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水的遺珠閣

“救命啊!救……咳……”

濃烈的煙霧洶涌進屋子 ,就算努力屏息,喉嚨里也嗆得厲害,寧池魚咳嗽不止 ,抬頭看見窗外站著的人 ,連忙扯著嗓門喊:“云煙,我在這里! ”

平時一向頗為照顧她的云煙,此刻就在離她十步之遙的窗外 ,眼神冷漠,語氣冰涼:“抱歉郡主,卑職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 ,行什么事?池魚有點懵了,腦子很緩慢地想著這句話的意思,直到著火的房梁“轟”地一聲砸落下來 ,她才猛地一凜 。

奉命行事,就是要她死?

錯愕地睜大眼,池魚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可能!王爺不可能要殺我!你放我出去 ,我要見他! ”

云煙沒有任何反應,負手站在遠處,身影被火光漸漸掩蓋。外頭人不少 ,可沒有人救火 ,相反,倒是有人在潑油,火勢伴隨著滋啦啦的聲音越來越大。

屋子里空氣稀薄得令人窒息 ,池魚驚慌之中,還聽見兩聲貓叫 。

“喵!喵! ”

倒吸一口涼氣,她低頭 ,就見自己養的兩只貓蹭在她腿邊發抖,身上的毛都焦黃卷曲,顯然是被火燎到了 。

“落白!流花!”池魚紅了眼:“你倆蠢嗎?快跑啊!會被燒死的!”

一白一花的兩只小貓使勁蹭著她 ,“喵喵喵 ”地叫著,聲音凄厲,卻是都沒肯從窗口跳出去。流花的尾巴上的毛被燒焦了一塊兒 ,落白身上的毛也卷曲發黃,看起來可憐極了。

心口疼得厲害,池魚咬牙 ,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企圖在這房間里找尋一絲生機 。

門口已經被堵死,想出去是不可能了,身子被捆著 ,行動不是很方便,她只能腳尖蹭地借力,左肩在地上磨 ,一點點地往窗戶的方向靠。

好不容易離得近了,燃著火的紗簾突然就從房梁上掉了下來,燒著了她的衣裳 ,池魚急忙往地上滾動,兩只貓咪也凄厲地叫起來。

“別怕別怕!”勉強將身上的火壓滅,池魚裝作沒聞見自己的肉焦味 ,小聲安撫兩只小東西:“我送你們出去 。”

話剛落音,窗口上掛著的姻緣符也著了火落下來。剛剛才熄滅的火苗重新燒上了她的身子,驚得池魚連忙幾個翻滾 ,卻差點滾到那頭燒上來的火里。

“喵! ”落白和流花都慘叫不止 ,池魚看了看自己身上燒得歡的姻緣符,絕望之中罵出了聲:“勞什子的月老,扯的什么鬼姻緣!不幫我就罷 ,還要來燒我!心被天狗吃了吧!”

肌膚已經感受到了炙熱,呼吸也漸漸困難,池魚有些心疼地看著墻角里發抖的貓咪 ,不甘心地躺在地上睜大了眼 。

要……死了嗎?

火燒上了房梁,一片紅光。池魚恍惚地看著,感覺那片火好像突然光芒大盛。

是快死了的幻覺嗎?池魚茫然地看著 ,就見光里好像出現了個人 。

長長的白發足足有三丈,飄在身后,像一條白龍。大紅的袍子繡著精細的云紋 ,鋪天蓋地從天上罩下來,如巨大的屏障,映得那眉眼美得驚心動魄。從天而降帶下來的風 ,將她周圍的濃煙都吹散了 。

原來人死之前可以看見神仙啊?池魚苦笑 ,心想臨死能看見這么美的神仙,也算不虧了 。

然而下一瞬,自個兒就被他撈了起來 ,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灼熱盡消。

外頭的空氣清新無比,池魚無意識地喘息著 ,眼前一片空白,嗡鳴之聲不絕于耳,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漸漸看見了東西。

一襲暗紅的錦繡袍就在她眼前,池魚眨眨眼,低頭一看 ,卻發現這袍子沒有方才看見的那么寬大,尺寸很平常 。再抬頭,面前的人一頭白發及腰 ,隨意束在身后 ,也沒有三丈長。

剛剛,是她眼花了?

搖了搖頭,池魚很是感激地看向這人:“多謝恩公!”

恩公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語氣也不是很耐煩,順手扔給她落白和流花,冷聲道:“不必謝了。 ”

驚喜地接住兩只貓咪 ,看了看它們沒有大礙,池魚眼淚都下來了,一把就抱在了懷里:“太好了!”

“不過……”高興之后 ,池魚有點不解地看了一眼遠處還在燒著的遺珠閣:“恩公是怎么救我出來的?那么大的火 。 ”

“想見沈棄淮?”這人好像沒耐心回答她,只冷冷地問了一句。

頭皮一麻,池魚賠著笑點頭 ,她現在最想見的就是沈棄淮,想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那就別問了,跟我來 。”揮袖就走 ,這位恩人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 ,池魚也不敢多問,連忙跟上他,從王府無人的小路 ,繞去沈棄淮的悲憫閣。

悲憫閣的一切她都萬分熟悉,每次來這里,越過那三開的門扇 ,都能瞧見沈棄淮孤獨的背影。

然而這次不同,悲憫閣院門緊閉,里頭的沈棄淮 ,也并不孤獨 。

“不要…… ”余幼微衣裳都散了,卻還半推著沈棄淮,眉目間滿是春意:“你是池魚的未來夫君 ,我們怎能…… ”

沈棄淮將她抵在院子的石桌上,一雙眼似笑非笑:“我心屬你,還管別人做什么?”

“那也不能在這里……”余幼微臉紅得緊 ,攔不住他作怪的手 ,鶯啼不止:“王爺好壞……啊……府上是不是走水了? ”

“走水的是遺珠閣。”沈棄淮輕笑:“燒不到咱們這里來。等這火滅了,你就是我未來的王妃 。”

余幼微心里大喜,面兒上露出擔憂來:“池魚就算有錯 ,也不至于…… ”

“不至于?”沈棄淮嗤笑一聲:“她上次重傷于你,你都忘記了?”

“那也只是吃醋罷了 。 ”余幼微咬唇,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她也只是太愛您 ,不想您與我來往。”

“本王與誰來往,輪得到她來做主?”沈棄淮輕哼,張嘴就咬上她的脖子:“本王就是喜歡你 ,你說什么都沒用。寧池魚一死,本王立馬迎你過門 。 ”

“這……嗯……啊……別人會說閑話的,池魚也跟了您十年了。”

“與我何干?”沈棄淮深深地看著她:“誰擋我與你在一起 ,我便殺誰。 ”

這般情話,誰人不心動?余幼微總算是滿意了,任由他的手伸進自己的衣裳 ,不再抵抗 。兩人纏作一團 ,就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化為一體。興致高處,沈棄淮一聲聲叫著余幼微的名字 ,纏綿得很。

院墻外,池魚面無表情地聽著,心里的涼意蔓延到周身 ,凍得指尖生疼 。努力想呼吸,卻怎么也吸不進空氣。伸手捂住耳朵,那一聲聲纏綿悱惻的情話卻還是鉆進她的腦袋 ,疼得她忍不住低吼出聲:“啊…… ”

“你冷靜點!”

誰在說話,她聽不見,心里的涼意散開了 ,又有無數的怒火沖上來,激得她雙眼血紅,起身就想翻墻。

“站住!”白發扯住她的胳膊 ,低斥:“你想干什么? ”

“我想干什么?”池魚回頭 ,一雙眼滿是恨意:“我要殺了他們!”

她是真的想不到,一個時辰前還特意來與她共進晚膳的人,現在竟然會躲在這里與她所謂的手帕交歡好!那她算什么?十年來的殺人工具?任他玩弄的傻子?

是她傻啊 ,到死都不愿意相信他會舍得殺自己,而他呢?壓根沒有把她看在眼里!燒死她,就為了迎娶余幼微 ,那這十年來做什么一直騙她呢?早說明白不好嗎?!

“冷靜點吧 。 ”白發淡淡地道:“就算你沖進去,也打不過沈棄淮。”

瞳孔不甘心地縮緊,池魚瞪大眼看著他 ,伸手指著院子的方向:“那我就要這么眼睜睜地任由他們茍且?就活該被燒死在遺珠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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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憑空出現的男人

“他要燒死我啊! ”池魚崩潰了 ,蹲下身子抱著頭,又哭又笑:“我十歲借住這王府,和他一起長大 ,這么多年來一直真心真意地對他 ,他竟然要燒死我!”

許是她聲音大了些,院子里的動靜漸漸沒了,白發反應極快 ,立馬拎起一人兩貓,飛身而走。

“走哪里去?”池魚掙扎了兩下:“你放我去跟他對質!我倒是要問問,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

“閉嘴!”白發瞇了瞇眼:“不想死就聽我的!”

悲憤難平 ,池魚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裳,咬牙道:“就算我聽你的,又能如何?沈棄淮要我死 ,我在這京城就活不了! ”

那可是一手遮天的沈棄淮!他能在自己的王府里燒死她一次,就能殺她第二次第三次,她跑得掉嗎?離開王府 ,外頭仇人甚多,她活得下來嗎!

冷笑一聲,白發斜眼睨著她 ,表情很是不屑:“有我在 ,你怕個什么? ”

這語氣很是自信,聽得池魚愣了愣,抬頭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何方神圣?”

白發沉默了片刻 ,深黑的眼珠子一轉,吐了個名字出來:“沈故淵 。”

池魚皺眉:“沈氏皇族? ”

“算是吧 。”沈故淵尋了無人的院落將她放下,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袍子。

不知道為什么 ,池魚覺得這人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心虛,忍不住就懷疑起來:“我看過皇族族譜啊,怎么沒見過您的名字?”

沈故淵有點不耐煩:“你就不能允許沈氏一族有流落在外的皇子? ”

池魚看著他 ,呆呆搖頭:“沒聽說過。”

“那你馬上就會聽說了 。”沈故淵下巴微抬:“現在聽我的,跟在我身邊,我帶你出這王府 ,再讓你光明正大地回來。 ”

那怎么可能?池魚苦笑,蹲在地上摸落白的腦袋:“恩公有所不知,沈棄淮攝政已久 ,權勢滔天 ,我雖為郡主,但父王早死,滿門已滅 ,在他眼里不過是浮塵螻蟻,他想要我死,就絕對不會放過我。”

“別說那么多 。”沈故淵道:“我就問你一句話 ,你現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

最想做的?池魚咬牙:“那還用說?報仇!想讓那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那就行了。”沈故淵點頭:“我幫你。 ”

微微一愣,池魚有點意外地看著他:“恩公,咱們先前認識嗎? ”

“不認識 。”

“那您平白無故的 ,幫我做什么?”

“…… ”人心就是這么復雜,永遠不相信憑空而來的好意。

沈故淵想了想,道:“你若非要個理由 ,那就是我與這沈棄淮有仇。”

有仇?池魚認真思考一番,發現挺有道理的,沈棄淮畢竟只是鎮南王撿回來的養子 ,如今皇帝年幼 ,皇族血脈凋零,任由他一個外人掌控大權,的確是有不少皇族不滿 。

“問夠了嗎?”沈故淵轉身拂袖:“趁著夜色 ,趕緊跟我走! ”

想想自己身上也沒有能被騙的東西,再看看自己如今這絕望的處境,池魚望著他的背影 ,深吸一口氣,抱起貓就跟了上去。

……

悲憫王府的火燒了一個晚上才熄滅,沈棄淮一臉沉痛地站在遺珠閣的廢墟前 ,聲音哽咽:“池魚……怎么就沒了呢?”

“王爺節哀。”云煙站在他身后,為他披了件外裳:“誰也不曾料到遺珠閣會失火,卑職帶人救了一晚上 ,也沒能……卑職失職! ”

“也怪不得你 。”沈棄淮長嘆一口氣,秀氣的眉頭皺起來,望了望天:“是我沒有與她結為夫婦的緣分 ,這大概是天命……罷了罷了 ,你們將她尋出來,厚葬吧 。”

“是! ”

沈棄淮轉身,看了看前來慰問的朝中各大臣 ,笑得悲愴:“有勞各位走這一趟了,本王不太舒服,恐怕得休息幾日 ,朝中諸事,還望各位多擔待。”

“哪里哪里。”眾臣紛紛拱手行禮:“王爺節哀順變 。 ”

沈棄淮微微頷首,余光卻瞥見旁邊的徐宗正眉頭緊皺 ,于是問他:“徐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

“王爺府上發生如此悲痛之事,微臣本不該再叨擾王爺,但……”徐宗正拱手:“實在是發生了大事!”

“哦? ”沈棄淮神色嚴肅起來:“大人請講。”

“先皇有一幼弟流落在外已有十余載 ,王爺一直派人尋找無果。但昨晚,孝親王尋到了,并且已經送進宮中 ,核對無誤 。一眾親王都高興不已 ,一大早便進宮去向陛下給他討身份去了。”

臉色瞬間一變,沈棄淮皺眉:“找了十幾年都沒有找到,一夜之間找到了 ,他們就這般草率地認了? ”

說著,抬步就要走:“云煙備車,本王要進宮!”

眾人都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 ,沈棄淮也很快反應過來,緩和了神色道:“陛下年幼,幾位親王都年邁 ,難免被人蒙蔽,本王雖然悲痛,但也不能置如此大事于不顧。”

“王爺英明 。 ”徐宗正猶豫地道:“只是昨晚此事就已經敲定 ,那位皇子也已經入了皇族族譜,怕是沒有爭論的必要了。”

“什么?!”沈棄淮臉都白了:“怎么會這么快?也不來問本王一聲? ”

“昨晚您不是病了,昏迷不醒么?”徐宗正無奈地道:“宮里派了人來 ,府上卻說您人事不省 ,什么事也管不了。”

“…… ”那是因為他想裝作不知道遺珠閣走水,所以讓人搪塞的 。這下可好,竟然搪塞掉了這么大的事情!

胸口氣得起伏了一下 ,沈棄淮咬牙:“那本王也得進宮一趟! ”

籌備了這么多年的局,總不能被個突然尋回來的野種打亂!他顧不得別的了,上車就往宮里趕。

巍峨的玉清殿。

朝中四大親王 ,皆坐在這殿里哭得不能自已,年幼的皇帝坐在軟榻上,一雙眼盯著沈故淵看 ,也是淚眼朦朧 。

“在外十幾年,真是辛苦你了 。”孝親王感慨地看著他道:“皇弟生前就一直念叨你,說對不起你 ,一旦你回來,我們定要替他補償你。”

“無妨。 ”沈故淵道:“我不在意 。”

這幾個字說得親王們眼淚又上來了,幼主都忍不住奶聲奶氣地問他:“皇叔 ,你想住在哪里?想吃什么?朕都讓人去安排。”

“吃什么無所謂 ,我還不餓。 ”沈故淵抬了抬嘴角:“但是住的地方,我倒是有想法 。”

“哦?”孝親王連忙問:“你想住哪里? ”

殿門突然打開,外頭的太監通傳了一聲 ,沈棄淮就大步跨了進來。

就在這時,沈故淵很鎮定地側頭,對上他的眼睛 ,勾唇道:“我想住悲憫王府。”

眾人都是一愣,沈棄淮停下了步子 。

四目相對,沈棄淮終于知道為什么幾位皇叔這么快認親了。

沈氏一族有遺傳 ,嫡系男丁一滿十歲,須發盡白,藥石無轉。這人一頭白發通透不說 ,面容竟也與祠堂里掛著的太皇太后像相似八分,尤其這一雙眼睛,美得令人難忘 。

若無血緣 ,斷斷不可能這般相似。

心里知道 ,但他開口卻還是說:“身份還沒有徹查清楚,就想住我悲憫王府了?”

“棄淮。 ”孝親王伸手遞了東西給他:“你自己看,本王查了他三個月了 ,核對無誤,他就是當年在南巡時走丟的皇三子 。”

接過那疊東西,沈棄淮認真地看了許久 ,臉色不太好看地道:“王叔既然這么肯定,那晚輩也沒什么好說的 。不過,我悲憫王府昨晚走水 ,燒了遺珠閣,恐怕不宜接客。”

“無妨,隨意什么院子 ,能住就行。 ”沈故淵輕笑道:“只是房間得多備一間,我徒兒畢竟是個姑娘家 。 ”

“哦?”沈棄淮看他一眼:“還帶了徒弟?”

“那正好,本王本還擔心沒人照顧你 ,有徒弟在就是好事。 ”孝親王哈哈笑道:“昨晚就聽人說你帶著個姑娘進的宮 ,咱們暫時還沒能顧得上她,既然說到了,不如宣她進來行個禮。”

幼主點頭 ,太監通傳,沒一會兒外面就有人跨了進來 。

“民女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 ,給各位王爺請安,王爺們萬福。”

本還盯著沈故淵看呢,一聽這聲音 ,沈棄淮驚得猛回頭。看清那人面容之后,臉色慘白地后退了兩步,撞翻旁邊的茶杯 ,落在地上“啪 ”地一聲脆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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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回王府

“寧池魚!”

殿里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下頭跪著的女子緩緩抬頭 ,露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瀲滟泛光的眼里滿是不解:“喚我?”

對上她的眼睛,沈棄淮眉頭緊皺 ,驚疑不定,忍不住踏近一步,俯下身來看著她。

一身嫩黃裹粉束腰裙 ,衣襟繡花,肩上攏紗,挽臂輕薄繡紋。額間三點朱紅襯花鈿 ,絳唇豐盈,腮染微紅,長睫沾了濕露 。烏云髻上是梅花五簪 ,含羞帶怯三分端莊,天姿國色七分動人。

這哪里還是悲憫王府那個咋咋呼呼的寧池魚?!

錯愕片刻,沈棄淮冷靜下來 ,站直了身子笑道:“許是我認錯了人 ,這位姑娘與我府上的池魚郡主倒是有些相似。 ”

“是嗎?”挺直了脊梁,寧池魚努力笑得事不關己:“那可巧了,小女子閨名也作池魚 。”

身子一僵 ,沈棄淮瞇了瞇眼:“還真有這么巧的事情 。 ”

“也算是緣分了,她在悲憫王府嗎?小女子正好可以見見。”池魚笑著看進他的眼里:“說不定可以做個朋友。”

“…… ”盯著她看了許久,沈棄淮轉頭看向旁邊的各位親王:“這件事本王正好想進宮來稟 ,昨夜悲憫王府遺珠閣走水,池魚郡主……已經仙逝 。 ”

“啊?”孝親王同幾位王爺都驚了驚:“眼瞧著都要成親了,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

“天妒紅顏吧。 ”沈棄淮垂眸 ,長長地嘆了口氣,苦笑道:“本王如今也無心他事,朝中還須各位皇叔多擔待。”

“節哀順變 。”眾人紛紛安慰。

寧池魚跪在地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沈棄淮那張滿是悲痛的臉,只覺得自己身上的燒傷都在隱隱作痛,喉嚨微緊 ,仿佛又置身火場 ,差點呼吸不上來。

誰能知道她這一身錦繡衣裳下頭的身體有多傷!誰能知道她這冷靜的皮囊之中的心有多恨!恨不得立馬沖上去,撕了這張人皮!讓大家看看,這到底是個什么禽獸東西!

怒意翻涌 ,池魚抬起一只腳,差點就要直接站起來!

“傻孩子,沒讓你起身 ,你就一直跪著? ”一襲紅袍突然從旁出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有人伸手,溫柔地半抱著她將她扶起來站直。

池魚抬頭 ,就看見沈故淵一雙半闔的眼,清清楚楚地寫著四個字:不要亂動!

這是什么地方?有她犯上作亂的機會?外頭的禁衛又不是擺著好看的,沈棄淮也不是紙糊的 ,女人一生氣,怎么就容易扔了腦子呢?

有些不甘心地看著他,池魚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咬唇抓著他衣襟 ,半晌才低聲道:“都聽師父的。”

“那便來再給悲憫王爺行個禮 。”輕輕推了推她的后腰,沈故淵轉身,朝著沈棄淮道:“要麻煩王爺以后多照顧了。 ”

池魚攏著袖子 ,僵硬著身子朝沈棄淮作揖:“池魚不懂規矩,容易惹事,還請王爺以后多擔待。”

袖子里的手指節節發白 ,池魚低下頭,死死地盯著沈棄淮繡龍的鞋面 。

一定要,好好地 ,擔待她!

沈棄淮頷首,算是應了,目光落在面前這師徒二人身上 ,有些深沉 。

認親結束,沈棄淮帶著沈故淵和池魚就乘馬車回府,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 ,到了地方下車就叫來云煙 ,低聲問:“尸體找到了?”

云煙拱手:“找到了,身上還帶著信物,仵作也來確認過 ,應該沒有錯,已經收斂入棺了。 ”

微微一愣,沈棄淮下意識地回頭 ,正好看見池魚下了馬車,文靜地站在沈故淵身側,半垂著的睫毛很長 ,顯得分外乖巧。

果然不是同一個人嗎?可是,也未免太像了啊……

順著他的目光,云煙也看見了池魚和沈故淵 ,嚇得聲音都變了:“王爺?”

“這是王府的客人,你好生招待,莫要失了禮數 。”沈棄淮回神 ,皺眉道:“有什么話 ,等客人安頓好了再說。 ”

“……是。 ”

看著這熟悉的大門,池魚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著心里洶涌的怒意 ,手臂上的燒傷卻還是灼灼生疼 。

十年前,她也是這樣站在這王府門口,那時候這王府還叫恭親王府 ,沈棄淮一臉溫柔地站在恭親王身側,好奇地看著她。

七歲的小女孩兒,剛經歷滅門之痛 ,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戒備,抓著仆人的衣袖,怎么也不肯上前一步。

“別怕 。”他朝她伸出了手:“哥哥帶你去看后院池塘里的魚 ,好大一條,鮮紅色的,好不好?”

那只手溫柔極了 ,和他的眼睛一樣 ,充滿善意,讓她下意識地就伸出了手。

他是第一個朝她伸手的人,在她茫然無措 ,惶恐不安的時候,給了她一個令人安心的家。

而如今,這地方掛著悼念她的白幡 ,里頭燒焦皮肉的味道仍在,令她幾欲嘔吐 。

沈故淵斜眼掃著旁邊這人的模樣,眼神微動 ,抬步就往府里走:“悲憫王府倒是修得不錯。 ”

說是這么說,語氣卻分明帶著點不屑,垂眼掃著四周 ,仿佛這里的勾梁畫棟都入不得他的眼,只是勉強來住住罷了。

沈棄淮也瞧見了,當下心里就有些不悅 ,跟上來便問:“敢問殿下 ,流落在外這么長時間,都住在哪里啊?朝廷花了那么大的力氣,也未曾尋得你半絲蹤跡 。”

“說來話長 。”不耐煩地吐出這四個字 ,沈故淵嘴唇一合,沒有要再張開的意思,徑直往前走。

池魚回神 ,連忙跟上他的步子。

沈棄淮很尷尬,看了看沈故淵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想發作又有些顧忌 ,只能強忍了這口氣,拂袖道:“那如今就請二位將就一番,住在瑤池閣吧 。 ”

瑤池閣離悲憫閣有點遠 ,離遺珠閣倒是很近,有溫泉池塘,倒也算個舒服的地界兒。

“任憑王爺安排。”

沈故淵嘴上是這么說 ,但走進那瑤池閣 ,滿臉的嫌棄是蓋都蓋不住,一雙往四周掃了好幾圈,極為勉強地道:“就這兒吧 。”

沈棄淮氣得禮數都不想做了 ,拂袖就走!

他這府邸可是全京城除了皇宮之外最華麗的地方,竟然被個野種這么看不起?

云煙跟在后頭,朝他們行了禮就追上去安撫 ,然而沈棄淮那一串兒低咒聲還是隔老遠都聽得見。

池魚看得暗爽,等他們人都走得沒影了,扯著沈故淵的衣袖感激地道:“謝謝你給我出氣。 ”

“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沈故淵道:“我什么時候給你出氣了?”

“啥? ”池魚很疑惑:“您不是為了氣他給我出氣,才故意表現得這么嫌棄嗎?”

“跟你有什么關系,這地方本來就很差勁 。”翻了個優雅的白眼 ,沈故淵很是不悅地道:“什么亂七八糟的溫泉也敢冒充瑤池。 ”

池魚:“…… ”

認真地看了看四周,她有點哭笑不得:“您以前是不是住天上的啊?”

這么好的地方都入不了眼?

嫌棄地看她一眼,沈大爺沒有開口的欲望 ,一揮衣袖就進了房間 ,半躺在貴妃椅上,等著人來收拾這屋子。

“我睡隔壁房間,您晚上有事叫一聲就成 。”四處安頓妥當 ,池魚真像個徒弟似的,恭恭敬敬地半彎著腰站在沈故淵身邊道:“其余的丫鬟,我都打發去外院了 ,我也先回房…… ”

“站住。”沈故淵睜開了眼。

池魚老老實實地停下步子,乖巧地問:“您還有何吩咐?”

“外裳脫了 。 ”

哈?池魚下意識地往后一跳,雙手環胸 ,皺眉道:“什么意思?”

對于她這種反應,沈故淵很是不能理解,撐起身子坐直了 ,上下打量她兩眼,冷笑道:“在你和鏡子之間,我會選鏡子 。”

薄唇一啟 ,吐出來的話是又狠又毒 ,刺得池魚渾身難受,尷尬地放下了手。

也是哈,想要美人 ,人家自己照個鏡子就有了,也犯不著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咽了咽唾沫,池魚小心翼翼地問:“那……脫衣裳干什么? ”

“上藥 。”

不說還好 ,一說起來,她覺得渾身都疼,左右看了看 ,低聲問:“藥在哪兒?我自己來吧?”

“你背上全是燒傷,自個兒夠得著? ”沈故淵皺眉:“讓別的丫鬟來,你的身份就瞞不住。”

“那……”池魚臉有點紅:“那也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

“平時沒把自己當個女人 ,現在來說男女,不覺得好笑嗎? ”沈故淵翻了個白眼:“你想想剛開始我救你的時候你是個什么模樣?穿得跟府里的護衛似的,男不男女不女 ,怪不得沈棄淮不想娶你。”

這話說得狠 ,池魚眼眶瞬間就紅了,咬咬牙,緩緩解開了腰上的系扣 。

衣裳從肩上褪了一半 ,就粘著了還未處理的傷口,撕扯得一陣疼痛。燒傷的地方都一片血肉模糊,紅腫潰爛 ,血水將里衣浸透,外裳尚且扯不下來,更別說里衣了。

池魚疼得嘴唇發白 ,深吸一口氣,想長痛不如短痛,干脆咬牙一把扯了去!

然而 ,不等她用力,有人便伸過手來,雙指一彈就彈開了她兇惡的手 ,接過衣裳 ,很是輕柔地替她一點點褪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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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壓不住的棺材板

“你……”池魚臉紅了 ,很是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卻聽得這人開口道:“這一身皮肉不想要了,你就盡管動。 ”

微微一僵 ,池魚結結巴巴地道:“可…這…我……”

修長的手指沾了藥膏,抹在與衣衫粘連的血水上,沈故淵很專心 ,一手抹藥,一手輕輕扯著她的外裳。本以為要褪層皮才能脫下來的衣裳,竟然就這么順著他的力道 ,輕輕落在了地毯上 。

感覺到背上一松,池魚很驚訝,忍不住想回頭看:“這什么藥 ,這么有用?”

沈故淵皺眉:“問題別那么多 ,我的藥自然都是難得佳品,轉過去! ”

聽話地背朝著他,池魚這回不猶豫了 ,立馬將里衣的系扣也松開。

她是明白了,沈故淵不會害她,也不圖她什么 ,可能就是閑云野鶴得無聊了,想回來找沈棄淮奪權,順手搭救一下她這個陷入絕境的小可憐。

既然如此 ,那他說什么,就聽什么吧 。

清涼的藥膏涂上肌膚,瞬間將灼痛完全壓住 ,里衣慢慢褪掉,整個背露出來,池魚聽見了沈故淵不敢置信地吸氣聲 。

“女人的背 ,都長這么難看的?”

且不說這燒傷有多慘不忍睹了 ,在這燒傷之中,竟然還貫穿著七橫八縱的舊疤,和著那紅腫的幾大塊地方 ,沈故淵簡直覺得見了鬼了。

不,鬼都沒這么難看的!

“見笑。”池魚挺直背脊,有點不好意思:“我以前……經常受傷 ,其他地方還好,背上的藥總是上不好,傷口也就…… ”

“你丫鬟吃白飯的?”沈故淵皺眉:“藥都不能上?”

池魚抿唇:“我沒有丫鬟 ,遺珠閣一直是我一個人和落白流花住 。 ”

沈棄淮要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見不得光的,為防秘密走漏,她向來是獨來獨往。

沈故淵撇嘴 ,表情很是不屑,看了看她的背,伸手想撫上去 ,但頓了頓 ,又作罷,拿起藥膏給她上藥。

窗外有風刮過,窗戶輕輕響了響 ,池魚警覺地側頭,剛想動,就被沈故淵按住了手 。與此同時 ,背上涂藥的力道突然一重,疼得池魚“啊”了一聲。

“乖,別動。”沈故淵的聲音陡然溫柔:“忍著點兒 。 ”

話是這么說 ,可他力道卻半點沒輕,池魚疼得眼淚汪汪的,小聲問:“那我能喊嗎? ”

“可以 ,喊多大聲都沒關系。”沈故淵眼里起了點興味兒,斜眼掃著那窗臺,唇角微勾。

池魚不忍了 ,咬著自己的腰帶叫喚:“啊…嗯……疼…啊……”

這聲音透過窗戶傳出去 ,聽得外頭的人紅了臉,立馬飛檐走壁,回去稟告 。

“哦? ”沈棄淮翹腳坐在四爪龍紋雕花椅上 ,聽完暗衛的話,輕輕笑了一聲:“說是徒弟,原來是暖床的 ,那本王就放心了。”

“王爺。”云煙皺眉:“可那女子,的的確確和郡主一模一樣 。 ”

“天下之大,你還不許人有相同?”沈棄淮哼笑:“她不可能是寧池魚 ,衣著打扮尚且不論,寧池魚愛慕本王,死纏爛打多年 ,你見她對別的男子多看過一眼?”

云煙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遺珠閣的尸體還在棺材里 ,他親眼看著燒死的人 ,不可能復生 。更何況,寧池魚那般執拗剛硬癡情不悔的女子,絕不可能轉眼就忘記王爺 ,與別人貪歡。

“你們繼續盯著吧,有什么動靜都回來稟告。 ”沈棄淮起身,披上斗篷 ,有些懨懨地道:“本王先過去靈堂一趟 。”

“是。”

該做的禮數的還是要齊全,就算寧池魚是他殺的,就算他一直只是在利用她 ,但現在人死了,他作為她未成親的丈夫,怎么也要去悲痛一下。

只是……一看見那燒焦的廢墟四周飄著的白幡 ,沈棄淮瞇眼,還是覺得心里不太舒坦 。

“王爺,任務完成啦!很干凈利落 ,沒人發現我! ”

“王爺 ,您能幫我上個藥嗎?我夠不著。”

“王爺,只要您想做的事情,我都替您去做 ,您別不開心了啊,有我呢。”

“我一點也不疼,就是有點困……王爺 ,您能扶我一把嗎? ”

王爺……王爺……王爺……

心尖緊縮了一下,沈棄淮皺眉,猛地揮手 ,將腦海里那張臉揮散,低咒一聲,然后大步往前走 。

“王爺。 ”余幼微身著白色長裙 ,頭戴白色絹花,看見他就迎了上來,咬唇哽咽:“我的池魚……我的池魚沒了……”

一張嬌艷的臉蛋梨花帶雨 ,瞧著就讓人心疼 ,任是心情再不好,沈棄淮也還是將她抱進懷里好生安撫:“瞧你,哭成這樣 ,明日眼睛該疼了。”

“我就這么一個手帕交啊 。 ”余幼微的眼淚撲簌簌地掉:“往后我有話,該同誰傾訴?”

沈棄淮長長嘆息,撫著她的頭發 ,兩人十分默契地上演了一出公貓母貓一起哭耗子的好戲,情緒到位,表情悲痛 ,四周守靈的家奴都忍不住感慨這兩人對郡主可真是情深義重。

“今晚我來守靈,你早些回去休息。”沈棄淮道:“池魚在這世上無親無故,也只有我能送她一程 。 ”

“她無親無故 ,王爺把小女算作什么了?”嗔怪地看他一眼,余幼微不依地道:“您日理萬機,本就勞累 ,守靈這種事 ,還是小女來吧 。”

沈棄淮一愣,看了那紫檀木的棺材一眼,微微蹙眉。

“王爺是信不過小女? ”余幼微不高興了:“池魚生前最好的朋友便是我 ,我還不能送送她,說兩句閨中話了?”

“……也罷。”沈棄淮點頭:“那便你守吧 。 ”

嬌俏一笑,余幼微推著他就往外走:“快去忙您該忙的事情吧 ,這里一切有我。”

沈棄淮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余幼微站在原地看著,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了個干凈。

活著的時候搶不過她 ,死了倒能在王爺心里占一席之地,寧池魚當真是個麻煩!她不會給沈棄淮緬懷的機會的,那樣的賤人 ,有什么值得緬懷的?

回頭看了一眼靈堂,余幼微朝四周的家奴道:“時候不早了,你們都去用膳吧 ,我同池魚說會兒私話 。”

“是。 ”家奴從兩側退下 ,關上了院門。

昔日如藏嬌金屋的遺珠閣,如今是一片焦土,靈堂設在這上頭 ,夜幕降臨的時候,就有些陰氣森森的了 。

余幼微完全不怕,輕哼一聲 ,撿了蒲團坐下,滿臉嘲諷地看著那靈位:“沈寧氏池魚,生著卑賤 ,死了倒是貴重了。可惜就算用上等的紫檀木棺材,你也是個小野種罷了。 ”

“這半年跟你裝朋友裝得可真累啊,還好本小姐努力都沒白費 ,你死了,我馬上就會當上這悲憫王妃 。哈哈哈,作為朋友 ,你是不是也該祝福祝福我?”

靈案突然震了震 ,余幼微斜眼瞧著,半分沒有敬畏之意:“生氣了?別啊,這樣就生氣 ,那你要是知道你要給他的信被我燒了,不是得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

拔了香爐里燃著的香來晃著玩兒,余幼微笑得陰狠:“你可別怪我啊 ,不是我不厚道,是你太礙眼。只要你活著,王妃的位置我就爬不上去 ,所以只能犧牲你了。 ”

“不過好歹你對我也算照顧有加,這樣吧,等我嫁入王府的時候 ,一定穿最好看的嫁衣,從這遺珠閣上踏過去,讓你看看我是怎么成為他的王妃的 ,如何?哈哈哈!”

陰風陣陣 ,吹得白幡猛地翻飛,余幼微覺得背后發涼,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 ,然后冷笑:“死了還想來嚇唬我?做夢!人死身爛,你就算化為厲鬼,又能如何?”

話剛落音 ,余幼微就覺得眼前多了個人,驚得她猛抬頭,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啪! ”

“能殺了你啊 。”

寧池魚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余幼微一愣,被打懵了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 ,整個人都被舉了起來 。

“你以為你能活得好好的嗎?余幼微。”

棺材旁的白燭晃了兩下就熄滅了,整個靈堂一片黑暗,只剩下面前這張蒼白的臉 ,和一雙血紅色的眼眸 ,死死地盯著她。

驚恐地瞪大眼,余幼微使勁抓著她的手,雙腳亂踢 ,努力想呼吸,卻被掐得臉色泛紫:“你…… ”

“不認得我了?我的好姐妹 。”寧池魚凄厲地笑:“你不是要給我守靈,說私話嗎?我來找你說話了啊~”

“啊—— ”余幼微用盡全力掙扎 ,大叫出聲:“鬼啊——”

尾音沒落,臉上又挨一巴掌,聲音清脆 ,響徹整個靈堂。

“虧我掏心掏肺地對你,你這心腸可真夠歹毒的。怪不得沈棄淮要這樣對我,原來都是因為你 。”

手起 ,狠落,池魚猛地將她摔在地上,聽著骨頭摔斷的聲音 ,一腳踩上她的手 ,冷笑連連:“人心原來能可怕到這個程度,那我這個當鬼的可不能輸給人,你下來陪陪我吧? ”

這話尾音拖得長 ,四周頓時狂風大作,錢紙亂飛,仿佛瞬間變成了地獄。

余幼微又疼又怕 ,臉色蒼白,發髻凌亂,抱著手臂慘叫連連:“救命啊!救命啊—— ”

巡邏的守衛剛好經過 ,聽見呼喊,立馬沖進了遺珠閣,將靈堂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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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夢里舊年華

聽見護衛的聲音,余幼微立馬變了面目 ,抱著手臂狠戾地喊:“圍住四周 ,別讓她跑了!”

“是!”王府的護衛訓練有素,立馬用最快的速度將靈堂四周完全封死 。

然而,就算他們動作再快 ,靈堂里那抹影子也消失得沒了蹤跡。

“定然是藏起來了,給我搜! ”余幼微疼得臉都扭曲了,表情猙獰恐怖:“這世上沒有鬼 ,只有人裝神弄鬼。敢傷我,我要她抵命!”

護衛領命,將靈堂翻了個遍 ,然而的的確確是沒人 。

“小姐,會不會是您眼花了?”青蘭皺眉道:“外頭也不見有人,這里頭也沒有。 ”

“我眼花?”余幼微捂著摔斷的手 ,氣急敗壞地道:“我眼花能把自己的手給摔斷了?!剛剛分明是有刺客,你們若是抓不住,我便回稟王爺 ,治你們的罪!”

“小姐息怒。 ”護衛連忙拱手:“卑職們定當全力追查 。”

疼得眼淚直流 ,余幼微也沒心思多廢話,讓人將她抬回悲憫閣,抓著沈棄淮就哭 。

“怎的傷成這樣?”沈棄淮大驚 ,連忙傳了大夫,就聽得余幼微哽咽道:“有人看小女不如意,扮成池魚的樣子 ,企圖嚇唬小女。可小女對池魚真心一片,她哪里能得逞?所以就傷了我。 ”

微微一愣,沈棄淮皺眉:“你是說 ,扮成池魚?”

“是啊 。”余幼微咬唇,楚楚可憐地道:“也不知是怎么辦到的,模樣當真是一樣 ,連語氣都相似。要不是池魚已經入棺,我還真要以為是詐尸了。 ”

眼神沉了沉,沈棄淮起身就往外走:“你先療傷 ,我去瑤池閣看一眼 。 ”

“王爺!”余幼微很是不滿 ,想要他陪,可沈棄淮走得極快,轉瞬就沒了影子。

沈棄淮不是個傻子 ,幼微沒見過沈故淵師徒二人,不知情也就罷了,可他見過。要說有誰和寧池魚一模一樣 ,那只能是瑤池閣那個池魚 。

竟然裝神弄鬼重傷幼微,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一腳踹開瑤池閣的大門,沈棄淮沉著臉剛要發作 ,就聽得那主屋里傳來女子的嬌啼聲。

“啊……不要……疼……”

這聲音是干什么的,沈棄淮比誰都清楚,當下就是一呆 ,整個人冷靜了下來。

“暗影 。 ”他低喊了一聲,皺眉問:“他們一直在院子里?”

暗影從暗處出來,在他身邊拱手:“卑職一直守著 ,不曾離開。”

想了想聽見的動靜 ,暗影忍不住調笑:“說來這兩人可真是不害臊,云雨來往不歇氣,這怕已經是第二番赴巫山了。 ”

“……”疑惑地盯著那房間看了許久 ,沈棄淮臉色不太好看,甚為煩躁地揮手讓暗影退下,自個兒站了一會兒 ,揮袖離開 。

房間里 。

池魚眼淚汪汪地道:“您明明可以輕點的。”

沈故淵板著一張臉,冷漠地道:“我不想輕。 ”

多理直氣壯啊,仿佛這是他的背 ,疼的不是她一樣!池魚敢怒不敢言,委屈地問:“我做錯什么了嗎?”

旁邊的人冷笑了一聲 。

頭皮發麻,池魚雙手合十 ,抵在額頭上分外誠懇地道:“我錯了,不該不聽師父的話擅自離開這里,我真的大錯特錯了!您大人有大量 ,就先別計較了吧?”

放下藥膏 ,沈故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觸手滾燙!

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耳垂上,沈故淵平靜地道:“你死里逃生 ,重傷未愈,心力交瘁,怕是要去閻王爺那里報到了。 ”

“別!”池魚跪坐在軟榻上 ,神色凝重起來:“我不想死!”

“那你還敢瞎折騰? ”沈故淵陡然兇了起來:“你知道我為了給你收拾爛攤子,要花多少精力嗎! ”

被吼得一慫,池魚咽了咽唾沫 ,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去找她麻煩的啊,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靈堂長什么樣子,誰知道……”

想起余幼微那些話 ,句句誅心,寧池魚笑不出來了,雙眼漸漸泛紅 。

“得了。”一巴掌將她拍得趴在軟榻上 ,再給她蓋上被子 ,沈故淵翻著白眼道:“識人不清的惡果只有你自己咽,別跟我哭委屈! ”

捏著被子往自己下巴里掖了掖,池魚吸吸鼻子 ,小聲哽咽:“我不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她能耍手段把沈棄淮搶走,是她厲害 ,是我沒本事。”

說是這么說,心口卻疼得厲害,如針扎 ,如鼠嚙 。

她始終忘不掉半年前的那個下午,余幼微穿了一身極為可愛的嫩粉色流仙裙,站在遺珠閣的大門口 ,朝她笑得春暖花開:“初次見面,小女幼微,問郡主安。”

丞相家的千金 ,竟然特地來看她這個一直被人遺忘的郡主 ,池魚很震驚,也很抵觸,關上門不愿意理她。然而余幼微不放棄 ,每天都來看她,爬上遺珠閣的墻頭,笑盈盈地跟她說話 。

“池魚姐姐 ,你看看,我今日給你帶了好吃的。 ”

“池魚姐姐,外頭的花都開了 ,你不出來看看嗎?”

“池魚姐姐,你跟我說說話啊,我想跟你做好姐妹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每次她都站在門背后偷偷看著這個燦爛的姑娘,想出去,又有顧忌 ,因為沈棄淮說過 ,她是不能有朋友的。

然而有一天,余幼微蹲在大門口哭了,哭得特別傷心 ,她有些好奇,終于是打開了大門 。

“池魚姐姐! ”一看她出來,余幼微立馬飛撲上來 ,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你會理我的,你也想跟我做姐妹對不對?”

被她一抱,池魚愣了神 。她已經很多年沒被人擁抱過了 ,這種感覺……很讓人眷戀。

不管這算不算幼微的小心機吧,從那天起,她就真心把她當了姐妹 ,陪她去四處玩耍,聽她說外頭的事情,在沈棄淮對丞相千金頻繁來訪有些不滿的時候 ,她也替她說好話 ,極盡夸贊。甚至在她遇見危險的時候,她也替她擋,拿命護著她 。

然而今天 ,余幼微說,這半年跟她裝朋友裝得可真累。

將頭埋進被子里,池魚咬著唇眼淚直流。

她是不是真的不配有朋友?

“行道也 ,必遇阻,若遇阻為邪,則行道為正 。若遇阻為正 ,則行道為邪。”

清冷如霜的聲音隔著被子透進來,聽得池魚愣了愣,忍不住露出兩只眼睛看向旁邊的人:“啊? ”

沈故淵斜眼睨著她 ,不屑地道:“余幼微心腸歹毒,忘恩負義,是為邪。沈棄淮趕盡殺絕 ,翻臉無情 ,是為邪 。”

“所以你,沒有做錯什么。”

池魚傻了傻,茫然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幡然醒悟:“您在寬慰我嗎? ”

臉色一沉,沈故淵拂袖而起,譏誚地道:“誰有心思來寬慰你?好生捂著被子哭吧 ,你可真夠慘的! ”

說罷,一顆藥塞她嘴里,轉身就回去了自己的床上。

嘴里藥香讓混沌的腦袋清醒了一下 ,池魚咽下那丸子,哭笑不得 。

沈故淵這個人真奇怪,嘴上總說得難聽刺耳 ,實際做的卻都是為她好的事情。這樣的人,倒是比那些滿口朋友、背地里害她的人,要可愛得多。

“多謝 。”池魚笑了笑:“幸好有你 。”

沈故淵回頭 ,給了她一個抵觸的眼神 ,萬分嫌棄地上床裹緊了被子。

池魚閉眼,發著高熱的腦袋開始混沌起來,悶得她很想吐。天地間一片黑暗 ,她走了好久好久,才終于看見一絲光 。

“池魚,到我身邊來。 ”

熟悉的聲音 ,她一聽見就下意識地往那邊跑,果然,沒跑兩步就看見了沈棄淮站在那里 ,溫柔地朝她伸手:“過來。”

心里一喜,她立馬沖上去,像往常一樣 ,死死地抱住他 。

“王爺。”池魚高興地道:“我剛剛做噩夢了,夢見幼微背叛了我,您下令燒死我! ”

“傻瓜 ,做噩夢還這么開心?”沈棄淮搖頭:“莫不是睡傻了?”

“因為是夢 ,所以我很開心啊! ”池魚又哭又笑:“您不知道,我在那個夢里有多絕望,快要死掉了……是夢就好 ,是夢就好!”

“你真傻,我怎么舍得燒死你?”沈棄淮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我馬上就要娶你過門了啊。 ”

“對,我怎么沒想到呢?早想到這一點 ,我就能更快從那個噩夢里醒來了啊,我真笨!”池魚激動得忍不住拍手 。

然而,這雙手一拍 ,卻沒有痛感。

池魚一僵,緩緩低頭看了看,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不痛 。

抬頭看了看 ,沈棄淮已經沒了蹤影,天地間獨她一人,絕望地看著這個夢境。

悲極反笑 ,池魚笑得前俯后仰 ,眼淚橫流。

“我真傻,真傻啊……”

屋子里的嗚咽聲越來越大,最后干脆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吵得沈故淵不得不睜開眼,披衣下床 。

“喂 。 ”皺眉看著軟榻上做夢都在哭的人,沈故淵很生氣:“你就不能老實一會兒嗎?兩個時辰也行啊! ”

寧池魚雙頰嫣紅 ,臉色慘白,眉心擰成一團,眼角的淚水不斷漫溢 ,滾落下來打濕一大片枕頭。

“還哭呢?”沈故淵以為她醒著,伸手就將她拎起來想教訓一頓。

然而,手碰著她的肩膀 ,觸手滾燙,比先前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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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精彩紛呈的婚事

臉色一沉 ,沈故淵飛快地坐下來,伸手把了把她的脈搏,低咒一聲 ,趕緊將人半扶起來,多塞兩顆藥下去,食指按住她頸后大椎穴 ,指尖注力 。

這怕是,當真要同閻王爺搶人才行了。

池魚感覺這一覺睡了很久,頭疼欲裂 ,嗓子干涸得厲害。屋子外頭很吵,鑼鼓聲鞭炮聲,響作一團 ,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 。

外頭的天竟然還是黑的,燭臺的光昏暗得緊,整個屋子里就她一個人。

勉強撐起身子 ,池魚揉了揉腦袋 ,恍然間覺得自己剛剛才從鬼門關回來,身子都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活動手腳半晌 ,才有了知覺。

“師父?”

屋子的門應聲而開,沈故淵站在門口,淡然地道:“醒了?換身衣裳收拾一番 ,出來看熱鬧 。 ”

熱鬧?池魚連忙穿上放在她枕邊的長裙,隨意將頭發挽了個髻,一邊插簪子一邊往他那邊走:“什么熱鬧?”

“悲憫王爺大婚 ,迎娶丞相千金為妃。”沈故淵抬了抬下巴:“轎子就快到門口了。 ”

瞳孔一縮,池魚震驚地抬頭看他 。

“別這副表情,你早該知道有這么一天。”沈故淵嘲弄地道:“沈棄淮燒死你 ,不就是為了這場婚事嗎?”

心口沉了沉,池魚垂眸苦笑:“我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昨日還守靈呢 ,今日就成親 ,也不怕落人話柄 。 ”

“你是睡傻了吧 。”沈故淵斜眼:“你的頭七都已經過了。”

什么?!

倒吸一口涼氣,池魚不可置信地問:“我睡了多久? ”

“七日。”沈故淵挑眉:“或者說,是昏迷了七日 ,高熱不退,怎么都不肯醒 。要不是我的靈藥,你現在就該飄在空中看這場婚事了。”

怪不得身體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池魚惱恨地跺腳:“我竟然浪費這么多時間在生病上頭! ”

“你重傷未愈,心病難解,現在的身子不比從前 ,羸弱得很。要是再亂來,保不齊又得昏睡幾個七日 。 ”沈故淵嫌棄地道:“就不能老實點?”

“我要怎么老實?”池魚皺眉指著外頭:“他們想害死我,還想就這么成親 ,做夢!我一定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穿這對人面獸心的狗男女! ”

“然后被權勢滔天的悲憫王爺抓住,死無葬身之地?”沈故淵冷笑出聲:“你去 ,我不攔著你。”

微微一僵 ,池魚泄了氣:“那我能怎么辦? ”

“跟著我,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轉身拂袖,紅袍飛揚 ,沈故淵淡淡地道:“這應該是一場熱鬧的婚事 。”

他換了一身衣裳,依舊是艷紅的顏色,衣襟和腰帶上卻綴了色澤上乘的翡翠 ,一頭白發也束在了金冠之中,發尾飄在身后,少了兩分仙氣 ,多了幾分紅塵貴重之感。想來,是真的要認真參加這婚禮的。

池魚心里難受,卻也別無他法 ,干脆回妝臺好生梳妝一番,戴一套翡翠首飾,正正經經地跟著他去 。

雖說王府上喪事剛過 ,但這場成親大禮 ,沈棄淮可是費盡了功夫,極盡奢華之能事,府外三里地都滿是紅妝 ,府內更不用說,滿目盡是琳瑯喜色,充分顯示出他對新王妃的喜愛。

池魚面無表情地看著 ,站在賓客人群之中,等著新娘子的到來。

“王爺對余氏可真是情深一片,聽聞聘禮價值萬金 ,可樂壞了丞相爺了 。 ”

“那可不?余家千金貌美如花,性格溫順,的確是良緣 。只是……這王府喪事剛過 ,立馬有喜事,瞧著總覺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死的那個是個遺孤,沒身份沒地位的 ,這余氏可是丞相千金 ,誰能說王爺做得不對啊?你看,四大親王都來了,也沒人說個不字啊。”

沈棄淮大事將成 ,娶余幼微本是錦上添花之事,用不著著急,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沈故淵 ,對他產生了威脅,他才會心急火燎地成親,讓自己的勢力更加鞏固 。這些池魚明白 ,四大親王更加明白。

“故淵啊。 ”孝親王拉了他在角落,小聲道:“你是我皇族嫡親血脈,年歲也合適 ,應當幫陛下操持一番政務了 。”

沈故淵點頭:“我早料到此事,不過時機不合適,悲憫王爺也不會放權 ,等秋收之時吧。”

孝親王贊許地道:“秋收正是一年最忙的時候 ,的確是需要人幫忙,你是個聰明孩子。 ”

“過獎 。 ”沈故淵頷首,眼角余光瞥見人群里的寧池魚 ,瞧見她那雙充滿怨恨的眼,微微抿唇。

“新娘子到了!”有小孩兒嘰嘰喳喳地喊開了,眾人都紛紛往王府門口走。

池魚站在原地沒動 ,被人撞得東倒西歪,正要站不住腳,背突然就抵著了個結實的胸膛 。

“不去看熱鬧?”沈故淵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池魚苦笑 ,抬頭遮住了眼:“不了吧,沒什么好看的。 ”

“一定會有好看的 。”伸手抓了她的手腕,沈故淵扯了她就走:“不去會后悔 。”

池魚無奈 ,還是跟著他走,瞧著府院四周的同心結,心疼得厲害。

她也曾夢見過這樣的場景 ,天地間滿是喜色 ,她穿著一身嫁衣,滿懷喜悅地等沈棄淮來娶她。

然而現在,沈棄淮要娶的 ,是余幼微 。他將把她抱進這悲憫王府的大門,喚她一聲“夫人 ”。

多情應笑她,癡心妄想啊……

門口的人很多 ,難得的是竟然無人來擠沈故淵,池魚站在他的身側,也得了兩分輕松 ,不情不愿地看向那長長的迎親隊。

沈棄淮騎在馬上,笑得滿面春色,身后八抬的花轎鑲金墜銀 ,華麗得很 。

“恭喜恭喜啊。”慶賀之聲四起,沈棄淮笑著拱手回禮,到了門口 ,翻身下馬 ,轉頭就要去抱自己的新娘子。

池魚不太想看了,正要低頭,卻聽得天上憑空一聲雷響 。

“轟——”

這雷聲實在太大 ,嚇得轎夫們腿一軟,紛紛跌倒在地。高高抬起的轎子瞬間砸在地上,傳出一聲女子的尖叫。

“你們做什么! ”沈棄淮慌忙上前將轎簾掀開 ,就見余幼微跌得蓋頭掉了,鳳冠也歪了,表情分外痛苦 。

“傷著手了嗎?”心疼地看著她 ,沈棄淮道:“本就沒痊愈,等會趕緊讓大夫看看。”

“我沒事。 ”余幼微勉強扶好鳳冠:“先拜堂要緊,不必擔心我 。”

沈棄淮滿眼憐惜 ,伸手正要將她抱出來,天上突然就落下一道閃電,正劈轎頂 ,瞬間燃起大火 。

“著火了!”圍觀的賓客紛紛驚呼 ,池魚也傻眼了,看著那轎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燃燒起來,連帶著燒著了沈棄淮的衣裳。

“救火!救火啊! ”四周家奴反應極快 ,立馬去找水。

沈棄淮伸手就扯了自己燒著的外袍,順帶一把將余幼微扯出轎子 。

“啊—— ”余幼微驚慌地尖叫:“我身上,我身上!”

鸞鳳和鳴的喜袍燒得實在是歡 ,就算沈棄淮替她扯了外裳,里頭的裙子也立馬燃了起來。水井離得遠,等家奴來恐怕是來不及 ,余幼微倒地就翻滾,一邊哭一邊喊:“棄淮救我!”

沈棄淮能有什么辦法,再高的功夫也不能救火啊 ,只能伸手快速地想把她燒著的裙子也脫了。

“不……不要! ”余幼微捂著裙子連連搖頭 。

沈棄淮怒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那么多?火都要燒上你的身子了,放手!”

“不……”余幼微痛苦極了,死死捂著裙子 ,卻沒能扯過沈棄淮。

大紅繡鳳的嫁裙被扯開 ,大家都以為里頭至多不過是里衣,狼狽一些,倒也不至于尷尬。

可誰知道 ,余幼微為了今日的洞房花燭夜,嫁衣里頭穿的是一層紅紗,襲褲都沒穿 ,只著肚兜 。裙子一扯,整個酮體便呈現在了眾人目光之下。

紅紗妖嬈,纏著不著寸縷的玉腿 ,肚兜小巧,裹著顫顫巍巍的玉兔,當真是春色無邊。

王府門口 ,頓時如死一般寂靜 。

余幼微哽咽出聲,抱著身子遮著臉就哭。沈棄淮愣了愣,臉色十分難看地脫了自己的喜袍給她蓋上。

氣氛尷尬 ,眾人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倒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

這一聲笑令沈棄淮難堪極了,看著地上的余幼微 ,再看看那邊還在燒的轎子和喜服,咬牙道:“今日時辰不好,婚事改日再辦 ,各位先散了吧 。 ”

好端端的迎親典禮竟然變成了這樣,圍觀的人有嘆息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聽聞王爺上一個要娶的人就是被燒死的 ,這從天而降的火,怕不是報應吧?”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信 ,還真就這么燒起來了,你說邪乎不邪乎?”

池魚也覺得邪乎,想來想去 ,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沈故淵。

他站得挺直 ,一身紅衣絲毫不亂,表情鎮定自若 。只是那雙美目里,怎么看都帶著諷刺 ,嘴角一抹笑,更是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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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動了歪心思的沈棄淮

“就算我笑得好看,你也不能用這種眼神盯著我啊。 ”

沈故淵看也未看她,嘴角含著譏誚:“這天象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在懷疑什么東西?”

“可您方才似乎早就知道會出事 。”池魚眼神深深地看著他:“還說我不來看一定會后悔。 ”

“那也只是怕你錯過這熱鬧的婚事罷了。”沈故淵一本正經地說著,伸手指了指那頭轟散的迎親隊伍:“你看,是不是特別熱鬧?”

池魚:“…… ”

天象的確不是人能控制的 ,今天這場鬧劇,怎么也怪不到沈故淵頭上來 。但是……看了看那頭臉色鐵青的沈棄淮,再看看旁邊這位幸災樂禍的大爺 ,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不過比起好奇心 ,當下舒爽的心情自然更甚,這一場婚事沈棄淮花了多少心思啊,竟然是這般狼狽收場。京城的流言也迅速擴散開來 ,說沈棄淮和余幼微八字不合,上天降罰,不允這婚事 。

沒有什么比天神更讓人敬畏的 ,這花轎和新娘身上的大火,一傳十十傳百,鬧得沸沸揚揚 ,就算沈棄淮權勢滔天,也堵不住這悠悠眾口。

“我不要……我已經是王爺的人了,說什么我都要嫁給您! ”余幼微半靠在床頭 ,捏著帕子哭得梨花帶雨:“什么天罰,意外而已,怎么就那般邪乎了?別人不知道 ,王爺您還不知道嗎?我們分明合適無比!”

沈棄淮長長地嘆了口氣 ,閉眼搖頭:“此事已經驚動徐宗正,他祭祀宗廟,求問先祖 ,簽文也都不吉。”

“那…… ”余幼微哽咽:“那怎么辦啊,王爺是打算不要小女了嗎?”

“怎會 。”沈棄淮搖頭:“既然已經說了要對你負責,本王就不會食言 。只是 ,若非要成親,恐怕只能等這風波過去,婚事也低調一些。 ”

要低調 ,余幼微自然是不樂意的,可眼下這形勢,也沒別的選擇 ,只能捂著帕子嗚咽。

“好了,別哭了,有本王在呢 。”沈棄淮道:“丞相對本王有恩 ,本王無論如何都不會辜負你。”

“小女明白。 ”余幼微難過地道:“可是 ,小女也擔心王爺啊 。三皇子找回來了,四大親王皆有讓他掌權之心,您的地位岌岌可危……”

“這些事情 ,不必你來操心。”沈棄淮起身,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溫柔地道:“你只要乖乖等著本王就好了。 ”

說是這么說 ,他心里也是萬分著急的,現在的沈故淵雖然沒什么異動,但他總覺得這個人是個禍害 ,一天不除,他就一天不能睡好覺 。

安撫好余幼微,他起身回府 ,一路上都捏著手里的珠串兒在沉思。

到了王府,剛跨進門,沈棄淮抬眼就看見王府最大的水池邊站著個人。一身藕粉色絲綢長裙隨風飄動 ,纖腰素裹 ,青絲半綰,背影很是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

要是寧池魚 ,那定然是一身護衛裝扮,蹲在這池邊的。而這池魚,卻是柔美如水 ,端莊大方。這兩人就算長得很像,差別也很明顯 。

眼神微微一動,沈棄淮漫步走上前 ,笑著問了一句:“姑娘在看什么?”

池魚頓了頓,沒有側頭,屈了屈膝算是行禮:“偶然發現貴府池塘里有一條大魚 ,過來看看 。”

“姑娘眼力不錯啊。 ”沈棄淮也轉頭看進那池塘里:“這魚在王府有二十年了,是京城里最大的錦鯉,以前有個人 ,也喜歡天天來看它。 ”

“是嗎?”池魚勉強笑了笑:“這么神奇的魚 ,自然引人注目 。不過這地方有點冷,民女就先告退了。”

“姑娘留步。 ”沈棄淮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

觸電的感覺激得池魚反手就甩開他,動作大了些 ,身子沒站穩,直接就要摔進那池塘里。

“小心!”沈棄淮蹙眉,伸手就攬住她的腰肢 ,將她整個人撈回來,護在自己胸前:“這池邊地上都是青苔。”

池魚雙手抵著他,差點忍不住一拳打過去!

原來隨便對誰 ,沈棄淮都能這么溫柔體貼,偏生是對以前愛慘了他的她狠心無比 。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東西做的?

深吸好幾口氣 ,勉勉強強把情緒壓住,池魚咧了咧嘴:“多謝王爺提醒。 ”

“你身子骨好像不太好。”沈棄淮道:“府上有很多補身子的東西,晚些時候 ,我給你送去 。”

“王爺厚愛 ,民女愧不敢當。 ”

“你該得的。”沈棄淮體貼地道:“不過你穿得實在單薄,先回去加衣裳吧 。”

“是 。 ”

轉身,池魚走得頭也不回 ,袖子里的拳頭捏得死緊,眼眶也漸漸發紅。

沈棄淮,我窮盡十年沒能得你歡心 ,如今涅槃歸來,倒能得你青睞了。要是你知道我是誰,臉上的表情 ,該有多好看啊?

一把推開瑤池閣的門,剛抬頭,額間就被人的食指抵住了 。

池魚一愣 ,抬眼看去,就看見沈故淵一張俊美無雙的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嫌棄地道:“戾氣太重。”

聽得這四個字 ,池魚才恍然發現自己的身子一直是緊繃著的,筋骨松下來,蹙著的眉頭也跟著松開了。

“遇見沈棄淮了?”沈故淵收回手問 。

池魚哭笑不得:“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

“能讓你這般表情的 ,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翻了個白眼,沈故淵轉身去石桌邊坐下:“沒露餡吧?”

“沒有。”池魚搖頭:“只是,他好像對我動了歪腦筋 。 ”

“嗯?”添了杯清茶 ,沈故淵伸手放在自己對面。

池魚會意,乖乖地去他對面坐下,一五一十地交代:“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沈棄淮 ,他的算計,也只有我能看破。方才在大魚池邊,他對我示好 ,肯定是對你起殺心了 。”

“哦? ”沈故淵嗤笑:“殺個人還這么拐彎抹角的?”

“沈棄淮行事穩重,他現在不知你我底細,貿然打探你不妥 ,就只能從我這里下手 ,畢竟他那張臉,還是能迷惑很多姑娘的。”

“我要是被他迷惑,出賣你 ,那他要對你動手,心里就有底很多了。 ”

抿一口茶,沈故淵眼里暗波流轉:“既然如此 ,那你就被他迷惑一下吧 。”

池魚挑眉:“師父不怕我當真出賣你?”

“出賣我? ”沈故淵看她一眼:“你知道我武功高低嗎?”

“……在我之上是肯定的,具體如何,不太清楚 。”

“那 ,喜好偏愛的東西呢? ”

“不太清楚。 ”

“從哪兒來?”

“……也不太清楚。”

“所以 。 ”翻了個白眼,沈故淵哼笑:“你拿什么出賣我?”

對哦!池魚眼睛亮了起來:“那,師父的意思是 ,咱們請君入甕?”

“你全身上下,也就腦子是個好的了。 ”沈故淵嘖嘖兩聲,伸手指了指外頭:“想怎么玩他 ,就去怎么玩他 ,出一切事情,為師都替你擔著。”

“這話可是您說的 。”池魚興奮地道:“那我要惹出大麻煩,您可不能不救我! ”

“放心。”

有人撐腰 ,池魚腰桿都挺得更直了,回屋去精心梳妝一番,剛好等到了沈棄淮派人送補品過來。

摸了摸頭上的步搖 ,整理好身上的羅綺,池魚看也沒看那一堆東西,端起手就往悲憫閣走 。

以前她人殺多了 ,習慣穿一身護衛衣裳,跟男兒一般干凈利落,沒想到在沈棄淮眼里 ,反而不討喜。女兒家的規矩,她不是沒學過,該有的儀態 ,她本也都有。以前沒讓沈棄淮見識過 ,現在就讓他看看好了 。

“王爺。”

悲憫閣里,云煙進來通稟:“池魚姑娘來謝恩了。 ”

“讓她進來 。”放下手里的奏折,沈棄淮抬眼看去 ,就見一襲羅裙掃過門檻,盈盈繡鞋蓮步微搖,端莊溫柔的佳人緩緩而來 ,立在他面前三步遠的位置,頷首行禮:“民女拜見王爺,謝王爺恩典 。”

心神微動 ,沈棄淮前傾了身子,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姑娘客氣,姑娘照顧殿下多年 ,有功勞,一點補品只是小敬意罷了。 ”

“王爺過獎了。 ”抬袖掩唇,池魚笑得羞怯:“民女伺候師父也不過半年而已 。”

“哦?”沈棄淮起身 ,溫柔地拉著她坐在旁邊的客椅上 ,親手給她倒了茶:“那本王就有些好奇了,姑娘與殿下,怎么相識的? ”

“那就算是緣分了。”池魚害羞地收回手 ,縮進衣袖里使勁擦了擦他剛剛碰過的地方,眼里波光流轉:“半年前小女還在江南一帶彈曲兒,偶然遇見殿下 ,只覺得他風華絕代,令人神往,于是就以琴曲動他 ,讓他留我在身邊伺候。”

“姑娘還有這等好琴藝? ”沈棄淮笑了笑:“怪不得手里有繭,本王還以為,姑娘是習武的 。”

心里微微一驚 ,池魚垂眸:“王爺多慮了,民女身子這么差,哪里是習武的材料。這繭子 ,都是練琴練出來的。”

“巧了 ,本王最近新得一方焦尾琴 。 ”沈棄淮笑著睨著她:“今日也有閑暇。姑娘既然能以琴聲動殿下,那不如也讓本王見識見識?”

池魚一僵,收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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