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追亡
秋風呼嘯,百草折腰 。
云中草原西南邊緣處 ,此時已然進入秋深時節,一場冷雨過后,許多地方都帶了霜花。
馬蹄聲促 ,一騎南來。
騎士不斷用力夾緊馬腹,催促戰馬疾馳 。
他看上去很狼狽,披散的頭發在秋風中飛舞,身上則裹著骯臟破舊的皮袍子 ,無論是戰馬,還是騎士,渾身上下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跡 ,一些地方還染著斑斑血跡。
狼狽至此,騎士手中,依舊死死握著一把尤帶血漬的碩大彎刀 ,不過,卻被他當做了馬鞭,不停的拍擊著馬股。
戰馬狂奔不止 ,奈何本就老弱,疾馳多時,馬嘴處已然冒出了白沫 ,顯然隨時可能力竭倒地。
而在騎士的身后遠方,隱隱有煙柱升騰 。
十幾個縱馬疾馳的身影,緊緊綴在他身后里許處,揮舞著刀弓 ,狂呼亂叫。
追逐與逃亡,自古以來便在這片土地上不斷上演,從來沒有停止過 ,而此時這一幕,也只不過是草原仇殺中的一個縮影而已,不值得奇怪。
突厥人雄踞漠北 ,控弦百萬,不能阻止這樣的紛爭,大隋盛強 ,諸國歸服,東西突厥共尊隋帝楊廣為天可汗,也同樣不能杜絕此類仇殺 。
這是一片充滿了殺伐之氣的土地 ,如今也可以說是大隋與突厥漫長的邊境線上的緩沖地帶之一。
一追一逃,轉眼便是十數里過去。
老馬汗出如漿,嘴邊白沫中已經帶出了血跡,奔馳當中 ,一個趔趄,頓時翻滾于地,骨頭折斷發出的清脆響聲 ,分外的刺耳 。
馬上的騎士頓時被甩了出去,但他在空中時,便已團身如球 ,落地時在地上連滾了十幾圈,矯健的一躍而起。
秋風吹開他的頭發,露出一張尤帶稚嫩的面龐 ,可以看的出來,這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 。。
平凡而又粗糙的面容,卻擁有著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 ,好像畫龍點睛般,讓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平凡。
加上他雖未長成,卻已經健壯無比的身形,透出幾分雄壯和難言的彪悍之氣。
不過 ,雖然他打扮穿著,和草原上的胡人并無多少異處,連面容也被草原的寒風吹拂的黝黑粗糙 ,但和草原部族有著明顯差異的面容,還是能看得出來,他無疑是個漢人 。
此時他雖然狼狽 ,但倉促間,抬起頭望向南方那綿延的山嶺,還是讓他眸中流露出了希望的光彩 ,咧開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這一刻,他不像是一個急急逃命的亡命之徒 ,更像是一只被追急了的野獸,當他回轉頭看向遠處的追兵的時候,兇狠猙獰之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但他并沒有遲疑,只是略微晃了晃腦袋 ,便沖回去,撿起地上的彎刀,頭也不會的開始向山嶺方向逃去 。
追兵轉瞬即至 ,但像兔子一樣逃竄的敵人卻已經去到山腳下,隨即便逃上了山嶺的北坡。
南方的山嶺間,漢家長城如長蛇般若隱若現。
這些追逐而來的騎士 ,禿著前額,戴著翻毛皮帽,身上穿著骯臟的皮襖 ,無疑,他們并非突厥部族,很可能只是游蕩到了這里的突厥附屬部落中的一員 ,甚至于,他們可能屬于臣服于大隋的草原部落 。
這樣的部族,在云中草原上并不少,他們在這里放牧 ,在兩個大國之間來回搖擺,很難界定他們的歸屬。
無論是突厥還是大隋,也都無意在短時間內 ,確定這片土地的歸屬,漫長的大國博弈當中,這樣混亂而又身份模糊的緩沖地帶 ,必不可少。
也許他們是契丹人,也許他們是鮮卑部族,也可能他們是漢人和匈奴人的后裔 ,在這樣一個時期,沒多少人關心這個,甚至于他們自己可能都說不清自己血脈的來源 。
而此時 ,不論是追逐敵人而來的胡人,還是逃命的漢人,都不會顧慮這個。
仇恨已經建立起來,只能用鮮血來洗刷 ,你死我活的爭斗,在這片土地上已經延續了太長的時間,而且還要一直延續下去。
追兵們咆哮著 ,追到山腳下,紛紛勒住馬韁,滾鞍下馬 ,拿起弓箭,不停的射出箭矢,想要將敵人射死在山坡上 。
這個時候 ,他們絲毫也不顧忌箭矢的難得,因為逃走的敵人,殺死了他們的首領 ,作為首領的衛士,他們已經失去了回去的資格,要么流浪于草原之上,要么便殺死仇敵之后 ,追隨首領而去。
回到部落中的結果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被殘酷的處死,不會有第二個可能。
在首領被殺的那一刻起 ,他們以及他們的妻子兒女悲慘的結局其實已經注定,他們之所以追到這里,一來是仇恨使然 ,二來,則是為恐懼所驅使。
氣急敗壞,兼且絕望的他們 ,已經不會顧忌,遠方的長城,本來是他們這些部族的禁地的事實 ,勢要殺死這個狡猾而又卑鄙的小崽子,為首領報仇 。
但敵人逃命的本事,實非他們所能預料。
不但之前,順利的逃過了他們的圍堵 ,而且,在這個時候,于越來越是陡峭的山坡上 ,逃亡的少年不停的來回奔跑,絲毫不顧及于體力,從不直線攀爬 ,給敵人以瞄準的機會。
箭矢在他身邊不停飛過,一支箭矢甚至擦過他的肩頭,將他那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皮襖撕裂了一個長長的口子 ,也沒讓他眨一下眼睛 。
終于,林木漸盛,山石也提供了更多掩蔽之處。
少年靠在一顆大樹后面 ,急促的喘息了半晌,這才探頭看了看下面氣急敗壞的追兵。
老子還是逃出來了,這些狗東西,想要老子的命 ,還差的遠呢 。
稍稍歇了口氣,少年沒有急著往山中逃走,而是露出半邊身子 ,精準的一刀劈飛一支奔向胸口的箭矢,同時向山下的敵人豎起了中指,哈哈大笑。。 。。。 。
笑聲不絕 ,讓這狼狽的逃命少年,竟是顯出了幾分雄豪之氣。
山下的敵人雖然不懂什么國際通用手勢,卻也知道 ,敵人正在取笑他們的無能。
咒罵之聲立即響徹山腳,隨即,十幾個人一陣爭吵后 ,看著少年漸漸隱沒于山林的身影,不由大急,一個大漢,拔出彎刀 ,一刀將一個嚷的最歡的家伙砍倒在地,大聲怒吼著,留下了兩個人看守馬匹 ,帶著其余人,追上了山坡。
(阿草開新書,隋末故事 ,篇章會非常宏大,但阿草很擔心,自己掌握不了節奏 ,而且查資料會耗費大量的時間,所以只能寫著看,有什么漏洞 ,大家也別太在意,畢竟不是正史,年頭和人物歲數對不上的地方,大家也別太挑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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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林暗
他叫李破,小名雪奴。
這都是寨子里面的幾個老軍給他起的名字 ,姓氏也隨的是軍頭兒李承順的,名字寓以破而后立,否極泰來之意。
至于之前他姓什么叫什么 ,沒人去追究,連他自己,也都不太在乎 。
他的來歷非常之奇特 ,只有他自己清楚,不過這已經成為他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恐怕這一生都不會主動向旁人說起了。
寨子里有三個老軍 ,大業元年的一個冬天,出外射獵的時候,將他“撿 ”回了寨子。
五個春秋過去,當初十幾個人駐守的軍寨 ,已然只剩下了四個人,三個老軍加上一個來歷不明,還得了失魂之癥的少年 。
五年來 ,少年漸漸長大,在三個老軍教導之下,已經徹底融入了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邊塞生活。
軍寨屬于云中守捉府轄下 ,軍籍上,任憑軍頭再努力,也沒給少年弄個正經的出身。
實際上 ,經過大業二年,并州總管,漢王楊諒謀逆事 ,所謂的云中守捉府,編制如何,將軍為誰,連幾個老軍都說不太清楚了 。
他們被征發至此 ,是為了哨探敵情存在的,敵人當然是北方的突厥汗國,其實呢 ,在少年看來,這處軍寨就是長城的前哨,一旦突厥人大舉來犯 ,毛用不管,大家洗干凈脖子等死就成了。
嗯,到是可以點起烽火 ,讓長城守軍有個防備,可能這就是它唯一存在的價值了。
不過如今,突厥啟民可汗對大隋執禮甚恭 ,聽說還想為天可汗灑掃庭院來著,所以,兩國邊界早已停戰多年 。
這處軍寨也差不多處于了廢棄當中了。
其他人陸續南歸,在沒有軍令到來之前 ,這些人棄寨而去的行為,差不多等同于逃卒。
不過呢,也說不好他們下場如何 ,說到底,這處寨子還在不在隋軍編制之內,誰也說不清楚。
就像軍頭李承順每次去到南邊守軍那里 ,都找不清門路,要不來糧食不說,連個愿意和他多說兩句的人都沒有 。
沒有上官 ,誰也不愿多管,任你自生自滅,就是這個軍寨的情形了。
而且 ,不是三個老軍念舊不想走,而是他們三人乃結義兄弟,幾十年的交情,誓同生死。
老二病臥在床幾年了 ,不良于行,其他兩個人也就死了南下回鄉的心思,陪著老二在這軍寨之中呆了下來 。
這一呆 ,就真的應了他們的誓言。
說起來,這幾年軍寨算得上是與世無爭,也沒人愿意來這里找他們的麻煩。
但大業三年 ,御駕北巡 。
數十萬大軍跋涉北上,聲威赫赫,最終駐于榆林 ,突厥啟民可汗率草原各部顯貴拜于階下,有若奴仆,恭順無比。
這樣的聲勢 ,古往今來的帝王,沒一個人比得上的。
但志得意滿的皇帝陛下不會去理會,這樣一次行程,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其實不管大隋如何,只說啟民可汗,就奉上了無數牛羊 ,為天可汗接風,以供大軍進食 。
而這些牛羊自哪里來?
可以說,長城沿線的突厥附屬部族 ,都被搜刮的不輕,這幾年許多部族便都餓起了肚子。
他們自然不敢跟突厥各部呲牙,也不敢像那些強橫的草原先輩一樣 ,大舉南下,跟大隋討要食物。
所以,紅著眼睛的他們 ,開始了相互吞并,爭奪一切值得爭奪的東西 。
而李破所在的軍寨,也就遭了池魚之殃。
實際上,李破不知道的是 ,大業五年,也就是去年的時候,突厥啟民可汗已然病逝 ,突厥各部奔喪,草原部族也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之中。
之后,突厥人立啟民可汗長子阿史那什缽芯為大汗 ,汗號始畢。
當年隋帝楊廣北巡時,注意到了啟民可汗身邊的高麗國使者,卻從不曾注意到 ,在啟民可汗身后,那一道滿是陰霾的陰冷目光 。
而這位向來覺得父汗對隋人太過軟弱,深以為恥的大汗登上突厥汗國權力的頂峰 ,也意味著,南北兩個大國的關系,迅速降到了冰點。
云中草原的混亂,其實很大程度上 ,是新的突厥王庭放縱所致。
李破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已經很熟悉軍寨周遭的部族,但他還是說不清 ,攻擊軍寨的這些王八蛋是從何而來,又屬于哪個部落 。
三個老軍不離不棄,逃命的機會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 ,也讓李破頭一次真正意識到,男兒義氣這個東西,并非虛無縹緲。
李破也沒想逃走 ,他們的命本就是撿來的,幾個老軍可以舍生取義,他也不會一走了之。
幾個老軍幾年來待他如子侄 ,他便報之以生死,沒什么大不了 。
還是軍頭李承順一腳將他踢出了寨門,將寨子里最精壯的一匹老馬給了他,連打帶罵的讓他逃命。
不過就算如此 ,李破也沒走遠,隱身于側,伺機重入寨中 ,斬殺數人,這才奪路而逃。
他心腸本就硬朗,也早已見慣了生生死死 ,見三個老軍已是悉數戰死,也就沒了任何牽掛,專心為自家性命奔忙了 。
如今一旦進了山林 ,便如魚入水,徹底完成了從獵物到獵人的轉換。
林木漸漸茂盛,十幾個追進山林的草原漢子也散了開來 ,搜尋著敵人的蹤跡。
但他們這會兒可不知道,在林子中,這個一路逃亡的隋軍小卒,將變得如何可怕 。。。。 。。
一個掉在后面的追兵深一腳淺一腳跋涉于林木之間 ,嘴里不停嘟囔著什么。
經過一棵老樹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防備 。
樹后猛的伸出一只手掌,一把便捂住了他的下頜 ,力氣異乎尋常的大,他甚至能聽見自己下巴的骨頭發出咯吱一聲脆響。
還不等他驚慌的掙扎,樹后藏著的人影 ,已經到了他的身后,兩只手重重一錯,他的脖子便完成了平日里絕對不可能完成的動作 ,從前向后一百八十度旋轉。
于是,他看到了身后少年頗為錯愕的面容,但這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 ,最后看到的東西了 。。。 。。。 。
少年輕輕將尸體放下,就像是偷襲得手的猛獸一樣,悄無聲息而又心滿意足的將獵物拖入樹后。
此時,李破才懊惱的甩了甩手 ,本事不用,果然也就生疏了。
殺人能殺的自己也被唬了一跳,這可是許多年不曾發生過的事情了呢 ,力道掌控不佳,而且,竟然還有些緊張 ,嗯。 。。。 。。那絕對不是緊張,應該是興奮,對就是他娘的興奮。
謹慎的探頭看了看 ,又靜靜聽了一會兒動靜,李破重新坐下,開始翻撿尸體 。
最終 ,讓他頗為懊惱的是,只有一把油膩的匕首還算看的入眼,之外除了幾塊腥臭的肉干也就沒什么了。
至于這些狗崽子的彎刀,弓箭 ,都被他厭棄的拋在了一邊兒,粗糙笨重,毛用也沒有。 。。。 。。。。 。
一群窮鬼 ,在草原上耍耍威風也就算了,還敢追爺爺進林子,真不知死字怎么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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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殺戮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悄無聲息的消逝于山林之間。
當剩余的人們開始警覺的時候 ,已經無力阻止最終命運的到來 。
神出鬼沒的魔鬼,不停的用鮮血制造著恐懼。
不知道敵人在哪兒,往常犀利的弓箭 ,彎刀,都變得全無用處,而他們還失去了逃走的可能。
因為沒有戰馬,進入林子也太深了些 。
最終聚在一起的四個人 ,不停的呼喊著同伴的名字,咒罵著卑鄙的敵手,但幽靜的叢林中 ,再沒有任何的回應。
這意味著什么,其實他們都很清楚,但還是在努力尋找同伴 ,哪怕是一具殘破的尸體,也許都會給他們增添一些安慰和信心。
但 。。。 。。沒有尸體,沒有凄厲的慘叫 ,和熟悉的廝殺聲,好像所有人,都突然便沒了蹤影。
勇悍粗野的戰士 ,在這樣詭異的對決中,迅速失去了勇氣,很快便淹沒于恐懼和絕望之中。
他們聚集在一起,再不敢分散開來 ,陌生的山林,好像傳說中的吞噬血肉的魔鬼,正向他們張開血淋淋的嘴巴 。
生存的本能 ,讓他們迅速做出的明智的決定,向山下的方向逃去,在這樣一個時候 ,勇士的尊嚴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急促的腳步聲,沉重的喘息聲 ,伴隨著遠方若有若無的狼嚎,為這場山林追逐增添了幾許恐怖的味道。
突的,草叢中有人影暴起 ,不等奔逃的人做出反應,人影交錯,其中一個人捂著喉嚨,一頭翻倒在地 。
前面幾個人聞聲回頭 ,跌跌撞撞的趕回來,看到的只是脖子被割裂,手腳無意識的抽動已處于彌留之際的同伴。
為首的大漢怒吼一聲 ,兇戾的眼睛在周圍逡巡不已,卻已找不到任何敵人的蹤跡。
其中一個臉色蒼白的家伙,如同被惡魔扼住了喉嚨 ,理智終于崩潰開來,突然狂亂的喊叫起來,調頭就跑 。
于是 ,下一個祭品出現了,當其余兩個同伴追上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無聲的殺戮 ,無情而又冷血的獵手,讓這片山林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
林中漸漸昏黑下來,已是孤身一人的異族大漢終于連滾帶爬的來到山林邊緣處,甚至于 ,他已經看到了山腳下那團篝火 。
他的臉上鮮血淋漓,那是敵人一瞬間的突襲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在那一瞬間,他與死神擦肩而過,生存下來 ,不是因為他有多勇猛,又是多么的機敏,只是因為他幸運的絆倒在了地上而已。
這也讓他知道 ,敵人并非不可戰勝,也不是什么來去無蹤的幽靈,但在這片山林里 ,他卻沒有任何戰勝對方的可能。
劫后余生的異族大漢,就像之前逃亡的少年看到遠方的山林一樣,那團篝火在他眼中代表的意義一般無二 。
大漢張開干澀的嘴巴,想要召喚同伴上來接應。
但聲音在他喉嚨中猛的噎住 ,他驟然扭頭看向身后,敵人的影子倒影在他眸子中,喉頭一涼 ,大漢的眼睛一下睜大到極限,強壯有力的胳膊抬起來,抓住對方的肩膀 ,但卻再不像往常一般,有那樣的力氣將面前的敵人撕碎。
帶著無盡不甘,大漢慢慢軟倒于地。
李破扔掉已經被血污染滿的匕首 ,精疲力竭的坐倒在地上 。
廝殺,逃亡,搏命 ,這一天非常之精彩,也差不多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氣,但最終勝出的,依舊是他 ,在這混亂之地,強韌的意志,必不可少 ,而他,如今好像一無所有,但最不缺的 ,其實就是這樣的意志。
這真是一個人不如草的年頭啊,李破望向澄凈的星空,平息著胸中還在沸騰的殺氣。
如今的他 ,雙手再次染滿血腥,眸光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在燃燒,就像從地獄掙扎而出的亡人 ,兇殘而又可怖 。
當他望向山腳的篝火,眼睛瞇了起來,冥冥之中,好像死神又向他露出了贊賞的微笑。
而李破 ,也終于得到了獎賞,他在大漢腰間,找到了一把鋒利異常的短刃 ,這種很大程度上可以象征著一個人在部落中地位的東西,也正是北地胡漢兩族戰士的最愛。
不過,李破還是嘟囔了一句 ,窮鬼 。
因為一直到現在,他也沒從這些家伙身上找到任何黃白之物,那才應該是他南下之路上必不可少的東西。
夜幕降臨 ,篝火旁的兩個家伙,雖然等的焦急異常,但卻并不能阻止他們將帶來的奶酒不停的倒進嘴里。
醉醺醺的他們 ,卻不知道,危險已經隨著夜幕一起降臨到了身邊 。
短暫的殺戮,一如林中發生過的那樣,戰馬不安的嘶鳴聲中 ,篝火旁邊飄散出了淡淡的血腥味兒。
李破有些拖著疲倦的身子,牽著一匹戰馬,離開了篝火的范圍。
他并沒有走遠 ,在山腳下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作為這一晚的棲息之地 。
夜晚的風很是寒涼,但李破睡的很安穩。
第二天清晨 ,精神重又飽滿的他,騎上戰馬,回去了寨子。
強盜們已經離去 ,失去首領,又沒有多少收獲,還失去了很多年輕戰士的他們 ,這個冬天所面臨的處境,要比李破艱難的多。
在煙熏火燎的寨子中搜尋了一圈,李破終于松了一口氣 。
那些混蛋還沒墮落到吃人的地步,留下了三個老軍的尸體 ,這在草原上,屬于比較文明的做法,表現出了他們對戰死之人的尊敬。
但也僅止于此了 ,這本就是一片被文明拋棄的地方。
兩個大國之間或明或暗的博弈,讓這里成為了野人橫行之地,從不允許過多的溫情存在 。
對這里 ,李破沒多少留戀,他已經厭倦了草原上的風雪和艱難的生活,唯一讓他感到不錯的地方如今也已經不存在了。
幾個老軍不再能拍著他的肩膀 ,贊許他騎術和箭術上的長進,也不再能時常嘮叨一些當年的精彩故事。
李破在寨子不遠處挖了一個土坑,將三個老軍葬在了這里 ,順便也掩埋了五年來的點點滴滴 。
他要離開這里了,去到南邊的大隋,去見證那里的精彩世界。
雖然,他知道 ,南邊如今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離著群雄逐鹿的戰亂時節應該不遠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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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流民
沒有墳頭,也沒有墓碑,更沒有哀樂聲聲以及親人的痛哭流涕 。
只有一個泥猴般的健壯少年添上了最后一把土 ,又弄了些枯草掩蓋于其上。
最后,少年抱了抱拳,“幾位叔伯慢行 ,不定哪天,咱就下來陪你們了,也好結個伴兒 ,你們說是不是?”
說完,少年仰頭看了看天,尋思了半晌,覺得再沒什么可說的 ,也沒什么可做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身大步離去 ,翻身跳上戰馬。
一夾馬腹,戰馬長嘶之中,一人一馬 ,向南方奔馳而去 。
。。 。。。 。。。 。。。。 。。。 。。。 。
黑漆漆的山林當中,篝火的光亮若隱若現。
李破愜意的坐在篝火旁邊,聚精會神的盯著火上烤在滋滋作響的兔肉 ,不時咽著口水。
偷越過長城之后,他也沒離開山林,一路向南行來 。
到了現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現在又屬于何處地界。
說實話,他在山林之中 ,過的還算不錯。
對于他來說,這里食物充足,又沒有整日里想著殺來殺去 ,稱王稱霸的人們,屬于難得的一塊凈土 。
若非冬天漸漸降臨,他手上又沒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什 ,不然的話,在這里定居下來,做個不問何年何月的山中野人也是不錯。
但事實上 ,他確實該盡快走出山林了。
不然等到大雪封山,即便是他,在山中也沒好果子吃。
晚間的山林中 ,不時響起夜梟難聽的啼叫,狼嚎聲也總是伴隨左右 。
狼群,北方山野間當仁不讓的王者,李破很少點起篝火 ,就是因為不想吸引這些山林中最為難纏的獵手的注意。
今天,也是胃腸實在有些受不住了,他這才引燃了一堆篝火 ,弄些熱食來吃。
不過這頓飯,他今天好像吃不上了 。
周圍林中的異響,讓李破慢慢站起身子 ,順便也抽出了腰間的短刃。
悉悉索索的聲音當中,一些黑影宛若鬼魅般的浮現出來。
他們慢慢靠近篝火的邊緣,逡巡不前 。
影子在火光照耀之下 ,有些扭曲,透著幾分恐怖的味道。
但李破卻松了一口氣。
他們是人,一些拿著棍棒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作為武器的人 。
這是北方山林中的特產 ,流民。。 。。。。 。。。
李破一路上已經見過不少,隋末戰亂的腳步聲,在這些流民現身以后,便在李破腦海之中越來越是清晰了 。
越過長城不久 ,其實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些躲藏于山林中的流民的來歷,他們大多來自馬邑,雁門左近 ,為了逃避民役而躲入山中的大隋百姓。
說不好他們是胡人還是漢人,從血脈上,幾百年的戰亂 ,讓如今的北方人已是很難說得清楚,他們的祖先到底屬于哪個民族。
這些,從他們的長相以及生活細節上 ,就能看的出來,已是胡漢交雜,很難分清彼此了 。。。 。。。 。
但千萬不要被這些流民可憐的境遇所迷惑 ,流民一旦入山,躲避勞役,便也就成了罪犯。
他們在山中干的勾當,可是沒有半點可憐可言。
他們和草原上那些部族看上去差不多 ,成年男人往往粗野而又彪悍,為了爭奪食物,他們什么都干的出來。
吃人這種事情 ,在流民當中,很是常見 。
連人都敢吃,還有什么干不出來的呢?
所以 ,對于人少力弱的山林旅人來說,林中猛獸其實并不可怕,真正可怕是遇到這些流民。
因為流民往往缺少在山中活下去的技能 ,他們大多時候,都處于饑餓狀態。
這讓他們顯得狂亂而又肆無忌憚,最終 ,也只能淪為沒有任何道德底線可言的野獸,不論男女老幼,皆是如此 。
這是隋末戰亂的序曲,而李破 ,已經清晰的從這些流民身上,聞到了不詳的味道。
對這些餓瘋了的家伙,李破向來是能避則避 ,像今天這樣,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沒有事先走開的情況 ,到也沒什么好畏懼的。
而他的字典里面,也從來缺少諸如憐憫,同情這樣的詞匯存在 。
“小兄弟 ,容俺們烤烤火可成?”
一個黑影干巴巴的笑了兩聲,聲音比起林中夜梟來,也好聽不到哪去 ,而他們緊緊握著的棍棒,以及在黑暗中閃爍著無窮惡意的目光,都預示著,這樣的請求只不過說明 ,他們勉強還留著些理智罷了。
而當他們確定,這里只有李破一個人的時候,他們會干些什么 ,那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周圍還有黑影在冒出來,大多是些婦孺,她們衣不蔽體 ,黑瘦的好像一陣風來了,都能將她們吹走 。
但她們饑餓而又貪婪的目光,卻令人不寒而栗。
李破沒有任何的廢話 ,直接像豹子一樣沖了出去。
只一刀,便將方才說話那人斬翻在地,順手割開了他的喉嚨 。
兩個人發出驚慌的喊叫 ,卻猛的沖上來,棍棒夾著風聲擊打下來。
李破側身搶上,一刀插入一人的胸口,悶哼一聲 ,單手將慘叫連連的這人舉起,扔了出去,將另外一人撞翻在地。
緊走兩步 ,一腳踏在掙扎欲起的那人胸口上,咯吱一聲,骨骼清脆的斷裂聲 ,在林中清晰響起。
黑暗中,李破一刀準確的插入對方的脖子,結束了他的痛苦 。
瞬間連殺三人 ,黑暗中,李破提刀在手,聞著隱隱傳出的血腥味 ,皺了皺眉頭。
女人和孩童的哭聲,讓這里瞬間便嘈雜了起來。
但死亡的震懾作用,卻顯得強勁無比,其他幾個成年男人 ,卻再不敢上前,但被寒冷和饑餓折磨了很長時間的他們,卻怎么也不舍得離去 。
李破給了他們最后的一擊。
他陸續抓起三具尸體 ,扔到他們的面前,大吼了一聲,“滾。 ”
流民很快散去 ,重新隱入黑暗的山林當中,他們帶走了三具尸體,很可能不會有什么葬禮 ,新鮮的肉食,會讓他們茍延殘喘一段時間 。
之后,可能會是孩子 ,女人,這種情形,會一直持續到他們死去或者逐漸適應山林生活為止。
那就不是李破需要關心的事情了,一路上 ,他已經見證了不少人間慘事,只要不走出這片山林,還會見到很多。
實際上 ,他如今也是這弱肉強食的山林中的一員,只不過,他還能勉強把握住自己的命運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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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偶遇
沒有什么比腹中饑餓難耐 ,卻眼瞅著美食不能入口更痛苦的事情了,如今李破就是這么想的 。
他這人其實沒多少喜好,但嘴饞這個毛病一直沒改掉。
他的人生哲學,其實很早就固定了。
妻妾成群 ,華屋美宅等等,都是幾個老軍最想往的東西。
但李破不一樣,用軍頭李承順的話來說 ,就是這小子肯定是餓死鬼投胎,什么都可以沒有,但在吃食上 ,卻絕不敷衍 。
從李破到了軍寨,幾個老軍便也有了口福,除了在幾個老軍監督之下 ,打熬身體,練習騎射,刀箭功夫之外 ,其余時間,這個半大孩子多數在變著花樣的折騰食材。
你能想象,一個半大小子,一本正經的說 ,民以食為天,其他的都可以不計較,但入口的東西 ,卻不能有半點馬虎,要對得住自個兒的情景嗎?
于是,三個老軍就都猜測 ,這小子之前定出生在大富之家,不然的話,普通百姓 ,能夠果腹便不錯了,怎么還能弄出這許多花樣?
李破不管這些,依然顧我 ,緊著自己的嘴巴忙活。
而現在,林中的血腥味也許很快便會吸引一些猛獸過來,他卻還戀棧不去,只不過是因為火上的烤肉還沒到火候而已 。
在這一點上 ,之前很多人都曾經說過,這是李破最為致命的缺點。
但李破卻偏執的認為,自家的愛好和旁人也沒什么兩樣 ,只不過有些人喜歡樂器,有些人喜歡錢財,有些人喜歡運動 ,而自己不過是喜歡美食罷了,沒什么大不了。
就像現在,他為了這一餐 ,準備了兩天,就算為此付出些代價,又有什么呢?
但最終 ,他還是沒吃上,他心里的懊惱,怕是沒多少人能夠真正體會 。
流民走了,卻還沒消停 ,好像老天爺專門想跟他李破作對一般,讓這一晚的事故接二連三的出現。
一個人。 。。。 。。在黑暗中出現,大步踏入火光范圍之內。
李破盯著烤肉 ,無奈的站起身,重又握住刀柄,甚至在心里兇狠的想著 ,一定要將這些擾人清靜的混蛋大卸八塊。
但當他站直身子,向來人望去的時候,瞳孔逐漸便收縮了起來 。
他也奇了怪了 ,在這山林中游蕩了多日,也沒見到幾個人影,如今卻是好像這山林中的牛鬼蛇神 ,一股腦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火光的照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露出了形貌。
這是個年輕人,而且 。。。 。。。 。還是個女人,確切的說 ,這是個少女。
好像踏青游玩般漫步行來,在這幽暗的山林之中,瞬間便給人一種詭異難言的感覺。
李破緊緊盯著對方 ,越來越是不安,看著她徑自來到篝火旁邊,大大方方的坐下 ,拿起烤的金黃的烤肉,秀氣的鼻頭抽動了下,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旁若無人的開始享用在一刻之前,還屬于別人的食物 。
不客氣的客人,視主人如無物。
但作為主人的李破 ,卻緊握著刀柄,慢慢退后,一直到后背靠近了一棵老樹,才停了下來。
他非常確定 ,樹后有人,也非常確定,周圍圍上來的人 ,應該不比方才的流民少。
不斷傳來的細微聲音,都告訴他,這些人矯健輕盈 ,無論如何,都非是流落山間的流民可比 。
這是一群真正不請自來的惡客。
而少女的裝束,也讓他只想調頭就走。
少女裹著厚厚的皮裘 ,蹬著一雙翹頭皮靴,頭上戴著翻毛圓頂帽,兩邊垂下兩條毛茸茸的狼尾 。
雖然 ,她的身上到處都是穿越山林留下的痕跡,但他的裝束告訴李破,這就是傳說中的突厥人,而且 ,應該是突厥貴族。
至于為什么一個突厥貴女會出現在這山林草莽之地,李破不會多想,因為想也沒用。
而周圍的 ,很可能是她的護衛侍從,一群真正的武士 。
李破打量著周圍的黑暗,那里也許已經有很多人 ,將手中的弓箭對準了他,他飛快的計算著逃生的路線和幾率。
他覺得,這次真的可能要為口腹之欲 ,付出鮮血乃至于生命的代價了。
少女此時將烤肉放在唇邊,試探著咬了一口,看上去斯文而又挑剔 ,然后 。。。 。。。。便是眉開眼笑,張口大嚼 。
林中幽靜死寂,連蟲鳴之聲都不再能夠聽聞,只有那從不間斷的狼嚎 ,還在回響。
篝火旁邊,一個明眸如月的少女,吃的滿嘴流油 ,不一會兒,便將一只肥大的兔子,塞入了肚囊。
少女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饜足的打了個飽嗝 。
這才隨意的朝李破招了招手,就像在呼喚身邊的仆人。
李破自然不會過去,只是用自己認為最可親的聲音 ,笑道:“吃飽了吧?吃飽了就走吧。 。。。 。。。 。。”
瞬間,樹后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而又急促,這是發起攻擊的先兆 ,李破立馬繃緊了身子。
篝火旁的少女詫異的眨了眨眼睛,隨即就笑了起來,不得不說,她的笑容非常美麗 ,但在這樣一個時候,李破實在缺乏欣賞的心情。
“漢話說的到還不錯,做的東西也好吃 ,只是這待客之道嘛 。。。 。。”
少女的漢話說的也很不錯,而她的聲音也一如其人,美妙的很 ,只是說著說著,臉上笑容漸沒,一種異樣的威嚴隨即便流露了出來 ,聲音中也帶出了陰森冰冷之意。
“為何我來,便能吃上一餐飽飯,別人來 ,便丟了性命 。。。 。。。 。。答的好了,便饒你一命,不然,哼。。 。。。 。。”
李破沉默半晌 ,在少女露出譏諷的笑容的時候,才道:“狼行千里吃肉,若非姑娘帶了許多人來 ,這肉你恐怕也是吃不上的。 。。。 。。 ”
林中重又恢復了安靜,少女的表情,和篝火一般 ,明暗不定。
“隋人?”
李破微微頷首,“漢人 。”
少女懶懶的揮了揮手,林中簌簌作響 ,很多人影幽靈般浮現出來,漸漸聚攏于篝火旁邊,樹后也冒出一個人來 ,和李破側身而過,對李破仿若未見。
李破緩緩松開握刀的手掌,心里嘀咕,他娘的 ,看來真是躲過了一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心里雜七雜八的想著 ,動作一點不慢,如靈貓般悄無聲息的隱入黑暗當中。
對于李破而言,這無疑算是一場沒頭沒尾 ,且頗為詭異的林中偶遇,不過李破不知道的是,關隴門閥的大門 ,已是悄然間向他敞開了一條縫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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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暴動
李破安靜的伏在草叢中 ,窺探著不遠處的景象。
這是一處山谷,山谷中一堆堆篝火散發著溫暖的光芒,也順便將食物的香味兒,送出老遠。
李破分外的肯定 ,自己已經來到了山林的邊緣,離著山外的世界不遠了 。
自從與那些突厥人遭遇之后,李破就再沒吃過一口熱食 ,喝過一口熱水。
山林中的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天上也漸漸彤云密布,一場大雪眼瞅著就要降下 ,也逼迫著李破加快走出山林的步伐。
方向很好選擇,向西,很可能到達黃河沿岸 ,向東,則是大隋的北方邊塞馬邑或者是雁門兩郡 。
李破選擇向東,因為距離上很可能更近一些。
現在 ,山谷中的一切,都預示著,他也許很快就能走出這片山林之地了。
因為山谷中點起篝火的人們,穿著更加整潔一些 ,顯然他們剛入山不久 。
他們的人很多,山林生活還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當然,無疑這也是一群流民。
和進入深山的那些流民沒什么不同 ,從隱隱傳來的話語聲中,很快便讓李破明白,他們同樣是在躲避繁重的勞役 ,而不得不選擇躲入山中 。
李破默默的學習著他們的腔調,為走出山林做著準備。
本來,他還打算混入其中 ,詳細探問一下外間的情形,這些流民還不算很危險,因為他們進山不久 ,還留有著道德,倫理上的約束。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火光搖曳之下,壓抑的氣氛 ,讓李破敏銳的察覺出了危險的味道 。
數十口人,很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但無論穿著 ,還是舉止,甚至是吃的東西,都將他們儼然分作了兩個大的群體。
一些人在中間 ,篝火點的更大,好像還有奴仆在奔走,他們的晚餐也更加精細 ,甚至還有酒香傳來。
外面的一些人,則穿著破衣爛衫,默默的啃著干糧 ,女人和孩子的啼哭聲,伴隨著男人粗魯的打罵聲,不絕于耳 。
咫尺之近,儼然兩個世界。
這種極端的不公平 ,便是危險的來源。
幾個北方漢子,聚攏在李破不遠處,圍著一堆篝火不時嘀咕幾句 ,偶爾他們會扭頭望向不遠處的那些人,眼中閃爍出的全是羨慕以及痛恨的光芒 。
李破相信,用不了多久 ,也許就在下一刻,他就會見證一場暴亂的發生。
這在流民當中,并不少見。
流民也有貧富之差 ,也有美丑之別,許多慘劇也就此上演 。
李破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勢,也無心追究百姓逃入山中的根源所在 ,他只是簡單的由結果逆推過程。
說起來,他入山時間并不長,但在山林中遇到這許多流民,只能意味著三個老軍口中強盛的大隋 ,已經處于風雨飄搖之中了。
這些流民,最終很可能成為嘯聚山林的匪患,所以山外的世界 ,也并不美好 。
不過,他就像任何一個旁觀者一樣,冷眼見證著這一切 ,并不打算也沒那個能力去改變什么。
深夜,李破蜷縮成一團,對抗著山間的寒冷。
他打算在這里停留上幾天 ,他需要一個向導,他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細心的在這些流民當中 ,挑選一個幸運兒。 。。。 。。。 。
他的目光,沒在外圍的那些窮苦之輩身上停留,他盯著的是中間的那一群人。
因為他們生活好像富足一些,見聞也一定會廣博的多。
他需要知道 ,外面對戶籍查的嚴不嚴,會不會一出去,就被抓住充當民夫 ,外面亂的是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人們又都聚居在什么地方,等等等等 。
不過 ,顯然有人已經等不及了。
李破突然驚醒,山谷中篝火還留有余燼,有人已是鼓噪而起。
離他不遠的那幾個漢子 ,都在狂呼亂叫著什么 。
從聲音中可以聽的出來,他們心中都藏著一團火焰,只等著發泄出來 ,將別人或者是自己燒成灰燼。
李破無奈的支起身子,慢慢活動著手腳,考慮著是不是應該離開這個亂糟糟的地方。
一如他的預料,在艱難的環境中 ,人們不會想到同心協力,渡過難關,而是先要爭奪盡可能多的資源。
這就是人心 ,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如此 。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從這些即將暴亂的流民中 ,很快就誕生出了首領。
一個大漢,敞開著前襟,露出健壯的胸膛 ,高聲疾呼,他的身邊,有人不時應和 ,很快便取得了多數人的擁護。
草莽英雄,應時而生,每逢亂世,皆是如此 ,不需贅述 。
李破不知道,山中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在上演著同樣的戲碼 ,只是他眼前所見的一切,正是一個匪群誕生的全過程,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農民起義。
不用多少時候 ,這個過程就進行到了下一個階段。
殺戮如期而至,暴動的犧牲者,正是另外一群人 。
喊殺聲徹底讓這處幽靜的峽谷陷入了混亂 ,婦孺無助的哭叫躲避,成年的男人們,拿起能拿起來的一切 ,進行著搏斗。
李破很快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這一切,有人從他身旁跑過,也不再會注意到伏于草叢中的他 。
暴亂在天明的時候迎來了尾聲,毫無疑問 ,人數更多的一方取得了勝利。
這樣一來,也就到了他們享受戰利品的時候了。
這也是李破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對所謂的農民起義非常之厭惡的根源所在 。
一群扭曲的人 ,帶著扭曲的表情,做著扭曲的事情。
之前他們是為了生存,或者是為了所遭受的不公 ,而進行了一場殺戮,這在李破看來,無可厚非。
但之后 ,他們所做的一切,與這些就全無干系了。
他們變得貪婪而狂暴,因為有了暫時的首領 ,所以還算收斂,但 。。。 。。。分配財物,女人這樣的項目,卻是必不可少 。
他們肆意而毫無理性的揮霍著一切 ,絲毫不管冬天即將到來,他們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來保證自己的生存。
當那個顯眼的壯碩漢子抓著兩個哭叫的女人,連打帶罵的進了林子 ,他的幫手也心滿意足的即將享受戰利品的時候。
李破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悄然離去 。
**擄掠,一群瘋狂的野獸 ,也許他們最終會冷靜下來,但李破卻沒興趣再在這里浪費時間。
他選擇繼續向東南方向行進,不過很快 ,他就發現,自己身后多了一條尾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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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天賦
有些人,生來就有常人不具備的能力,通常來講,這就是天賦 ,而很多喜歡夸大其詞的人,稱呼他們為天才 。
這一天,李破在呂梁山余脈的山林之中 ,見到一個好像天生就擁有著野獸般本能的人。
李破靠在一棵樹后,靜靜的看著不遠處,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是一個孩子 ,從山谷離開,這個孩子就一直若即若離的跟在他的身后。
一天一夜過去,這個小小的尾巴 ,依然健在 。
這個時候,李破便明白,身后的尾巴 ,在追蹤上,定然有著相當的造詣。
于是,他選擇轉身。 。。。 。。。
不過,讓他吃驚的是 ,跟蹤而來的,只是個還未長成的孩子 。
當然,這樣看上去應該在十歲出頭的孩子 ,不論男女,在當世已然到了可以談及婚嫁的年齡。
而在這個上面的認識,李破還不如何深刻 ,在他眼中,跌跌撞撞行走在叢林之中,已經被山間的寒冷和艱難的道路 ,折磨的筋疲力盡的小小身影,就是個孩子。
跟了一段兒,李破便也清楚 ,他沒有任何叢林生存的經驗,但卻擁有著足以讓他艷羨的天賦,對危險的敏銳預知,也可以說是直覺 。
這也保證了他 ,能在危險到來之前,總能平安無事的躲開那些急于尋找食物,以備過冬的野獸。
而且 ,很快,這個在李破眼中,已然如同妖孽的孩子又給了他一個驚喜。
隨著他的足跡 ,這孩子竟然轉了一圈人,然后開始疑惑的打量曾經走過的地方。 。。。 。。
在確定了,這孩子不可能和他一樣 ,是經過專門的訓練,才做到了這些在平常人看來,非常之神奇的事情之后 ,當晚,李破點起了篝火。
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孩子很快找了過來 。
食物的香味和火光的溫暖,對于一個擔驚受怕 ,飽受饑餓寒冷折磨的孩子來說,是無法阻擋的誘惑。
當他連滾帶爬的鉆出草叢,來到篝火旁邊的時候 ,終于意識到,這里還有主人的存在。
他自然沒有之前突厥少女那樣的威勢,逡巡良久 ,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破,盡量蜷縮著身子,坐在篝火旁邊 。
火光搖曳 ,一片沉默,只有林間的蟲鳴以及漸起的北風伴隨著他們。
兩個人,一樣的骯臟如同乞丐 ,一樣的疲憊困倦,年紀也都不大,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也同樣都是山林的寵兒 ,他們在這山林篝火旁邊,汲取著溫暖,盯著火上的食物 ,喉嚨不時吞咽著口水。
火光照在他們的臉上,身上,讓他們感到溫暖之余 ,好像在他們中間,產生了隱隱的牽連,甚至可以說是默契 。
李破好像根本不知道 ,身邊多了一個人,不時翻烤著食物,他的手邊好像也總能變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被他灑在烤肉之上。
這一回,食物極其豐盛。
他在不遠處的溪流中,弄回了幾條肥魚,這還不算 ,他就像一個好客的主人,想要盡善盡美的款待自己的客人。
所以,他逮了一只兔子 ,挖了兩個鼠窩,這些東西,都在他神奇的撥弄下 ,發出了誘人的香氣 。
他終于判斷出,火候差不多了,只是在他眼里 ,美中不足的是,篝火這東西,到底不比灶臺 ,很難制作出真正的美味。
從架子上,順手拿下一串,往旁邊一遞。
旁邊的不速之客早已等的急了,不過還是忍住焦急 ,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才接過食物 ,不管不顧的大嚼起來,雖是被燙的呲牙咧嘴,卻在一瞬間的功夫 ,就將肉串啃的干干凈凈 。
不多時,一大一小就已將食物消滅一空。
李破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這些天來 ,終于吃上了一頓安生飯,最讓他安心的是,晚間的狼嚎聲 ,終于也聽不見了,這只能說明,他已經走出了狼群狩獵的獵場。
扭過頭瞧了瞧,李破不由一笑 。
旁邊那位肚皮朝天 ,不知什么時候已是進入了夢鄉。
他們什么話都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
這孩子無疑有著一些教養,但也看不出什么大富大貴的痕跡 ,最讓李破滿意的地方在于,話不多 。
李破自己就不是個多話的人,所以 ,他從來也不喜多話之人。
李破熄滅了篝火,又在余燼上面鋪上了一層土,揪起孩子 ,扔在上面。
這孩子吃了不少苦頭,一頓飽餐過后,差不多相當于昏死了過去 ,這么折騰,也不過讓他嘟囔了幾聲,一點醒轉的跡象也沒有 。
信任這個東西很難用言語說的明白,偏偏在這山林當中 ,兩個陌生人,就此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連李破自己,都沒有太過突兀的感覺。
李破靠著一棵樹坐下 ,將短刀橫在膝上,慢慢的,呼吸變得悠長 ,進入了似睡非睡的狀態。
這是一種特殊的技能,靠著這樣的本事,一個人能在冰天雪地之中 ,不靠任何外物,保證自己的體溫,堅持一段很長的時間 。
類似于冬眠 ,卻又非常之警覺。
。 。。。 。。。 。。。 。。。。 。。。 。。。 。。。 。。。
“翻過這道山梁,就能看見村子了 。 ”
一大一小行走在山間小道上,既然有了道路,也就算進入了人煙之地 ,李破覺得,自己運氣不錯,總歸在大雪來臨之前 ,走出了山林。
跟在他身邊的孩子姓慶,春天出生,所以叫慶春。
他出生在虎頭山下的一個村落 ,之前山上那些流民,就是這個村落的所有住戶。
村子不算小,本有著二十余戶人家 ,近百人丁 。
但到了大業六年,卻只剩下了五十余口。
這樣的村子大舉遷移,不但是因為官府為政太苛 ,民役促急的緣故,而且,還因為村中兩家富戶,得罪了稅官兒。
這可不是得罪人那么簡單 ,地方宗族勢力的代表,就是這些稅官兒們 。
他們想要以勞役為脅,從村人手中 ,取得虎頭山山林的一應地契。
村人自然不能答應。
尤其是,大業六年年末,竟然還要加稅 ,據說,明年的勞役和田稅等都要翻倍 。
村民們自然不知道,這是因為大隋即將征伐遼東高麗的緣故 ,從大業六年起,不但是他們這些草民百姓,就算是大江南北 ,黃河兩岸的大族門閥,也要被加征賦稅。
像馬邑這樣的邊塞之地,還算輕的,像河北 ,山東等地,賦稅勞役之重,已然超過了地方承受能力。
這是強盛的大隋的一個重要的轉折時期 ,從隋文帝末年,到大業初年,所有積累起來的矛盾 ,也即將徹底爆發出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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