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寶寶終于要洗心革面,做個有存稿的好孩子了QAQ,走過的兄弟姐們 ,求收藏。

再次改了一下。

這是永遠都在改第一章的寶寶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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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一下么么噠!!!西風烈日黃沙,從遠處的沙丘后轉出來兩個人,一個在穩步地走著 ,而另一個則孱弱地伏在前者的背上。

走路的人腳步很穩,絲毫不曾晃動,輕飄飄如沒有重量一般 ,腳下的黃沙連腳印都不曾留下。

咫尺天涯,眼看著還有很遠,但轉瞬間他們已到了近前 ,如同鬼魅,不類凡人 。

幸好當今世人最為崇尚仙道,下山游歷的仙門弟子也多了去 ,偶然有幾個人在外顯露仙跡也不至于嚇著人。唯一讓人奇怪的是 ,仙人竟也會如此孱弱地要人背著?

背著人的是個年輕道子,一身整整齊齊的月白色道袍,就連袍子的下擺都不曾沾上沙子 ,絲毫看不出走過這么長的路;頭發挽著個普通的道髻,只有鬢邊幾縷青絲垂下,平實的長眉 ,棕色的眸子,一派俊秀溫和卻又有幾分靦腆。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辨了辨風向 ,道:“沈兄,你知道怎么去勒馬鎮嗎?”

在他背上的沈中玉聽到這個,不由得失笑:“這里離勒馬鎮不遠了 ,多繞幾步就到了 。 ”怎么這么愛迷路呢?昆侖仙宗的弟子都是這樣可愛的嗎?他帶著幾分興味想道。

為了登臨絕頂,沈中玉不惜借徒弟叛變之時轉世重修,兩百年來多在散修之中打轉 ,想不到這次遇到的正道弟子竟這般有趣 ,看著性子呆愣率直,但偶爾卻很是機敏,一路之上給他添了無數樂子。

“嗯 。”張致和抿嘴應了一聲 ,再轉過一個沙丘,就一下子愣在原地,遠方一堆人跪在一只毛色赤紅的狐貍前下拜 ,而那只狐貍正咬著一個不停掙扎的小姑娘,在那小姑娘嫩生生的胳膊上咬出了道道血痕。

張致和見此,立刻一步上前 ,并指如劍,一道劍氣自指上發出,直接將那只狐貍掀翻在地 ,連腦殼都飛了,自然死的不能再死。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上前就問道:”貧道昆侖仙宗張致和敢問諸位……“他的話還沒有問完 ,就看到那些原來都跪在地上跟狐貍叩頭的大漢紛紛站了起來 ,拿起彎刀圍了上來 。

張致和背著個人,不好動手,只得小心翼翼地左右環視 ,道:“你們要干什么?! ”

領頭的大漢怒道:“你竟敢傷了仙娘娘的異獸,你該死!”說罷,他就一刀砍過來 。張致和腰平平地向后一彎 ,卻是鐵橋鞍馬的路子,避過刀刃,然后一翻身 ,凌空躍起,一腳踢在那個大漢的手上,彎刀落地 ,手骨盡斷。張致和看了看四周,已經無人再敢圍上來,身影一搖 ,運行步法就竄了出去 ,轉眼就消失在風沙之中。

等走得遠了,躲在一個沙丘后面,張致和才把背上的人放下 ,自己擦了擦汗,說道:“沈前輩,你說這是什么回事?”

“好了 ,我說過讓你別喊前輩就是了 。 ”沈中玉道,”只看這事,像是野神作祟 ,至于其他尚未得知。“

“是,沈兄,那我們就跟著他們?”

“這個自然。 ”沈中玉看了張致和一眼 ,一眼就看出張致和是非常想要管這事,只是怕自己不喜罷了,這輩子總在正道中 ,遇到這樣的事不好不管 。

“好。”張致和聽到這個一下子眉開眼笑 ,將沈中玉重新背上,遠遠地跟著那一行人走。

他們遠遠地跟著那一行人走到一個小鎮鎮外,遠遠地看著人進去了 。才走到鎮子跟前 ,張致和抬頭看到樹在鎮外的石碑,上面刻著三個大字”勒馬鎮“,不由得喜道: ”沈兄 ,我們到勒馬鎮了。“本來還以為要到不知哪里再轉一圈才能到這來,想不到全不費功夫。

“王不留行思退步,行人到此勒馬回 。 ”伏在他背上的沈中玉用低沉喑啞的聲調念出一句 ,然后道:”這里只怕有些古怪,你小心些。“

“好。”張致和應道,走在石板鋪的路上打量著兩邊的建筑 ,皆是用泥混合石頭建成,看著十分古樸堅固,路面十分干凈 ,不見一絲垃圾 ,他走在路上,只聽到踩在沙子咯吱咯吱的聲音,連人聲都聽不到 ,更別說人影了 。

兩人自然不會想著鎮上的人都去睡午覺了,心里奇怪 。沈中玉暗地里感受了一下,感受不到鎮上有死氣陰氣彌漫的情況 ,但是人呢?

這時候,張致和看到路邊有個老婦在紡紗,松了一口氣 ,上前打了個稽首就問: ”老人家好,敢問附近可有客店?“

那個老婦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 ,還是沒有說話,指了指路的盡頭,然后就又低下頭去 ,也不說話 ,也不工作。

張致和忽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丑得讓人嫌棄,今天遇到兩個人都像見鬼一樣看自己,他還想再問一問 ,卻見到那個老婦連連擺手,收起東西,就往門里鉆 ,把人關在外面。

張致和收起想要敲門的手,皺眉想到,這都什么事兒?!

街上很安靜 ,也很干凈,沒有一絲風,順著路走的張致和走到一處小廣場 ,然后就抬頭去找客店酒旗的張致和被天上亮閃閃的太陽晃得幾乎看不清,低頭瞇了瞇眼睛 。

透過一旁的窗戶,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眉眼如畫的小姑娘就這樣一下子就撞進了張致和的眼睛里。

張致和呆愣著眨了眨眼 ,覺得有些失禮 ,剛要道歉。一個同樣一身黑衣的老婦就過來拉上了窗簾,將二人隔絕在外面 。

張致和愣了一下,在外面還是拱了拱手 ,清清喉嚨,大聲說道:”貧道失禮了。“然后轉身離開。

到底還是找了家客店,竟是在一個巷子進去第一間 ,進門看到店家是個忠厚漢子,雖然不多話,但很快就談妥了價錢 ,訂了兩間房 。

上到房間里,張致和將沈中玉輕輕放到床上,掀開褲腿 ,查看了一下他左小腿上的傷口:金紅二色的神紋在沈中玉的小腿上游走不定,向內侵蝕出碗口大的洞,洞里深可見骨 ,卻不曾冒血 ,也不聞腐臭,反而有檀香燃燒時的香氣。

沈中玉一直以來都是用全身法力去將神紋壓制在腿部,免得蔓延上去 ,將自己全身骨肉腐蝕殆盡。

看了兩眼,沈中玉就不想再看了,把褲腿放下去 ,說了句:“這神真小氣,都隕落上百年了 。我進去取個清心琉璃燈都不行。”

張致和想到之前撿到沈中玉時的情景,像地龍翻身一樣 ,本來藏風聚氣的深山古廟,風水被改了就不說,連廟都被拆了大半 ,就算那個廟神死了,估計也要氣活過來吧。

拆廟的那個人從山上滾了下來,剛好被下山修行的張致和撿到 。無量天尊 ,張致和以為號靜山道人的沈中玉會如傳聞一般是個道德君子 ,確實也是君子,只是私底下的脾氣卻有些惡劣,好戲謔 ,好談笑,還愛戲弄人 。

想到這里,他有些兒想笑 ,但是想到畢竟是前輩,還是忍住了,說道: ”沈前輩 ,你覺得這里是什么回事?有些兒不對勁。”

“說說。”沈中玉屈起手指,敲了敲床板道 。

“早前,我們救了人 ,那些人不喜反懼,甚至要殺了我們,這是其一;剛才入鎮來看 ,不但不見商旅往來 ,路上連人都不多見,雖說偏僻之地,但是不至于連小孩子都要關在家里面的 ,這是其二。這地兒不對勁。 ”

沈中玉聽完之后,豎起一根手指,道:“還有兩點 ,狐貍生性狡詐膽小,若果用些野兔 、野雞也就罷了;但是食人,還要是活人 ,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是其三;今日,我看那只狐貍 ,體型臃腫,毛皮光滑,看著很有些養尊處優 ,這是其四 。”

“那就是有人養著的 ,還要吃人。”張致和聽到這里,臉色凝重地說道,“這是什么邪魔?! ”

“還不知道。”

張致和在屋中轉了兩個圈 ,道:“在兩百年前的魔劫之中,花神娘娘高陵雪就是隕落在此地,血滲碧泉 ,化為金玉,難道是高陵雪的殘魂?“

聽張致和說起高陵雪,沈中玉覺得一陣恍惚 ,想起當初的花神娘娘高陵雪,邪道四魔中唯一的女子,出手狠辣 ,不留余地 。

花神娘娘這個稱號來自于花神宮,直到兩百年后的現在,花神宮也還是魔道中的大門派。花神宮的修行方式 ,在沈中玉看來 ,頗為節儉。這是一個女多男少的門派,根本大法就叫做《大極樂花神不老寶典》,修煉方式大抵是通過雙休的方式來吸取人體精元 ,然后不滅的魂魄則會被煉成護法倀鬼,吸干了之后的肉體就會被扔去養花,花神宮的十里桃林就是這樣來的 ,真是一點都不浪費 。

而花神娘娘的豐功偉績就是用桃花迷神大陣,一次就吸干了三個化神修士,其中一個就是昆侖仙宗的玄非真人 ,還將他們的元神煉成了護法倀鬼。魔劫之中,殺人者人恒殺之,而高陵雪卻是個非常張揚的人 ,別出心裁地弄了一次直播,將這三個化神修士在陣中縱情的丑態完全地通傳天下。

她很快就為這樣的張揚付出了代價,躲在東海潮音洞里久不出世的水月老尼通過研究這些丑態畢露的場景找到了高陵雪的破綻 ,一戰見功 ,一個拈花指點死了張狂至極的花神娘娘 。

雖然沈中玉也不知道那個老尼姑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去仔細研究,額米豆腐 。

念頭轉回來,沈中玉繼續說:“當日為了防止高陵雪奪舍重生 ,不知多少大德仙真在這里招魂念經,恨不得掘地三尺,最后都只是發現花神身化金玉的事實 ,這才離開。而在附近的勒馬鎮上的凡人則通過掘金采玉富了起來。”

張致和抿了抿嘴,說道:“高陵雪一生作惡,死了反而做了件好事 。 ”

沈中玉暗地撇了撇嘴 ,我上輩子做的好事可盛大多了,死前還炸了大半個九幽魔宗,別以為我不知道到現在還有正道修士認為這是天誅之日。

張致和想到一個大魔頭不大可能會再次出現 ,心里稍安,起來就開窗,窗外燥熱的風裹著粗糲的沙子吹進來 ,撲了張致和一臉。

從窗戶看下去 ,剛好是客店的后院,店家的女兒正在井旁洗澡,水正順著她光滑微黑的后輩滑落 ,嚇得他趕緊把窗又關上 。關窗之時,他仿佛還聽到一聲嬌笑,更覺得尷尬了。

沈中玉看到他這般樣子 ,也不由得奇怪,問道:“這是怎么了? ”

張致和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說 ,卻聽到有人走上樓梯時發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音。那聲音去到房門前停下,然后就是敲門聲 。

張致和把著門,問:“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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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門外傳來一把極柔和的女聲,道:“好教客人得知 ,適逢仙娘娘誕辰 ,今夜店內不開火,我們都要去廟里參拜。“

“哦?”張致和聞言,回頭和沈中玉對視了一眼 ,兩人聽到仙娘娘這三字,都不由得提起了心,這看著既像是家仙 ,又像是野神的稱號之后究竟會是什么?是不是就是這玩意兒導致小鎮出現這樣詭異的情況呢?

張致和有心去查探一番,就問:“這樣子,不知道仙娘娘廟可允許外人參拜? ”

“仙娘娘慈悲為懷 ,如何不允。且廟里有飯食分送,客人正好用了回來 。”

他又看了一眼沈中玉,沈中玉向他一點頭 ,表示贊同,然后他才答道:”好,有請帶路了。“

一出去 ,就看到門外站著個嫵媚笑著的女子 ,剛好是適才那個在后院里洗澡的姑娘,長得不算頂好看,但是一雙好眉毛 ,不描不畫,宛如天成,再加上臉頰上的一對笑渦 ,顯得極有風情,她笑著貼過來,薄薄紗衣下兩團豐滿顫顫而動。

張致和見此 ,趕緊避過了行禮道:“現在便去嗎? ”

那女子也不害羞,按住胸部說:“現在去剛好 。”然后她想了想問道,“里面的那位客人呢?”

張致和想到沈前輩雖然是金丹宗師 ,但是不良于行,確實危險了些,但也不能露怯 ,就道:“他不愛出門 ,我帶飯回來給他就好了 。 ”

“嗯。”女子無可無不可地應了。

張致和一下去,看到店家一家子穿得亮麗整齊,正要關店出門 。那個臉相忠厚的店主看到張致和也來了 ,一臉神往之色地跟張致和道:“仙娘娘向來靈驗,客人有福了。”

張致和心里存疑,含糊應了一聲 ,就跟著他們一道出去。

從客店出來,往巷口走去,張致和看到從兩旁的屋子里出來的人都是衣著鮮艷亮麗 ,婦女攜手,男子也是相視而笑,甚至邊走路邊開始了歌舞 ,但這樣熱鬧的場面卻不見一個孩童,連看著小于十六七歲的少年男女都看不到 。

難道這個仙娘娘還只準已經成婚的人才能去參拜?張致和心里有些奇怪,這樣的小神竟這般挑揀信徒 ,也不怕隕落。

突然耳邊傳來喧鬧之聲 ,仔細一聽是女子的哭泣和男子的喝罵交織而成的,他轉過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衣的小姑娘被人從屋子里扯出來,已經被扯出了大半個身。

旁邊的人笑嘻嘻地看著 ,張致和卻覺得一陣憤怒,這分明是強搶民女?!再定睛一看,竟是今日遇到的那個小姑娘 ,不由得想到,難道這和今天殺的狐貍有關 。

想到這里,他剛要上前攔阻 ,就被在旁的店家一家子攔下,說道:“小姑娘長大了,要去領受仙娘娘的恩典。那人是她父親 ,不會害她的。 ”

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尚未成婚,難道是人牲?!張致和心里不由怒氣勃發 。神道修行依靠信眾、香火,修行十分艱難 ,因此不少野神、邪神為了快速提高修為 ,便要信眾獻上人牲作為血食,這些邪神 、野神向來都是仙門弟子必除的對象。

他想了想,再問一次:“你們說仙娘娘的恩典是什么意思?”神靈撫育一地 ,調理水土,如果隨便殺了,折損功德不說 ,神靈隕落還可能導致一地水土凋零,所以弒神必須三思后行。

店家的妻子向張致和大膽地送了個秋波,微微一笑 ,笑得頗為風騷,說道:“恩典自然是恩典,我們現在去領的不都是仙娘娘的恩典嗎?”

張致和看了看路上的人 ,想道,大概還沒有神靈這么瘋狂,一次過殺掉這么多信眾 。但是 ,因為今日之事 ,很難說那個野神不會殺雞儆猴 。

他再看卻見到拉著女子的那幾個大漢正是今日見到過的,想到這個鎮的詭異之處,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看了看在場擁擠的人群,若在此地動起手來,我雖然不懼 ,但只怕作了殺孽的同時還探尋不到什么,這樣子可就糟了。

旁邊的店家看到張致和這般深思的樣子,就道:“你放心吧 ,仙娘娘慈悲為懷,不會傷了那個女孩子的,反而要賜給她大大的快活。你不信 ,跟著來就是了 。

張致和正有此意,他又看了看那女子。那女子還是瑟縮著側過頭,不愿看人。張致和疑惑更甚 ,這女子好像對于前程有些了解 ,也有些抵觸,但不像是害怕,那大概是不會丟命的?

跟著人進到廟內 ,撲鼻而來的先是熏人欲吐的熏香味,張致和慢慢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室內的布置:

廟宇里面并不狹小 ,像是一個大肚小口的大布袋一樣,人一進來就由那些身穿彩衣、一身金飾的巫女安排去跪坐下來 。

現在里面擠滿了人,只留下中央的一處空地。四角則安放著大概是黃金制造 ,鑲嵌著大量珠寶的火盆,燃燒著堆成小山一樣的香料和木柴,香煙繚繞 ,裊裊上升。

這樣一個小鎮如此供奉一個神靈,張致和心內雖然不甚贊同,但也知道有些野神雖然不至傷人 ,但確實嚴苛 ,搖了搖頭不說話,慢慢地順著人流在廟里面繞了一圈 。

屋內共有九根柱子,雕龍繪鳳 ,都貼著薄薄的金箔,殿中的神臺四周圍著低垂的簾幕,神像在簾幕后面看不清楚 ,只依稀看到是個窈窕女子的模樣。神靈以母神之名來傳道也很正常,張致和一邊打量,一邊想要擠到前面去。

人群圍著的那處空地 ,跪坐著剛才的那個女孩,這時候她換了一身輕薄的彩衣,脂粉未施 ,一頭黑亮的長發披著腦后,垂到地上 。她微微仰著頭,嘴邊噙著盈盈的笑 ,顯得十分嬌媚輕浮 ,和剛才看到的清純樣子完全不一樣。

和她同樣打扮,只是把頭發挽起來的幾個女子在忙碌著梳理她的長發,描畫她的妝容 ,一邊的矮桌上放著一套赤金首飾:從發釵到項鏈都有,還有胭脂水粉等。四周跪坐的人看她梳妝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 ,一邊匍匐在地上齊聲感謝仙娘娘的恩典 。

張致和卻覺得有些奇怪,剛才那個女子完全是個凡人,但現在看上去卻有些不同 ,她的氣質變了,但又說不清是什么 。他見過巫女,感覺這不是巫女的氣質。

而此時在客店之內的沈中玉忽然間從心里就冒出一股火氣 ,把本來好好放著的被子一把掀翻在地,連帶把自己也摔在地上,然后覺得左腿上的傷口尤為疼了起來 ,仿佛疼得撕心裂肺 ,疼得他恨不得殺盡天下人,疼得他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了一聲低吼。

他一揮手 ,一邊的木床碎成木屑,見到這個,嘿嘿笑了一聲 ,想到,若本座不曾尸解,何至如此?我要這方圓十里都為本座血食 。

到底他守了兩百多年的戒律還是有些用的 ,一下子就頑固地冒出來,喋喋不休地重復道:“知其雄,守其雌 ,行無為…… ”仿佛心頭流過冰雪水,將心中的無明業火稍稍壓了下去。

沈中玉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捶了捶疼得厲害的傷腿 ,恨得只罵自己不爭氣 ,道:“我昔日能急流勇退,就絕不會走回舊路!想這些沒出息的事干甚! ”

這般想了想,沈中玉從袖囊里取出他拼了老命取得的清心琉璃燈 ,燈火在琉璃蓮花燈盞中微微晃動,成如意狀,仿佛屋內光明皆聚于燈火之中 ,卻明亮而不刺目,取“一亮能破千年暗,一智能破千載愚”之意。

燈光照耀下 ,心魔漸退,沈中玉盤腿坐好,心道 ,不對,雖然我已入心動期,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態 ,莫非是有什么人要算計我?他忙掐算一番 ,順帶幫張致和也算一算,卻發現,自己沒事 ,但張致和那個傻小子倒是有事了 。

考慮到除了張致和之外,估計也找不到另一個人愿意背著自己到朔方去,沈中玉拎起自己的靜山劍就爬出了房門 ,可憐他全身法力都在壓制神紋,連御劍飛行都做不到,只好拄著劍像拄拐杖那樣一歪一扭地往神廟走去。

而在神廟里的張致和看著那個女子梳妝完 ,站起來盈盈地行了一個禮,皮膚像牛乳一樣白,嘴唇像血染得一樣紅 ,沉重的金飾墜著黑亮的頭發,美得令人畏懼,衣服輕薄 ,眼神好些的人都仿佛能透過衣服看到衣服下的起伏;她的眼神里含著哀傷與嫵媚 ,腰肢擺擺,像蛇那樣軟,就這樣一步一步想張致和走過來。

張致和皺眉凝神地看著她 ,想要辨認她身上審美而魅惑的氣質,好像有點兒妖氣,但也有神靈的香火氣息 ,這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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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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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改了一下第三章的寶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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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一下么么噠!興許是這個女子給張致和的感覺太奇怪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然后就看到她更有壓迫感地壓過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 ,像獵人看著獵物 ,又像母親看著孩子。

四周的巫女見此,嘿笑著投入了周邊的人的懷抱,開始了一夜的享樂 ,或男或女,或夫或子,顛倒天倫 ,把臂同歡,疊股而交。

張致和眼角掃到這荒唐的一幕,心里一凝 ,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這是什么野神?!

那個女子看到張致和直視自己,微微一笑 ,慧黠得意,嘴唇鮮紅,卻露出了潔白而鋒利的牙齒 ,長而鋒利的獠牙在燭火下閃著光 ,仿佛帶著血 。

張致和看到鋒利的獠牙,妖物?這個野神是妖物?如果是妖物的話,那就是附身?真是作死!一個凡女如何受得了妖物附身?

轉眼 ,女子已近前,仰頭向張致和噴出一股粉紅色的煙霧。張致和向旁一翻身避過,手上已然握住了佩劍沉璧 ,無論這是妖物還是野神,今天我就除了她!

那個女子還是笑盈盈地看著張致和,眼神憂傷又深情 ,向后弓著腰,慢慢地跪下去。

廣袖像鳥的羽翼,又像流水一般緩緩散開 ,飽滿的胸部在張致和的劍下起伏 。

她笑了,慧黠,天真而多情 ,眼波流轉 ,仿佛在說,往我心上刺下去,而我甘之如飴 。

張致和更是憤怒 ,妖物可恨,竟然拿人命來威脅我?!這還是個凡人,雖然被附身了 ,但只要妖物離開,她就會沒事。但如果他一劍刺下去,不僅妖物會沒命 ,連這個被附身的凡女也會沒命。

但總有法子的,很多妖物附身人體,偽托家仙 ,為了對付這些連凡人都不放過的家仙,各大仙門都研究了應對的法子 。

例如,昆侖仙宗的劍意襲魂 ,張致和收劍回身 ,在劍上如撫琴一般連撥,“錚、錚 、錚”,靈力混合著清越的劍鳴 ,如水波一般擴散開來。

昆侖仙宗中有一位元神真人杜秋娘,能做到化劍為絲,以劍絲為弦 ,一曲《滿堂勢》,內含劍意,在修真界中赫赫有名 ,號慧劍無弦。

張致和當然做不到如杜秋娘那樣,不過雖然只是普通的彈撥,在場瘋狂交合的人聽到這一聲劍鳴都忍不住停下動作 ,愣愣地看著在中央對峙的兩人 。

那個女子聽到,卻露出痛苦之色,哀婉地看了張致和一眼 ,露出了畏懼、驚嘆與崇拜的神色 ,仿佛在問你居然這般待我,但動作毫不含糊,腰一扭 ,翻身躍起,長長的廣袖灌滿靈力、如鞭子一般向張致和打來。

眾人驚嘆于女子曼妙的身材,張致和卻暗暗松了口氣 ,有用就好,架劍擋住廣袖的來襲,粘住長袖之后劍身一轉 ,劍鋒一變想要把這袖子削下來。

女子收回廣袖,往梁間一點,身影拔高 ,如黃鵠高舉,孤鴻縹緲,但她的動作卻并沒有這么優美無害:

飄逸的廣袖 、柔順的長發、嬌嫩的手臂、修長的大腿……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她的武器 ,凌空就向張致和出了十三招 ,每一招結合了體術和靈力,每一下打實了都足夠將在下面招架的年輕道子斬成兩半 。

靈力控制不及,逸散而出 ,也將四周圍觀的人刮得處處血痕,血花隨著激蕩的靈氣而在室內飛濺,渲染出淡淡的血腥味 ,混合了馥郁的熏香,竟有幾分甜膩惑人。

女子飄然下地,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玉指上沾染的血花 ,早先染紅的長指甲,略有幾分彎曲,似是野獸染血的利爪 ,但她臉上得意的笑容尚未完全綻放卻已轉為驚愕,因為情勢已變。

為了不傷害這個凡人的軀體,張致和只能招架 ,但也不是蠢人 。

張致和劍勢一變 ,劍身微微抖動,演化出道道殘影,鋪疊出萬道劍影 ,劍影越疊越厚,如人上山,越上越高 ,到了唯有天在上的山巔,就似瀑布飛泉,一瀉而下 ,劍勢如銀河落九天,傾瀉在女子身上。

此劍名爭流,昆侖仙宗位于昆侖高地之上 ,雖然四季皆有冰雪封禁,但在春天冰消雪融之時,就算萬古冰川也是多情流淚 ,融化的雪水裹挾著冰塊 、砂石奔涌而下 ,遠望如天河泄地,近聽如兵馬沖陣,張致和少時習劍 ,于朝陽峰上抱劍觀山,悟得此劍。

沉璧劍意本來就是至陽至剛,諸邪辟易 ,這被妖物附身的女子如何承受得了,嗚咽一聲,就跪伏在地 。但她腰背彎曲如滿拉的雕弓 ,四肢伏地,手指抓著地面,嗚咽作聲 ,雙目露出幽綠的兇光,就如雖然受傷但仍兇狠的野獸 。

張致和見爭流不曾把妖物逼出來,也不氣餒 ,收劍回身 ,重新在劍上一撥,劍鳴聲聲,女子原本兇狠的目光卻轉為凄婉 ,凄凄慘慘地看向了圍觀的諸人。

而在場的看到女子如此哀求,心中的不忍竟克服了他們對仙師的敬畏,也全然忘記了身上的傷口是誰人帶來的 ,翻身站起,衣衫不整地就要去奪張致和的劍。

張致和一皺眉,大行不顧細謹 ,靈力震蕩,索性把在場的人都震暈了 。

女子有些驚訝地看著張致和的做法,張致和卻只是把面前的肉體踢開 ,橫劍直視,一邊彈著劍身,一邊步步向前 ,冷聲道: ”孽畜 ,出來!“

她終于開口了,聲音沙啞含混,卻帶著風情 ,說道:“狠心的練氣士,妾身在此積累香火不易,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出來!”這一句暗含法力 ,仿佛要直接把她逼出來。

女子淚落如珠,給人的感覺卻是天地同悲,連躺在地上的人都仿佛從心底里感覺到了那種難言的悲慟 ,皺眉哼叫起來 。

張致和心如鐵石,袖中滑出一道靈符,無風自起 ,手掐法決,靈符在空中自行爆裂,九陽召星符 ,內含星力 ,至陽至剛,對于妖邪之類殺伐甚深,而今凌空自爆 ,只為震魂。

那女子躲閃不及,愕然愣在原地,一道爪尾俱全的青色魂魄從女子頂門飄出 ,剛一出來,它驚恐地吱吱一聲,就要下地逃跑。

就在此時 ,沉璧劍起,一劍既出,如美玉沉水 ,月映寒江,在昏暗的神殿中劃過一道鋒銳 、明亮卻如流水一般輕盈、流暢的亮光,刺入妖魂 ,靈力灌注 ,劍氣炸開,妖魂剎時如煙花一般在劍光下四散 。

張致和收劍回鞘,有些訝然 ,這么快就完了?

卻在此時,風吹動了屋檐下的鈴鐺,旗幡 ,呼嘯而入,吹開了籠罩在神臺四周的帷幕,卻沒有吹散屋內甜膩的香味 ,反而更加馥郁撩人、聞之欲醉。

四周火盆里的火焰反而騰地躥起老高,由明亮的黃色轉向幽幽的青色,裊繞的香煙如龍蛇游動 ,在空中游過來纏上人的身體,仿佛男女燕婉一般,和他們口舌相交 ,而那些本來健壯的男子卻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變得蒼老 、枯癟 ,但他們似無所覺,反而哭喊著挽留無情拋棄他們的煙霧。

張致和似有所覺地看向神臺,簾幕飄起 ,露出了神臺上的神像,那也是一個年輕女子,美艷、嫵媚而慈悲 ,卻帶著一點狐相,雖然沒有耳上的絨毛,或者臉上的尖鼻子 ,但張致和就是感覺到這神像后面是一只殘忍而狡猾的畜生在玩味地打量著自己 。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看到那個神像隱約露出了一個高傲、驕矜而殘忍的笑容,像神靈那樣高傲 ,仿佛在看螻蟻一般殘忍,但又像孩童找到新的玩具一樣天真喜悅。

在下一刻,他就沉醉在安寧的沉眠里。

沈中玉一瘸一拐地感到廟門之時 ,正好看到已然完全失去意識的張致和被神域吞入的情景 ,不知為何無名火起,心魔更盛,強忍著口中腥甜 ,一運氣劈開妖氛,沖上前與張致和一道落入神域之中 。

神域雖小,但是在跌落的過程中卻是不有控制 ,沈中玉眼睜睜地看著張致和被旋風裹起,轉向遠處,心里更怒 。等到落地之后 ,他一踏腳,忽然間感覺腳踏實地的滋味實在太過美妙,神域之中皆是心念所化 ,而他的意志堅韌強大,豈是輕易讓人左右,在神域之中自然是全盛之時。

他抬頭看到透過熾熱明亮 ,不帶一絲風的沙漠上的藍天 ,看到神域真相中的凄風慘雨,冷冷一笑,不過是一個邪神 ,真是好大的狗膽。掐指一算,他就算出了張致和落在何處,抬步去尋 ,卻是縮地成寸,一步千里,袍袖飄飛 ,瀟灑之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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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他醒了 ,在茫茫黃沙間。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覺得無比的干渴,喉嚨像煙熏火燎過一般 ,想要喝水 ,甚至他看著自己手臂上搏動的血管,想象里面流動著的甘美的血液,他想要咬開自己的血管 ,喝自己的血,嘗嘗會是什么味道。

但他最終還是按捺下來了,他知道如果失血的話就更走不了 ,將寬大的袖子打了個結,改成更方便行動的窄袖,將衣服拉上去連腦袋一起裹住 ,擋住天空上的熾熱的太陽 。

他穿著一身長袍,看著也是精致,若果在城內也能換一些錢 ,但這是沙漠,這里什么也沒有,連潛藏在沙里蜇人的蝎子 、咬人的毒蛇都沒有。

抬頭遠望 ,燥熱的風吹過 ,像是帶走他身上最后一點水分,他覺得嗓子火辣辣的,有點癢 ,想咳嗽一下,但一張嘴,卻感到喉嚨發緊的痛。

遠遠看去 ,在東方的天邊有一點綠意,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是眼花或者海市蜃樓,只是想到去到那里就好了 ,那里就有水喝了 。

一步,再一步,汗液滴在衣服里 ,卻被他小心翼翼地舔干,雖然又咸又澀,但也稍稍緩解了喉嚨的刺痛。

一步 ,兩步 ,三步……走不動便爬,爬得累了就趴著歇一歇,遠方的一抹綠卻成了他眼中跳動的火焰 ,勾引著他不懈地走過去。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一兩個時辰,一兩天 ,日不落,月不出,天長明 ,映入他眼中終于不是茫茫黃沙,而是蔥郁跳動的綠色 。

綠色拱衛著的一汪碧水已經滿得要溢出來了,竟延伸到了沙地的邊緣。他連滾帶爬地向湖邊前進 ,他覺得自己是在跑,但和爬沒有什么差別。

終于蹭到湖邊,剛想要栽進水去 ,滿飲一湖 ,卻忽然被人抓住了肩膀,傳來一聲“張致和! ”

這聲音似遠似近,如雷鳴一般在他的耳中炸響 ,他心中不由得一陣顫動,張致和是誰,我要喝水!他掙扎了一下 ,又要栽進水里面 。

來人提著他的脖子把他從湖邊拖開,強硬地將他壓在自己懷里,說道:“你很渴嗎?你是什么人?怎么會短短一段時間就渴成這樣?”

他悶頭埋在來人絲滑的綢子衣服里 ,絲綢的質感滑順涼快,讓他忍不住咬了一口,洇濕了來人的衣服 ,他見到濕痕,一下子就心疼得忍不住去舔 。

來人將他緊緊抱在懷里,苦笑著看他咬著自己的衣服 ,一邊拍著他的背 ,一邊說道:“你聽我說,聽我說。結乳歸壺,采金歸礦 ,似守非守,欲動不動,元神得一 ,還精補腦……“

短短幾句卻暗含法力,如舌綻春雷,蘇醒天下一般 ,他顯然是聽進去了,扭動了幾下就平靜下來,乖巧地睡在來人懷里。

沈中玉調整了一下坐姿 ,盤腿坐著,看著在自己懷里已入定境,幾乎是睡了過去的張致和 ,忍不住想到 ,嘖嘖,想不到他就是入了幻境也是這么乖,還以為要拳打腳踢幾次才能制服他;完全想不到 ,張致和爬完這么“長”的路之后身心俱疲,如何還有力氣打架 。

等張致和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別人的懷里 ,咬著別人的袖子,嚇得他差點又昏了過去,他活了四十年就沒有做過這事 ,后來辨認出這是沈兄的明紫鑲邊綢緞袍子,安心了些,但又忍不住想著又該被他戲弄一番了。

張致和拉了拉沈中玉的袖子示意自己醒了 ,臉色微紅,默不作聲地從他懷里爬起來,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恭敬道了一聲: ”沈先生。“

沈中玉看著他這般恭敬的樣子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喚我沈先生?”

“弟子早有師承,卻得先生愛護 ,得蒙教訓,獲益良多,自然要稱一句先生 。”

沈中玉見到他這般恭謹樣子 ,心里再想不到會這樣,我救他除了是有幾分真的想要為他好之外,更多的還是想到沒有這人 ,不良于行的自己該如何到朔方去。想不到就這樣得了他這般恭敬對待,這樣好騙還真是純良呀。

雖然想法亂七八糟,卻不妨礙沈中玉起來過去將張致和本來就因為活動而散亂的道髻摸成個雞窩 ,還說了一聲:“乖 。 ”

“嗯。”張致和悶悶地應了一聲,正冠整衣,然后才發現沈中玉居然是站在自己面前的 ,不由得訝然一聲道:”先生 ,你的腿沒事了?“

沈中玉起來隨意地伸了個懶腰,蹬了蹬腿,踏了踏腳 ,說道:“此是神域,心念所化。 ”

張致和一愣,道:“竟也是個幻境? ”他現在雖然再沒有感覺到干渴 ,他再次內省心靈,試圖找出心靈被蒙蔽之處,但過了良久 ,熱風掛著臉上燙熱的感覺是真的,昔才頭發披散打在他臉上的感覺是真的,粗糙的沙礫的感覺也是真的 ,竟是一個幻境?

他睜開眼看到沈中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俯下身挑眉說道:“我說過這是幻境嗎?你要不要給自己捅一刀,試下真假 ,嗯?”

張致和嚇得向后跌了跌 ,口中唯唯道:“請先生教誨 。”卻暗道,沈先生未免長得太好看了,身長八尺 ,容貌昳麗,鳳眼修眉,嘴唇薄紅 ,好看得唬人一跳。

沈中玉坐下來,仿佛絲毫不在意地上粗糲的沙礫,如作水月觀音狀蓮花跌坐 ,一手扶膝,一手捧清凈琉璃燈,說道:“你要說這是幻境 ,其實也沒錯。不過,針對眼耳口鼻觸的所謂幻境,不過是迷魂小道 。只有 ,從心化之 ,從意入手,才是根本大法 。簡單來說,信則有 ,不信則無。 ”

“我信嗎?“張致和喃喃說道,心里忍不住辯駁,我怎會信這樣的邪神?!他抬頭看著沈中玉手上光輝躍動的清凈琉璃燈 ,諸如沈先生這樣看透其根本大法才能算得上信或不信嗎?

沈中玉饒有興味地看著他一臉像雷劈過一樣的表情,也不解釋,問道:“好了 ,與我說說究竟發生什么事了。我來到時候,只見到那個小廟里躺著一地的人 。”

“是。”張致和將剛發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說到“女子流淚仿佛萬物同悲 ”的時候 ,沈中玉作了個打斷的手勢,問:“你說,該女涕泣 ,則如烏云壓頂、草木經秋一般?”

張致和回想了一下 ,說道:“我確實這樣想的,看到她哭,我仿佛像是自己從心底里都感到那種悲痛。”

“嗯“ ,沈中玉一挑眉,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問道: ”小姑娘好看嗎?“

張致和不假思索地坦率答道:“好看 ,但也很可憐 。只怕她要大病一場了。”話語中是掩不住的同情。

沈中玉有些無力地看著他,心里卻隱隱多了分贊賞,和他在一塊 ,倒真的不怕有犯戒的可能,那些老禿驢總說些風動幡動,眼前這人真的是唯心不動 ,擺了擺手,讓他繼續說下去 。

等他說完之后,沈中玉托腮就問:”你覺得她很厲害嗎?“

“嗯? ”張致和剛要開言說“當然” ,隨后又陷入了沉思 ,我如何知道她很厲害,因為之前那場打斗嗎?所以我就認為這是一個成了氣候的邪神,相信她神威如獄?這就是信了嗎?

“信神如神在 ,神在何處?”沈中玉再次問道。

若她真的成了氣候,又怎么會只用神域來影響我的心靈?為何不直接調動神域里的天地法則來直接轟殺我呢?

張致和一陣恍惚,仿佛聽到了電閃雷鳴之聲 ,看到神域誕生初期的景象:信徒拜服在地,奉上香火,虔誠心念混合著香火繚繞 ,以香火為陽、心念為陰,領地為實,意念為虛 ,于陰陽虛實中開辟出一處昏暗的領域,直到朦朧青光亮起,顯現出神域中央的巍峨宮殿 ,看著建筑竟與外面的小廟有些相似 ,只是建筑要華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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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就在張致和默想神域開辟的景象 ,卻忽然聽到耳邊傳來女子嬌斥搏斗之聲,恍惚了一下,張致和回過神來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

只見天上有兩個女子在斗法 ,雖然距離甚遠,但在他眼中卻是無比清晰,一個身穿素色云裳 ,手執桃枝,騰挪變化輕盈裊娜,手上花枝輕輕搖動 ,仿佛在起舞一般,雖看不清相貌,但看這窈窕身影就讓人不自覺地想象出這是一個絕代佳人。

而與之對戰的卻是一個穿著緇衣布鞋 、枯癟如平凡老婦一般的女尼 ,一手執拂塵 ,一手掐指如拈花,舉重若輕地運用起佛門的各路大神通,向女子打去。

女子行動間飄落桃花朵朵 ,演化十里桃林,桑中衛女、上宮陳娥,世上各種凄美哀婉、至情至性的故事在桃林中輪番上演 ,□□之道,必使動情方可動欲,不然只是如媚藥 、媚香一般的迷魂小道 ,如何算得上開宗立派的大神通 。

但老尼身上緊緊貼著一層薄而堅韌的青光,任何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在她心中掠過,卻似是水過無痕、鴻雁無跡 。

“人生到處何所似 ,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

既入空門 ,四大皆空 ,諸多悲歡離合也不過是雪鴻泥爪一般罷了。

陣法一變,十里桃林變成了籬外野桃,四口之家 、春種夏收 、秋收冬藏 ,養生送死,平凡喜樂;然后急轉直下,時逢兇年 ,赤地千里,兵戈既起,生民流離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豈不悲哉!

吉日良辰 ,登龍問鼎,志得意滿,自以為天下在手 ,轉眼間卻是功業未成而身死 ,有恨難贖;窮途末路,山河飄零,國破家亡 ,無力回天,焉得不恨!

“春草暮兮秋風驚,秋風罷兮春草生 。綺羅畢兮池館盡 ,琴瑟滅兮丘壟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飲恨而吞聲。 ”

仿佛有千萬人、不知男女,無論老幼 ,更無貴賤之分,都在低泣、呼喊”可恨,可恨!“

天邊夕陽頹頹 ,照得平沙萬里,一片血紅,便是張致和站在遠處 ,仍不自覺落下淚來 ,感到那發自內心的大悲痛,感覺到那千萬年以來眾生內心的遺憾傷悲……

這時候,光明自心中起 ,一點清凈 、悲憫、充滿光明與喜樂之意在心中誕生、并得心神滋養而壯大,驅散了無盡的憂傷與悲憤,仿佛白蓮在心底緩緩開放 。

張致和看向對陣的老尼 ,只見她身坐白蓮臺,拈花而笑,見此 ,他心中自生喜樂,隱隱有幾分明悟沈中玉所說的“從心化之,從意入手 ,方是根本大法”這話是什么意思了。

張致和吸了口氣,不由得想到了當日沈中玉所說的話,這便是高陵雪和水月神尼的戰斗場面 ,他想到其中一個可能性 ,高陵雪奪舍重生,不由得感到一陣眩暈。

但隨即他就堅定道心,暗道便是高陵雪又如何 ,已經孱弱到只能以幻景嚇人的魔頭也要畏懼嗎?

若這般,我學劍何用?!便是只能螳臂當車,也要斬她一斬 ,方不負我胸中所學 。

張致和想法一變,將重重顧慮畏懼按下,劍意勃發 ,在如此堅定信念與滔天劍意的影響下,神域竟像鏡子一般片片碎裂,在破碎的邊隙中 ,張致和仿佛看到了一道仿佛高陵雪的窈窕身影。

他一下子就紅了眼,呼吸也粗重起來,眼前出現了他斬殺高陵雪奪舍之軀后為師父稱贊 ,為同門崇拜的情景 ,仿佛只要一劍斬出就會一舉揚名天下知。

卻說,沈中玉看著張致和在原地愣了愣,然后就問道:“若說這里都是心念所化 ,那么我在這里認為自己是化神修士,那我就是化神修士了嗎?那我豈不是一劍斬死這個邪神? ”

沈中玉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化神修士是怎么樣殺人的嗎?”

“口含天憲 ,代天行罰?”

“那你知道為何能做到這點嗎?別說化神,你已是筑基修士,下一步就是如我一般鑄就金丹 ,就說你知道金丹期是什么回事嗎?“

“我,不知道,請先生教誨! ”

沈中玉負手按劍 ,冷冷地說了句:“張致和是怎么樣的,我還不知道,但你的前程 ,我卻很清楚 ,道路已偏,不過是死路一條!”

張致和,或者說那個妖物 ,聽到這個,一偏頭,一扭胯 ,雙手捧心,露出一個嫵媚入骨的笑容,啞著聲音 ,說道:“先生是怎么知道我的?”

沈中玉見到他這般作態,卻皺眉道:“露出原相來,莫裝著這樣子 ,教我惡心 。 ”那個傻小子從來不會這樣來惡心我,光風霽月,靦腆微笑 ,可要順眼多了。

他從善如流 ,如真正的張致和一般恭謹行禮,溫和帶笑道:“你怎知他不是這樣的呢?他在你眼中始終溫和有禮嗎?我看未必。始終道心不動嗎?我看也未必 。“

他走了兩步,卻似是女子姍姍而來 ,裙不輕搖,帶著幾分張狂嬌媚的笑,道:”你就真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沈中玉眼中雖帶著冷意 ,嘴角卻噙著笑,仿佛在看笑話一般,正在他說得高興的時候 ,伸出一指,遙遙向他身側點了點 。

他一愣,尚未說話 ,卻忽然間像鏡子一般片片裂開,又似煙塵,點點散去 ,而卻在他身側十尺外 ,空間強烈震蕩波動,仿佛海浪滔天,洗星浸月 ,又似蛟龍行洪 、一瀉千里,劍意爭流!

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在劍勢沖擊之下自虛空中跌出,如野獸一般四肢著地 ,剛想穩住身形,卻最終只能孱弱地伏在地上連連吐血,但轉眼就因為身上的變化而驚叫 ,如瀑青絲漸化白發,柔嫩的雙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白骨。

而隨著女子尖叫,就是整個神域的大破碎 ,虛空之中地水火風混合翻滾、黃沙翻滾,殘陽如血的景象像是名畫被水潑了一樣漸漸散開、模糊,最后現出神域的真相 ,不似正常神域的祥和寧靜 ,而是昏暗陰沉 、凄風苦雨,山洪暴發、風沙肆虐、地震火山等等此起彼伏,天災人禍一同爆發 ,而信徒在災難中哭訴 、祈求卻始終得不到回應,最終只能發出最狠毒的詛咒,詛咒神 ,詛咒天!

這時候,沈中玉動了,人劍合一 ,靜山劍起,世人但知靜山道人年少沖動,遂將佩劍取名為“靜山” ,意為靜若岳峙,以此自警,卻不知道靜若岳峙之前還有一句“動若風雷 ”。

這一劍是如此的驚艷 ,觸之不見影 ,視之不見光,迅若飛電奔雷,過目而不及閉 ,一抹淡淡的影子似慢實快地過去了,直到站在虛空之中地水火風上才爆發出其威力,竟將在劇烈翻滾的地水火風斬成兩半 ,地水火風如煙花般四散,漸漸平息下來 。

沈中玉露出身影,向隨后的張致和說道:“沒事吧。”

“先生費心 ,弟子無事,只是虛空開辟地水火風,就如此簡單?”張致和有些不敢相信虛空開辟產生的劇烈波動竟如此容易就被平息。

“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神域 ,自然就是這般簡單 。 ”沈中玉看著在地上躺尸的女子,嫌棄而刻薄地說了句。

“上不得臺面? ”張致和聽到這句刻薄卻一針見血的話,忍不住想笑 ,但又想到這樣不好 ,趕緊收斂回來。

“不然你以為呢?“沈中玉看到那個女子動了動,說道:”我知道他是一個性命可托的人 。“竟還在回答之前的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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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躺在地上的女子咳嗽著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半是骷顱,半是美女的臉 ,驚怒交加地看著張致和,連聲道:“你竟然!你怎會!”這句話說出仿佛像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竟又昏倒下去 ,不再動彈。

張致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承你惦記,我確實看穿了 。 ”哼 ,竟敢誘使我去傷沈先生,真是大膽妖孽!

在他昔才一劍之中,雖然內火起伏不定 ,外魔蠢蠢欲動 ,但是精純的劍意自心海中一起,就將功利心斬去、將榮辱心斬去、將生死心斬去,知行合一 ,唯一劍而已。

劍意之下,張致和內心無比清明地看到所謂高陵雪的幻影竟是沈中玉,并隨著沈中玉的指示一劍斬出 ,將這只一直隱藏在后的妖孽斬了出來。

張致和不再理會那只躺尸的妖孽,問沈中玉道:“沈先生,敢問這只妖物是什么東西?“

“你以為她是什么?”沈中玉心情甚好 ,看著張致和認真討教的樣子洗了洗眼,更是好為人師 。

“我初時以為是邪神,但她卻像妖物家仙那樣附身人體 ,而展現的手段又有些像是魔道的路數 。”

“魔道的路數?說說。 ”沈中玉露出一抹帶著促狹的笑,道。

“就是陰陽和合吸人精血的路數 。”張致和淡然說道,本來覺得并沒有什么 ,但看到沈中玉眼中的戲謔 ,不知為何也覺得局促起來,大概是沈先生平時就太愛開人玩笑了。

沈中玉一邊看著倒伏在地上仿佛已是個死人的女子,其手肘以下竟都成了森森白骨 ,看著更是磣人,一邊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答道:“你這樣說也可以 ,她就是個未化形的小妖 、不曾成靈的神明與高陵雪一點殘存的精神結合起來的怪物,我也不知道說這是什么東西了。”

話音剛落,地上的女子一下子就動了 ,像是受傷之后拼命的野獸一般一躍而起向沈中玉撲去,沈中玉架劍一攔,然后劍身一轉如清風拂云 ,慘白的指骨在劍上一抓,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

骨劍交擊,擦出一溜的火花 ,那個女子像瘋了一樣要抓下沈中玉的臉皮 ,沈中玉也毫不留情地用劍去削她的指頭,轉瞬間他們已經過了上百招。

最后,沈中玉忍無可忍地劍身一轉就將她甩了出去 ,一看,劍身上竟被磨出了一道道的白痕。

被甩到遠處之后,她抬起頭來 ,竟不再是剛才那張半枯半榮 、可畏可怕的臉,而是清新秀美,不施脂粉 ,盡得風流,看著二人,哭訴道:“上仙慈悲 ,竟然不愿能容妾身一條生路 。“

張致和說道: ”沈先生早說了,你前路已絕,不若早早自我了解 ,說不定下輩子會大徹大悟、突飛猛進、白日飛升。“

沈中玉看到他一臉嚴肅地催人去死 ,悶笑著咳嗽了一下,道:“不必再和她多說。”

卻見眼前的女子,緩緩站了起來 ,抿了抿鬢邊的秀發,又問道:“兩位郎君真是薄情人,就不能容妾身一條生路嗎?”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 ,災難始終此起彼伏的神域瞬間靜止下來,桃林自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芽 、舒展、成材,轉眼間已經是十里桃花 ,美不勝收 。

但在桃花美麗的背后,卻是原來還成型、尚在咒罵不休的信徒精魂剎那間如煙花一般爆炸散開,點點流光灑落 ,滋養出桃花灼灼。

“妾身在此立身百年,雖也做過些錯事,但這小鎮若不是有妾身一力保存 ,只怕早就埋進風沙里了。再說 ,妾身這般做都是為了上進二字,畢竟方圓百里再沒有一人能夠給妾身依托,妾身若不厲害些 ,只怕,只怕,早就被人糟踐了 。 ”

仿佛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她說話的聲音 ,這聲音似男似女,似在縹緲的遠方傳來,又似近在心底響起……

走過漠漠平沙 ,漫漫長路,見到綠洲有湖,湖中有人 ,那是一個女子的背影,清澈的水珠滾動在蜜色的皮膚上,她站起來了 ,柔軟的腰 ,圓潤的臀,想要看清楚一些,想看到她轉過身來 ,向你款款地笑 。

但她偏沒有這樣做,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薄紗裹上,裹得只剩下一雙明亮的眼睛 ,捧著盛滿了沙棗酒的陶罐,殷勤地送上,這是在水中晾了半天的酒 ,喝上去第一口是涼的,第二口卻是火一樣的辣。

她搖擺著腰肢,跳起了祭神的舞蹈 ,既妖嬈又神圣,最后輕盈跪下,柔軟的腰肢向后彎著 ,仰著頭 ,像最美的貢品等待來人揭開她的面紗,明亮的眼睛里燃著火,親愛的朋友呀 ,你為何不留下來?!

來人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無言拒絕,欣賞她如欣賞一幅畫 ,看著一朵花,雖然塵沙滿面,汗滴如漿 ,卻始終不曾接過熏香的手帕,沒有喝過一滴酒。

在這樣的拒絕下,她從嬌羞到羞惱 ,憤怒地命令身邊的衛士鞭打他們,□□他們 。但他們依舊不曾退卻,最后她驚慌地發現自己如泡沫一般消散了。

泡沫散開 ,景象一陣模糊 ,轉瞬間已是換了人間。

船上是搖搖的燈,船下是溶溶的月,燈月交輝 ,搖晃的水面似是天女織成的錦緞在微風的拂動下漾起縐紋 。

不知從哪里開始,興許是風將天闕的仙樂吹送下來,如珠玉落地一般的悅耳的歌聲響起 ,和星伴月,陸陸續續,琴瑟琵琶 、橫笛豎簫之聲響起 ,為其伴奏應和。

原是船頭上的女子在唱歌,她是這么美,和她的聲音一樣 ,秋水盈盈目,春山淡淡眉。她捧著心,看著眼前人 ,既不矯揉造作 ,也不故作清高,唱完最后一句,盈盈地行了一個禮 ,招呼著下人送上精心制作的佳肴美饌 。

博古架上是寶光內斂、不知何時何代的奇珍異寶,熏香用的香爐竟是赤銅煉成的寶爐,燒著價值千金的熏香 ,稍稍聞上一口,就可以感到全身功力稍有增進。

桌上放著靈禽異獸烹飪成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每道菜都靈氣盎然,仿佛只用一道就足夠人突破境界,還有延壽百載的仙果玉液。

仿佛只要在享用過這一場盛筵 ,就能去到仙道頂峰,何況還有一個她,在這里盈盈地看著你 。為什么不留下來 ,喝一杯酒 ,用一筷子菜?

她看著你,大大的眼睛里是無限的情意與憂傷,沉默卻勝過千言萬語。

但看著這一切的二人卻是世界上再鐵石心腸不過的人 ,沈中玉抱著劍看了這么久,終于向張致和做了一個手勢。

沈中玉像一個凡夫一樣撫了撫手中的靜山劍,然后氣勢凜然 ,人劍合一,經空而去,如殘虹劃破了昏暗的夜空 ,似是煙火炸亮了一個天地 。

隨后,張致和同樣亮劍,往地板上狠狠一捅 ,劍意爆發,地板如蛛網般裂開 。驚怒交加的女子也如煙花般散落,四周的珍寶、佳肴 、仙丹、靈藥在水面的波紋一樣散開 ,拉長 ,露出無邊無際的黑暗。

就連黑暗也像承受不住一樣在張致和的劍下片片碎裂,露出斑駁的亮光,散落的黑暗碎片化成一個個陰魔 ,不甘心地繞著張致和打轉,發出氣急敗壞的嘶吼,尖銳和嘶吼與怨毒的詛咒沖擊著張致和的耳膜 ,令他感到一陣眩暈,但他還是執劍不動,直到在亮光中化成灰燼 ,黑暗片片散去,清亮的白光同樣散盡,最后只有躍動著昏黃的燭火……

空間一陣波動后 ,如蛛網一樣碎裂,像瀑布一樣掉落了大量泥土砂石以及珠寶玉石在神廟的中央,把底下原來昏倒過去的人紛紛壓醒。

其中一個身穿彩衣、頭戴金釵的姑娘一醒過來 ,一抬頭就看到了神臺上神像的腦袋居然掉了下來 ,不由得驚叫出來 。

其他人聽到這聲驚叫,轉過身去,看到這神明隕落的一幕 ,不由得驚懼交加,跪在地上連連祈禱。

而在神廟外,張致和將不良于行的沈中玉背起 ,抬頭看看月掛中天,而晚上的沙漠涼風陣陣,雖然是仙道中人 ,寒暑不侵,但也感覺十分暢快,溜溜達達著向客店走去。

“先生 ,你沒事吧?”

“我腿痛 、手痛、全身都痛,來給我按按 。”

 ”那就是沒事了,你沒事就好。“

“嘖 ,說起來 ,我還真想喝酒了,等到了朔方城,除了這詛咒 ,我就帶你喝酒去。 ”

“好,說來我小時候偷師父的酒喝,醉了大半個月 。”

“你師父也喝酒?”

“師父還會自己釀酒 ,釀了酒就和云中君一起喝。 ”

清風悠悠,話語裊裊,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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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回到客店之后,沈中玉在床上一窩 ,從袖囊里就掏出了一個木頭,竟是那個斷了一截的神像的腦袋 。

張致和在旁,拉了個椅子坐下 ,見到這 ,奇怪道:“這東西對先生有用?”

“有用的很,承受過百年香火的陰沉木,陰陽調和 ,靈性已生,當初那匠人選得好料子,若不是被那小狐貍附身 ,真的生出個真神來也說不定。”沈中玉一邊打量著雕琢得栩栩如生,五官俱全的美人頭像。

張致和聽到這里,嘆了口氣 ,道:“勒馬鎮本來偏遠,四周又沒有仙門大城,若有神明庇佑 ,也能過得容易些,而今除了那邪神,以后他們可如何是好 。 ”

沈中玉聞言 ,抬頭看了他一眼 ,道:“聽你這般說,怎得不留情?”

“生民可憫,邪神當誅 。”

“若你再來一次 ,還要殺嗎? ”沈中玉瞇著眼看著他,口中問道。

“殺!”張致和答得斬釘截鐵。

“好”沈中玉贊賞地看了張致和一眼,只是眼神中隱隱帶著幾分憋屈 ,這般好心性,真是單純得很,真想把這白紙染黑 ,這想法一起,沈中玉便覺得兩顳騰騰地痛,往后一靠 ,閉著眼緩了緩,將心魔鎮壓下去 。

他睜眼看到張致和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轉個話題: ”來看這木頭 ,卻是做傀儡替身的好材料。“

“傀儡替身?先生打算用替身之法 ,移除詛咒?”

“嗯,我本來以為要去朔方才能見到這樣的好物。眼下就差一件鎮物,我就能移除詛咒了 。這么大塊木頭 ,我得先練練手。”沈中玉說著,手握銀光匕,在木上一轉 ,切出一塊木頭來,拿起估量了一下,就開始細細雕琢。

張致和在旁看了半日 ,說道:“先生不能用真火,這般雕琢未免麻煩,若先生不嫌棄 ,我能代勞 。 ”

沈中玉看了他一眼,道:“不行,你我氣息不同。要做替身 ,必須要氣息相同才可。再不成 ,也要氣息相融的 。除非,你要給我做道侶,氣息交融 ,否則不行。 ”

張致和聽到這個,道:“是我太莽撞了。若等我結成金丹,那就遠水不能濟近火 。”

“嗯?為何要結成金丹?”沈中玉聽到這個 ,有些奇怪地問道 。

“師父說了,在我結丹之前,不可與人結為道侶。 ”

“很……好 ,”沈中玉聽到這個,臉色古怪地問道,“你很樂意?”

“修行路上 ,離不開法侶財地。先生與我投契在前,又有活命之恩,提點之德在后 ,若先生不嫌棄 ,也是某之幸事 。 ”張致和一臉正經地答道。

沈中玉看著他誠摯正直的眼神,內心一陣無力,侶者 ,志同道合之人也,這個反應真是無比的坦蕩,卻更起了惡趣 ,道:“我說的道侶可是合藉雙休,行敦倫之事的人。”

“誒?!先生早些歇吧,今日我還不曾做功課 ,現在去補上,先告退了 。”張致和一下子站了起來,驚道。

沈中玉看了看天色 ,心想昆侖仙宗的人居然在大半夜還要做功課,只怕是害羞了吧,笑著揮手道:“你去吧。 ”

張致和聽到沈中玉語中的笑意 ,感覺臉上好像更燙了些 ,轉身就走,腿上似是踩了團棉花,心里卻窩了把火 。

沈中玉看著他忘了行禮 ,像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逃走,終于笑了出來,這傻小子真是太可愛了。

笑著笑著 ,他又忍不住深思,我也是修道多年,為何會這般喜歡逗他呢?細想下去 ,竟是我多年守戒的郁悶之氣都發泄在他身上了,所以我是尸解重修,但我心中卻一直有積郁之氣。甚至因為這郁氣 ,對張致和一個小輩產生了嫉妒之心 。

憑什么正道中人能一路坦蕩,憑什么修魔道就不能登臨絕頂,而是成為天魔煉法的資糧?!

修魔之苦 ,難以言說 ,天下皆敵,親緣寡薄,煢煢獨行 ,以魔制魔,常受七情起伏、陰火焚身之苦,但也無妨 ,而前路斷絕,才是真正的絕望。

若不是這樣的絕望,他也不至于選擇尸解轉世 ,千年苦修付諸流水。

沈中玉這般想著,心潮波動,心魔又起 ,同時在旁的清心琉璃燈大放光明,將心魔驅散 。沈中玉平靜下來,往后一躺 ,想道 ,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第二日,張致和一臉誠摯地來找沈中玉 ,認為沈中玉這樣開玩笑未免太過了云云,沈中玉整理心緒,知道自己心魔所在 ,也一臉嚴肅地回應道:“我口上無德,確實是造次了 。”

張致和見到他這樣坦誠回應,反覺羞愧 ,覺得自己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了,另起了個話題,說道:“此處偏遠 ,若無神明庇佑,難以自安,我想再封一個神明在此。”

沈中玉聽到這個 ,暗嘆昆侖仙宗積累豐厚 ,不愧是一方宗主,門中弟子連封神之事也能主持,但看他一臉平常的樣子 ,想了想,卻轉過彎來,上輩子魔門可從來不曾想過要封神 ,那些神靈天然克制魔道,自然是見一個就滅一個;這輩子又是散修,自然無從知道大宗門的行事。這般看來 ,這些大宗門都是通過封神來給自己養護水土 、調理靈氣 。

這般想著,他就問道:“可要什么材料?要準備什么儀式嗎? ”

“不需什么,只是要再尋一個開了靈智的靈物罷了。就是 ,恐怕要在這再耽擱一陣子。”

“無妨 。”沈中玉揚了揚手中的刻刀說道,“我正好練手。 ”說著,小刀在手中那小塊木頭旋刮轉磨 ,不過幾刀就刻出了一個衣冠小人 ,看著和沈中玉有幾分相似,但沈中玉看了看還是丟下了,總覺得有些不足。

張致和回到廟里面 ,看到尚有多人在此徹夜祈禱,亮出仙師身份,直接以勢壓人 ,聲明邪神所行魔道,非神靈正道,其罪當誅 ,然神靈雖死,仙門長存,諸君大可各安天命 ,回家守業 。

在場的人大概也是想要反對的,但看到在半空中盤旋飛舞的飛劍之后也就只能諾諾應聲,也有幾個虔誠信徒十分激動 ,掏出刀子就要沖上來和張致和拼命。

張致和見此 ,屈指一彈,靈氣震蕩,那幾個人就暈倒在地 ,然后他就索性將神靈積存下來的金銀財寶都分發下去給眾人作安家之財。

這樣一打一拉,終于把在場的人都打發走了,張致和抹了抹額上的虛汗 ,想道,這一通比小時候大清早起來練功還要辛苦些 。

等把人都打發走之后,張致和關上門 ,設了禁制,繞著神臺踏罡步斗,精神外放 ,如黃鵠高舉于天,如白龍潛游于淵,想要捕捉天地間的一點靈信 ,結合這里多年積累的香火重新煉就神箓以作封神憑依。

張致和的精神如登樓一般步步拔高 ,最終俯瞰全鎮,見其所結氣運乃是一只垂死的沙狐,精神在上一觸 ,終于觸及了一點靈信。張致和從袖囊里取出三柱清香,點燃了之后虔心默祝,受到感召的天地靈信浩蕩而來 ,穿街過巷如清風掠過,無人可見,也無人得覺 。

張致和攝出神臺上積累的香火之力 ,雙手結印,凝出道道靈符落在香火上,將氤氳如煙霧的香火之力收攏壓縮成指頭大小的神印 ,此地在西,綬帶為白色,印紐為蹲伏的老虎 ,以應西方白虎之象 。

手一招 ,感召而來成沙狐形態的靈信雖則畏懼印上的老虎,但仍不甘不愿地鉆入其中,與神印合二為一。

冥冥中 ,鎮民仿佛在耳邊聽到一聲虎嘯,然后路上行人就發現一時間砂石交加,但轉眼就天朗氣清 ,重歸平靜,有心說兩句,但剛開口卻感到一陣心悸 ,匆匆忙忙就往屋里走。

張致和見神印已成,將它往虛空中一拋,自然而然就落入不知名的虛空之處 ,回頭一看神臺,隱隱約約看到一頭正據案大嚼的吊睛白額大蟲,那大蟲見張致和在看自己 ,竟也停下來 ,向他點頭為禮 。

張致和回一拱手,他這次封神也是有心借助西天白虎之靈來鎮壓妖邪。畢竟神靈只要有香火,最容易就是死而復生 ,而今有這白虎神在此鎮壓,那只狐貍就再難有翻身之地。再說,白虎神雖是掌刑好武之神 ,卻也是正直,不怕會為惡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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