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是江南好風景

大宋建隆五年(公元964年),陽春三月 ,萬物復蘇,江南之地,已是春風和煦 ,柳綠花紅,一片生機勃勃的盎然景象 。

潤州城外,西郊一里之處 ,有一座陽彭山,并不雄奇巍峨,但重巒疊翠 ,山明水清 ,風景秀麗;又臨潤州羅城外郭的西城門,是過往行人從西面去渡口 、入潤州的必經之地,官員商戶迎來送往都喜歡將這里作為餞客之所 ,故而酒樓林立,商販成排,繁華如鬧市。

尤其是當下游春時節 ,城里的凡夫百姓、才子佳人、達官貴人家眷們皆喜歡到這里踏春郊游,好不熱鬧。

蘇宸站在山腳下,看著熙攘的人群 ,喧鬧的街道,全都是古人的穿衣打扮,微微苦笑 ,看來他真的是來到了古代,而非是在他熟悉的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 。

他的名字原本叫蘇以軒,是浙江某大學的一位中文系研究生 ,暑假回家與從事醫學事業父母因專業選擇的事 ,再次發生口角爭執,賭氣之下,一個人報團外出旅游散心 ,誰知在登山聽到有人喊救命,自己過去搭救卻不慎跌落山崖,蘇醒來后 ,蘇以軒就在這個世界了。

蘇宸是他這具身子主人的名字,同姓不同名,剛到十八歲的弱冠年紀 ,其父生前似乎大有來頭,是南唐金陵宮廷的一位御醫,五年前卻因為太子暴斃案 ,受到牽連,被南唐中主李璟下旨,給緝拿下獄 ,順帶抄了家做懲罰。

其父蘇明遠不久雖死在了獄中 ,但元宗李璟不是嗜殺的主兒,所以沒有下令滿門抄斬,這才讓蘇宸這個獨生嫡子茍活下來 ,在五年前抄家時,被府上一位忠心老仆人帶回了潤州祖宅生活,這些信息來自腦里殘存記憶 。

蘇以軒醒來時候 ,就在七日前,身子原主人似乎被人狠狠揍了一頓,抬回家時候一口氣沒上來 ,這個皮囊就換了主子。

“既然回不去了,就要好好活下去! ”

他已經是蘇宸的身份,逐漸接受下來 ,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迅速融入這個時代。

南唐子民!

一個被抄家的太醫嫡子,父母雙亡,如今家窮四壁 ,老仆人兩年前散手人寰 ,家里只剩還有一個干妹妹,跟他艱難度日,是蘇宸目前的窘迫處境 。

蘇宸覺得 ,自己有必要早些渡江北上才對,否則待在南唐是沒有前途滴,即便現在還餓不死 ,但是未來南唐會在十年后被北宋所滅,多留無益啊!

此地陽彭山與西面瓦瓷山之間,地勢較洼 ,常年蓄水形成了一處湖泊,名為陽彭湖(小孟湖),甚是寬闊 ,此時湖面上波光鱗鱗,一些畫舫篷船,游弋在上 。

船上不斷絲竹管弦之聲 ,似乎有才子佳人正在船上撫琴吹笛 ,賣弄風月,抒發文青的興致。

也有的船舫內,有嬉笑聲傳出 ,一些達官豪族的千金小姐們出游,終于不必悶在家里思春了,彼此相見 ,談笑自由,都不拘束了。

山腳下的湖堤岸邊,站立不少年輕士子 ,穿著直掇長衣,圓領窄袖,頭戴‘折上巾’的四腳璞頭 ,清一色的文人打扮,折扇輕搖,看上去文質彬彬 ,但是那些如狼饑渴的眼神 ,卻暴露了一些男人的本心 。

“快看,徐大才女的畫舫過來了!”

“真的是徐才女的畫舫耶!”

一些士子更加激動了,嗷嗷大喊起來 ,比狼嚎還有力。

他們口中的徐才女,名為徐清婉,有潤州第一才女之稱 ,寫詞作賦,壓蓋過了城內讀書的年輕士子,又精通音律 ,長得花容月貌,清水芙蓉,祖上身份也高貴 ,因此很受潤州讀書人的青睞追捧。

不遠處,一艘精美畫舫緩緩行近 。

這畫舫閣樓巧立,飛檐雕花 ,說不出的秀麗氣派。

不過畫舫的夾板上并沒有人站立 ,只有迎風飄動的一個竹紙燈籠搖擺著,異常顯眼,上面還有濃墨揮毫寫著的一個“徐 ”字。

雖然望不見人 ,但從畫舫中倒是傳來裊裊琴聲,并伴隨著悅人的歌聲,在河面上悠然飄蕩 。

“春風拂拂橫秋水 ,掩映遙相對。只知長作碧窗期,誰信東風 、吹散彩云飛。”

“銀屏夢與飛鸞遠,只有珠簾卷 。楊花零落月溶溶 ,塵掩玉箏弦柱、畫堂空。”

蘇宸已經聽出來,這是南唐時期馮延巳的一首詞《虞美人》的下半闕,詞題是“玉鉤鸞柱調鸚鵡。 ”

“這首馮老的詞 ,被徐才女唱的妙啊!”

除了他之外,岸邊不少讀書人都聽出來了這首詞的出處,因為馮延己的詞 ,在唐國境內流傳甚廣 。

馮延巳是南唐的著名詞人 ,仕于南唐烈祖、中主二朝,三度入相,四年前已去世 ,官終太子太傅,雖然做官方面,沒少出餿主意 ,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政治才能有限 ,但是填詞方面,倒是深通晚唐蜀地花間派的精髓,一生寫下不少好詞賦 ,成為南唐詞的代表人物之一 。

南唐承接五代與北宋之間,在北方征戰不休的年底,江南自楊吳割據一方 ,經營淮南與江左 ,后經徐溫 、李昇的勵精圖治,到南唐立國,幾十年穩定下來 ,經濟發展,文化得以繁榮,唐國境內的文人墨客也比較多 ,對花間派的詞兒,多有繼承。

在蘇宸看來,詞的語句雖然華麗耐聽 ,柔婉精細,但是過于胭脂氣;當然,那是因為詞的發展剛興起 ,還沒有經過李煜的亡國詞,柳永的婉約詞,蘇軾的豪放詞等洗禮 ,不夠成熟罷了。

此刻 ,畫舫停泊靠堤,徐清婉帶著一名婢女上岸,遠遠望去 ,徐清婉一襲碧綠色綾羅長裙,烏黑青絲長發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秀項欣長 ,纖腰薄背,身姿曼妙,衣帶飄風 ,走在湖水畔,湖水的光與影映襯著,彷如濯塵世之白蓮 。

隨行身后 ,還有幾位詩社的女子,有說有笑,上岸要參加聚會了。

蘇宸有些好奇 ,想觀看一下這位潤州第一才女的具體容顏 ,剛上前兩步,就被周圍的士子一哄而上,擠到后面了 ,差點摔倒。

“我擦!”蘇宸忍不住爆粗口,所謂的儒生士子,彬彬如玉 ,關鍵時候,比他還不要臉 。

“算了,管她什么才女不才女的 ,估計連小學六年級算術題都做不好,我就別去湊熱鬧了。 ”蘇宸自覺跟對方不是一個朋友圈的人,沒必要上前追星了。

他是一個高尚的人 ,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咕嚕嚕! ”

肚子這時候不恰時宜地響起,蘇宸臉色一垮 ,早晨只喝了半碗碴子粥 ,對于他這個十八歲上下都正長身體的年紀,實在不夠塞牙縫的,更別說填飽糊口了;眼下離正午還早 ,肚子就空癟了 。

“得想辦法賺錢糊口,除了自己不挨餓,家里還有一個小蘿莉 ,嗷嗷待哺呢!”蘇宸想到家里空蕩蕩,沒有了錢貫和存糧,日子不好過啊!

蘇宸離開河堤 ,走向了一處楊柳綠蔭,那里有一撮人,擺放一些桌案和文墨 ,還掛著一些對聯和詩文,有賣字畫的文人,也有收曲詞的鋪子。

“一首新曲詞 ,十文!”

“中等新曲詞 ,三十文! ”

“上等新曲詞,面議!”

橫幅拉開,明碼標價 ,童叟無欺,有專門收曲詞的人。

蘇宸打聽了一下,才明白這是幾個青樓曲館當紅的清倌人專門派人 ,在這里收文人士子的新曲詞 。

清倌人在青樓賣藝,吹拉彈唱,往往會不斷推出新曲新詞 ,從而吸引住賓客,繼續聽她演出,吸金賺錢 ,所以好的詞賦,是非常重要的。

今日西郊春游,出行的文人眾多 ,青樓派人在這打宣傳的同時 ,順帶收一點新詞之作。

蘇宸聞言眼神一亮,自己腦海里背下的宋詞可不少,先整一首混口飯吃 ,還是能過關的 。

他走上前,來到一家書棚下,對著其中一個坐在作案前青衫老者道:“這位老伯 ,在下私下做了幾首長短詞,想要一試!”

青衫老翁是湘云館的一位文書先生,平時在館內幫忙修修詞句 ,講一點文章,有半個私塾先生的身份,畢竟清倌人們也要讀書識字 ,才能跟文人士子、權貴子弟們交流,所以,不能是一字不識、只懂賣笑賣身的文盲 。

“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老問抬頭看了蘇宸一眼 ,詢問道。

“應該是 ,生徒!”

蘇宸記憶里,似乎這個身體的主人,讀過書 ,但是沒有經過鄉貢考試,只能算生徒,就是在地方書院讀書過后 ,算是一個讀書人的身份,卻沒有功名在身。

南唐在五代時期,應是最注重科舉考試的朝廷 。在升元年間 ,科舉取士側重法律,受烈祖個人影響為大。以后元宗 、李后主兩朝,取士多重詩賦 、策論 ,重用儒吏,進士科考試內容多以試詩賦,另加策論。

當時還沒有州試、省試和殿試的三級科舉考試制度 ,只有鄉貢考試 ,考過者為貢士,可以進京趕考,參加貢院會試 ,及第者為進士!

“哦,只是生徒,也勉強可以 ,請動筆寫下來曲詞和姓名,若是老朽沒有聽過的新作,質量不錯 ,通過驗證,就可以拿到報酬了 。”老者回復。

蘇宸點頭,這倒容易 ,來到隔開人群視線的桌案后面,背著身子,外面人就看不到他寫什么了 ,他拿起毛筆 ,想了想,蘇軾、李清照 、辛棄疾、陸游等宋代大詞人太多了,名傳千古的詞也多 ,重磅要留在后面,幾十文錢,隨便丟出一首柳永的普通詞兒就行 ,正好上學期自己就寫研究柳永的課題,背下不少他的曲詞。

當下,在一張空白宣紙上 ,洋洋灑灑寫下一首《曲玉管》:

“隴首云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 。一望關河蕭索 ,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 ,別來錦字終難偶。斷雁無憑 ,冉冉飛下汀洲,思悠悠。 ”

“暗想當初,有多少、幽歡佳會 ,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 。每登山臨水,惹起平生心事 ,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這是柳永抒寫離愁別恨的代表作之一 ,質量不錯,但跟他的《雨霖鈴》《蝶戀花》相比,在傳頌度上 ,還是要遜色許多。

一張紙上,滿滿的小楷字,筆力雋永清秀 ,這是小時候在外公家 ,被外公憋著抄中醫藥方時候,練下的毛筆字,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場 。

青衫老者本來并沒有多大期待 ,但是接過紙張之后,映入眼簾的字體先是給他不錯的感官,仔細讀下一遍之后 ,眉頭蹙起,這首詞,雖然稱不上千古名句 ,可以給人驚艷之感,但也絕對上乘,怕是今日收來的最好之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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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見白素素

青衫老者有些不放心,提筆摘出不連貫的兩句 ,派隨身小廝拿著紙條送往其它書棚那里 ,看是否有重句的,如果彼此沒有沖撞,代表沒有人在一詞多投 ,驗證完成,才算過關。

蘇宸在書棚前等待的時候,外圍有人驀然說了一句 ,白家的小娘子也到了。

“在哪!在哪!”

不少男子聞言,轉身蜂擁跑過去了 。

蘇宸看到這等怪現象,忍不住問向外面的人:“哪個白家小娘子? ”

“除了以制陶聞名江南的白家素素小娘子 ,還有哪個白家小娘子,有如此大影響力?”

“白素素,她為何這樣受歡迎!”蘇宸愣了一下。

青衫老者疑惑看著他道:“這位公子 ,你是初來乍到嗎?這白素素生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而且經商能力奇高 ,據說白家這一代 ,沒什么有能力的才俊,白家巨賈,富可敵國 ,誰若能娶了她,不是瞬間成了豪婿,也不知哪個王八蛋能有此好運!

蘇宸腦海里似乎有一些殘留印象了 ,但又有一條消息讓他吃驚,白素素似乎跟他,還有著娃娃親的婚約 ,換句話說,潤州經商天才 、國色美人,是他的未婚妻?

好運的王八蛋??

不知為何 ,聽著怎么就覺得刺耳呢,跟我有關系嗎!

蘇宸的祖上都是學醫的,父親更是唐國的太醫 ,在潤州也算是名望大戶 ,蘇家與白家關系走得近,蘇宸祖父和白家老爺子白奉先交情莫逆,蘇家沒少為白家人看病抓藥。

尤其是十五年前 ,蘇明遠在潤州時,白奉先有一次犯病昏厥,差點要了老命 ,是蘇明遠親手救治過來,因此白家老爺子心生感激,就將掌上明珠一般的孫女白素素 ,許配給了蘇明遠之子蘇宸,定下娃娃親 。

那一年,蘇宸三歲 ,白素素只有兩歲。

后來蘇家因為治瘟疫有功,保和堂名聲大噪,蘇明遠被人推薦入宮接受封賜 ,做了宮廷太醫 ,一家人就搬去了金陵生活,但這門姻緣并沒有斷掉,以前每隔兩年 ,蘇明遠帶著家眷回潤州祭祖,總是會去白家走訪,讓蘇宸與白素素見一面。

不過 ,由于蘇宸年少比較貪玩一些,資質又平庸,既沒有學到精湛醫術 ,讀書也是半吊子,漸被白素素所不喜 。

隨著年紀增長,白素素越長越漂亮 ,而且性格堅毅,讀書識字,識大局 ,又有經商頭腦 ,十三歲時已經能獨立做賬,管理賬房了。

反觀蘇宸,沒有多大長進 ,反而染上了金陵紈绔子弟的陋習,斗雞走狗,游手好閑 ,白素素聽聞后變得厭惡,就避而不見了。

好景不長,等蘇明遠牽扯到太子暴斃事后 ,金陵蘇家一日倒塌,蘇宸被老仆人帶回潤州祖宅,這幾年沒有生計來源 ,不斷變賣祖宅的東西,已經家徒四壁了 。

這樁婚事就這樣擱淺下來,蘇宸沒有托人去提親 ,白家也就沉默不認了。

此時 ,蘇宸目光看向那邊,目光盯向白素素那邊,后者已經被一簇人群包圍 ,身邊有些鄉紳富戶的千金小姐,外圍是一些詩社的書生士子,以及貴胄子弟 ,普通的老百姓不敢太靠近,都是在遠處觀望,這些公子、小姐可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

白素素身穿著一襲素白色的霓裳裙 ,上下連體,用一條淺草綠的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細腰兒系住了,顯得亭亭玉立 。

滿頭墨黑的長發 ,梳成未出閣的丫鬟型,插了一支梅花碧玉簪,顯得簡單大方 ,又有高貴氣質 。

五官精致 ,瓜子臉,柳葉眉,明眸皓齒 ,談笑間,給人若春風拂面,雙眸盈盈一轉間 ,給周圍人真摯的感覺,不得不說,在交際方面有些天賦。

蘇宸看著那群人似乎要從書棚這里經過 ,所以距離在拉近,看得也就變得清晰許多。

隔著數十米,蘇宸仔細打量著白素素 ,心中苦笑,雖然這位豪門千金跟他有著娃娃親,但蘇家中道衰落 ,不認為自己登門 ,白家還會承認這門婚事 。

否則迎娶這樣白富美,瞬間就能解決生活問題,得少奮斗多少年!

直接就成為人生贏家了。

哥們 ,醒醒吧!這種好事,蘇宸覺得不現實,估計前腳登門 ,后腳就能被白家府內的家丁給揍死了。

如果白家真的念及舊情,也不會這樣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了 。

做人還是清醒一些好 ,蘇宸嘴角溢出一絲淡淡笑意,別做白日夢了。

日夢也不行!

這一瞬間,白素素似乎心有所感 ,余光望來,也看到了數十米外的蘇宸,先是一愣 ,旋即認出了他 ,不禁蹙起眉頭。

盡管白素素這兩年沒有跟蘇宸正式見過面,但是,私下卻也在暗中看過蘇宸的樣貌和行為舉止 ,心中有個印象,談不上多好 。

這時候,在書棚前 ,那十五六歲的小廝跑回來,搖了搖頭,青山老者才放下心 ,滿臉笑容正跟蘇宸客套道:“蘇公子這首詞,過關了,可達到中等層次 ,可喜可賀,這是三十文,請拿好! ”

蘇宸撇撇嘴 ,心想這老梆子有點坑人啊 ,柳永這詞兒,雖然稱不上膾炙人口的頂級作品,但也能夠入唐詩宋詞三百首的佳作 ,就特么的值三十文,你識不識貨?

要不是現在缺錢,蘇宸真想抓取這一把銅錢砸過去 ,別用銅臭錢羞辱文人的詩詞!

算了,吃飯要緊,跟著老家伙浪費什么時間。

蘇宸心中默默對柳三變的詞道了歉 ,接過三十文,揣進懷內的口袋內,拱手告辭。

這一幕被白素素恰好看見 ,心中狐疑,在貼身丫鬟小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小桐點頭 ,目光機靈閃動 ,看向書棚方向,然后抽身擠了過去 。

蘇宸拿了銅板之后,已經離開書棚那里 ,沿著湖邊往北走,那里人群稀少,環境優雅 ,也可以返回西城門,不打算原路熱鬧區回去了。

身上有錢了,蘇宸覺得應該冷靜一下 ,思考一下人生,不對,思考一下這三十文該如何用 ,解決生存的困難。

唐宋之際,銅錢是主要貨幣,金銀如同珍珠屬于貴重寶物 ,不作為貨幣流通使用的 ,但有時候,權貴之間,或是豪商巨賈 ,出行攜帶巨大數目的銅錢實在不方便,也會使用金銀來結算、交易 。

依照唐舊制,一兩黃金等于十兩白銀 ,一兩銀子等于一貫錢,而一千文為一貫,目前在江南和宋境仍是這樣推行 。

以目前南唐的物價水準和購買力 ,一文錢能夠買一個燒餅,相當于后世的一塊錢吧,二文錢能買一斤粟米 ,稻米則需要三文錢。

蘇宸沿著來路返回,像城外這種文藝青年的詩社活動,適婚男女的聯誼踏春 ,他暫時沒有興趣 ,走在陽彭山下的一條繁華街市,目光四處打量,尋找適合他的商機。

陽彭山下 ,街道如同集市,這里有固定的酒樓 、客棧、茶館、商鋪,青磚鋪路 ,燈籠高掛,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往上頂上去 ,有唐代建立的東岳別廟 、凌云寺等,一些年輕的信男信女,也會到寺廟了燒香 ,求姻緣,求平安,求仕途者皆有 。

蘇宸看著過道兩旁的商鋪 ,出售絲綢帛布 ,胭脂水粉,筆墨紙硯,棗橘瓜果 ,酒釀食鹽,春餅干果等許多日用食用品、消耗品,被這里的商鋪出售。

這是南唐末與北宋初年的年代 ,物資還不夠豐富,但潤州這里,卻并不匱乏。

由于數年前 ,后周在柴榮的帶軍之下,吞下了南唐在江北的淮南十三州,疆域縮小了三分之一 ,揚州、滁州 、濠州 、光州、楚州等大城都丟掉了,只有江南之地殘喘,因此潤州成為南唐第二大城市 ,又是北大門 ,長江與運河交匯之處,漕運發達,所以潤州的經濟目前倒是舉足輕重 ,在這里出售的商品也多 。

蘇宸在路邊吃了一碗王婆雜菜羹,買了三個賀家酪餅,花了五文錢 ,自己填飽了肚子,也給家里妹子帶一張餅,然后從西城門進入城里 ,向自家宅子所在的里坊巷子走去。

.........

河堤楊柳前。

“大小姐,蘇宸方才在書棚那里,寫了一首曲詞 ,跟老先生換了三十文,拿錢走了 。 ”小桐回來向白素素稟告。

“蘇宸,寫曲詞換錢?”白素素錯愕一下 ,聽到婢女小桐打聽來的消息 ,覺得有些恍惚,跟她預想的可不一樣。

原本以為,蘇宸接近那個湘云館的人 ,是打聽湘云館的清倌人今日有沒有來踏春,沾花惹蝶,這才符合他的紈绔性格吧 ,怎么忽然轉性寫文賣錢了,他能寫出好曲詞嗎?

白素素仿佛發現了一件極有意思的事,頓時來了興致 ,詢問:“曲詞可曾買下來?”

“買了,不過那個老叟忒不是東西,竟然要了我一貫錢 ,說是難得的佳作,不帶還價的 。 ”小桐氣鼓鼓地拿出一張紙,上面就是蘇宸親筆寫的詞句。

白素素接過之后 ,帶著幾分好奇 ,也有輕視念頭,很隨意掃了一眼。

“隴首云飛,江邊日晚 ,煙波滿目憑闌久 。一望關河蕭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 ,盈盈仙子,別來錦字終難偶.......”

白素素默念幾句,眼眸越來越亮 ,雖然她寫詩詞的天賦不高,但是品讀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一口氣讀下來 ,竟然也覺得是首絕佳的好詞,平時潤州才子圈,屢搞詩社活動 ,多有詩詞新出 ,但也難找到比得上這一首的長短詞 。

“這真是蘇宸寫的?”白素素讀過之后,有些狐疑,她私下派人打聽過 ,蘇宸應該文采平庸才對。

小桐問:“是啊,上面有他的名字,不過留下的名字卻是蘇以軒 ,未用真名,大小姐,詞寫的可堪入目? ”

白素素輕嘆:“何止入目 ,若真有寫此曲詞的能力,怕是也能擔得上一個才子之名。”

“誰,蘇宸是才子?”小桐不知為何 ,聽完總覺得有尿意,不對,是笑意!

就在這時 ,一個容貌清秀 ,古靈精怪的大長腿少女走過來,身上是書生羅衫服飾,易釵而弁 ,女扮男裝,但皮膚潔白傲霜,鼻兒小巧 ,唇若絳點,還是難掩女子的神態和姿容 。

“素素姐,那邊詩社活動就要開始了 ,快隨我過去吧,咦,這是什么 ,你們準備的曲詞嗎? ”少女眼尖手快,一把就把那首《曲玉管》的紙張搶過去了。

“隴首云飛,江邊日晚 ,煙波滿目憑闌久.......”

“讀起來還可以 ,素素姐,是你寫的嗎,要參加詩社 ,奪才女之名?”大長腿少女詢問。

白素素掩飾尷尬,微微一笑:“偶然所得,不提也罷!箐箐 ,交給小桐收起來吧 。 ”

這大長腿的少女名為彭箐箐,乃是潤州的知州大人府上的千金,跟白素素是好閨蜜。

不過 ,她對文墨和女紅之事都不感興趣,反而酷愛習武,舞劍弄棒 ,在潤州城內,也算一個野蠻千金。平日里,跟白素素聊得來 ,也比較聽她的言語 ,算是一物降一物 。

彭箐箐其實沒有讀出詞的好壞,興趣也不大,隨手交給了小桐 ,然后拉著白素素的手臂,就快步朝著詩社活動的地方走去,一邊走一邊催促說:“走走 ,快點過去,那里聚集不少書生才子了,平時你不是愛讀書嗎 ,這次潤州的才子可是來了大半,你挑一挑,選個如意夫婿 ,免得又被那個丁家二郎逼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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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禍從天降

潤州城以前叫鐵甕城 ,是三國孫吳時期建立 ,依山而筑,略近橢圓,唐代時期又擴建潤州 ,修筑了夾城和羅城,城高墻厚,增強了防御工事。

而城內河流密布 ,北臨長江,運河鑿城而過,把潤州城一分二 ,分為東半城區與西半城區,在運河兩岸碼頭林立,草市攤位也多 ,街市繁華 。

整座城內,隨處可見青磚古瓦,古色古香的建筑群 ,閣樓典雅 ,參差錯落,由于河網密集,每走幾百步 ,會看到小橋流水,篷船在水上穿行,河堤草盛 ,楊柳依依,一幅江南水鄉的畫卷感。

蘇宸步行,邊走邊看 ,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從西城門趕回自己所在坊巷。

唐代推行里坊制,五代十國時也有延續 ,南唐屬于半保留狀態,但不嚴格實行里坊制和宵禁制,也不設坊門 ,潤州城設有十三個大的里坊 ,便于管理,里面街巷交錯

蘇宸的祖宅坐落于柳河坊的打索街一帶,這里經營藥材鋪的比較多 ,白蛇傳里,小青還到鎮江打索街上買過藥材 。

這個里坊東臨運河,屬于西城區的東郊位置 ,走上幾百丈,便可抵達運河堤壩邊,與東半城區 ,隔著運河相望 。

這一路上,蘇宸對潤州成的大致風貌和物質水平已然有了一些了解,雖然還談不上深入 ,但管中窺豹,也絕非一點認識沒有。

總體來說,潤州城的物資還算充足 ,畢竟這已經是南唐除了金陵之外 ,最大的一個州城,戰略地位也重要,加上又是重要的港口集散地 ,比其它城池內的物資應該強一些,但是,蘇宸以另個時代的眼光看待 ,卻覺得匱乏了。

沒有手機電視,沒有肯德基麥當勞,沒有百貨商場!

蘇宸要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 ,他就要考慮如何生活,家里快揭不開鍋了,還有個小蘿莉妹子等著自己撫養 ,貧窮吃苦過一生,并非他所愿!

“在南唐,暫時要如何過得富裕起來呢?”

蘇宸一邊想著 ,一邊往家里走 ,剛到巷子附近,就看到自家院子那里圍著許多人,似乎在看熱鬧 。

他大步流星又走近幾步 ,就聽到靈兒的哭喊聲。

蘇宸臉色一變,疾步沖到了家門口。

“讓一讓! ”

蘇宸沖進自家門口,這里是江南 ,房舍不像北方那樣有大門庭,長院落,正位一個主房的粗獷布局 。潤州內房舍的大門 ,就是前堂的屋門,前堂與后堂之間,有天井的小院過度 ,而且都是木質結構,色澤偏暗,沒有北方居戶院子那么開闊 ,露天敞地的。

他進了天井小院 ,看到了曹家三少曹鄲,帶著三個家仆在鬧事,打砸院內的木樁和水缸、盆罐 ,還有人拉要把他的義妹楊靈兒拽走。

蘇宸見狀頓時怒氣勃發,大吼一聲 。

“嗨,放開那個女孩! ”

蘇宸喝斥完 ,箭步沖過去要制止他們欺負自己的小妹。

有個曹家仆人轉身,見有人過來制止,下意識張開手臂攔擋。

“啊打!”蘇宸直接一個跆拳道標準側踢 ,踹在了那個一個仆人身上,把他踹得倒退好幾米倒在了地上 。

其余兩名仆人見有狠人來了,也就松開了拉扯楊靈兒的手。

楊靈兒則順勢跑到了蘇宸的身后 ,拉住了他的胳膊,生怕自己被搶走。

蘇宸安慰楊靈兒:“別怕,有哥在 ,不會讓人欺負你!”

楊靈兒眼眶里都是淚水 ,眼睛水靈靈地,又圓又大,雖然過了年 ,才十二歲,穿著更是普通的粗布衣裳,但是 ,也難掩小美人胚子的樣貌了 。

“蘇宸蘇大郎,你還長本事了 。 ”曹鄲走上前,穿著圓領長衣羅衫 ,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本是個沒有什么文化的富家公子,偏偏愛裝成有學問的士子 ,附庸風雅。

“是你這個草蛋!光下華日之下,強搶民女,你們眼中還有王法沒!””

曹鄲走向前 ,折扇一揮 ,帶著幾分冷笑:“蘇宸,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不會連欠我的五百貫的事,都不記得了吧? ”

蘇宸愕然:“我欠你錢?五百貫?”

楊靈兒剛才也聽過這個說辭,當時并不相信 ,此刻,目光看向蘇宸,滿懷期待 ,聽他解釋。

“這有字據!”

曹鄲從長袍的懷兜內,取出了一張字據,在蘇宸面前晃了晃 ,然后轉身對著前堂看熱鬧的百姓說道:“我乃安霖堂曹氏三公子,家父也算咱們潤州城內的杏林醫手,有名有號 ,這是蘇宸在七天前所立 ,跟我借款時寫下,當時蘇宸在賭坊與我等玩骨牌,輸光本錢之后 ,執迷不悟,便在我這里賒欠了錢貫,五百貫整 ,豪賭了兩天兩夜輸光了,但限期一個月內湊齊還上,如果無法償還 ,一個月期滿,便以這座祖宅 、蘇家藥方,和這個蘇宸義妹抵償! ”

“真的是蘇宸簽字 ,還有手印畫押!”

“天啊,五百貫,蘇家這幾年早就是一個空殼子了 ,上哪湊五百貫去!”

“瘋了 ,這蘇宸敗家子,把僅剩的祖宅都給輸沒了,可惜了靈兒那個小姑娘 ,以后要被糟蹋了 。 ”

門口圍觀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鄰居,議論紛紛,口中都把蘇宸當成敗家子 ,賭徒了。

一個男子役夫,在碼頭裝卸貨物,一日的工錢 ,也就五十文左右,一個月下來,算滿才一貫半的收入。

五百貫對于一個平常百姓而言 ,不吃不喝,需要攢上二三十年了 。

楊靈兒也算聽清楚了,這一切 ,都是真的!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看了一眼沐猿而冠的曹鄲,淚水止不住流出來。

“蘇宸哥哥,我不要做抵押 ,我死也不要被送人!”

楊靈兒拼命搖頭,雙手緊緊攥住了蘇宸的手臂,那樣的凄慘決然 ,那樣的孤苦可憐。

這一幕凄苦神態,看的讓蘇宸心酸,心忖不論如何 ,覺得也不能對不起自己這個小蘿莉妹 。

他強擠出笑容,安慰道:“靈兒放心,這是當時我犯了迷糊 ,根本記不起來了,但不論如何,哪怕祖宅和藥方不要了 ,出去借錢 ,也絕不會把你送出去的。”

楊靈兒聽到蘇宸的保證,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曹鄲轉身走過來,冷笑連連:“蘇大郎 ,你醒醒吧,瞅瞅你家里,家窮四壁 ,蘇家祖上的那些存留,這幾年都被你敗光了,除了個破秀才身份 ,你一無是處,上哪弄錢去?去青樓找你相好去討借嗎?哈哈,窯子那地方 ,有錢你是公子大爺,沒錢你就是窮秀才,她們沒有人會借你錢的 ,這五百貫 ,你是斷定還不上,今日這宅第房產,蘇家祖傳藥方 ,還有這個小丫頭,統統抵債,咱們的賬也就一筆兩清! ”

“草蛋 ,放你的狗屁,不就是五百貫嗎,一個月內 ,按字據約定還給你就是,靈兒和宅院,你休想染指! ”

蘇宸也硬氣起來 ,他怎么說來自另個世界,一身知識學問,按著以前看小說影視劇穿越者的先天優勢 ,各種發明創造 ,很快實現一萬貫的小目標,最后成為南唐首富 。

麻德,還會在乎這五百貫!

曹鄲啐道:“我呸!你這廝就是草包一個 ,讀書讀傻的木頭,秀才之名得來名不副實,一個月期限 ,如今剩下只有二十多日,你上哪里湊錢去,不過是在敷衍我曹三郎。”

蘇宸輕哼:“信不信由你 ,但是白紙黑字,寫著一個月期限,你現在來搗亂 ,不合規矩,這是在故意毀約,不想讓我履行上面的賭約了吧 ,告到府衙去 ,也是你理虧。”

曹鄲猶豫了一下,眼神閃爍,也在考慮 。

蘇宸又放出一句狠話:“如果你逼急了 ,可比怪我去你家投毒,別忘記我蘇家干什么的,能行醫治病救人 ,也有毒藥懲治宵小,如果你不讓我活,我也就拉著你全家陪葬 。 ”

曹鄲平時讀書不多 ,也是個外強內干的繡花枕頭,被蘇宸這么一說,頓時也覺得有點不妥 ,冷哼道:“既然你這樣固執,那好,別說本公子沒給你機會 ,二十三日 ,還有二十三日,到時候我會帶人過來拿走這里的東西,缺了一樣 ,打斷你的腿兒抵償!”

“到時候過來拿錢!”蘇宸心中雖然暫無良策,但是表明還是裝的信誓旦旦。

“你有種,我們走! ”曹鄲指了一下蘇宸 ,發現這小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心中驚疑不定,然后帶著三個仆人走了。

楊靈兒淚流不止 ,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

蘇宸拍來拍她的肩膀,讓她不要擔心,轉身對著門口的街坊鄰居道:“讓各位鄉親看了笑話 ,蘇某以前的確混賬了些,被惡人構陷,下套輸了錢 ,遭威逼利誘寫下了欠款字據!但是 ,我蘇宸今天在這里向鄉親們立誓,今后絕不再做那些賭彩勾當,不再讓蘇家列祖蒙羞!生活不易 ,且行且珍惜,請鄉親們今日為我見證誓言!”

他之所以要這樣說,也是趁機給自己立言發聲 ,以前的蘇宸,迂腐些,智商也不高 ,平平無奇,被人下了圈套,如今負債累累。

新的蘇宸如果要改變 ,哪怕接下來做生意,但是開始沒有好的口碑,也很難打開市場 ,甚至人品遭人唾棄 ,直接影響他的發展。

今日在這里宣布痛改前非,做一個“浪子回頭”的自我營銷 。

“這才像個話! ”

“能改就好,可惜 ,五百貫啊,何時能攢夠!”

“且行且珍惜,早一點意識到就好了。現在浪子回頭 ,財產也都敗光了。”

“可惜了蘇家幾代人,妙手回春積攢下來的家業了 。 ”

門口的鄰居們都搖頭輕嘆,發出了恨鐵不成鋼的感慨 ,但也有人對蘇宸能夠回頭,怒氣也平息了些。

眾人散去,天井小院內只剩下蘇宸和楊靈兒。

楊靈兒怯怯地問:“蘇宸哥哥 ,你吃飯了嗎,靈兒去給你做飯去 。”

蘇宸搖頭:“我今日出城踏春,在外面吃過了 ,還給你帶了一張酪餅 ,吃這個吧!”

說完,他從腰帶系的布囊內取出了那張酪餅遞給楊靈兒。

“白饃酪餅! ”楊靈兒破涕為笑,好久沒吃這種白面食了。

蘇宸輕輕一嘆 ,過去的兩三年,老仆人死后,只剩下蘇宸和小妹楊靈兒在這里生活 ,由于缺乏了平時管束,蘇宸開始大手大腳,留戀青樓 ,斗雞賭跤,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當掉了,如今除了這個宅邸 ,家當基本都空了 。

“這幾年,讓你跟著哥哥吃苦了 。 ”蘇宸有些過意不去,拉住楊靈兒的手臂 ,靠在自己身側。

楊靈兒近距離靠著蘇宸 ,長大之后,還是少有這樣親昵動作,因此臉頰有些發紅 ,停頓了一下,抬頭問:“蘇宸哥哥,是不是到時 ,奴要不跟他們走,他們就會打斷你的腿?”

“別聽他瞎說!”

“可是,萬一他們真要打斷你的腿 ,那哥哥還是把靈兒送掉吧,奴不想看到蘇宸哥哥變成一個跛子。 ”

蘇宸鼻子發酸,手臂摟緊楊靈兒 ,心說:這個干妹子,我要認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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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附庸風雅

城外踏春活動還未結束 ,詩社活動更熱鬧非凡,許多才子佳人在這里聚集,除了一部分討論詩文外 ,更多是在相互談笑,竊竊私語,羅旖生香 ,給人一種“暖風熏得游人醉”的既視感 。

不得不說,南唐目前在盛行安逸和奢靡之風,上至朝廷達官貴族 ,下至地方鄉紳士子,多了靡靡之音,缺少了凌云之志。

自晚唐至五代 ,社會開始彌漫著一種末世情緒,盛唐文人那種建功立業的浪漫激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中唐文人對國計民生的憂慮責任感也蕩然無存 ,晚唐的四分五裂 ,征伐不斷,讓人感到了朝生暮死,天下混亂 ,生命無常。

信仰缺失了,精神開始逃避,肉身便開始追求末日的狂歡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尤其是偏安一隅的西蜀和南唐,比起五代十國的其它政權 ,相對安全和富足,更有條件滋生一種“醉生夢死”的情感傾向 。

大環境如此,小人物難以抗逆 ,所以,南唐的眾生相,就是如此的狀態。

彭箐箐拉著白素素認識了幾位才子貢士和官宦閨秀 ,由于她是潤州知府的千金 ,相當于市長女兒,在官本位的古代,不論是考了功名的貢士 ,還是潤州城內大小官員的孩子,對彭箐箐都禮敬幾分。

而白素素的家族是潤州城幾大豪族之一,白家在南唐也是能夠排上號的財閥巨賈 ,她的身份是嫡系女子,同樣分量不輕,加上她又是彭箐箐的閨中蜜友 ,交情很深,所以,這些年輕人 ,對白素素也很客氣 。

白素素大方得體,拿出營銷的手段,八面玲瓏 ,言語間捏拿得方寸極好 ,讓人聽著悅耳,不由得對白家大小姐的印象更好。

盡管白家以制陶聞名于江南,但是白家還有一些輔助商鋪 ,比如綾羅綢緞,比如煙酒糖茶,典當酒樓 ,只是皆為輔業,投資不大,沒辦法跟專門做布匹 ,茶酒,鹽鐵,酒樓的家族那么規模大。

“素素姐 ,這位就是咱們潤州第一才女徐婉清,這位是咱們潤州的大才子,候世杰 ,前些日子府州鄉貢新科揭榜 ,已經中了貢士! ”彭箐箐為閨蜜引介 。

白素素對著徐清婉、侯世杰點頭見禮,客氣道:“素素聽聞徐姑娘才名已久,早就心生仰慕之情 ,奈何一直未能謀面,今日相見,了我心愿 ,才情與美貌,名不虛傳!”

徐清婉心智也高,哪還不知這都是夸贊之言 ,當不得真,微笑道:“我也聽聞白家嫡女自十三歲就開始接管了家族部分財賬,十六歲已經負責白家一半的家族事物 ,可謂經商奇才,今日見了,想不到還如此清麗無雙 ,幸會。”

白素素和徐清婉這樣互捧了一下 ,給人一種相惜相贊的感覺,氣氛更融洽了。

“見過白姑娘,候某這廂有禮了! ”侯世杰一身白色襕衫 ,這種襕衫圓領大袖,下施橫襕為裳,腰間有打襕 ,乃文人士子的禮服,讀書人愛穿此襕衫長衣,但大多以青色為主 ,白襕一般是舉人身份開始穿此顏色 。

不得不說,這侯世杰彬彬有禮,眉清目秀 ,唇紅齒白,面容還是很討女人喜歡,頭戴逍遙巾 ,整個人給人君子如玉的溫潤感覺 。

再配上他的才名 ,在潤州城內士子文人圈,算是人氣很高,頗得不少大家閨秀的愛慕。

不過侯世杰 ,似乎對徐清婉情有獨鐘,中了貢士之后,更是覺得身份水漲船高 ,有資格追求這潤州第一才女了。

白素素對侯世杰的印象也不錯,畢竟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都這個樣子,文雅 ,禮貌,俊秀,談吐引經據典 ,文縐縐的卻格外有魅力 。

“侯公子的才名,素素也早有耳聞,果然儀表堂堂 ,才貌雙全。”

“哪里哪里 ,白姑娘過獎了。”侯公子聞言,嘴角輕翹,喜上眉梢 ,大概是被這個巨商嫡女身份的大美女夸贊,覺得很有面子 。

白素素察言觀色,看了侯世杰的表情后 ,也不多說,只是心中的欣賞之情,頓然減弱了三分。

就在這時 ,有個身穿羅衣錦袍的年輕男子走過來,徑直來到白素素的跟前,微笑道:“素素 ,你在這里,太好了,剛才我還派人四處尋你身影。 ”

白素素看到丁殷出現 ,蛾眉輕蹙了一下 ,對此公子有些不喜 。

丁家跟白家一樣,都是南唐有名的制陶造瓷的家族,可謂一時瑜亮 ,規模相當,一個擅長制造青瓷,一個擅長白瓷 ,各有祖傳秘方,所以,想要兼并和擊垮對方也不容易 ,畢竟不論皇室顯貴,還是黎民百姓,根據需求 ,有的買白瓷制品,有的買青瓷物品,并不沖突。

但是 ,丁家的人一直希望繼續做大 ,甚至得到白家制造白瓷的秘方,這樣青瓷白瓷都掌握在手,便能一家獨大了。

不論是給北方大宋進貢 ,還是提供皇室貴族使用,亦或是出口賣個契丹,高麗 ,扶桑,南洋,都是翻倍的紅利 。

所以 ,最近一年,丁家的二少爺丁殷,開始對白素素展開追求 ,甚至家族還派人提親過,但是都被白家婉拒了,丁家的野心和想法 ,白家老爺子和白素素心知肚明 ,只是缺少了更穩妥借口。

白素素雖然討厭這個丁二少,但也不可一點臉面不給,畢竟丁殷的舅舅殷正雄 ,可是潤州刺史,掌握了地方駐軍,潤州人都知道 ,殷將軍唯一的兒子,體質弱,有癆病 ,注定活不長久,所以對這個外甥倒是非常寵愛,這才是讓白家忌憚和頭疼的地方。

彭箐箐因為是知府千金 ,所以對丁殷就沒有那么忌憚了,冷哼:“我們在討論詩詞歌賦,文雅的東西 ,丁二公子肯定沒興趣 ,還是哪涼快去哪待著吧 。”

丁殷的城府很深,對彭箐箐的冷嘲熱諷,絲毫不在乎 ,也知道自己無法得罪知府千金,微微一笑道:“彭姑娘也在這呢,真是好巧 ,說來慚愧,丁某人雖然不才,只是生徒 ,沒有考過什么貢士身份;但是,并不代表在下不愛慕才學,沒有進去之心 ,正所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下聽從了古人訓言 ,更是要表達對白姑娘的好逑之心。”

彭箐箐從小喜歡舞刀弄槍,習武練劍,文化層次還不如丁殷呢 ,問他這番話給噎住,肯定不能從詩書里找句子反駁,而是順口斥道:“好逑 ,我看你是好蹴球! ”

周圍的文人士子,千金佳麗,聽了彭箐箐的話 ,都忍不住笑起來。

丁殷落了面子,忍著不發作,搖頭道:“彭姑娘 ,這樣就有辱斯文了! ”

“呦,你還懂斯文!”彭箐箐繼續找茬,幫著白素素解圍 。

丁殷從懷內抽出了一張疊好的宣紙 ,然后打開 ,說道:“這是在下心中愛慕素素,特意為她寫的一首詩詞,聊表寸心 ,還請笑納。”

踏春時候,許多才子都會拿出自己最近的詩詞,相互攀比 ,誰的若是高出一籌,自然很快傳開,博得才名。

可以說 ,不論是踏春詩社活動,還是青樓舉辦的花魁大賽,亦或是中秋詩會 ,都是年輕士子很好的展現舞臺 。

別人有些忌憚丁殷的家世和背景,但彭箐箐卻不懼,順手抽過來要朗讀 ,她才不相信以丁殷的才華 ,能寫出什么好的詩詞來。

因此,彭箐箐想法很簡單,就是故意拿到手 ,然后先一步大聲讀出來,這樣一旦詩詞不好,落于下乘 ,周圍的才子才女都在周圍,頓時就能評斷出好壞,讓丁殷捉鱉的才華 ,再無遁形的地步,自己閨蜜就可以不接了。

“《踏青游-揚子江頭》:揚子江頭,羞開艷桃秾李 。縱風景、丹青難比。暈輕紅 ,留淺素,千嬌百媚。照綠水 。恰如下臨鸞鏡,佳人弄妝猶醉。

“詩筆因循 ,不曉少陵深意。但滿眼 、傷春珠淚 。燕來時 ,鶯啼處,年年憔悴 。明月懸。秉燭憑闌吟賞,莫教夜深花睡。 ”

彭箐箐大聲讀完 ,覺得還算通順,至于是否好詞,她也說不上來 ,但絕對沒有她想的那樣狗屎,頗為失望!

“素素姐,徐姑娘 ,他的破詩如何,是不是很不入流?”彭箐箐這時虛心求教 。

白素素的臉色替閨蜜尷尬,雖然她自己也不擅長濃墨寫文 ,但是欣賞能力還是有的,這首詞,意境和辭藻都不俗 ,哪怕對比西蜀的花間詞風 ,還是南唐的情婉曲詞韻味,都不算差勁,甚至算的中等詞了。

但是 ,這種詞,是丁殷能夠寫出來的嗎?

徐清婉輕聲說道:“這首詞,包含了裙裾脂粉 ,花柳風月,情思念人,傷春感懷 ,都刻畫的不錯,算的上一首不錯的踏春詞。”

“不錯? ”彭箐箐有些目瞪口呆 。

侯世杰在旁補刀了一句:“即便讓在下來寫,一時半會 ,恐難寫出一首超過此首的詩詞,想不到丁公子竟然有此造詣。”

他的話不難理解,一是捧了這首詞 ,賣丁殷一個人情。二是也順帶抬了自己 ,暫時寫不出,不代表以后寫不出,只是一時沒想到而已 。

既不得罪丁二少 ,也暗中抬高了自己,可謂滴水不漏。

丁殷笑著拱手說:“不敢當,只是對一個人思念成疾 ,想著想著,化感情為靈感,便能寫出此佳作了。如果侯公子以后有了朝思暮想 ,吃飯不香,夜不能寐的心上人,自然能寫出比這首更好的詩詞了 。”

他若有所指地先看來看白素素 ,又看了看徐清婉,意思是,我追我的 ,你追你的 ,咱們是戰友,本大少也給你面子了。

“高見! ”侯世杰拱手還禮。

“嘔!”這時候,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

彭箐箐握著嘴干嘔一下 ,對著丁殷和侯世杰道:“我求你們,別說的這么肉麻了,我都快吐了 。”

丁殷屢次被彭箐箐頂撞和羞辱 ,也有些掛不住面了,輕聲冷笑道:“彭姑娘,你平時不愛讀書 ,不懂女紅,被知府大人可是沒少數落,這潤州城 ,不論是衙內的圈子里,還是宦官千金們,無不知曉。你不懂詩文 ,就別亂點評了。 ”

彭箐箐反譏道:“你丁二少的為人 ,難道我還不清楚,斗雞走犬,蹴鞠相撲 ,你說你是行家,我還不反對,你能寫出這種詩文來 ,這不是讓豬上樹嗎?”

“嘻嘻——”周圍的少女姑娘們,聽著彭箐箐的話有意思,都忍不住抿嘴笑了 。

但這話糙理不糙 ,以丁殷的才華,寫一首打油詩或許可以,但寫出一首意境不俗的曲詞 ,那就難以達到了。

周圍的人,也都心中起疑,只是不便發聲而已 ,得罪這個丁家二少。

“你! ”丁殷有些怒意了 ,雙手不由握緊成拳 。

“怎么,惱羞成怒,要動手?我怕你不成 ,來來來,比劃比劃! ”彭箐箐開始擼袖子,準備結束文斗 ,直接干架了。

丁殷聞言,下意識倒退兩步,眼中掠過一絲懼意 ,差點忘記了,這小娘們不愛讀書,武功卻極好 ,自己那拳腳功夫,再練十年,也打不過她。

別看彭箐箐是個女孩子 ,確實一個習武奇才!

這幾年內 ,潤州城的紈绔子弟,被她追著揍的人太多了 。

丁殷的長兄在去年還被彭箐箐當街打得鼻青臉腫才放過,普通家丁和仆人十個八個的 ,根本近不了彭箐箐的身。

潤州城內的紈绔公子沒有幾個不怕她的,即便去府衙告狀,一來這姑娘的父親就是知府大人;二來這姑娘張嘴的借口就是對方想要非禮她。非禮這種事 ,有理說不清,只要一經官,肯定也是男方不占理 。

久而久之 ,就沒有哪個紈绔頂撞她了,基本見面繞著走。

“君子動口不動手,彭姑娘 ,這是詩社活動,可不是你動粗的地方!”丁殷擔心被打,那就下不來臺了 ,以后如何再出去見人?在道上繼續混?

彭箐箐雖然挽起袖子 ,但是也不好直接毆打丁殷,因為丁殷的舅舅是潤州刺史,比她父親知府官大半級 ,又掌兵權,打人之后,怕是不好善了。被自己父親給關禁閉少不了 ,沒準彭父不高興,再催著她嫁人,也是她忌憚的事 。

“箐箐 ,別鬧了 。”白素素解圍,勸住了彭箐箐,也算給二人一個借坡下驢的契機。

“哼 ,放過你了,改天再切磋! ”彭箐箐不再動手了。

白素素笑了一下,對著丁殷道:“不好意思 ,丁公子 ,素素今日已經收過了一位士子送的詩詞,頗為喜歡,就不便再收閣下的美意了 。”

“你收到過了?”丁殷有些愣住。

當地踏春的習俗 ,若是那個年輕公子給某個未出閣的少女寫了詩詞,表達了愛意,如果少女當眾收下 ,就代表自己心中接受了他,后面有戲。

每年踏春時候,未婚男女通過此地的社交聯誼 ,也能促成一些好姻緣 。

這也是丁殷不惜花重金,買了一首好曲詞,為的就是當眾甩出來 ,發起他的求愛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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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才女解詞

白素素此時說出了她已經接受了一位才子的詩詞 ,讓現場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很好奇,白素素究竟接受了哪位才子的詩詞 ,心生了好感?

這白素素的容貌可是國色天香,比起徐清婉也是不逞多讓,而且掌控白家的過半的資產商務往來 ,已經可以代表白家,做各種大的商業合作。

如今只有十七歲,經商奇才 ,韶華妙齡,待嫁閨中,可以說 ,在潤州城,絕對屬于是天之驕女的代表。

但此刻,白素素親口承認自己接受一個年輕士子的曲詞 ,還非常喜歡 ,這個涵義,就有些曖昧了 。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素素的身上 ,不分男子文人,還是少女千金。

丁殷還是不相信,說道:“素素 ,口說無憑,既然能夠讓你喜歡,定有不尋常之處 ,不妨拿出來,和本人作的這首比上一比,評個高下 ,若是那人寫的不咋滴,無法入流,恐辱沒了素素的身份 ,還是收下我這首更合適。 ”

彭箐箐原本還在著急 ,想著對策,但此時聽白素素這樣一說,愣了之后 ,忽然眼眸一亮,想起來了,方才見到白素素時 ,的確見她手里拿著一首曲詞在看 。

“我也見過,肯定比你那首好幾倍!”

彭箐箐的幫腔做勢,頓時讓周圍的人更加感興趣 ,望眼欲穿了。

侯世杰建議道:“請白姑娘拿出來讓我等也鑒賞一下,被彭姑娘這樣一說,連我也好奇起來 ,想必在場每一位,都很想觀看到。”

“是啊,能讓白姑娘接納 ,定是非比尋常的詞兒 ,誰不想見識一下 。 ”有人開始推波助瀾 。

“既如此,那我就拿出來獻拙了。”白素素給小桐使個眼色,小桐會意 ,就把她花了一貫錢買的那首蘇宸詞掏出來展開。

白素素接過后,交給了徐清婉道:“徐姐姐,這里以你的才名最盛 ,由你讀出來,客觀點評一下,讓大家也能夠欣賞明了 。”

“好! ”徐清婉對詩文酷愛 ,也有點好奇了。

“《曲玉管》:隴首云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一望關河蕭索 ,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 ,別來錦字終難偶 。斷雁無憑 ,冉冉飛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當初,有多少、幽歡佳會 ,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臨水,惹起平生心事 ,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徐清婉嗓音清麗 ,猶如黃鶯一般,讀起來的韻味非常好,陰陽頓挫富有情感 ,比彭箐箐囫圇吞棗般讀出來,大有意境 。

哪怕同一詩詞,由彭箐箐的朗讀出來 ,肯定不如由徐清婉讀出來的美感。

無形中 ,就有了加分!

這也是白素素把詩詞第一個交到徐清婉手里的原因,搶占了先機。

寫詩詞白素素或許不行,但是這種為人處世 ,步步為營的商業技巧和心思,卻是周圍年輕人所不具備的 。

徐清婉讀完之后,輕輕嘆息 ,似乎還處于詞的意境中。

丁殷看到徐清婉嘆息,以為這首詞不如他的那首,譏笑道:“哈哈 ,才女一聲嘆,這詞不如俺!素素,高下已分 ,請收下我的詞,你那一首,就丟掉吧。 ”

周圍的才子佳人看著丁殷“出口成文 ”的興奮神色 ,都有些暗嘆 ,這丁殷文學素養高不到哪去,他的那首詞,八成是買來的 。

徐清婉回過神來 ,搖頭道:“我嘆息一聲,是被詩詞中的意境打動,作詞者的那種相隔千里 ,思念佳人獨不見,無處訴情念的寫法,可謂圓熟渾厚 ,實乃一首佳作,甚至有可能會名傳千百年,倘若丁公子那首是中等作品 ,這么這一首就是上上等,才氣相差不止一籌!”

“什么,這怎么可能!”丁殷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 ,就忽然凝固了 。

徐清婉見他不信 ,也不再看向丁殷,而是把目光看向白素素,旋即又掃向眾人 ,說道:“我愿在此,當場解詞,跟大家解說一下詞意和深韻。 ”

“太好了。”周圍的才子佳人能夠聽到徐大才女解詞 ,都很高興,不乏鼓掌者 。

徐清婉表情格外認真,像是捧著一首曠世之作 ,內心誠摯,甚至帶著一種欣賞,說道:“此詞抒寫了羈旅中的懷舊傷離情緒。詞的第一疊寫眼前所見 ,第二疊寫所思之人,又將此平列的兩段情景交織起來,彼此遙相呼應。上闋寫居者高樓凝望、懷念遠人之愁思 。高丘上白云飄飛為伊人所見景 ,此景暗隱游子飄泊的匆匆行色。“煙波滿目”的迷茫 ,亦是所望不見之失望心緒的外化。 ”

“其中云 、日、煙波、皆憑闌所見,而有遠近方分 。“一望”是一眼望過去,由近及遠 ,由實而虛,千里關河,可見而不盡可見 ,逼出“忍凝眸”三字,極寫對景懷人 、不堪久望之意。此段五句都是寫景,卻僅用“忍凝眸 ”三字 ,極寫對景懷人、不堪久望之意。便將內心活動全部貫注到上寫景物之中,做到了情景交融 。”

“第二疊則反過來,先寫情 ,后寫景。“杳杳”三句,接上“忍凝眸 ”來。“盈盈仙子”,則是把所思之人比作了仙子 ,鴻雁本可傳書 ,而說”斷“,說 ”無憑“,則是它終不曾負擔起傳書任務 。雁給人傳書 ,無非是個傳說或比喻,而雁 ”冉冉飛下汀洲“,則是眼前實事 。由虛而實 ,體現出既得不著信又見不了面的惆悵心情,感情更深入一層。”

“第三疊則是“思悠悠”的鋪敘。當日之惆悵,實緣于舊日之歡情 ,所以“暗想 ”四句,便概括往事,寫其先相愛 ,后相離,既相離,難再見的愁恨心情 。“阻追游”三字 ,橫插上四句下五句中間 ,包括了多少難以言說的辛酸內。最后“黯然消魂”的心情之下,長久無話可說,走下樓來。“卻下層樓 ” ,遙接“憑闌久”,使全詞從頭到尾,血脈流通!是我這幾年見過寫離別千里思念心上人最好的一首作品了 。”

周圍的人聽完之后 ,都處于那股離愁和思念的情緒之中,忍不住輕輕一嘆,就如同開始徐清婉的嘆息。

兩首詞一做對比 ,高下立判!

丁殷冷靜下來,也有自知之明,內心猜測:這是哪個王八蛋寫的 ,今日正好給他打臉用了。

徐清婉看了那個留款名字,又問了一句:“白姑娘,不知道這位蘇以軒公子 ,是哪一位江左才俊 ,可在我們這里,能否為我們引介一下? ”

“這首詞的作者叫蘇以軒?”不少人都聽到了這個才子的名字,都記了下來 。

“蘇以軒是誰?沒聽說過啊。”

“別瞅我 ,我也不知道! ”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都在相互打聽,無奈搖頭。

就連彭箐箐都火眼金睛地看向了白素素 ,心說:好閨蜜有了心儀男子,都沒有告訴自己!以前不是說好,誰有了喜歡的人 ,都要彼此公開嗎?

白素素臉頰有點微紅,她雖然猜出這首詞寫的不俗,但是被徐才女捧得如此之高 ,卻超出了她的意料了 。

“蘇以軒,是一位金陵的才子,與我有故交;近日他剛到了潤州 ,方才見面 ,給了我這首詞之后,就到城外四處游春了,可能三五日內 ,我也找不到他。”白素素只能撒謊了。

徐婉清露出惋惜之意,看得旁邊的侯世杰心中不是個滋味 。

不過,侯世杰也明白 ,這樣的詞兒,讓他準備一年半載,也是寫不出來的 ,甚至一輩子也寫不出來 。

能夠流傳千古的詩詞,跟醞釀的時間長短沒有必然關系,唯有靈感和才情 ,才能妙手偶得!

徐婉晴忽然又懇求道:“那這首詞,能否讓我臨摹一下?”

白素素驚訝:“臨摹? ”

徐婉晴點頭,鄭重其事道:“不瞞你說 ,這位蘇以軒公子 ,不但詩詞才情過人,寫出了能夠流傳千古的一首詞。他的字,同樣極為特殊 ,自成一家。縱觀秦漢魏晉,隋唐五代的字體,都不曾出現過 ,很可能是他自創出來的,所以,我打算一會臨摹下 ,回去再鉆研一番 。 ”

這潤州第一才女不但愛文史,喜詩詞,連書法和繪畫也都頗有研究 ,見到了好的字帖,同樣喜歡至極。

能被她看重的,可想而知不一般。

“可…..可以!”白素素的心中 ,此刻算是真正吃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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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未了解過他

彭陽山下,踏春詩社的活動結束了 ,關于丁殷寫詞追求潤州巨賈嫡女白素素的事,也旋即傳開,如同一個大石砸入湖水中 ,漣漪風波迅速擴散了。

“白素素接受了一位來自金陵才子蘇以軒的曲詞,當眾說出喜歡此人。”

“徐婉晴才女當場解詞,評為它是最近幾十年江南唐國寫傷離別情的第一詞! ”

“蘇以軒不但寫詞厲害 ,連字體也是自成一家!”

“丁二郎知難而退,被未曾露面的情敵,擊敗得體無完膚!”

這些輿論開始醞釀、傳開 ,不但在踏春的文人士子之間廣為流傳,就連城外草市的街頭巷尾百姓也傳開了 。

估計過幾日,潤州城內大街小巷就能廣為傳播 ,成為一段佳話。

湘云館的那位青衫老者聽到這件事后 ,直接拍桌子,嚎啕大叫:“啊,虧了! ”

早知道這首詞如此珍貴 ,該朝那個小丫頭要十貫錢的!

就在這時,一個俏麗小丫頭走過來,在他桌上放了一塊約十兩的碎銀。

“這個給你了 ,管好你的嘴,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如果到處亂說的話,可能過幾天,揚子江內又多了一個老翁的尸首!”

“不敢 ,絕對不敢亂說話!”青衫老者拿起了碎銀,忙揣入了衣兜內,故作驚訝的表情看著小桐道:“這位姑娘 ,我們見過嗎 ,老朽怎么不記得了! ”

小桐沒想到這老梆子變化這么快,輕哼道:“算你識相!”

話落,裙擺一旋 ,小丫鬟轉身離去 。

當小桐回到馬車上時,車廂內的白素素仍然拿著那首蘇以軒的詞發怔,坐在她身邊的彭箐箐在那喋喋不休地說:“原來這個蘇以軒 ,就是你那個未婚夫蘇宸,竟然這么有才華了,就住在潤州城嗎 ,怎么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根本沒有聽過這號人!”

白素素看她一眼,心中苦笑:當今天為止 ,可能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個被定性為紈绔子弟 、敗家子的蘇宸,竟然深藏不露!

他如此有才華 ,為何要對外裝成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讓人生厭的敗家子呢?

如此自污,難道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擔心被人嫉妒所害?

或是不愿意被朝廷重用 ,有了叛離唐國之心?

白素素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孩子,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把簡單的問題給想的復雜化。

彭箐箐現在對這個蘇宸 ,也是極為好奇起來,拉著白素素的手臂說:“素素姐,你帶我去找他吧 ,我迫不及待想見一見未來姐夫的樣貌,還有他的才學;另外,武功如何 ,能不能打過我? ”

白素素只覺得腦門冒起了一道黑線,真不該如實相告這個沒心沒肺的知府千金,再給嚷嚷捅出去了。

“箐箐 ,蘇以軒就是蘇宸 ,其實我跟他也不熟,甚至長大之后,并未當面講過話 ,曾是遠遠望見過而已 。在十五歲那年,我就去留意過自己這個有未婚夫名義的男子,他比我大一歲 ,那時我也坐在車上,撩開窗簾,在街道上隔著很遠觀望看過他 ,不過,他雖然秀才之名,但時常留戀煙花場所 ,行為不檢點,形骸浪蕩,就是一個典型紈绔子弟 ,我當時大失所望 ,下定決心,要一心經營好家族的事,這樣我的能力越大 ,被祖父越看重,家族就不會把我許配給這樣的人了……”

白素素一點點說出了窩在心里多年的話,她的表情堅毅 ,看起來雖還有幾分少女的青澀,但經過幾年經商,運籌帷幄 ,培養出來了自信與獨立氣息 。

彭箐箐聽完,目瞪口呆:“所以,你當初這樣好強 ,也有逃婚的因素!”

白素素點點頭:“不錯,一是白家嫡系子孫,大多沒有經商之能 ,導致這幾年白家生意在萎縮 ,甚至有被丁家和其它大家族吞并的危險,祖父看出了我的經商之才,才把我選出來 ,一點點培養。除了肩負振興家族之任,另個原因,就是希望自己的婚姻 ,能夠自己做主,不想隨便嫁給一個紈绔….. ”

彭箐箐不解:“可是,這個蘇以軒 ,如此有才學,被徐姐姐快捧成文狀元了,他會那樣不堪嗎? ”

白素素搖頭:“可能是我根本沒有真正去了解他 ,小桐,等明天去你蘇宸所在的里坊街巷,仔細向附近鄰居打聽一下他的境況 ,越是生活細節的地方 ,要更注意。”

小桐:“好的,大小姐,奴明天去辦!”

……….

蘇宸和楊靈兒把院子和門庭重新打掃了一下 ,以前他比較懶散,這些家務活,都落在一個十歲小丫頭身上 ,從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蘇宸 ”實在對不住這個小妹妹 。

楊靈兒是在四歲的時候 ,被一個仆人從江北地方帶來潤州,當時靈兒正在發燒,仆人沒有法子 ,在城外嚎啕大哭,正趕上蘇父帶著蘇宸從金陵趕回潤州祭祖,把靈兒帶回家里治療 ,后來那個仆人神秘消失后 ,楊靈兒就在蘇家住了下來,被蘇父認作了義女,有心把她當做童養媳 ,以后留給蘇宸做小妾。

可是好景不長,靈兒在蘇家只過了三年的好日子,蘇明遠因為太子暴斃案受到牽連 ,死于大牢,蘇家被炒,蘇宸和靈兒就被蘇府的老管家帶回了潤州祖宅 ,一晃數載過去了。

蘇宸忙完后,躺在木椅上,看著天井小院的上空 ,腦子里思考著生錢之道 。

作為一名后世穿越者,從何處入手,能夠快速賺到錢呢?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賣地 ,不過 ,如此簡單的想法,早就被以前的蘇宸想到,田產早就賣光了。

釀酒?需要一定的時間!

制造玻璃?這工藝自己也不會啊!

做肥皂 ,牙膏,洗發露?都需要一段研究時間,還需要資金成本!

楊靈兒靠過來 ,可憐巴巴問:“蘇宸哥哥,想到賺錢法子了嗎?”

蘇宸輕輕一笑:“正在想呢,不用擔心 ,總會想到的。”

楊靈兒覺得蘇宸跟以前不同了,以前很少對她笑,總是覺得她礙事 ,還歲數太小,很少跟她和顏悅色說話,有時候 ,楊靈兒都有些怕他 。

但是 ,今天的蘇宸,勤勞許多,跟她交流時候 ,說話也變得溫柔和氣,真像是自己的大哥哥一樣。

楊靈兒把小腦袋瓜貼在蘇宸的胸口,倚靠著他 ,一大一小,仰望著碧藍的天空,心情似乎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蘇宸用手觸摸著靈兒的頭發 ,柔聲道:“靈兒,你要記住哥的話 。活在這個世上,除了生死 ,其它都是小事!除了健康,一切都是浮云;好好活著,就是幸福! ”

楊靈兒似懂非懂地看著蘇宸 ,覺得這一刻 ,蘇宸說話的神態,很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靈兒,等咱們度過這個難關 ,哥教給你多讀一些書吧!”

楊靈兒露出窘態:“蘇宸哥哥,我已經認識一些字了。”

蘇宸笑了笑:“認識字,和讀懂書 ,有學問,懂道理,是不同的概念! ”

“可女孩子讀那么多書 ,有用嗎?”

“你要記住,知識能夠改變命運,不論男女!”蘇宸自信一笑 ,從椅子上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說道:“靈兒 ,我出去走一走 ,找一下能夠賺錢的勾當,你在家準備燒晚飯吧,我們也不能餓肚子! ”

“好!”楊靈兒從蘇宸身上似乎到了一股自信 ,心中變得安寧,整個人也充滿了活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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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生財之道

蘇宸身上帶了僅有的二十五文錢出門,這算是他的啟動資金,可謂杯水車薪 。

待在家里 ,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如出去溜達一番,耳聽六路 ,眼觀八方,萬一能夠找到生財之道呢?

在上一世,蘇以軒也出身于醫學世家 ,不過父母都是西醫 ,主刀大夫,但他的外公則是老中醫,所以蘇以軒也算是從小背著“湯頭歌”長大 ,毛筆字抄寫藥劑方更是每日必練,長大后高考報志愿,父母給他選擇了醫科大學 ,西醫臨床。

從小打到都是跟醫學打交道,反而生出了叛逆之心,他厭倦了醫藥專業 ,喜歡上了傳統文化和古代文學,所以本科畢業后讀研選擇了中文系,也是他跟父母鬧翻的原因 ,離家外出散心,出了意外就到了這里。

“也不知父母和外公他們怎么樣了,得知我出事之后 ,肯定傷心欲絕吧! ”蘇宸輕嘆 ,搖了搖頭,上一世英年早逝,已經結束了 ,這輩子要補回來,好好活一把才不虧 。

蘇宸沿著打索街向東,過了柳石巷子 ,就到了這一里坊的邊緣,綠樹成蔭,房舍已經少了 ,也沒什么大的商鋪,路的拐角倒是有個茶鋪和幾個賣菜的小販,推著單輪車停靠 ,小本經營。

潤州城內水系發達,這里又臨近運河,所以隨處可見小橋流水的地貌。

一些沿著小河而建的木質房屋一頭會伸出水面 ,腳撐支柱立于水中 ,當地稱之為吊腳樓,三三兩兩的婦人在河邊洗衣取水,有說有笑 ,聊著家常里短 。

江南水鄉的特色,宛如一副水墨畫卷。

蘇宸站在石橋邊,欣賞了片刻風景 ,然后沿著丁卯河向南,來到梳兒巷。

這里賣雜貨和農副產品的多了一些,蘇宸走走停停 ,看到瓜果和豆類,腦海中不斷推敲哪一種適合他的投資 。

“嘗一嘗,看一看吆 ,鮮甜可口的甘棠梨! ”

“上好的烏梅,快來買哦!”

一陣吆喝聲,此起彼伏。

蘇宸看了不下十種的水果出現在這里 ,烏梅 ,芭蕉,雨梨,石榴 、甘蔗等等 ,在唐宋時期,這些水果就已經出現了。

“咦,這不是小號的山楂嗎?”蘇宸走到一個小商販的面前 ,看到他有一麻袋里,裝了不少的山楂 。

“這位公子,需要山里紅嗎? ”那小販三十五六歲的樣子 ,看著蘇宸穿著士子羅衫,穿戴得體,行為舉止有讀書人的氣質 ,所以,尊稱了一句公子。

“這個怎么賣?”蘇宸隨口問道。

“三文一斤!”

蘇宸若有所思問:“不知這是從哪里采摘的? ”

小販說道:“后山里有這種果樹,自己生長在那 ,勤快一些 ,就能采摘得到,不過,入冬前樵夫和田舍農夫已經去采了一遍 ,外圍好摘取的地方,都被他們摘光了,我這是年前儲備了一些 ,開春出來賣,價格比入冬前,多了一文!”

蘇宸聽聞 ,覺得這個小販有些頭腦,懂得奇貨可居的道理,不在應季出售 。

“兄臺怎么稱呼?”

“俺大名叫趙樹生 ,家里排行老四,鄰居們都管我叫趙老四 。 ”

蘇宸多問了一句:“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趙老四道:“二十年前 ,北方戰亂 ,就跟著家里人,從江北魯地逃難過來,一晃在潤州待了二十年了 ,北方音沒變。”

蘇宸點頭,通過歷史知識了解,在二十年前 ,北方處于五代第三個政權后晉的統治時期,后晉高祖石敬瑭本是后唐的河東節度使,為了能過一把開國皇帝的癮 ,竟然以稱兒稱臣、割讓幽云十六州為代價,換取契丹國主耶律德光的支持,最終得以擊敗后唐末帝李從珂 ,建立起后晉帝國 。正因為石敬瑭得位不正、賣國求榮,并給中原留下數百年的大隱患,所以后世對這位“兒皇帝 ”深惡痛絕。

石敬瑭當了六年的窩囊皇帝去世 ,臨終前將幼子石重睿托孤給宰相馮道 ,希望后者能盡心竭力地輔佐幼主。然而石敬瑭剛死,馮道便與禁軍統領景延廣采取行動,以國家危難需要長君為由 ,擅自擁立石敬瑭的侄兒石重貴為帝,是為晉出帝 。

石重貴性格狂妄,登基后頗為硬氣 ,聽從大臣建議,決定只對契丹稱孫不稱臣。后晉國策的急劇轉變讓耶律德光很是憤怒,從開運元年(944年)正月開始 ,契丹正式出兵南侵。后晉開始無力抵抗,但幸虧中原百姓奮起反抗,阻擊了契丹大軍入侵 ,然而取得短暫性的勝利后,石重貴不僅失去對勁敵應有的敬畏心,而且開始變得驕縱墮落 ,整日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在大蝗大旱之年,還派出惡吏分道搜刮百姓,導致民怨沸騰 、天下匈匈 ,藩帥趁機奪權,征戰不休 。

而南唐在這個時候,正是烈祖李昇當政 ,改革制度,修明政教,廢除酷刑 ,勸課農桑,興修水利,讓百姓休養生息 ,延續了楊吳時期不對外征戰的國策,使得江南之地,數十年免于戰亂 ,因此北方不少百姓紛紛南下 ,投了江南唐國。

看著一袋子的山里紅,蘇宸腦海中閃出糖葫蘆和山楂罐頭的畫面,拿起一個品嘗 ,口味還行,就是偏酸一些,可能因為是野生品種的關系 ,個頭小點,吃多了肯定會酸倒牙,跟后世的山楂品種有點區別。

“這山里紅 ,你家里還有多少?”

“你要的量很大嗎?”

蘇宸點頭:“嗯,可能會要很多! ”

趙老四回道:“有幾麻袋吧,大約幾百斤 ,我在家挖了地窖,儲存在里面,并沒有腐壞 ,再說 ,近的山頭被采摘光了,但是多翻過一座山,那邊應該還有未被采光的 ,只要肯出苦力,再弄一些,也是能夠辦到 。 ”

蘇宸殺價道:“這樣 ,我后期要買很多,需要給我一個折扣價,五文錢二斤 ,我先買六斤帶回家給大伙嘗試一下,如果都覺得口味好,我再回來多買 ,一次買走一麻袋都有可能。”

趙老四猶豫一下,心中也在盤算是否劃算。

蘇宸幫他分析道:“有句古話說得好,薄利多銷 ,你以后若大量銷售給我 ,雖然單斤有折扣,但是可以一次賣出幾十斤,可比你在這里天天單賣劃算 ,長期暴露在外,每天肯定有爛掉的損耗,最后你賺的錢 ,肯定少于這種成批出售 。”

“說的在理兒! ”趙老四也算聽明白了,欣然答應 。

蘇宸花了十五文,買走了六斤多山里紅。

隨后 ,他又去糖鋪花了十文錢買了一些蔗糖,身上再次一分不剩。

但蘇宸卻充滿期待,提著東西回到了宅邸 。

“靈兒 ,過來幫忙。”

“蘇宸哥哥,你拿回來什么呀?”楊靈兒從內堂跑出來,聲音如云雀一般喳喳叫。

“山里紅 ,也叫山里果 ,可以當水果食用,干制后可入藥 。 ”

楊靈兒看到布袋內的山里紅之后,說道:“是它呀 ,我以前吃過,不過老酸了,吃多了容易酸牙 ,還脹氣呢。”

蘇宸笑了笑:“酸是酸了點,不過,哥有秘方 ,能讓它變成酸甜可口的!”

“哦,什么辦法? ”

“幫忙干活吧,把這些山里紅 ,用水泡一泡,去去酸性,然后洗凈曬干!”

“好嘞!”楊靈兒很聽話地動手干活。

蘇宸放下蔗糖后 ,到了存放雜物的廂房 ,找出兩根半截的竹子,然后用刀劈砍,開始做竹簽 。

這對兄妹在閑暇的午后 ,就這樣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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