兒之前背書累了,正在里面睡覺,若他醒來你陪他玩會兒不許胡鬧 ,過會兒就來找我吧,你也要接觸庶務了。”
王韞點點頭,頭都大了 。
翎兒指的就是她弟弟 ,王鶴軒,乳名翎兒。
她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以前家里來親戚小孩 ,她只想把她房間門鎖好,免得熊孩子進去搞破壞。
她這個姐姐自覺做得很失敗,沒能和穿越小說一樣把弟弟培養成姐控小忠犬 ,但她也清楚父親母親百年后,弟弟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沖著她將來她也要和她弟打好關系 。
好在她弟弟頑皮歸頑皮 ,分寸還是知道的。
王韞聽到張氏提及弟弟背書的事,有點好奇,“他背到哪兒了? ”
張氏聞言,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 ,“正背四書呢。”
王韞不了解古代教育,不知道弟弟成績如何,也不好再問什么。
張氏走后 ,王韞溜進里間,偷偷瞅了眼弟弟 。
不得不說她弟弟生得非常好。
今年七歲,唇紅齒白 ,頭發烏黑,脖子上掛著一個長命鎖,很像觀音座下的童子。
就是不曉得會不會長歪 。
王韞頗為惆悵的戳了戳弟弟香軟的臉蛋。
士族少女的日常其實很無趣。
弟弟還未醒 ,王韞只好找來一本書歪著翻看 。
隨手翻翻,是一本游記,記載著晉朝地理風貌風土人情 ,算是雜書一類。
王韞猜大概是自己爹的,王高渙掛著清閑的官職,有著古代士大夫兼濟天下的胸懷,也有士大夫歸隱田園的情節 ,如今手中沒有實權,看看游記抒發心情倒也說得過去。
王韞非常想出去看看,她很想念當初自己想玩就玩 ,隨便到哪里去的日子,如今外出不是禮佛就是去赴宴 。
想到自己日后就要一直困在一方宅子里,王韞不免煩躁 ,更多的是迷茫。
她穿越前看了許多宅斗文,不乏宅斗爽文,女主斗來斗去或者斗倒了嫡母嫡女 ,或者斗倒了姨娘庶女,中途遇到一個愛她至深的男配和霸道男主,兜兜轉轉之后嫁給男主 ,繼續斗婆婆,斗想爬床的丫鬟,斗有二心的管事,直到生下孩子和男主一生一世一雙人安然度過一生 ,如果男主造反,又是另一翻波折。
然而宮斗文也差不多和宅斗文一個套路 。
重生文也就是女主利用重生的優勢拋棄渣男,向對不起她的人復仇 ,找到男主合作,被男主看上后推脫一番再成婚。
平心而論,王韞不喜歡在這樣的生活 ,光是看她都看膩了。
受到高等教育的女主到底是如何接受這種生活的?所謂的爽文就是把和女主作對的人統統踩在腳底,女主最后就是贏家嗎?
她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以后很可能也會面臨這樣的生活 ,拘束在宅子里,畸形地度過一生。
多想無益,王韞嘆了口氣 ,合上了手中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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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王韞放下書的時候 。
外頭來了一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鬟,正是張氏吩咐去喚王韞的。
想想王琳大概是到了。
王韞索性就囑咐瓊雙好生看著翎兒 ,自己帶著雪晴離開 。
翎兒人小,犯不著特地起來去見王琳,倒不如讓他再睡一會兒 ,回頭瓊雙抱著來就差不多了。
外頭那么冷,剛睡醒就吹冷風,容易著涼 ,古代孩子可怕的夭折率王韞也有所耳聞。
出來時她抬頭望了眼天,雪后清澈澹藍的天空又飄起了小雪 。
雪晴則給王韞打了傘,慢慢跟著。
王韞無意間瞥了眼雪晴的手 ,那雙本是潔白修長的手此刻吹著冷風凍得通紅。
她能適應丫鬟給她穿衣梳頭,卻依舊不能心安理得的適應這些,王韞有些不安地移開了眼 ,故作淡然道,“你不用給我撐著了,這點子雪無妨的 。”
雪晴卻堅持,“姑娘別小瞧這點雪 ,淋了對身子不好。”
王韞反而不能再說什么。
臨近月洞門,她停下了腳步 。
月洞門墻壁上爬著的爬山虎已經枯了,皺縮著 ,而門外卻斜斜伸了數枝黃梅,迎風帶雪,空氣中浮動著凜冽的淡香。
雪晴跟在她身后順著王韞的視線望去 ,感嘆道,“這梅花真好看。 ”
王韞笑了。
“姑娘回頭要不要吩咐人剪幾支插在屋里?”
王韞小時候也做過折花之類破壞花草樹木的事,大了點知道愛護花草樹木 ,碰到好看的花不再摘了,往往都是掏出手機照一張算作留念 。
聽到雪晴的建議她有點心動,想想又覺得麻煩 ,搖了搖頭,“走吧。”
就讓它們這么開著吧。
困在一方宅院中,卻能看到這么美的景致,老天爺待她算是不錯了 。
那些穿越去種田的 ,下小雪還好,如果雪大了就要為挨餓受凍為生計發愁了,京城是天子腳下 ,她見不到什么流民,不過父親和母親曾經談起過雪災的事,她在一旁也聽了一耳朵。
就為這個 ,她一個生存技能為零的廢都要燒高香謝謝老天爺讓她投了個好胎。
王韞從張氏屋里趕到花了點時間,帶著雪晴到時,屋里已經坐滿了人 。
王韞的父親王高渙和王琳的父親王高溶都去官署打卡上班了 ,不在府里。翎兒正休息,王琳的弟弟王觀玨年紀比翎兒大不少,還未放學 ,因而屋里只有一些女眷。
滿頭銀絲的是老太太,溫柔可親的是張氏,姿容甚美,打扮艷麗的是二房最得王琳父親寵愛的李姨娘 ,旁邊圓臉,端莊的是二房的趙姨娘,坐張氏附近溫和秀氣的則是三房的蘇姨娘 ,其他幾個年輕的姑娘分別是王韞的庶妹王菡,二房的兩個庶女王媛和王卿 。
王菡是蘇姨娘所生敦厚溫柔,王媛是李姨娘所生 ,因為得寵性子大膽,王卿是安分守己的趙姨娘所生,性格沉默甚至有點懦弱。
至于屋子里另一個頭戴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 ,穿著大紅窄襖,眉帶喜色的婦人就是王琳母親二房的鄭氏了。
鄭氏是商人之女,主持府中內務 ,故打扮最為貴氣輝煌 。
王韞不喜歡王琳,對鄭氏并沒有什么惡感。
鄭氏公正明事理,除了商人性格使得她錙銖必較愛貪些便宜,基本不出什么岔子 ,二房三房關系一直不錯。
王琳和王韞的交鋒也是私下里,終歸沒撕破臉皮搬到臺面上,知道的也只有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鬟。
張氏不知道王韞和王琳那些破事 ,提起王琳時也只有羨慕和感嘆,沒有憤怒和咒罵 。
王韞常常暗自吐槽,鄭氏和二伯父到底是怎么培養的王琳 ,好好的怎么把人培養得這么高貴冷艷又工于心計。
除了喜歡上紀景晟,王韞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王琳的。
大概是氣場不和吧,她之前靦著臉討好了王琳那么久 ,王琳依舊甩臉子給她 。
腹誹歸腹誹,王韞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鄭氏身上移到一個被老太太拉著手,作少婦打扮的女子身上。
正是王琳無疑。
她杏臉桃腮 ,沉著秀美,今日梳著低髻,斜插著一只云鳳紋金簪,嘴角淺笑 ,白玉似的肌膚透著抹嬌艷的紅色 。
王琳是王家幾個姐妹中最標致的一個,只是性子淡漠,平日里不愛說話 ,少了煙火氣。
如今她眉眼都含著些人家的春/色,王琳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她和紀景晟兩個生活和美。
王韞收斂了心底泛起的酸意,和母親張氏眼神示意了一番 ,為晚來道了個歉,帶著雪晴撿了位子坐下,正坐在庶妹王菡附近 。
王菡今天穿著玉蝶穿花淡粉色襖子 ,下著撒花百褶裙,略施粉黛,整個人清新可人。
見了她朝她抿嘴一笑 ,小聲道“姐姐可算來了? ”
王韞對她眨了眨眼,“路上有些事耽擱了。”
路上當然沒事,只是王韞心里不樂意,故而帶著雪晴一會兒看看梅花一會兒說說話 ,走了好一會兒才到 。
她才不想上趕著去見南陽王世子夫人。
可惜她不想見南陽王世子夫人,南陽王世子夫人未必肯放過她。
見到她來,王琳反而轉過臉來打趣她 ,“許久未見韞兒,看著倒像是長大了。”
眾人目光一時又落到王韞身上,王韞硬著頭皮微微一笑 ,“我也許久未見姐姐了,如今一瞧姐姐氣色就知道姐姐過得不錯 。 ”
她表面擠了副艷羨的表情,內心卻有點憔悴。
人生如戲 ,全靠演技。
王琳回來,最開心的當屬二房和老太太 。
老太太笑得眼角皺紋都堆做一起,拍著王琳的手道 ,“韞兒性子確實也沉穩了不少,好歹是定了親的人,可不比姑娘家了。”
“倒是你,”老太太話鋒一轉 ,佯怒嗔怪,“出嫁了一見面還像姑娘家一樣撲倒我懷里撒嬌。 ”
王琳搖著老太太的手,“我這不是一時高興嘛 。”
鄭氏也笑罵 ,“琳兒這孩子打小就親老太太,連我和她爹也不顧了。”
二房的庶女王媛性格大膽,也湊上前說話 ,“老太太偏寵姐姐,我和其他姐妹可要吃醋了! ”
另一旁王卿膽子小,卻是默不作聲。
一時間眾人笑作一團 。
王韞望著祖孫二人說著些體己話 ,面癱著副笑臉附和著,心里呵呵了兩聲。
王韞和老太太的關系不如王琳同老太太。
王琳面對老太太慣會撒嬌,她的性格好聽了說是淡然沉穩 ,不好聽了說就是高貴冷艷,偏偏面對老太太就展露出嬌憨的一面,她一手小楷抄寫佛經尤為好看,時不時抄點佛經 ,拽個袖子作小女兒態逗老太太開心,曾經在幾個姐妹中獨得老太太寵愛,搬到老太太院里跟著老太太生活了一段時間 。
王韞也納悶 ,怎么碰到老太太王琳就像換了個人?如果當初自己也討了老太太歡心,是不是自己就不用嫁給一個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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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古代士族女眷能聊些什么?
事實上話題很匱乏,王韞卻不能昏昏欲睡,甚至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
老太太和鄭氏張氏她們長輩無非是教育王琳好好和婆家相處,出嫁從夫,不要仗著夫婿寵愛驕縱妄為 ,抓緊時間生個兒子。
王琳莞爾,“我曉得了,夫君對我好,我自是不能失了分寸。”
王韞嘖嘖地圍觀眾人互動 ,像是回到了過年七大姑八大姨拉著你說話,問你有沒有對象和老公關系怎么樣的時候 。
聽著王琳和紀景晟恩愛她心里難受嗎?
有點
畢竟紀景晟以前是她喜歡的男神。
她來之前有點怕會談到她的婚事,假如這樣她還真不知做什么表情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其實完全是她想多了,今天主角是王琳,王琳在老太太心里本是璞玉 ,如今做了世子妃就堪比王家的和氏璧 。眾人因著老太太也要都圍著王琳,對王韞關注度并不高,只是教育王琳時也會捎上即將出嫁的她。
王家確實不愛談論王韞的婚事 ,老太太看重士族的面子又要抱著荀楨的大腿,有賣女求榮之嫌的事拎出來說反而尷尬。
王韞就坐那吃著果子喝著茶,時不時乖巧地應一聲 。
她發現二房女眷其實很有意思 ,不像王韞看的小說一樣每個字都暗藏玄機,倒也各自打著小算盤。
王琳是眾人中心,處于外圍的是三房,王韞和王菡湊一起說話完全在狀況外 ,王韞的母親張氏時不時扭頭和蘇姨娘說些什么。
鄭氏打扮得光鮮亮麗,親密地喚著琳兒,出足了風頭 。
王媛和李姨娘雖然得寵膽大卻不蠢 ,知道討好王琳,話里話外都有些托王琳留意好人家的意思。
王卿不適應這么多人的場面,總是一個勁朝外瞧 ,趙姨娘性子不如李姨娘潑辣,但也不甘心沉默,談到興處陪笑兩聲 ,想來也是為王卿婚事著想。
李姨娘和張姨娘所圖實在明顯,差點就寫臉上了,王琳長袖善舞 ,圓滑地一一答了,王韞卻不能去嘲笑她們那赤果果的想法,實際上她感到十分對不起她們 。
自己作死拖累的不止是自己,還有王家未出閣女兒的名聲 ,如今王家幾個未訂婚的姑娘嫁人確實有些困難,當初的自己蠢得實在是應該吞糞自盡,也不知道李姨娘和趙姨娘會不會偷偷給她扎小人。
蘇姨娘倒是不會 ,她對王韞一直不錯,王韞小時候還被蘇姨照顧過一段時間,那時蘇姨娘還是張氏的心腹丫鬟 ,后來才被張氏做主抬了姨娘。
想想,紀景晟喜歡的是冷靜理智的王琳不是當初自以為有穿越光環金手指的她,確實明智 ,喜歡上她才是瞎。
說說笑笑眨眼間便至午時,老太太便喊了傳飯,眾人移步吃了頓飯 ,飯后安排了京中知名的戲班唱戲 。
一時又是一番熱熱鬧鬧的光景。
眾人依次落了座,下人們擺上了些吃水果食。
看戲慣例是老太太先點曲目 。
老太太卻不點,將戲折子直接遞給了離她最近的王琳,笑道 ,“我看得多了,總是看那幾出也膩了,不如你來點罷。”
王琳大方接過戲折子 ,也不推辭,點了一出《畫堂春》,那是才子佳人終成眷屬花好月圓的故事。
老太太止不住點頭 ,贊道,“好,正合你呢 。”
戲折子傳了一圈 ,輪到王韞點時,她想了想,點了個《李沅折桂》 ,她看過這個話本,講得是寒門才子李沅被霸道的貪官污吏欺凌,最終發憤圖強,蟾宮折桂 ,魚躍龍門的故事。
她很喜歡看這種逆襲故事,喜歡里面主角那股子韌勁,更喜歡最后教訓貪官污吏的情節 ,人憋屈久了總要爽一下不是,她現在也是夠憋屈。
交了折子,王韞端坐著打算欣賞戲臺美人 。
結果戲一開場她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以前也看戲曲頻道 ,覺得從唱腔身段服飾音樂無一不美,無一不有韻味,而她欣賞的前提是有字幕 ,如今她看著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又半懂不懂,整個人如神游太虛 ,內心痛苦無比。
不知是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引得專心聽戲的王琳多看了她一眼 。
王韞的目光一下子和王琳撞上,她也不慌,沖著王琳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
王琳淡定自若地凝視了她片刻 ,便轉過頭不理她了。
王韞樂得把目光移回戲臺。
雖然聽不大懂,但是戲臺上那戲子顏值可是非常高,水袖一拋 ,一顰一笑勾得王韞心魂蕩漾,怪不得有些達官貴人愛養些戲子 。
正聽了一會兒,她突然又察覺到了來自王琳的視線 ,王韞一陣毛骨悚然。
扭頭就看見王琳和老太太悄聲了些什么,而老太太點了點頭,王琳起身就婷婷裊裊地朝王韞走了過來。
王韞警惕的看著她 。
王琳也不尷尬 ,柔聲道,“我待著頭暈得很,韞兒能否陪我出去走走? ”
你暈 ,我不暈。
王韞正想開口拒絕,但心里轉念一想,又換了主意。
她不知道王琳為什么會突然回府省親,倒不如借此機會弄明白王琳要整什么 。
王韞便喊了聲身邊正專心聽戲的張氏。
“娘親 ,我陪二姐姐出去走走。”
張氏看了看王琳又瞧了瞧王韞,慈愛道,“去吧 ,你們早去早回,別太耽擱了 。”
一離開戲臺,那咿咿呀呀的唱腔聽得便不甚分明了 ,兩人默契地屏退了各自的丫鬟。
遠處的繁華和喧囂仿佛被隔離了一樣,四周靜得只能聽見冷風呼呼的聲音。
王韞裹緊了斗篷,也不說話 ,就等著王琳開始挑起話頭 。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便聽見王琳不含什么情緒的聲音響起,“小四 , ”她攏了攏耳畔被風吹亂的發絲,“你恨我嗎?”
“噗……”
正常劇情王韞應該是懟她的,結果一聽王琳仿佛電視劇狗血臺詞般的開場,和現代某個知名男作家一樣的稱呼 ,整個人都憋不住想笑。
這無厘頭的感覺反而沖淡了幾分她個人的負面情緒。
“你想表達什么?二姐? ”她反問。
此時已近黃昏,兩人就在長長的走廊上慢慢并排走著,廊檐掛著數盞紙糊的燈籠 ,在風雪中飄搖不定 。
如此美的景象不是和自己的愛人竟是和王琳一起欣賞。
“我知曉你恨我,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敢當,你的婚事確實有我推波助瀾。”
王琳的聲音很輕 ,就像是落雪,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瞬間便消融為一片水漬 。
“我此番回來想告訴你 ,我雖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卻……絕不會害你……”她頓了頓,又道 ,“荀大人年紀是比你大了些,但此人可堪稱君子…… ”
王韞心底特想翻個大白眼,馬后炮誰不會,這時候跑來給她灌雞湯。她講荀楨是君子 ,王韞就一定會信嗎?不一定,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琳似乎看出了王韞的不屑 ,她斟酌了一下,又道,“荀大人絕不是你想象你不堪 ,其實連我也驚訝于他的決定 。”
王韞不清楚王琳為何突然和她說這個,她不相信是王琳坑了她之后良心發現特地從王府回來和她談人生,要和她握手言和親親密密做姐妹。
與其自己慢慢猜測倒不如問身邊的正主。
王韞直接停下了腳步 ,“你為何會說這些?”
王琳也跟著停下了腳步,搖了搖頭,“你確實和前…… ”說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 。
“前什么?”
“沒什么……你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王琳顧左右而言他 ,王韞心里卻升騰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她凝神望著王琳,王琳也不慌由著她看,她快把王琳看出個花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只好作罷。
“二姐,你特地把我喊出來,只是為了說這個嗎?”
“或許吧 , ”王琳輕描淡寫地答道 。
王韞很復雜,她剛開始恨王琳恨到要死,但日子久了想得多了反倒不怎么上心了 ,如今聽王琳這番話,自己情緒淡定到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王琳似乎是不想和她再談,“我們出來有一會兒了 ,是時候回去了。”
“你走吧,我再呆一會兒。”王韞不愿此時和王琳走,戲臺子那里太熱鬧 ,她人宅愛獨處,不愛湊熱鬧,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靜靜待會兒 。
王琳也不強求,喊了守在遠處的丫鬟 ,帶著丫鬟轉身走了。
王韞望著王琳的遠去的背影,王琳是個聰明的女人,擱現代說不定能做出一番事業 ,而她就是個普通的廢宅女大學生。
王琳如今已經是世子妃,她似乎做不了什么去改變這一切,扳倒她似乎也不可能 ,要聽王琳的話對自己的婚姻抱著希望嗎?
王琳的話她看似不在意,其實多多少少聽進了一點,王琳性格高傲 ,特地跑來欺騙她,讓她懷有希望最后又落空這種事,不像是她的所作所為 。
荀楨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當初她認為他是個色心不改的城府深沉的老頭 ,可王琳又信誓旦旦說他是個君子,君子什么樣?溫良恭儉讓?
天色更加昏暗了,廊檐外一角的天空,有兩三只歸巢的飛鳥掠過 ,鳥鳴和著風雪中隱約的戲詞交織出似真似幻的氛圍。
王韞搖了搖頭試圖將自己腦中疑問甩出
無論適合,王琳確實厲害,輕輕松松攪動她一池春水 ,而她也從來都處于被動,被王琳牽著鼻子走。
太弱了吧你!
王韞捂臉哀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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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她出神了很久,想的無非是自己的婚事,起初得知自己婚事時她嚇得差點昏過去 ,到后來破罐子破摔接受,阿Q般的安慰自己,王琳一席話讓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想得出神 ,可苦了一邊等她的雪晴。
雪晴本來是安靜地等著她的,王琳帶著丫鬟離開時,把雪晴嚇了一跳 。心里直納悶怎么只有王琳一人,王韞為什么不是和王琳一起回來。
她看著王琳 ,眼中甚至一閃而過一絲警惕和懷疑。
王琳只是瞥了她一眼,目不斜視地走開了,并未同她計較什么 。
王琳走后 ,雪晴又等了一會,見王韞遲遲不出現,便有點急了 ,害怕她出了什么事,只好主動去找她,急步穿過長廊 ,一轉角便瞧見王韞一人獨立在廊檐下,雪晴吁了口氣,心下大松 ,忙出言詢問。
“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待在這兒? ”
王韞把自己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循聲就看見自己的丫鬟挑著盞燈籠站在她面前。
想事情想得出神,竟然把雪晴都忘了。
揉了揉額角 ,王韞闔上雙眼“只是有件事搞不明白 。”
王韞不想說,雪晴也聰明地不問,直接繞開了話題。
“天色已經晚了 ,姑娘該回去了,再不回去夫人要著急了。”
想到張氏,王韞轉過身 ,“那走吧 ”
此時天色已經半黑了 。
雪晴挑著一個燈籠,走在前面,燈芯散發著幽幽的柔和的光芒。
“你的燈籠從哪里來的?”王韞閑著無事 ,隨口問道。
這燈籠在風雪中看著便覺得溫暖 。
“姑娘只說要走走,卻未告訴我要多久,我見天色黑了 ,就折回去拿了個燈籠,也方便走路。”語氣帶著幾分親昵的嗔怪。
王韞有點哭笑不得 。
忽略了雪晴她竟然有怨言了,是不是自己平日里不太注重主仆之別了。
她倒更喜歡如此的相處方式,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 ,一個戰戰兢兢,看著就別扭,只要不太出格 ,生活化一點正是她希望的。
回去時,戲還未歇,還不算太晚 。
和王韞料想的不太一樣的是 ,戲臺上正演著,眾人看戲的卻不多了,都在看王琳 ,就連王韞帶著雪晴回來也沒發現。
這是搞哪兒出?
王韞懵逼地望向王琳。
老太太那兒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個挺拔的少年,正笑著喚王琳“阿姊 ”。
少年長身玉立,穿著沉穩的鴉青色素面直裰 ,偏偏生得一雙帶笑的桃花眼,使人見之難忘印象深刻 。
王觀玨?
他放學了?
王韞大腦放空了幾秒。
來人正是王琳的嫡親弟弟王觀玨。
今年十六,生得秀雅風流,王韞一個顏狗對他這么高顏值的人印象很深刻 。
除了顏值 ,王觀玨人際關系處得也很好,特別會來事兒,結交了不少寒門才子和貴族公子 ,也俘獲了不少女兒芳心,老太太就對他和王琳喜歡得緊,認為重振王家昔日榮光就要靠他 ,翎兒今年七歲太小,大伯父王高澹雖然有兩個兒子,但性格都比較一板一眼 ,不如王觀玨來得有靈氣。
至于大房的庶子就更為平庸了,也不知是真的這樣還是蓄意隱瞞實力,畢竟大伯母不是好相處之輩 ,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總是不易的。
這樣一想,她的婚事都有幾分給王觀玨鋪路的意思 。
老太太正是想借著荀楨的人脈給日后王觀玨等王家子孫的仕途行方便,南陽王府雖然尊貴無比,但卻沒什么實權 ,荀楨雖然致仕了,但是幾十年的人脈在那兒,皇帝又信任 ,大多朝中官員不是他門人弟子,就是有知遇提攜之恩。
她的心思無非是,王韞嫁了荀楨不滿親事又如何 ,到底是王家女兒,王家就是她日后的依靠,她即使不滿也要幫著王家。
王韞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的算盤 ,借著王琳外公家的錢,借著南陽王府的尊貴,又借著荀楨的權和人脈 。掐準了她的心思 ,她確實不可能做出什么對父親母親弟弟不利的事,家族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再恨王琳想給王觀玨使絆子也下不去手。
而對于在坐享其成的王觀玨 ,王韞即使不是很了解也能贊嘆一聲老太太會識人。
王韞和王觀玨分屬三房二房,接觸不多,雖然接觸有限 ,王韞也大概摸清了王觀玨是個現代俗稱的腹黑屬性,一雙桃花眼總是笑瞇瞇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甚至會多加點柴火讓火燒得更旺,典型的是要做大事的人 。
對此,王韞有些無語凝噎。
要不是知道王琳不是穿越的 ,她真懷疑王琳才是穿越小說女主,人美性格冷靜有心計,有個腹黑高顏值的姐控弟弟 ,疼愛她的老太太,把持庶務的母親,經商的外公,最后嫁了個霸道高冷的世子。
仔細想想 ,王琳之前也有個溫柔的表哥,標配般的男配,要不是王琳和紀景晟看對眼了 ,估計王琳嫁的就是她那表哥鄭堯了吧。
鄭堯王韞有幸見過一次,當時被王韞舅舅舅媽帶著來二房做客,鄭堯和王琳兩個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各自家長也都愿親上加親,有著讓兩個孩子多接觸接觸的意思 。
鄭堯顏好氣質好,對王琳好得沒話說 ,一聲表妹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對王韞卻頗為冷淡不假辭色,要是王琳嫁過去 ,有舅舅舅媽和夫君寵著絕不吃虧,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王琳遇到紀景晟后,有了更好的選擇 ,鄭堯就自然而然被炮灰了。
據說鄭堯今年二十有二了還未成親,大概是一顆心系在了佳人身上久久不能釋懷。
這不是糟蹋人嘛!
王韞思維發散得很快,心里吐槽了一會兒 ,就把目光從王觀玨身上收回,悄悄往張氏那兒走 。
她回來得晚了,張氏該生氣了。
出來時 ,張氏身邊只有些女眷,回來時張氏旁邊卻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穿著件撒花襖子 ,又帶著個瓔珞圈。
那小人一看見王韞便笑嘻嘻地喊,“阿姊!”
“呀!我們翎兒來了!”王韞也心情大好的坐下來,捏了捏王鶴軒的臉 。
她心里是想抱著弟弟轉一圈的 ,但是大庭廣眾之下,真做了張氏就要瞪她了。
王鶴軒被捏著臉也不生氣,任由王韞捏,“阿姊你之前去哪兒了?我起來聽瓊雙說你來看過我…… ”
張氏看著姐弟倆臉色一黑。
王韞見張氏臉色不好 ,尷尬地松開了弟弟軟軟的小臉蛋,認命般地垂下了頭 。
“我之前怎么叮囑你的?都當耳旁風了?一回來便折騰你弟弟。”
“娘……”王韞哀求道,心里賭定了張氏不會在二房都在的情況下發作。
果然張氏美眸一瞪 ,只是叱罵道,“回去再叫你父親教訓你 。”
王韞又嬉皮笑臉了起來,她母親也只是說說罷了 ,真叫父親教育她倒不至于,她爹白天去官署打卡上班已經很悲催了,要是沒啥大事張氏還真舍不得用內宅的事煩他。
和母親交代完 ,王韞正想和弟弟說兩句,就聽見一聲清朗的男聲陡然在她耳畔炸響,把她炸得腦袋疼。
“咦?四姐回來了? ”
是王觀玨留意到她溜回座位的小動作了。
怎么和她姐一個德行?說得好好的非要扯她 。
她會不會回來他不都看到了嗎?瞎嗎?
王韞只好暫時放棄和弟弟說話的想法 ,對著王觀玨點頭示意了下,“五弟放學了?”
“放了,”王觀玨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面含笑意“今天聽姐姐回來 ,我高興壞了,也沒心思聽夫子講課,只想著回來見見姐姐。 ”話說到最后卻是轉頭對著王琳說。
一番話把老太太她們都逗笑了起來 。
鄭氏笑的前仰后合得 ,拿著帕子擦著眼淚道,“哈哈哈我倒是忘了除了老太太還有個活寶整天惦記著她姐姐呢!”
被晾著的王韞:“……”
她不止一次懷疑王觀玨大概知道點什么,她和王琳的事還真可能瞞不過王琳那個狡猾的弟控 ,當初她和王琳撕逼冷戰的時候,明明是王琳段位高她吃暗虧,她碰上王觀玨時還是心里總發虛 ,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家下人們時不時就能看到,王觀玨主動招呼王韞,王韞含糊著應了眼神四處亂飄。
王觀玨人精明得就像是她姐 ,竟然有次還攔住她 。
“四姐怎么每次見到我都急匆匆的? ”
王韞那一刻是想上去掐死他的,對上他戲謔的眼神,王韞只能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哪能呢。”心里暗恨自己被一個十六歲的小孩兒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現在的情況是王觀玨問她回來了 ,轉頭就把她晾一邊,仿佛替姐姐報仇了一樣沖著王琳邀功 。
幼不幼稚?
王韞趁沒人注意撇了撇嘴,不再關注她們 ,轉頭對著弟弟繼續說話。
“娘說翎兒正讀四書,不知道讀得如何了?背給阿姊聽聽?”
懟不了王觀玨,好歹自己有個可愛的弟弟 ,等弟弟長大了替他懟回去也一樣,使不了什么絆子做點小手腳總是可以的。
“我給阿姊背了書,阿姊要給我什么?夫子前天才說了‘投我以木桃’…… ”
王韞隨手抄起一個如意糕塞到弟弟手里 ,打斷了他背《詩經》臭顯擺,又拿起一個給自己,“好好好 ,‘報之以瓊瑤’,快和阿姊說說吧 。”
王鶴軒嫌棄地看了眼手里的糕點,勉為其難道,“今天夫子教了荀大人注的《論語》 ,夫子還夸我聰穎領悟快……”
“噗…… ”王韞叼著糕點差點噴了對面的弟弟一嘴糕屑。
她知曉荀楨是當世大儒,到真沒料想到他還參與教材編寫,翎兒念得還是他那一版。
她一臉復雜地放下如意糕 ,嚴肅地望著弟弟,“翎兒……”
“嗯?”王鶴軒咬著如意糕疑惑地瞅著她。
“好好讀……”
日后這荀大人就是你姐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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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王觀玨回來,其他人都已無心看戲.
戲散了不久,有下人上前收拾了一番 ,又引著眾人去吃酒。
王韞戲看得頭昏眼花,正想喝點冷酒清醒一下,張氏不讓。
“給你喝了回頭一吹風又要病了 。 ”她直戳著王韞腦門道 ,“上次我拗不過你,結果第二天你就該請大夫了。”
說得是去年冬天的事。
去年王韞在點著碳的屋子里蒙著頭睡了一覺,醒來頭昏腦漲,要喝點冷的清醒清醒 ,喝了冷酒不夠非要出去玩雪,晚上就病倒了,喝了好幾天的中藥 ,連累雪晴幾個也被責罵了一通 。
王韞也很無奈。
她也想不到她現在的身體素質這么差,夏天她才喝了幾口冰冰涼涼的乳酪,張氏就不許她喝了 ,她不止一次懷念夏天抱著冰西瓜用勺子挖著吃的日子。
更悲慘的是西瓜性寒張氏也不讓她多吃西瓜 。
張氏堅持,王韞自己也害怕再病倒喝中藥。
中藥是從根調養,不如西藥見效快 ,連續好幾天喝中藥,嘴里的苦味蜜餞都壓不住,王韞也心有余悸。
“不吃 ,我不吃就是了 。”王韞擺擺手示意。
王鶴軒不管王韞喝冷的還是燙的,昂起一張小臉就問張氏自己能不能喝酒。
這廂王韞乖了,張氏又不得不叮囑起王鶴軒來,不讓他小小年紀吃酒。
王韞一人捧著酒杯偷笑 。
小孩子好奇心重 ,現代的熊孩子是吃不到的東西非要吃,鬧得不停歇,又哭又叫能把人耳朵吵炸。
王鶴軒人古靈精怪了點也愛皮 ,此番聽了張氏的話倒不哭不鬧,糯糯得嗯了一聲。
“那我便不吃了 。 ”
王韞噗嗤一聲就笑了。
她愛死王鶴軒這點了,她這弟弟雖然平時熊了點 ,但教養得很好,懂禮貌知分寸,猴精猴精的 ,一見大人態度堅持,也不纏著嚷嚷。
王韞對這個弟弟很是期待,王琳能有王觀玨那樣的弟弟 ,她弟弟小是小了點教好了以后肯定也不差 。
她朝弟弟招了招手,用糕點沾了點酒給他,讓他拿著一面向張氏解釋,“翎兒好奇倒不如讓他嘗嘗 ,這么點點,應該不礙事的。”
張氏點了點頭,并未阻止。
王鶴軒捧著糕點興高采烈 ,開開心心地咬了一口 。
王韞饒有興致地盯著弟弟,見他一入口,笑臉瞬間就塌了 ,要吐不吐得強忍著吃了。
“阿姊壞!”王鶴軒丟下糕點控訴。
王韞笑瞇瞇,“我哪里壞了?不是你想吃嗎? ”
她給她弟弟沾點酒是她好心,至于味道怎么樣就不管她的事了 ,王韞小時候就被她老爸哄著喝了口白酒,當初辣得她眼淚都飆出來了 。
王鶴軒憤怒了。
王琳姐弟相親相愛,王韞和王鶴軒吃著糕點互懟。
張氏見慣了她們姐弟玩鬧 ,或許是放棄了,撐著頭也不去看他們。
王韞和王鶴軒的動作有點大,惹得王菡多看了他們一眼 。
“姐姐和翎兒真是親密。”王菡淡笑。
蘇姨娘只有王菡一個女兒,雖說他們都是三房的孩子 ,到底是有嫡庶之分,王菡大概也是想要個兄弟姐妹的,可是有個弟弟對她來說并不容易 。
王韞指了指王琳 ,“二姊和玨兒才是親密,你看。”
王菡眼含艷羨,“他倆一貫就要好。 ”
王韞也不能安慰什么 ,王菡想要個親弟弟,那話雖然是無心,但也得要蘇姨娘和她現在的爹去生啊 ,她腦子又不是被驢踢了 。
這個時候大概轉移話題比較好。
“算算時間爹大概要回來了吧?”
王菡點點頭,“應該是快了,天已經這般黑了。”
王韞扭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夕陽已經落下了,府上也都點了燈 。
王韞她爹回來這么晚不是晉朝官員福利待遇不好,下班晚,只是冬天黑得早而已 ,只要等個片刻大概就能回來了。
果不其然,稍晚一會兒,便有下人通報王高渙和王高溶回來了。
王韞和王鶴軒天天能見到自己爹 ,她也早過了爹今天下班能帶點什么好東西給她的年齡,內心毫無波動 。
但這不妨礙她好奇王琳的情緒變化。
王韞覺得真正厲害的人,是不在乎自己敵人做啥的 ,見招拆招就是,而王韞明顯不是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端著茶杯心平氣和搞宅斗的人 ,她很在意自己討厭的人和喜歡的人,面對王琳,她總是時不時就偷偷瞥一眼她。
王高渙和王高溶都是氣質儒雅的中年美大叔 ,一跨過門檻,便在一干女眷中脫穎而出。
兩人在官署待了一天,臉上并沒有什么疲憊之色,反而精神奕奕 ,齊齊拜過老太太 。
“快坐吧, ”老太太歡喜道,”今兒琳兒回來 ,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必太拘謹。”
王高溶應了,目光卻落到了一旁的女兒身上。
王琳本就想她父親想得緊,此刻見到闊別已久的父親 ,激動地從位子上直接站起來,兩眼含淚,“爹爹……”
王高溶臉頰微微抽搐 ,面上強帶著欣慰的笑,“回來便好,回來便好 。 ”
鄭氏也哽咽道 ,“坐吧,不急這一會兒子的……”
眾人方都落座,下人倒了茶。
這廂,張氏將茶杯接過 ,遞給了王高渙,“忙了一天累,歇息一會兒罷。”
王高渙微微頜首 ,接過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
王琳一家人團聚勾起了王韞惆悵的情緒。
王韞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又看了看母親和弟弟。
不久她就要出嫁了,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不多了 ,不知道她以后回來又是怎么一番光景 。
至于婚后相處,她現在只想和父母一樣,同荀楨相敬如賓就夠了 ,生疏了不好,親密了也不可能,和老頭子親親熱熱口味太重了。
“怎么? ”張氏一偏頭留意到王韞的小動作 ,“想到自己了?”
王高渙聞言也看了過來。
“果然什么都瞞不了娘 。”王韞苦笑
“不然我這個娘如何當得? ”張氏拉過王韞,安慰道,“以后總是能回來的。”
“不管日后如何,你都是我和你爹的女兒。”
王高渙一彎唇 ,那唇上的胡須也跟著動了動,“聽你娘的便是。 ”
因為王高渙和王高溶回來時間不早了,老太太便吩咐傳飯 。
古代的冬天沒什么好吃的 ,蔬菜也難得,不像現代有溫室大棚,或者從其他地方運來。然而今天晚上因著一家團聚 ,王琳的身份又不同以往,故而非常豐盛。
王韞吃得很爽,士族講究食不言寢不語 ,她也不用在意王琳和王觀玨在餐桌上對她突然開炮,一時間桌上只能聽見筷箸撞擊碗盤的脆響聲 。
飯后撤了菜,上了茶 ,王韞本以為王琳回留下來住一夜,沒想到一家人才敘了會兒舊,王琳就捧著茶杯,輕嘆道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是又要走了。”
“可吩咐好下人了?”王高溶顯然是知道王琳并不過夜,關切道 ,“你一個人到底是要多注意一些。 ”
“爹爹不必擔心,夫君今早便說了要來接我 。”
鄭氏面露愕然,“世子今晚會來?”
王琳既不害羞也不得意 ,“夫君要親自來接我,我勸了兩次卻是勸不動他。”
王觀玨拍手調笑“原來是姐夫舍不得姐姐呢! ”
老太太一聽,滿臉寬慰 ,開心得不知說些什么,直嘆了好幾回氣才道,“見你們如此我也總算放心了。”
“雖說這會兒不留下過夜 ,以后總有的是機會的,我一把老骨頭只盼著你多回來看看我幾次 。”
“老太太哪里的話, ”王琳笑道,“您身子骨好得很 ,自然是要長命百歲的。”
紀景晟要來?
王韞差點把手里的茶杯甩出去。
她是該想到的,兩個新婚燕爾,恩恩愛愛 ,當然舍不得分開 。
可是王琳到底是干嘛來了?就為了跑了說荀楨是個好人?
至于紀景晟……
王韞實在不想見紀景晟,她喜歡紀景晟的那段時間里,雖然沒做出諸如告白之類的事 ,但對他的愛慕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了,估計紀景晟自己看來,就是司馬昭之心 ,人盡皆知,要不然王琳怎么會設計她?
現在又見到紀景晟,王韞實在是尷尬。
可惜這不是王韞自己不想見就不見的問題
所以 ,當紀景晟來的時候,王韞只能在人群中盡量躲著,自己又忍不住,透過間隙去看他。
紀景晟今天束了冠 ,外罩了件墨色的刻絲鶴氅,雙眉如劍,面容堅毅 ,微抿著唇,肩上發絲上都落了雪,氣質如冰似霜。
他也不進來 ,只是站在門外,身后停著一頂軟轎,是特地為王琳備著的 。
見到她們出來 ,他面上緊繃的肌肉一松,上前就見禮,周身氣度頓時柔和了不少。
王韞捏住了袖角。
老太太見到紀景晟這般好的氣度 ,喜不自勝地就去扶他 。
“天色這么晚,還麻煩世子特地趕來。”
紀景晟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這都是我該做的。 ”
這一笑似春回大地,連平日里怯弱的王卿也偷偷紅了臉 。
紀景晟的目光并沒有在他人身上多做停留 ,而是精準地落到了王琳身上。
王琳回以一笑,他挑了挑兩條墨眉。
王琳見狀落落大方地走出了人群,緩緩走到紀景晟身旁 ,兩人并肩站立著,她朝老太太和鄭氏她們福了福身子,“老太太 ,爹爹,娘親,時間不早了 ,女兒也該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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