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周圍一片漆黑 ，安靜地連她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
等等……她有呼吸嗎？
她伸手去探自己的鼻息 ，自然是冰冷的，毫無動靜的 。是了，她想起來 ，她已經死了。
可是……她是怎么死的？又為什么會死？她、她是誰？她叫什么名字？
想不起來了 ，全都想不起來了。
她怎么會到這個地方來呢？四周什么都看不見 。黑霧重重，即使身為鬼魂 ，她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隱隱聽到有河水翻騰之聲。她猶豫了下 ，又往前走了幾步 ，便見周圍出現了亮光，一條寬闊的看不見對岸的河橫在面前 ，河水平靜 ，卻莫名叫人覺得波濤洶涌 。河上有一座精致遙遠的橋，橋頭什么都沒有 ，除了一塊大石頭 。
石頭上面什么都沒有 ，她卻似是著了魔般立在那里，慢慢地，石頭上便浮現出了她的一生。唐女清歡 ，字豆蔻 ，年十九，卒于大頌開元十五年 。生前癡心不改 ，所遇非人 ，懸梁自盡 。
清歡哆嗦著嘴唇，她捂住心口 ，那里空蕩蕩的 ，卻疼的厲害。曾被短暫忘卻的記憶飛速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她曾經深深愛過一個男人 ，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然而，最后卻落得個心碎自戕的下場 。
疼 。
疼的要命。
鬼魂怎么也會感到疼呢？
就在她怔怔要落下淚來的時候 ，右手邊的黑霧慢慢散開 ，清歡這才注意到石頭旁邊坐著一個沉默地穿著龍袍的男人，那件本該是繡著八爪金龍富麗堂皇的龍袍，如今卻變得陳舊破碎 ，仿佛輕輕吹口氣就會化作塵煙 。清歡之所以沒注意到他 ，是因為他一動都不動，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就連頭發絲都像是被凍結了 。
清歡走過去 ，問道：“這位……陛下，請問 ，你可知此是何處？”
男人沒有說話 ，他像是沒有聽到清歡在問他一般。他好像與那塊石頭化作了一體，石頭就是他 ，他就是石頭。他始終沉默地坐在那里 ，雙手放在膝蓋之上，在他的周圍 ，時間和空間 ，以及塵土與空氣，都是巋然不動的 。
清歡不再強求，她回到橋邊 ，猶豫地踩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 ，心中都是一片茫然，走著走著 ，她突然發現 ，就在瞧上，似乎有一間小鋪子。小鋪子是茅草屋的樣式 ，十分簡陋 ，寬闊的橋面上，擺著幾張木桌 ，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湯水清澈見底 ，似是清水，卻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 。一個扎著雙髻的小女孩正坐在那里 ，伸長手臂 ，吃力地用手里的勺子攪動著鐵鍋里的湯。
清歡心里不忍，便上前去，柔聲道：“我來幫你吧 。 ”
小女孩愣了一下 ，回過頭來 ，見是她，瞬間露出快活的笑容 。清歡不禁被這笑容給感染了 ，接過小女孩手中的勺子 ，輕輕攪動。小女孩坐在板凳上踢著腿，雙手撐著下巴好奇地看著她 ，半晌 ，問：“姐姐，為了謝謝你幫我 ，我請你喝碗湯好不好？ ”
“……不了 ，我不想喝 。”清歡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不想嚇到眼前這可愛的孩子 。她不過是只鬼 ，鬼哪里需要喝什么湯呢？
“可是你不喝的話 ，你會永遠都忘不了那個人的。”
聞言，清歡驚駭莫名，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她 ，小手一揮：“姐姐，你看那里是什么字 。 ”
清歡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 ，橋墩上刻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奈何橋 。黑漆漆的橋墩 ，黑漆漆的橋，黑漆漆的字。
“姐姐 ，你有兩個選擇 ，一是喝下這碗湯，從我這里開始一直向前走 ，直到你走到頭為止。或者…… ”小女孩收起了笑容 。“你跳下去吧 。”
她話音一落 ，河里頓時響起鬼哭狼嚎之聲，無數的鬼魂在河面上沉浮 ，他們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一直在哭喊。那刺耳的哭聲讓清歡渾身打寒顫 。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鬼魂都在盯著她 ，他們的臉……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 ，只有眼里的瘋狂和執念，才讓清歡認出他們曾經是人 。
“你已經走過鬼門關了 ，只要你喝下這碗湯 ，你就可以轉世投胎去啦。 ”小女孩嘻嘻一笑，從凳子上下來 ，走到清歡身邊 ，忘川河里的鬼魂仍舊在那里尖叫哭號，河水渾濁的看不出顏色 ，寬闊的看不到邊的忘川河 ，里頭全部都是不甘心，不肯就這樣離去的鬼魂 。
“他們都是當初從這里跳下去的鬼 ，所以他們不能投胎 ，也不能保持神智，除非他們愛的人經過這里，認出他們——可他們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 ”小女孩嘆了口氣。“我在這里待了不知多少年啦 ，從沒有一個鬼魂能離開這里 。在河里待久了以后 ，很多鬼魂已經連自己在等誰都忘記了 。即使他們的愛人經過，他們也不認得了。”
小女孩老氣橫秋地說：“這情情愛愛的 ，麻煩死了 ，姐姐，你不若喝了這碗湯 ，往前行吧 。 ”
清歡看著河里哭叫悲號的鬼魂沉默 。
小女孩見她不說話 ，就撐著下巴看著她，過了一會兒 ，問：“姐姐 ，你認識一個叫賀蓮房的人嗎？ ”
聽到這個名字，清歡猛地轉身看向她：“……她是我的恩人。”
“啊……這可麻煩了呀。 ”小女孩嘟著嘴 。“本來她應該是來接替我的人 ，可我在這兒等了她很久了她也不來 。按理說她早就該死了呀！ ”
清歡忙道：“她怎么會死呢？我死的時候 ，她正是年輕，剛有了身孕呀！”
小女孩道：“她本應該在十二歲時死的，因為要來接替我。 ”
“不！ ”清歡脫口而出 。“她沒有死 ，她不會死 ，不如……不如你讓我來接替你吧，正好我也不想去投胎 。我……”
小女孩聞言 ，嘻嘻一笑 ，道：“姐姐你愿意留下來嗎？你的氣息很干凈，是可以留在這里的 ，如果你代替賀蓮房的話 ，她就可以活下去，而且還可以回到十二歲 ，重新活一次哦！”
清歡忙不迭地點頭：“我愿意。 ”
“那好 ，咱們就說定了 。 ”小女孩滿意一笑，走過來牽起清歡的手 。“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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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清湯與寡水（一）
清歡數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但她知道自己被這樣坑爹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她竟然變成了一只貓！
一只由海外小國進貢給天朝皇帝陛下的波斯貓！
望著雪白柔順的前肢還有軟軟嫩嫩粉紅色的肉墊，清歡欲哭無淚 。她就不該相信墨澤的話 ，這小東西坑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就知道，他嘴上說的什么“新玩法很有趣 ，主人你一定要試試 ”之類的話就是專門來坑她的！
她這次……是要完成一只狐妖的心愿啊 ，附到一只奶貓的身上算個什么事兒？最讓她后悔的是她還聽信了墨澤的建議，把自己的法力給封印了！
說什么挑戰自我 ，根本就是在坑主人 ，真是好一個坑貨 。
怪不得這坑貨這一次不跟著一起來，合著是知道她會變成這樣鬼樣子 ，所以做賊心虛不敢來了。
奈何橋上的墨澤淚流滿面 ，主人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道系統出了故障 ，就把你給變成貓了……本來人家給你設定的是狐妖的身體啊！從狐貍變成貓 ，這差距太大，所以人家不敢出現在你面前惹……
可惜不管他怎么哭號清歡都聽不到了，因為她同時還切斷了跟墨澤的聯系！
這次回去 ，一定要把這個坑貨扔進忘川河一天以儆效尤！要是以后其他人也跟他一樣坑主 ，那她就可以包袱裹一裹死去了 。
清歡垂頭喪氣地趴在窩里，那個抱著她的波斯人點了點她濕潤的鼻頭 ，嘴里嘰里咕嚕說著自己國家特有的語言：“貓兒呀貓兒 ，你可要乖，待會兒去見到天朝的皇帝陛下 ，千萬不要亂叫也不要亂抓 ，美美的可愛的，這樣才能讓皇帝陛下不至于震怒今年我國進貢少了三分之一的事情 ，知道嗎？ ”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瘋了 ，貓兒要是能聽懂才怪呢 。他這也是病急亂投醫，這貓兒乃是波斯鎮國之寶 ，說來也是奇怪 ，同其他的波斯貓都生得不同，雙眸異色，一金一銀 ，也不是扁鼻 ，但的的確確是純種的貓兒。若非這雙異瞳，國主也不會把被子民視為吉祥之物的貓兒上貢天朝。
只愿皇帝陛下看在他們誠心誠意 ，且今年的確拿不出往年供奉的份上 ，能接受貓兒，從而不要發起戰爭 。
清歡當然知道這個世界是波斯并非其他世界的波斯 ，事實上很多世界里重復的國家也頂多就是名字相同 ，這個世界也是她之前沒有來過的，如今抱著她的這個波斯人腳下踩著的土地 ，屬于一個叫做蟠龍國的強國 。蟠龍大帝年僅二十又五 ，卻天資聰穎，當政二十年間 ，便將蟠龍國從一個普通大國變成了睥睨天下的主國！不僅如此 ，他還打到了海外，西域也好，北漠也罷 ，都被納入了他的國土。一些偏遠小國為了生存 ，只得投降，年年進貢以求和平 。
而清歡到這里的原因無他 ，自然是為了完成有功德之人生前最后的心愿 。這心愿其實也不難 ，可鬼知道她會變成一只只能抓蚊子的貓啊！
說能抓蚊子，估計也就只到這地步了 ，瞧這軟綿綿粉嘟嘟的小爪子 ，養的這么好，看到老鼠指不定誰啃誰呢。
清歡心痛難耐 ，趴在波斯大臣的懷里 ，生無可戀，幾乎要掛東南枝 。
她已經忘了上一次這么弱是多久以前了 ，那么遙遠的記憶她早已想不起來 。
……算了。
就當是一次新奇的體驗好了 。說來她還沒有任務失敗過 ，不知道失敗的代價是什么，她現在已經跳脫天道之外，就算失敗了 ，也沒人管得了她 。
啊 ，太強也是一種困擾啊。
清歡內心喟嘆，當然她完全沒注意到此刻她真的只是一只軟趴趴沒有力氣的小奶貓 。
這是個唯物主義世界 ，偏偏出了一只狐妖 。
自古人妖相戀 ，都不得善終。說來也是奇怪，清歡做道士和修士的時候 ，所見過的妖魔鬼怪全是壞的 ，他們吃人心喝人血來修煉，逆天而行 ，殺戮無數。但在這個世界里 ，大多數妖怪都是好的 。
就像是戲文里唱的那樣，狐妖愛上了俊秀好學 ，一心考取功名的書生 。書生不知她是狐妖 ，還以為是哪家小姐，兩人暗中定了鴛鴦譜，此后狐妖每夜都往書生家中去 ，書生生病 ，重癥垂危，她甚至將自己的內丹吐出讓書生服下 ，以期他能好轉。
她深深地被書生的錚錚傲骨與博學多才迷住了 ，而書生似乎也為她的美貌和溫柔善良所迷，稱她為娘子 ，口口聲聲說待他金榜題名 ，便回來娶她，用大紅花轎抬她過府 。
但狐妖很清楚 ，自己與書生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人與妖不可以結合，若是被天庭或是捉妖之人得知 ，自己怕是要魂飛魄散了 。
她自己一人死了也沒關系 ，可若是連累家中其他人，又如何有臉面呢？
狐妖足足等了書生三年，終于等到他衣錦還鄉。只可惜 ，書生這一次回來不是為了娶她 ，而是為了殺她 。狐妖生性多情，在愛上人類之后便會一心學好 ，只想做個普通人 ，然而這普通人又豈是說做就能做的？
書生早就知道她乃山中精怪，之所以只字不提 ，為的便是她幻化出的金銀 ，以及的確迷住了他的美貌 。
可是美人和前程比起來，輕如鴻毛。皇上有旨 ，但凡能醫好公主怪疾者 ，便可做駙馬，否則便要砍頭 。書生高中狀元后 ，偶然遇到一名法師 ，法師告訴他說他眉宇間有妖氣，問他可是撞了妖邪 。
書生眼珠一轉，便將事情一一講出 ，自然 ，在他敘述出的故事里，他不過是個可憐的 ，與妖怪虛以委蛇的書生 ，而狐妖則成了那貪心不足意圖與凡人結合的怪物。
法師教了書生一個法子，既可以擺脫狐妖 ，又可以救下公主 ，問題就在于書生有沒有膽子 。
他自然是有的，能狠心到把陪伴自己五年的狐妖殺死 ，他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法師告訴他 ，要救公主，御醫們其實有法子 ，只不過他們開出的藥方子少了一味藥引子 ，若是有了這味藥引子，那么公主的病便可藥到病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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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清湯與寡水（二）
書生是何等心狠 ，當他聽到法師所說的藥引子是何物時，只是愣了一下 ，便鄭重說要為公主取來。
那是狐妖的心臟。
五年的朝夕相處 ，也曾紅袖添香，夜冷披衣 ，素手研墨 ，歡聲笑語 。滿天星空下，書生曾握住她雙手要她等他 ，她一一照做了 。
卻怎么也想不到迎接自己的是死亡。
狐妖內丹早已被書生吞下 ，早已法力盡失，書生趁狐妖于睡榻安睡之際 ，剖開她的胸腔 ，取走狐妖心臟后，她便現了原形，枯死屋中 。
原以為書生得了她的心臟便會滿足 ，誰知此人何等心狠手辣 ，為了怕她的家人前來尋仇，竟與法師合謀 ，燒毀她山中洞窟 ，狐妖全家上下老老小小四十三口，全數被堵在了洞府 ，尸骨無存 ，灰飛煙滅！
它們中還有許多是尚未開始修煉，神智未開化的小狐貍 ，也有已經修煉成人形的姐妹 ，但胡姓一家，餐風宿露 ，以露珠與野果為食 ，未曾屠害過任何生靈！
狐妖如何能不怨？
狐妖雖非人類，卻性情純善，本一心修仙 ，誰知卻墮入情海 。遭此大劫 ，如何能不痛徹心扉。她恨書生薄情寡義，又悔自己有眼無珠 ，唯一的心愿便是揭穿書生的真面目 ，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然而書生已經捧著她的心回到京城，有了這味藥引子 ，公主的宿疾很快便痊愈了 ，如今書生已經成了駙馬，野心勃勃地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
狐妖不知道 ，清歡還不知道么？這是傳說中的穿越男啊！
書生在現代便聽過狐妖迷魂的故事 ，聊齋志異，誰沒讀過？所以剛穿越到古代 ，當他發現這是個從未聽說過的世界之后 ，他激動了，可是轉眼發現自己是個落魄書生，又十分焦急——他在現代學的是土木工程 ，在古代能當飯吃嗎？
幸好有個傻缺狐妖。
書生還愛看些玄幻恐怖小說 ，知道惹上了狐貍 、黃皮子 、刺猬等等這五仙是多大的麻煩，所以取走狐妖的心后便要斬草除根 ，果不其然 ，洞窟內大大小小四十三只狐貍盡數死絕，從此以后 ，他便可高枕無憂 。
不過他的目標可遠遠不是只當個駙馬這么簡單 。他志向遠大 ，他要當最厲害的權臣！最初的時候，書生想過要造反自己當皇帝 ，開后宮抱遍天下美人 ，可當他看到蟠龍大帝之后，那顆心便退了 ，蟠龍大帝絕非他能對付的人物 ，身為帝王，玩弄權術早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所以這個皇位書生是別想了。
他的目標變成了權臣 。他要利用自己所學的現代知識以及才華 ，在這蟠龍國開辟出一個新的傳說 ，從此以后流芳千古，青史留名！美人、權勢、名聲 、財富……他全部都要 ，否則豈不是枉費穿越一場！
清歡最討厭穿越者與重生者了 ，一般這種人特別自命不凡并且趨向于整體崩壞，還會為世界本身帶來裂痕 ，之前墨澤說的穿越者獵殺小組 ，她就覺得非常靠譜 。就算狐妖沒有功德，書生也是不被允許存在的。
不過現在……她又看了看自己嫩的能掐出水來的爪子 ，無精打采地把腦袋擱在了波斯大臣的肩膀上 ，再度生無可戀。
好想哭啊 。
要是化作寵妃多好，輕輕松松吹個枕頭風 ，讓蟠龍大帝砍了書生的腦袋瓜子也就是了 ，現在這樣……清歡簡直要落淚了 。
因為情緒低落，所以她整個人……不，整個貓都懨懨的 ，讓波斯大臣心里直打鼓 ，這貓兒方才還活力四射，怎么的剛見到天朝皇帝便如此頹唐？若是不能讓皇帝陛下滿意 ，那可就糟了呀！
奈何這會兒蟠龍大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已經伸手來取貓兒 ，波斯大臣心里擔憂不已，卻還是將貓兒交了出去。
這貓兒是出了名的性情溫順 ，從未伸爪傷過人 ，希望接下來也要乖乖的，不要給波斯國的臣民帶去災難 。
蟠龍大帝對小動物是沒什么興趣的 ，他素來是個冷心冷清之人 ，為了皇位殺兄弒父，他只對權力和控制感興趣 ，可如今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 ，四海升平，漸漸地也就有些膩味了 。
不過這貓兒既然是波斯的國寶，又是祥兆 ，人家辛辛苦苦不遠萬里送來 ，為了昭顯大國風范，怎么著他也得給個面子不是。
把貓兒提到了膝上 ，小小一團還不及他手掌大 ，蟠龍大帝拎起貓兒的后頸仔細打量著 。小家伙長得倒是真好看，后宮也有幾個宮妃養了貓兒 ，可和這只比起來 ，那些都是歪瓜裂棗 。
粉嫩嫩濕漉漉的小鼻頭，嘴兒也是粉粉的 ，圓頭圓腦 ，毛色雪白如玉，沒有一根雜毛 ，如同一匹華貴奢侈的緞子 ，摸在手里，便是他最寵愛的妃子的皮膚都及不上，明明是只奶貓 ，卻莫名令人覺得高貴優雅。
正在這時 ，清歡懶洋洋睜開了眼睛 。
蟠龍大帝這會兒有興趣了，竟是雙色異瞳！他見過藍綠異瞳的貓 ，可這金銀雙瞳卻是聞所未聞 ，也難怪波斯會將這貓兒視作祥兆了 。
這貓兒可真是太好看了。
如今形勢比人差，清歡必須牢牢抱住蟠龍大帝這根粗大腿 ，畢竟她一只柔弱小貓咪想在皇宮活下去的話 ，只有拼命奪得皇帝寵愛了 。
以前她都是宮妃是皇后，最不濟也是個宮女 ，現在可好……竟然變成了一只貓 。
不過怨天尤人也是夠了 ，清歡面對困境時從不認輸。
兩只粉嫩肉墊毫不客氣地借著蟠龍大帝拎著自己的時候撲上了對方的俊臉，清歡感動不已 ，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 ，她舔一舔也不會覺得吃虧。幸好不是那些鞋拔子或者特別圓潤的皇帝，那樣的話，她選擇死亡 。
縱觀蟠龍大帝二十五年的人生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放肆的對他！
下面的波斯大臣在看到貓兒舔了皇帝陛下的下巴后 ，捂住了臉，險些痛哭出聲 。小家伙 ，說好的乖巧呢？說好的溫順呢？你 、你這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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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清湯與寡水（三）
舔完英明神武的蟠龍大帝的下巴后 ，清歡喵嗚叫了一聲 ，聲音清甜柔軟，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圓圓的 ，在在彰顯生命的柔弱與美好。
即便是蟠龍大帝這樣冷心的人 ，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這貓兒和宮妃大臣都不一樣，小動物的表現是最真誠最直率的 ，原本打算把這貓兒賞給這陣子他比較寵愛的妃子 ，可眼下這一瞧，自己養著倒也不錯，若覺得倦了 ，再賞下去也不遲 。
便把清歡放到了膝蓋上 ，戴著翡翠玉扳指的拇指輕輕撓著她的下巴。清歡舒服地瞇起眼發出咕嚕聲，她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反正現在的身體是貓又不是自己 ，偶爾享受一下做貓的樂趣有什么不好？
波斯大臣見狀，一顆心懸在半空終于落地 ，隨后便聽到了皇帝陛下的賞賜 ，他感動的眼淚差點兒掉出來，退下時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清歡 ，幸好這貓兒給力 ，否則少不得要引起禍端，罷了罷了 ，雖然貓兒可愛 ，但他還是快些走吧，免得皇帝陛下改了主意，到那個時候 ，他就真要哭了 。
接下來的朝奏清歡沒怎么聽 ，貓兒的天性就是睡覺 。蟠龍大帝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味道，而且他的手一直在摩挲她的下巴 ，實在是好舒服 ，她困了。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趴在一個圓圓的小窩里，抬頭一瞧是偌大的宮殿 ，周圍有個宮女 ，見她醒了，立刻驚喜道：“呀 ，你醒啦？”真可愛的小貓 ，聽說是波斯國的祥兆，自己被富公公分過來照料的時候還被再三叮囑這是陛下要養的呢！若非自己以前有過養貓的經驗 ，也得不到這樣的好差事 。
這可是陛下的寢宮 ，若是能得了陛下的青眼，被臨幸……宮女俏臉一紅，低頭瞧見小貓眨巴著金銀大眼睛望著自己 ，心都快被萌化了 ，連忙雙手把清歡抱起來道：“你一定餓了吧？富公公命我給你煮了羊乳，咱們快去喝好不好？ ”
掀開珠簾走出去 ，還沒走幾步 ，迎面就碰上了剛好回到寢宮的蟠龍大帝 。
他身邊的太監總管富公公一瞧見宮女抱著個貓站在那兒忐忑，連忙喝道：“大膽！見到陛下竟不行禮！ ”
宮女這才如夢初醒 ，連忙抱著清歡跪下去不住磕頭 ，心里恐慌不已。
她生得頗為嬌美，清麗可人 ，但跟蟠龍大帝正寵愛的麗妃一比 ，就顯得淡而無味了 。蟠龍大帝那是何許人物，宮女心里在想什么他豈能不知 。看著是被驚著了 ，其實是故意準備攔他呢。
無趣。
“來人 ，快把她給咱家拖出去！”富公公覷了一眼蟠龍大帝的臉色，額冒冷汗 。這事兒嚴格說起來算是他的失職，原以為這宮女看起來最老實本分 ，又養過貓 ，他這才讓她進了殿里伺候，誰知道卻是個心大的 ，這還沒熱乎 ，就已經存了勾引皇上的心了！
不說別的，若是被皇后娘娘跟麗妃娘娘知道 ，還不要了她的命？
不過這一把 ，就算不死，今后也別想出頭了 。
宮女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撲街撲的這么快 ，她錯愕萬分 ，連忙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奴婢知道錯了 ，陛下—— ”話音未落，見蟠龍大帝朝自己走來，心下一喜 ，還沒來得及再求饒 ，只覺懷里一輕，原來那巴掌大的小貓被蟠龍大帝取走 ，稍后 ，人便被侍衛拖了出去。
“太吵了，舌頭割了吧 。 ”撫摸著小貓如絲水滑的皮毛 ，蟠龍大帝隨口一說 。
富公公立刻領命。
清歡一點都不覺得可怕 ，在這個世界，皇帝即正義 ，她什么妖魔鬼怪沒見過 ，自己本身也是歷經千般磨難的，蟠龍大帝這樣的真嚇不壞她 。于是兩只嫩爪在帝王掌心踩來踩去又喵喵叫 ，十分渴望 。
蟠龍大帝了然：“這是餓了？”
富公公能跟在皇帝身邊這么多年腦袋還好端端在肩膀上擱著 ，自然是因為他極善察言觀色，當下吩咐宮女將準備好的羊乳端來，正要從蟠龍大帝手中接過小貓 ，卻被拒絕了：“朕自己來。 ”
富公公只得甩甩拂塵立到一旁小心伺候著 ，陛下這是頭一回養貓，新鮮勁兒還沒過去 ，所以愿意捧著寵著 ，只是以往這樣的態度都擱在妃子身上，陛下素來如此 ，能得他興趣的 ，總是很有耐心和包容性 。
而當陛下感到厭倦的時候，再美貌的女子都不能令他心動 。
原以為這么點的小貓 ，喝奶時肯定舔的到處都是 ，沒想到卻是很乖巧，小舌頭一舔一舔的 ，半滴都沒濺出來。蟠龍大帝本身有潔癖 ，臨幸妃子的時候都是在偏殿，本人也極其愛潔，若是清歡喝奶時不干凈 ，他指定把她給扔出去 。
她的表現很好 。
蟠龍大帝沒養過貓 ，不知道其他貓兒是不是也這么可愛，但他手里的這只既然能成為波斯的國寶 ，那必然是極其特殊的。修長的指頭摸了摸柔順的頭毛 ，聽著耳邊吧唧吧唧的喝奶聲，剛用過晚膳不久的蟠龍大帝竟然也覺得餓了：“富壽 ，給朕傳宵夜。 ”
“是 。”
雖然還想再喝 ，但肚子小年紀也小，已經撐得圓滾滾了 ，清歡打了個噴嚏開始洗臉——這都是做為貓兒自帶的本能 ，她用的理所當然，半點不害臊 。
蟠龍大帝見她這樣天真稚樸 ，著實可愛 ，嘴角微微一揚，把她放到桌上。
宵夜很快就上來了，這萬惡的封建社會 ，皇帝的享受是極其奢侈的 ，即便是宵夜，都有二三十來道 。清歡踩著小爪子在桌子上走 ，很是淑女的坐了下來 ，眼睛專注地盯著蟠龍大帝 。
他夾了一塊棗泥糕準備往嘴里送，結果一抬頭就看見貓兒渴望的目光 ，當下輕笑 ，遞了過去：“你這小家伙也想吃？”
清歡伸頭來舔，可惜這牙齒雖然鋒利 ，卻并不好用 ，啃了半天也只是嘗到一點渣渣。
蟠龍大帝瞧她這哀怨的小模樣，似乎兩只毛茸茸的小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頓覺有趣 ，便捏碎了一點遞給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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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清湯與寡水（四）
原本是想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的 ，沒想到小東西非常急切 ，直接上嘴來吃 。小爪子抱住他的指頭，軟綿綿的沒有力道 ，沒出爪子 ，然后歪著腦袋啃。蟠龍大帝只覺得指頭微微一癢，小東西的舌頭賣力地舔著 ，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
他淡淡一笑 ，見清歡吃完了，便又捏了一點給她 ，直到她再也吃不下 。
這回……是真的撐著了 ，清歡趴到桌子上，蟠龍大帝將她抱到手里 ，摸了摸她圓滾滾的小肚肚 ，嘆道：“貪吃的貓兒。 ”
清歡喵了一聲 。
蟠龍大帝也快速食用了點，便準備更衣沐浴 。
他隨手把清歡放在貓窩里，清歡卻啪嗒啪嗒踩著步子跟了過去。要是做只普通的貓 ，那當然方便 ，每天只要吃了睡睡了吃偶爾賣賣萌就可以了，但這樣能抱住蟠龍大帝這根粗大腿嗎？
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她雖然現在是貓身 ，卻不是貓心 ，像蟠龍大帝這樣一代帝王，肯定不會像普通男人那樣好攻略 ，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清歡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她還急著回奈何橋去收拾墨澤 。
兩名宮女在為蟠龍大帝更衣 ，另外還有數名宮女在準備胰子、布巾等物 ，當她們看到蟠龍大帝結實強壯高大魁梧的身體時，一個個都忍不住紅了俏臉 。可惜陛下自制力強 ，甚少臨幸宮女 ，她們也只能做做被臨幸的美夢了。
的確是好身材啊，清歡想 。
脫下來的龍袍被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一邊，清歡毫不客氣地趴了上去 ，好聞的龍涎香味瞬間包圍了她 。她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浴池里的蟠龍大帝 ，宮女正在為他擦背，那皮膚泛著淡淡的古銅 ，每一塊肌肉都充滿力量美 ，渾身上下都好看的恰到好處，腿間巨物也非常可觀。
做他的妃子肯定很幸福 ，清歡漫無邊際地想著 ，然后又打了個呵欠，咕嚕了一聲 。
這一咕嚕 ，蟠龍大帝的耳朵會聽不見？他回頭一瞧 ，見貓兒枕在他的龍袍上睡了，當下玩心忽起 ，用手指點了水彈過去 ，見貓兒茫然四處觀望的樣子，不覺低笑起來 。
可愛的小家伙，這不到一天的相處 ，都比后宮的妃子半年來更叫他開心。
這可是洗澡水啊……清歡在心底嘆了一聲 ，隨他去吧 。
洗完澡擦身時，一個宮女不小心扯痛了蟠龍大帝的黑發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 ，立刻有人進來將她拖了出去 。其他的宮女服侍的更加誠惶誠恐了，其實在陛下的寢宮做事更要小心 ，因為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做不好就要丟了性命。
蟠龍大帝并非草菅人命的皇帝 ，否則也不會年僅二十五便統一天下，并且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 ，他只是天性薄情 ，任何對他不好的事物，他都會立刻除去 。在朝堂上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蟠龍國的諫官基本上就是個擺設 ，因為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就不允許有任何人反對或是置喙 。
說他是明君，不大像 ，因為他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諫言或是意見。可說他是昏君也不見得——你見過這么年少有為的昏君嗎？嚴格說起來 ，清歡覺得他是個英明的暴君。
冷酷，強大 ，卻又理智的暴力者 。
這樣的人非常適合當皇帝 ，因為他做事說一不二，決定了就會勇往直前 ，并且智力極高 ，涼薄無情，但凡是他想做的就沒有做不到的 。
上蒼的寵兒。
身為一只貓 ，清歡是沒有資格上龍床的 ，周圍守夜的宮女太監都看著呢 。所以她要是想等蟠龍大帝睡著了偷偷上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 ，以蟠龍大帝的武功和警覺性，她還沒來得及爬上去就被他捏死了好么？
更別說那龍床的高度，是現在一點法力都沒有的她的好幾倍 ，跳都跳不上去 。
蟠龍大帝睡前習慣讀書 ，他看了會兒，就聽見一陣嬌嫩的喵喵聲 ，低頭一看 ，本來應該趴在貓窩里的小貓竟然就在腳下，正仰著圓圓的小腦袋沖他叫。叫聲非常之嬌嫩 ，甜美 。
“怎么 ，不想睡了？ ”
清歡繼續喵喵喵 。
“……想跟朕睡？”蟠龍大帝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竟然跟只貓兒說話。
清歡伸出爪子撓了撓龍床 ，意思很清楚 ，她要上床睡 。
畢竟那個貓窩雖然也很舒服很豪華，可第一天晚上都不能跟蟠龍大帝睡 ，以后她怎么討好他？龍床看起來好軟好好睡的樣子 ，而且還很大 。
蟠龍大帝都記不清自己上次跟其他人睡一床是什么時候了。他素來不愛同人親近，自小便獨自一人，登上皇位后 ，即便臨幸宮妃也都是在偏殿 ，完事后沐浴凈身，也是要一人睡的 。
小貓倒是沒什么 ，剛巧現在他對這貓兒興趣正濃 ，只要不過分調皮搗蛋，他想 ，他會寵著它很久 。
他不信任這世上的任何人 ，也不喜歡小動物，這貓兒還是頭一個。難道說著波斯的圣物 ，就是跟世間其他動物不一樣？
彎腰把貓兒撈了上來 ，可是怎么瞧都覺得她軟綿綿粉嘟嘟的爪兒不干凈。雖然肉墊顏色粉紅，殿內也干凈 ，但蟠龍大帝仍然受不了了 。
于是命人端了干凈的水跟布巾來 ，把貓兒放在懷里，翻著她的四只小爪兒，一只一只給擦 ，連爪縫都擦的干干凈凈 。小貓倒也乖巧 ，他把它抱上龍床后就不叫了，擦爪子也很乖 ，不撓人不亂叫 ，特別通人性。
擦完后蟠龍大帝把清歡放到了枕頭上，考慮了片刻 ，又掀開了被子 ，問：“要進來？ ”
清歡利落地鉆了進去，只把腦袋搭在枕頭上 ，爪子往前一放 ，舔了舔蟠龍大帝的下巴，趴在爪子上頭合起了眼睛 ，動作一氣呵成讓蟠龍大帝嘆為觀止 。
這貓兒太有靈性了 ，難道因為是圣物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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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清湯與寡水（五）
清歡現在是誓死要把抱大腿的任務進行到底 。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 ，蟠龍大帝早就起身了 ，她被安安穩穩放在被窩里，昨夜睡得很舒服 ，龍涎香環抱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 ，清歡伸了個懶腰，在床上滾來滾去 ，難得的活潑。
直到一聲輕笑傳來 。她警覺地抬起頭 ，見是蟠龍大帝，這才喵嗚一聲從床上奔過去 ，也不長眼看看離地面的距離 ，要不是蟠龍大帝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她可能要骨折 。
蟠龍大帝斂了笑容 ，懲罰似的點她濕漉漉的粉鼻頭：“不要命了是不是 ，那么高也敢跳，也不瞧瞧你自己多么點兒？ ”還沒他手掌大，膽子倒是不小。
清歡示弱地喵嗚兩聲 ，舔了舔蟠龍大帝的手指 。他單手抱著她 ，外頭桌上香噴噴新鮮的羊乳已經準備好了，蟠龍大帝從未養過貓 ，這伙食什么的都是富公公準備的 。
清歡也是餓了 ，但在喝奶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左右看了看，貓窩旁邊不遠處有個砂盆 ，是放在殿外的 ，畢竟殿內是蟠龍大帝安寢的地方，她從蟠龍大帝身上跳下去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奔到了砂盆旁邊 ，想上廁所又不好意思 。
蟠龍大帝一時沒弄懂她想干嘛，看著她姿勢擺好了卻又僵持不動 ，這才莞爾：“朕不看你 。”
說完轉過身去。
清歡解決完生理問題 ，又踩著軟軟的小爪子奔到蟠龍大帝身邊，她不用自己蓋貓砂，自然有宮女伺候。可是她才剛上完廁所 ，蟠龍大帝很糾結到底要不要抱她 。半晌望著那雙金銀異色的大眼睛 ，還是屈服了，單手把她拎到懷里 。
清歡原本以為這就可以吃東西了 ，沒想到蟠龍大帝喪心病狂！竟然讓人拿來了溫熱的濕布巾給她擦屁股！
這人的潔癖太過分了！
反正她這貓身的清白是沒了 ，這導致清歡好一會兒都耷拉著耳朵心里不開心，把她擦完后蟠龍大帝就沒了那疙瘩 ，把羊乳朝她面前推了推。清歡頓時化憤怒為食欲 ，舔了起來 。
喝飽后就纏著蟠龍大帝玩，在他膝上滾來滾去 ，翻著肚皮花樣賣萌 。這世上很少有人能真正的討厭小動物 ，除了那些天生心理扭曲的變態以外，大多數人都是很喜歡小貓小狗的。尤其這貓兒長得特別出色 ，又特別乖巧聽話 。
蟠龍大帝也沒能逃脫這個意外 。事實上他也很訝異自己居然會這么喜歡這只小貓 ，原本打算養幾天，不喜歡了就丟給宮妃或是貓狗局，沒想到這貓兒格外和他胃口。“朕是不是得為你取個名字？ ”
清歡喵一聲 ，取不取都無所謂 ，反正她有名字 。
“嗯……這么白，就叫你小白？ ”
清歡渾身一僵 ，她剛剛養吉光的時候也叫吉光小白來著 。
“小雪？”
……不好聽。
蟠龍大帝竟然是個取名廢 ，清歡長見識了，她在心底偷笑 ，面上卻是端正坐著歪腦袋瞧蟠龍大帝 。歪脖拯救世界 ，喵星人這樣做簡直能融化宇宙！蟠龍大帝看著清歡這樣兒，也覺得她著實可愛 ，這些名字都配她不上 。于是伸指點她小嘴 ，見她張嘴來咬，卻并不用力 ，小犬齒磨著手指頭很是酥麻 ，又見她小臉圓圓眼睛圓圓就連身子都是圓圓的，便道：“朕以后叫你圓圓，可好？ ”
她能拒絕么？清歡在心里默默詢問 ，喵了一聲。圓圓就圓圓吧 ，總比小白小雪好。
“乖 。 ”任由她嘬著自己手指，蟠龍大帝單手用早膳 ，富公公在一旁一邊伺候一邊汗如雨下 ，陛下這是怎么了，竟然跟只小貓自說自話……
早膳用過后 ，蟠龍大帝要到御書房議事 ，見清歡眼巴巴望著自己，順便把她裝進了胸口 。清歡就扒在他腰帶上向外看。因為她夠乖 ，也不太愛叫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蟠龍大帝做事向來隨心所欲 ，帶貓進御書房這種事兒他第一次干 ，還挺開心的 。
但這議事的內容就無聊了 。清歡現在是只貓又不是皇帝，蟠龍大帝跟重臣說話時她就趴在他手邊，靈巧的尾巴來回搖動 ，偶爾搭在他袖口上。
玉璽舉起 ，清歡這才看見玉璽上印著“元狩”二字 。這當然不是蟠龍大帝的名字，而是他的年號 ，因為大多數皇帝一生只用一個年號 ，所以后人一般會用這個年號來代替皇帝名字 。
這次到這個世界來是個失誤，不僅身體上出現了偏差 ，就連這個世界清歡也只是了解了個大概 ，除了對狐妖跟書生的事兒比較清楚之外，其他幾乎一無所知 ，所以才在心里蟠龍大帝蟠龍大帝的叫了這么久。
唉 ，墨澤辦事不力，她得重重罰他才行 。
元狩帝許久不見清歡喵喵叫 ，以為她睡著了 ，結果低頭一瞧，人家正用小爪子踩墨汁，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從奏折上經過 ，留下數個可愛的梅花小腳印 。
再抬頭一看 ，大臣們都是瞧見了的，但誰都沒敢提醒。
元狩帝原以為自己會生氣 ，可是看著清歡無辜的圓眼睛 ，又看看那奏折，竟覺得梅花小腳印分外可愛 ，當下低笑道：“有你這爪印 ，朕要這玉璽何用？ ”說著，輕輕握住清歡的小爪子 ，沾了朱砂在本該蓋玉璽的地方稍稍一壓——一個漂亮且完成的梅花頓時印了上去 。
案前重臣嘴角抽搐：陛下咱們能靠譜點兒么？
清歡討好地舔了舔元狩帝的手指 ，他沾了墨來畫她，她就呆頭呆腦地站在書桌上 ，雪白的小貓臉頓時被畫成了花貓 ，元狩帝瞧她這副圓頭圓腦的呆樣，忍不住撲哧一笑 。
這可真是翻了天，誰瞧見過陛下這樣的笑？當下所有人都驚了 ，跟在元狩帝身邊二十幾年的富公公手里的拂塵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一臉癡呆。
清歡覺得墨汁沾在臉上不舒服，就伸手去撓 ，結果自然是越撓越花 ，最后渾身墨汁，已經不能看了 ，她氣憤地對著硯臺一照 ，啊啊啊，這還是那只雪白漂亮的小奶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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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清湯與寡水（六）
清湯與寡水（六）
小貓兒一臉的生無可戀，元狩帝越瞧越覺得好笑 ，半晌 ，把貓兒一把撈進懷里，也不在乎她身上的墨汁會弄臟自己的龍袍，笑道：“下次可還敢頑皮么？ ”
清歡內牛滿面 ，早知道就不踩爪子了 ，她純粹是為了好玩，哪里知道元狩帝心眼竟然這么小。
她喵嗚了一聲 ，還以為元狩帝這就算了 ，沒想到他居然繼續握著她的小爪爪蘸著墨水蓋章，前頭一排重臣看得嘴角直抽抽——皇上您敢不敢再胡鬧些？這 、這成何體統啊！
最后那一摞高的奏折蓋滿了清歡的梅花小爪印 ，她已經累得不行了 ，小白貓徹底成了花貓 。元狩帝把她提了起來，抱在懷里 ，擺駕回宮 。
熱氣騰騰 ，今天清歡有幸跟蟠龍大帝一起洗澡。
貓兒大多天生怕水，清歡也不例外 。她的四只爪子緊緊勾住元狩帝的衣服不肯下去 ，緊張兮兮的樣子分外好笑 。元狩帝把她的爪子扒開 ，見她實在是害怕，便命人給拿了個小木盆進來，然后將清歡放了進去。
小小一只貓兒趴在木盆里 ，也很乖巧 。
從來都是宮人伺候元狩帝沐浴梳洗 ，給別人服務元狩帝還是頭一回 。好幾次他控制不好力道扯疼了清歡的毛，她咪嗚咪嗚叫兩聲 ，乖乖趴在盆里不敢亂動。開玩笑 ，這要是打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一點都不想喝元狩帝的洗澡水！
周圍伺候的宮女們也都傻眼了，皇上這是做什么呢 ，居然跟只貓兒玩的這么開心？
元狩帝可不管宮女們在想什么 ，他現在對貓兒興趣正濃，所以樂意寵著她慣著她陪著她玩兒 ，小貓身上的皮毛十分光滑 ，遇了水后更是如同緞子一般在水中飄蕩，柔細的模樣叫人忍不住想要細細撫摸 。
墨汁很快便飄散開來 ，元狩帝又給清歡抹了胰子 ，小貓兒被洗的干干凈凈香噴噴，包在干凈的布巾里。
等到他自己也洗完了，宮女便把做成貓卷的清歡呈了過來 。元狩帝微笑的望著被裹在布巾里睜著一雙異色雙瞳四處張望的貓兒 ，接到懷里 ，點了點她的小腦袋：“這回洗干凈了，若是再不愛惜自己 ，朕就把你扔到墨汁里 。”
這威脅讓清歡渾身一抖 ，這人可真是太壞了。
她趕緊喵喵兩聲，討好地舔了舔元狩帝的手指 ，他溫熱修長的手抱著她給她擦著毛 ，布巾沁濕了就再換一條，直到清歡毛干了 ，元狩帝才想起自己。
貓窩很顯然已是形同虛設 ，清歡早早就被放到了龍床上 。就在她等元狩帝來就寢的時候，元狩帝卻過來捏了捏她的粉爪：“朕有事情 ，要一會兒再過來 ，乖乖地先睡，明白么？”
有事？什么事？清歡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咕嚕了一聲 ，元狩帝就認為她這是答應了 ，低頭點點她的鼻頭，旋身出去 ，還不忘留一個宮女在這照看著她 。
清歡趴在枕頭上 ，歪著腦袋想了會兒，趁著宮女不注意 ，偷偷跳下床 ，跟著元狩帝離去的方向奔去。
輾轉來到偏殿，聽到里頭柔媚的女子討好聲 ，她才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是在臨幸宮妃哦！清歡這惡趣味突然就上了來 ，她個兒小 ，又是晚上，肉墊踩在毯子上也沒什么聲音，便貼著墻根溜了進去 ，守夜的太監竟也沒有發覺 。
越是走近偏殿 ，女子嬌吟聲便越是清楚，那一聲聲的低吟嬌泣 ，一聲聲的皇上饒了臣妾 ，真真是媚到了骨子里，清歡是個女人都忍不住要渾身一抖 。不知道元狩帝會不會被這樣的尤物纏得精盡人亡。
她踩著貓步走近 ，大床上 ，顛鸞倒鳳自是不必多提，清歡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腦袋——非禮勿視 。
元狩帝還沒發泄出來呢 ，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一抹白影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看錯了嗎？圓圓那小家伙竟然跟到了這兒來？
他并不重欲，可也不習慣在臨幸宮妃時被一只貓偷窺 ，便以掌風揮下了簾幔 ，只是這被打擾的性致卻是回不來了，饒是麗妃這樣的絕色佳人如何婉轉承歡，元狩帝也沒了興趣 ，草草了事后便命人進來伺候 ，回去寢殿沐浴完畢，上床才發現小貓不知什么時候又回來了 ，趴在那兒睡得熱火朝天 ，不知今夕是何年 。
想起方才被打斷的性致，元狩帝好氣又好笑 ，這貓兒不過跟了他一天 ，就讓他嘗了這多種情緒，著實有趣。
看著清歡睡得正熟 ，元狩帝心情很不平衡 ，于是伸指捏了捏她肉嫩嫩的小爪子，用指尖劃進她的爪縫來回摩挲 ，還時不時擼擼細長的尾巴 。清歡被他擾得不厭其煩 ，想發脾氣吧，人家是皇帝，自己還要仰人鼻息過活 ，當下睜開水汪汪的瞳眸 ，嬌滴滴咪了兩聲，嗲聲嗲氣的把元狩帝的指頭舔了幾個來回 。
很明顯這副狗腿的模樣取悅到了他 ，元狩帝這才放過清歡 ，不過最后還彈了她一個腦瓜蹦兒：“這次就饒了你，下次再敢到處亂跑 ，看朕不打斷你的腿！ ”
清歡喵一聲 ，睡覺。
就這樣，很快的 ，清歡就在元狩帝身邊度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她再也沒打擾元狩帝臨幸妃子 ，每天就是吃飽了睡，睡夠了玩 ，每天無間斷十二個時辰花樣賣萌 ，誓要把元狩帝變成蟠龍第一貓奴 。
好在收獲頗豐，雖說元狩帝對她還沒到貓奴那么夸張，卻也相去不遠了 ，現在他對她完全沒了潔癖 ，都肯跟她用一個盤子一雙筷子吃飯了！
元狩帝這個人，天生涼薄 ，對待這樣的人 ，只是單純的女子無法走進他的內心，反而貓咪的這個身份給清歡帶來了很大的便捷。她可以任意出入皇宮 ，元狩帝還給她寫了塊御賜金牌 ，上面寫著她現在的名字圓圓，小牌子上還掛著個金色小鈴鐺 ，做工精細 ，一看便是價值連城。
真舍得啊 。
因為她是一只貓，永遠都不會背叛 ，也永遠不會多嘴 ，所以很多時候元狩帝有些煩惱都會無意識地在清歡面前說——當然，其實她根本就不想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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