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凜冽的寒風拂過面頰,有些干冷的刺痛 ,沒有被面脂滋潤過的面色有些慘白,的確是應該慘白的,才喪母嘛。
但他的眼神中卻沒有多少悲哀 ,記憶中的那些故事并不能夠讓他感同身受,哪怕他現在已經是這樣的身份,正準備繼續這個人的人生 ,但這個名字,到底不是最初的那個,并不能夠獲得靈魂深處的認同 。
趙滄頡的父親是個六品小官 ,他也算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少爺,只可惜家中并不富裕,這個少爺的稱謂多少有些名不副實 ,唯一值得炫耀的或許就是他有一個身為南平侯府繼室的姑母。
眼下,趙滄頡便是要去投靠這位姑母。
“瞧瞧這孩子,可憐見的,都瘦成什么樣子了!”慈眉善目的姑母趙氏年齡不過三十多 ,容貌姣好,卻也是比徐娘還老了,穿著厚重的深色衣裳 ,一頭的金釵玉簪壓平了渾身的棱角,言語之中盡是些老氣 。
被拉著手的趙滄頡有些無措,又不是原身那個四六不懂的紈绔少年 ,他到底顯現不出一點兒少年意氣,又或者紈绔氣來,作為一個知曉劇情的穿越人士 ,他其實從來都不明白原身胡鬧的底氣何來,尤其是后來,他怎么就敢對南平侯府的嫡長女做出那樣始亂終棄的事情來……
月牙白的衣裳遮不住單薄的身形 ,這段時間正是少年長個子的時候,又逢母喪,怎樣也要素食,便瘦下來了。若是原身 ,可能還會隨口抱怨兩句不能吃肉之類的話,但換成現在的趙滄頡,哪怕他始終不能對記憶中的那位母親有什么感情 ,卻也能夠老老實實毫無怨言地守孝,這本就是人子該做的事。
“好孩子,既來了姑母這里 ,就當自家一樣,我統共就那么一個親哥,就你一個親侄 ,只把你當親兒看待,姑母也沒兒子,如今得了你 ,自當好好待你……”
熱情的姑母說著又吩咐人安排入住的事情,早就收拾好的院落,早就分派好的下人,一件件一樁樁 ,條理分明,多年當家作主的底氣讓她這個女主人格外貴氣 。
趙滄頡除了一句“多謝姑母 ”,再沒有插嘴的時候 ,只聽得姑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這才跟著領路的丫鬟下去休息。
“果然是太太的親侄吶,侄子像姑 ,跟太太有八分像吶,長大了定是個俊俏的哥兒。”
十三四歲的少年人雖然瘦了些,卻是容顏俊朗 ,膚白眼亮,又是個沉靜的性子,看著便是賞心悅目 ,只盼能多看兩眼才舒心 。
想到太太自接信之后的種種好心情,嬤嬤更是把不要錢的好話拼命地往外灑,哪怕都知道這位繼室的出身不高,也把那位哥兒夸成了世家公子都比不得的絕世良才。
趙氏明知道這些都是虛話 ,聽了之后卻也笑得頗為舒心,但這舒心也只是一會兒,右手輕輕撫上小腹 ,語調悵然,“若是我兒尚在,也有這么大了……”
身邊的老嬤嬤陪伴趙氏多年 ,自然知道那一段過往,趙氏曾經是懷過一個哥兒的,卻因意外生生流掉了那個成型的男胎 ,也是自那之后壞了身子,再不得子。
這么多年過去,這事還是個心結 ,如今想起,免不了有些難過 。
所幸,都這么多年了,不等人勸慰 ,趙氏就自己打起了精神,不再去想了。
南平侯府的年頭有些長,第一代的南平候是戰功上來的 ,那個時候能夠封侯封王的都是跟著帝王打天下的得力干將,但到了第三代,便有了功勛之家的通病 ,一派的花團錦簇全忘了舊日的弓馬功夫,若要讀書上進,又少了些底蘊熏陶 ,到底是不能成事。
好在帝王念舊情,并沒有輕易罷黜南平候的爵位,第五代難得又有了個陰差陽錯救駕的 ,如今這第六代南平侯府竟重新有了些復興之象。
這一點體現在院子上,便是那古舊的建筑多了些新生的花木,擺設也頗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乍一看上去似乎也可以感慨一句書香世家的模樣 ,多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書香貴氣 。
趙滄頡是個穿越人士,雖然這些日子也見過不少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擺設,但是身份使然 ,之前所見和南平侯府一比,規格高下立見,便是不懂的人也能夠看出香臭好歹來 ,他目露欣然,安靜觀賞著院中景致。
領路的丫鬟邊走邊說,口齒伶俐 ,簡單介紹了一下侯府中人的各種情況,趙滄頡留心聽著,跟劇情一一對應。
侯府人丁單薄 ,從第三代開始便是單傳,到了這一代的侯爺兄弟半個也無,膝下唯有五個姑娘,兩個嫡出姑娘分別是前頭太太和現任太太所出 。庶出的那三個丫鬟一語帶過 ,并未詳說。
趙滄頡也不在意,原劇情中跟他有牽扯的也只有這嫡出的兩個,兩個姑娘年歲相差不多 ,都喜歡趙滄頡,可惜趙滄頡光會嘴上哄人,把人哄到手了就棄之不顧 ,好歹顧念姑母親情,沒有把嫡親表妹怎樣,也算渣中有點兒良知。
不過 ,那些都是劇情中的事情,既然換了人,現在的趙滄頡可不準備演繹劇情 ,當然,也并不準備接手劇情中的套路,跟這兩位表妹牽扯不清 。
守孝三年,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時間段 ,改過自新用心讀書為時不晚。古代么,讀書人總是有優勢的,現在的條件這么好 ,何必為那些情情愛愛耽誤時間?
趙滄頡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對古代的四書五經只是泛泛了解,其他的諸如毛筆字琴棋書畫什么的 ,現代的時候他也沒那個閑工夫報興趣班學這個,如今能夠勉強不露陷,還是因為原主的課業實在是太渣。
說來也不得不佩服原主的撩妹技能 ,明明除了一個好皮囊并無半點兒才華,硬是靠著花言巧語蒙騙了兩個姑娘,若不是后來嫡出長女珠胎暗結逼著他求娶 ,他也不會狗急跳墻,弄出一個悲劇結尾 。
想到劇情最后的悲劇,趙滄頡輕輕嘆了一口氣,再一次下定決心絕對不要走劇情中的“老路 ”。
夏日炎炎 ,趙滄頡靜下心來在紙上寫字,橫平豎直的字體未必多么有風骨,卻能看得出端正來 ,與帖子相比自然不如,但跟之前相比,由不得人不滿意 ,總算這三年時間不曾辜負。
悶熱的風經過窗口的冰盆,拂到臉上已經有了一絲涼意,書童侍墨適時遞上一盞清茶 ,“少爺,歇會兒吧 。”
趙滄頡點了點頭,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菊花茶微有甘甜,鮮黃色的花瓣在白色的茶盞中肆意浮沉,偶有擦唇,些許癢意 ,讓人忍不住一再啜飲。
移步到榻上坐了,竹席清涼,壓下了身上燥熱 ,丫鬟侍畫遞上折疊好的涼巾供趙滄頡擦去額上的細汗。
“少爺的字寫得是越來越好了。”
這些丫鬟書童都是趙滄頡一入府就分過來的,皆是姑媽親自挑選過的,伶俐忠心都不缺 ,這三年下來跟趙滄頡也算是熟悉,主仆之間說話也自在了許多 。
聽得侍畫這般說,趙滄頡心底是贊同的 ,嘴上卻謙虛道:“還是差得遠了些,到底以前荒廢了。 ”
這話,只要見過他初來時寫的字是怎樣 ,便不難理解“荒廢”之言不虛,也正是因為看過最初的字,再看現在的,愈發明白這其中的進步有多大。
侍畫是家生子 ,對于侯府的情況比侍墨了解更多一些,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聞言又道:“我是不懂的 ,姑娘卻說極好,還說要跟少爺求一幅字吶 。”
侍畫口中的“姑娘 ”是趙氏所出的二姑娘宋婷,她跟前頭那位太太留下的大姑娘只差了三歲 ,如今也有十四了,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
“哪里值當一個‘求’,要什么只管說 ,我寫來便是了。”趙滄頡自覺已經拉開了距離,又不曾像劇情中那樣言語哄騙,如今和表妹也就是兄妹而已 。時人講究一個姑血不還家 ,無人引誘的情況下,表妹怎么也不會有它想。
何況,給一幅無情無愛的字也不至于有什么私相授受之嫌,而且 ,這話說不定只是玩笑,一味推拒反而生分,倒對不起姑母這三年的體貼照顧了。
“這可好 ,我這就告訴姑娘去,必有賞錢拿的 。”侍畫笑得眉眼彎彎,故作出一副財迷樣子 ,說完果然轉身就往外頭走,很有些急促感。
趙滄頡楞了一下,不由一笑 ,那賞錢還能跑了不成?
“真的?表哥真的應了? ”一身粉色衣裳的少女容顏嬌俏,聽得侍畫回話,兩靨先浮起紅云 ,一雙眼亮晶晶的,似含了萬種柔情,還算稚嫩的模樣因此也多了一抹醉人的風情。
一路上走得干渴,顧不得喝一口水 ,侍畫言之鑿鑿地說:“可不就是么,少爺一聽是姑娘要,一口就應了 ,還說姑娘想要什么字只管說來,他自會好好寫了送來 。”
意思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是侍畫一轉述卻平添了幾許殷切熱情 ,正合了懷春少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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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趙滄頡不知道 ,他的做派的確是和劇情中的原主差很多,但有些事情并不會因為些許差別而發生轉變,反而因為他那清冷自矜的做派 ,讓人高看一眼,反而不禁他和兩位姑娘來往。
劇情中,只會口頭花花的原主都能夠和兩位姑娘過從甚密而無人懷疑,換成如今學業有成的趙滄頡 ,恐怕某些事情侯府的當家人都會樂見其成。
“表哥這般待我,我也要回個禮才好 。”宋婷這般說著咬了咬唇,想到上次表哥生辰大姐送的扇墜就是一陣子氣惱 ,別以為她小了三歲就不知道,大姐分明也是瞧上了表哥,這才……不然 ,那塊兒寒山玉的扇墜怎么會輕易送出去,她可聽說那是……哼,表哥才看不上她。
同樣都是嫡出 ,宋婷這個嫡出只因為是繼室所出,某些事情上就有些尷尬,比如說祖母總是偏向宋妍那個娘死早的 ,生怕她哪里受了委屈,比如說母親也總會多給宋妍一些東西,免得外人說繼母苛待,再比如說父親也會多看顧她一些 ,因為她是嫡長,又失了親娘。
宋婷小的時候不懂事,為這個爭吵 ,險些沒壞了名聲,等到懂事了,卻也心有不甘 ,她也是嫡出,憑什么差這么多?!
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到了表哥這里竟是反過來了,他對大姑娘宋妍的疏遠避嫌看在宋婷的眼中 ,真是再合意也沒有了 。
從這一點好感發展起來的便是越來越甚的喜歡,到如今心里已經放不開這個人了。
宋婷的這點兒少女心思趙氏也知道,她這三年看下來 ,侄子果然是個好的,等他考得功名,也未必不能提攜一二,自家女兒的心思也可以成全。
或許是因為沒有兒子 ,趙氏把女兒看得更重一些,只要女兒好,她也不在乎什么姑血不還家的說法 ,不是還有說姑表親親上加親么,只要以后能過得好,其他的實在不必講究太多 。
同樣的一顆愛女心到了侯爺那里偏向的卻是宋妍 ,第一個女兒總是有些不同的,又是喪了母的,哪怕侯爺沒什么細膩心思 ,但在想到的時候總要多照顧一些才好安心,尤其是三年前因為他一時戲言累得女兒險些成了寡婦,他就對長女多出一份愧疚來 ,總想著彌補。
侯府這樣的人家,多半都是十三四定親,十七八嫁人,宋妍十三的時候 ,侯爺出于愛女的心有意拖了拖,等到宋妍十四的時候,他偶然聽人說起某子 ,也是醉酒誤事,口頭上應了一下,誰知道那孩子短命 ,才一年便病亡。
幸好當時只是戲言,并未正式定親,哪怕如此 ,卻也要再等一等,等此事淡忘再論其他,
這一等 ,便等了一年 。再說親,京中總共這么點兒地方,年齡合適的多半早都定了,差一些的不是這個不妥當就是那個不妥當 ,斷斷續續兩年了,也沒看到一個合適的,隨著長女年齡越大 ,侯爺的標準也就越低,如今看來,趙滄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了。
在這一點上 ,侯爺也并不是偏心,只是尊著長幼有序的思想,先從年長的開始看 ,自然是想不到次女的心思。
趙滄頡出孝這一天,趙氏特意好好地小聚了一場,還讓換了衣裳的趙滄頡去拜見了老太太 ,跟其他酷愛抓權的老太太不同,這一位慈眉善目的,見了趙滄頡不住口地夸獎,牙齒都落了半口 ,說起話來難免有些吐字不清,但周圍人都樂呵呵地聽著,不住地附和著 ,并沒有一個敢不尊重的 。
侯爺也過來了一趟,勉力了趙滄頡幾句,還說要給他請個夫子 ,讓他好好研究一下學問,以備秋考。
趙滄頡所在的古代并不是他熟知的某個歷史上的古代,似乎是架空 ,這個時空的歷史并不是他學習過的,但是發展進程都有相通之處,尤其是科舉 ,似乎是封建制度發展到某一個時期的必然產物。
此時的科舉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算得上是歷史短暫,也正是因為短暫,所以可操作的余地還是不小。
趙滄頡努力讀書就是奔著科舉去的 ,卻也沒有什么當官要為民做主的心思,力所能及的時候推進一下社會進程他也是愿意的,但若是要為此付出多大的努力 ,他就會覺得還是“適者生存”更好,何必非要去跟大環境過不去 。
也就是這樣的心態,他在現代的時候便是個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所以,即便有了一個系統,得到了穿越這樣的機遇 ,他的本性還是沒什么改變,唯一想要改變的也不過是那個悲劇的劇情罷了。
這還是因為那劇情與自己切身相關,不然的話 ,縱然那宋妍再悲劇,他恐怕也要思量一下是不是會妨礙到自己,才會考慮出手相助。
也是啊,在一個看到老人跌倒都要想清楚留下證據才能伸手扶的社會中成長起來的成年人 ,想要讓他熱血上頭去舍己為人,也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
似乎也是知道趙滄頡的這一點兒惰性,他的系統一直都很安靜 ,除了送他穿越之外,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一樣,很多時候 ,趙滄頡都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初醒的時候聽到的“融合度 ”“宿主”之語是個幻覺。
莫名為此有些失落,可是細想想,似乎這樣更適合自己 ,不然,若是要被逼著做什么,他也不會保證自己是不是會有逆反心理。
就像學習的時候知道老師說的道理總是為自己好 ,但有幾個人能夠滿懷感恩地聽完并且虛心受教呢?
或許年齡還小的孩子會聽話懂事一些,但已經成人的趙滄頡,哪怕被投入了一個少年的身體之中,他的靈魂仍然是那個見識過社會的復雜的成人 ,絕對不會那么單純地相信系統的安排,逆來順受 。
所以,現在這樣 ,一切都要讓他自己所思所想才是最好的,哪怕最后的結果不如人意,他也沒有怨懟旁人的理由。
“多謝姑父教誨 ,滄頡自會用心。”趙滄頡拱手為禮,態度恭敬但親切不足,哪怕他口中叫著“姑父 ” 。
侯爺并不因此為忤 ,兩人以前見面都少,說話更少,真要是一上來就親近了 ,必然是心中頗有成算的,反倒是這樣,他雖然也沒法一下子拉近距離,卻也更清楚這不是什么打秋風的親戚。
存著相看女婿的心思 ,侯爺又多問了兩句學問上的事情,侯爺這一代也是自幼詩書教導起來的,對于這些 ,不如那些進士,卻也好過很多窮酸,畢竟師資力量什么的都要好很多 ,名師未必能出高徒,卻也很少出庸才。
趙滄頡一一作答,論到這方面的功底 ,他真的不如侯爺,很多東西都是死記硬背的,有些甚至還有理解上的謬誤——沒有標點符號的文言文很容易出現這樣的問題 ,但是談及某些觀點看法,到底是穿越來的,他自有一套足夠自信的說辭,且因為現代的信息大爆炸 ,他所接觸到的遠比閉門造車的侯爺要多一些,兩人一來一往也算是打了個平局 。
侯爺因此比較滿意,觀點新穎 ,言之有物,只要再加強一下措辭,想要個功名還是能夠的。
“行了行了 ,吃著飯吶,說這些做什么。”趙氏語氣含笑地打斷了課業問答,她膝下沒有兒子 ,竟是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時間看趙滄頡的眼神更多了些親切,愈發姑姑如母了。
老太太年齡大 ,吃得也少,她放下筷子的時候倒是說了讓大家繼續吃不用管她,但是她一走,趙氏就跟著要伺候 ,也離席了,侯爺難得來了些興致,想要繼續考校趙滄頡 ,帶著他就去了書房說話 。
另一桌上的五位姑娘,除了年齡還小的那兩位還在那里吃個不停,年齡大了三個也都停了筷子 ,大姑娘宋妍和二姑娘宋婷臉上有著頗為相似的紅暈,眼睛里頭都是喜氣,她們都聽得出來父親對趙滄頡是比較滿意的。
三姑娘宋妙和二姑娘只相差了一歲 ,多少都懂了些事情,看了兩位姐姐一眼,抿了一下筷子尖 ,一聲不發地放下了筷子,說:“我吃飽了,先回去了。”
宋妍和宋婷誰都沒心思計較旁人的模樣,各自瞥了對方一眼 ,宋妍笑著說:“瞧父親的模樣,似乎表哥的學問不錯 。 ”
宋婷不忿她那有些親切的語氣,腦子里尖叫“誰是你表哥!” ,冷著臉說:“表哥的學問自然是極好的。”
宋妍笑了笑,沒有接腔,她只當宋婷年齡還小 ,故意跟她爭關注,這類事情,宋婷小時候做過太多 ,即便長大了,懂道理了,也只是爭得并不明顯了一些 ,宋妍也不是沒起過戒備心思,她身邊到底還有兩個生母留下的嬤嬤,但是時日長了,她也看明白了 ,宋婷這種直來直往的不會藏奸害人,到底是姐妹,一個名聲壞了另一個也好不了 ,也不用太過防備。
看明白之后,她便只當宋婷的種種都是小孩子別扭搶奪關注,非要讓別人都只看到她一個才好 ,也并沒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作為長姐,包容一下也就過去了 。
原劇情中 ,她到死都沒發現宋婷的心思跟她一樣,這也怪古人某些時候太過含蓄的緣故,尤其是這種私相授受的事情 ,誰都不想露了話柄,自然都不會放到明面兒上。
宋婷最不喜歡的就是宋妍這種大方寬容的笑,對比著好像她多不懂事一樣,讓人內傷不已。
冷哼一聲 ,宋婷起身離開,言語動作都沒有過激之處,禮儀也是到位 ,讓人想要責怪她的性子不好都找不到由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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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趙滄頡以前最不愛做什么計劃 ,但是遇到這種考試的事情,尤其是這種關系重大的考試總是能夠讓他想到高考,自然也就會有弄個倒計時的想法 ,相應的學習計劃也就一氣呵成地出爐了。
對于他的這種做法,新來的夫子面上表示了贊同,但心底里其實不怎么看得上 ,這時候的讀書人有一種“胸有成竹 ”的追求,一個個都在暗自比拼誰更“胸有城府”,自然是不會做這種直白到連休息時間都列到紙上的日程表的。
趙滄頡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一邊跟夫子學習文章措詞 ,免得自己總是習慣性用白話式文言文來描述,一邊多多背誦一些好詞好句和重點經典,免得需要引用的時候不知道出處 ,鬧了笑話 。
同時還要“模擬考”,這其實算不上他的創新,科舉制度也有幾十年了 ,這幾十年里也不是沒有聰明人嘗試著做些“卷子 ”,只不過都沒有到趙滄頡這種連環境都要模擬的現實程度罷了。
而這些苦功也不是白下的,有了經歷過考試的夫子指教 ,又親身經歷了一下那樣的環境讓心理上適應,再了解了進入考場之后的一系列流程,等到開考的時候 ,趙滄頡格外鎮定,配上那一副好皮囊,就連考官也多留意了一些,甚至還在巡場的時候瞧了瞧他的卷子。
那一筆字可能比不得那些真正寒窗十年的讀書人 ,但那些觀點,的確是有新穎之處,很多事情 ,換一個方向理解,帶來的新鮮感是會令人記憶深刻的。
即便有了這些加分項,但是榜單貼出來的時候 ,趙滄頡的成績還是不太高,勉強中等,這也跟他的預期差不多 。
之前考完之后他把卷子默出來讓夫子看過 ,對方的經驗到底充足,良心話也沒給高分,不是每個穿越人士都能一穿越古代就得狀元中探花的。
即便某些時候也抱著僥幸的心思 ,但是真的輪到自己了,趙滄頡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科考這樣的全國盛事,在沒有擴招的情況下,錄取的比重也是懸殊 ,所以只要是榜上有名,哪怕只是孫山,也能得到足夠的重視 ,何況,他還這么年輕,比起那些皓首窮經方才上榜的 ,他這般年齡哪怕名次靠后也足可稱一句年少有為了 。
侯爺對此比較滿意,誰也不是一口吃成胖子的,看趙滄頡相貌俊朗 ,人品端正,再有了這般也能拿得出手的成績,倒也不失為一個女婿的好人選。
事情卻在老太太和趙氏那里受阻。
趙氏阻攔的心思自然是為了自己親生的女兒宋婷 ,而老太太阻攔則是因為看不上趙滄頡的家底,或者說看不上趙氏的娘家,覺得這樣屬于低嫁,有損南平侯府的行情 。
老太太身體不好 ,常年榮養,好幾年不曾在外走動,早就不知道外面都是個什么狀況 ,她能夠羅列出的一二人家也并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可以匹配,客觀條件之下,再有侯爺親自出面說服 ,列舉了低嫁的一些好處,老太太勉強松口同意了這樁親事。
趙氏那里再不愿意,丈夫和婆婆都同意了 ,她一個人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唯一能慶幸的就是之前并不曾戳破女兒宋婷的心思,或許以后還能夠慢慢扭轉回來。
古代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說親之前誰也沒想到要和趙滄頡打個商量,趙氏那里倒是抱著一絲“宋妍可能不同意”的心思試探了她一下,宋妍聰明地猜出了幾分 ,羞紅了臉回去就開始悄悄繡荷包 。
宋婷并不知道這些,她這段時間被趙氏約束著好好學女紅,分不出什么工夫去留意旁的。
趙滄頡這個當事人就這樣一無所知地被定親了 ,也是事情落定之后,才有人跟他說起這個事情。
一臉懵逼的趙滄頡反應過來之后有一種“劇情強大不可逆”的高山仰止之心,他明明沒有撩妹了 ,更沒有跟那兩位有什么曖昧往來了,怎么到最后竟然還是被拉成了一對兒 。
如果說有什么不一樣,就是比劇情中光明正大 ,不算是私相授受,而是明媒正娶了。
無論怎么掂量,還是覺得有些門不當戶不對的趙滄頡在看到周圍人一臉高興地恭喜之后什么也沒有說 ,這時候任何不當的言辭都會為這樁喜事蒙上陰影,既然已經成了定局,不如就這么歡歡喜喜接受吧。
宋妍他也見過,是個嫻淑秀麗的女子 ,或許她和“趙滄頡”的紅線早已牽定,無論這個殼子里的是誰,最終都會成為一對兒 ,只是結局略有不同罷了。
如果是明媒正娶,以后生兒生女都是自然的,自然不會有打胎藥上場的余地 ,也就不會有什么一尸兩命的事情,也不會讓“趙滄頡 ”稀里糊涂背上人命送掉性命 。
那樣,也就不會是一樁悲劇了。
沒有誰的名聲會被損害 ,沒有誰要為此送命,這樣,似乎也不錯。
好事成雙 ,這時候趙滄頡的任命也下來了,可能是南平侯府幫忙活動了一下,他那樣的名次竟然能夠入選庶吉士,凡是看到這個任命的人都知道這其中必然有些關系往來 ,聯系上這樣一樁高攀的婚事,有些不好聽的話便傳出來了 。
趙滄頡這一日突然收到一個丫鬟傳訊,說是宋妍約了他在小花園見面。
朗朗白日 ,晴空如洗,趙滄頡很是猶豫了一下,這才帶著侍畫一同前往 ,早已等候在小花園的宋妍立在花叢之中,瞧見人來,遣開了身邊的丫環 ,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來之前趙滄頡的心里轉過好多念頭,甚至想到了最壞的一種,約他的并不是宋妍 ,而是一個陷害的局,直到真的看到宋妍,這才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費解她為什么突然要求見面 ,還是這樣的避人耳目 。
“表妹,可是有什么事嗎?”腦洞大開地想著“她是不是不想成親”“她是不是有什么為難的要求 ”,趙滄頡同樣讓侍畫站得遠了點兒 ,等著宋妍出招。
“表哥的才能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要為了那些閑言碎語……生疏了我。”后半句吞吞吐吐,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卻免不了臉上的暈紅,宋妍羞怯而為難,這樣的話對一個大家閨秀來說跟表白稱愛沒什么兩樣 ,與她自幼所受的教育是不符的,讓她很難為情,但她卻沒有低下頭 ,而是目露擔憂地看著趙滄頡,生怕他會想不開,對她疏遠 。
趙滄頡呆了一呆,他自詡思維敏捷 ,想了一想也明白此言為何,外面那些說他依靠妻族的話與說他入贅沒什么兩樣,鄙視中含著侮辱 ,若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或者要面子的,必然是受不了這樣的話 ,哪怕不能毀親,也要對以后的妻子留下一個心結,日后的生活必然免不了蒙上一層陰影。
宋妍是個聰明的姑娘 ,她聽到外面那些話,自然能夠想到那種局面,偏偏她還年輕 ,十七八的姑娘,放到現代也就剛剛高中畢業,一時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也等不及更好的處置 ,急匆匆就來安慰寬解。
這番心思直白可愛,趙滄頡微微笑了一下:“表妹多慮了,他們所言并不為過 。哪怕姑父不說 ,看在姑父的面子上,也會有人對我照顧一二,這些照顧并不是看在我的才能上 ,我也沒什么好為此不平的,也不會因此遷怒他人。”
宋妍的擔憂是針對普通的這個時代大部分男人的,但他趙滄頡不是 ,至少這點兒抗打擊能力他是比別人強的,不就是吃軟飯靠老婆么,有什么難以理解的 ,至少還有軟飯能夠吃,老婆能夠靠吶,也只有那些吃不著靠不上的才會說些酸話找找存在感,他又怎么會跟他們計較 ,更不會為此憋屈到對老婆發泄脾氣。
覺得有些被小瞧了的趙滄頡這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頗有擔當,換來了宋妍傾慕的眼神。
按照道理 ,她是不應該喜歡他的,繼母的娘家人誰知道對自己存著什么心呢?最初她也是抱著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淡然處之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 ,這個安安靜靜的男子就那樣一點點走入了自己的眼中 。
他們相見的次數并不多,很多次還都有長輩姐妹在場,但 ,有些情,或許并不需要眉目傳遞,只要他在那里 ,只要看到,便是再難移除。
已經定親,不好私下相見,趙滄頡自覺話說開了 ,便沒有久留,簡單問候了宋妍兩句,表達了一下關心 ,便目送她先行離開。
“大姑娘這么著急約少爺見面可是有什么急事? ”侍畫適才站得遠,聽得并不清楚 。
趙滄頡搖搖頭,沒有多說 ,這種事情沒必要跟別人解釋清楚,再者,“過兩日我便要搬出去 ,你跟侍墨不同,家人都在府中,可要好好想想 ,是不是要跟著我出府,姑母那里,我自會解釋。”
當年入府,趙氏對趙滄頡的好那是真真切切的 ,不僅安排了獨立的院子,連院中下人的身契也都給了他,只是這些人來歷不同 ,很有些侯府之中的家生子,他若在府中住著倒是無妨,一旦離開 ,也不好不問清楚一并帶著,惹人生怨。
“少爺……”侍畫本能地就要表忠心,卻被趙滄頡打斷了 ,“你且好好想想,也和家人商量一下,總還有兩日 ,別急著回我,免得以后后悔 。 ”
他話到此處,侍畫也不再啰嗦,應了一聲沒再吭氣兒 ,也就沒再追問之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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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因為侯府大姑娘宋妍已經不年輕了 ,在這個時代的眼中那都快是老姑娘了,所以婚事確定之后,婚期也就沒定太遠 ,選了這一年秋季的一個日子,眨眼工夫就要到了。
侯府之中忙得不可開交,宋婷也終于從這樣的忙碌之中得知大姐要出嫁了 ,得知大姐要嫁給表哥了 。
“表哥,你真的要娶大姐嗎?”
宋婷氣喘吁吁地來到趙滄頡的面前,面色紅撲撲的 ,格外艷麗,跟著她一路跑過來的丫鬟臉色難看,作為貼身丫鬟,她自然知道姑娘的心思 ,但這樣的心思本來還算能瞞住人,被她這么一跑一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是怎么回事了 ,這可怎么得了?
宋婷不是不知道這樣做的錯,但她完全沒有想這些,一門心思的她只想知道一個答案 ,表哥對自己那么好,在她看來,他們之間是有默契的 ,若不是大姐——肯定是父親偏心大姐,大姐一求他就應了,不然……
想到這里 ,宋婷的心中又恨又怒,混雜上傷心和那難言的期待,她的眸中明明已經含了淚,卻是直直地看著趙滄頡 ,等待他的回答。
趙滄頡這時候才猛然發現宋婷竟然對自己還有這份心思,再次跟劇情中一模一樣了。心中暗嘆,面上卻露出一個有些高興的笑容來:“是啊 ,表妹才知道么?我還以為你這些日子不見人影是忙著準備賀禮吶,你大姐一份,我這個表哥一份兒 ,還真怕累著了表妹吶 。”
難得話多是為了故意岔開別人的心思,也是為了打消宋婷的心思,給她一個臺階好下。
宋婷再怎么莽撞也是侯府仔細教養出來的姑娘 ,哪怕一顆心泡在醋里一樣,口上卻本能地答道:“想得美,我才不會送兩份兒吶。 ”
低下頭 ,好像有些羞怯的模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低頭,淚水就落了下來,匆忙被衣袖遮掩了。
“不跟你說了 。”匆匆交代了這一句 ,宋婷好像有些小脾氣地跺腳跑了,一轉身,淚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跟著跑開的丫鬟一邊幫著遮擋一邊勸慰 ,一路上不知灌了多少涼風進去,等回到院中,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趙氏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 ,趕緊過去安慰了一番,宋婷不管不顧地對母親說明了心思,知道事情再無更改可能 ,哭聲又起,若不是多少還知道用手絹堵著嘴,恐怕更是難以克制 。
見到女兒這個模樣 ,趙氏心里也是酸澀難言,有個好侄子竟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或許就是這樣的原因,等到婚禮那日,趙氏實在有些難以開顏 ,勉強笑著送走了宋妍之后就小病了一場,卻還要在對方三日回門的時候強撐著見面說兩句話。
因為要成婚,趙滄頡只能搬離侯府 ,天子腳下,住房總是最緊張的,婚期倉促 ,又不容易找到好房子,最后還是侯府托著關系,幫忙買了一間兩進的房子 。
這種在侯府中只能當做一個院子 ,甚至還嫌小的房子就這樣成為了趙滄頡的新住所,成親的時候趙父帶著繼室也來了,到底是嫡出的兒子 ,哪怕有繼室生的小兒子分了心思,他對這個算是優秀的兒子還是關心的。
但院子到底有些小,比不得侯府不說,也比不得趙父在地方上經營的房產 ,一家子不是太能住得開,他們也就沒有多留,只待了幾天就說還有公務 ,急匆匆又回去了。
趙滄頡這還是第一次和繼母見面,或許是兩方實在是隔得遠,又或者是趙滄頡這邊兒有個侯府的大樹讓人望而生畏 ,繼母的態度倒還好,連帶著她帶來的一兒一女都對趙滄頡這個兄長做足了恭敬 。
也正是這樣的恭敬,讓趙滄頡覺得這確實不是一家人了。
等到婚禮結束之后 ,趙滄頡短暫休息了兩天,便在回門之后開始繼續上班了。
庶吉士這種等同于官員預備役,卻是比較高級的那種官員預備役 ,也可以當做高級公務員來看待,雖然沒多少權力,總要被這個大人指使,那個大人使喚的 ,但一旦混出頭了,以后多少都能是三四品的官員,畢竟起點不一樣嘛 。
趙滄頡倒沒有多少野心 ,哪怕古時候的官員權力大些,但更大的是皇帝的權力,他若是不喜歡了 ,一句話就可以讓人九族皆亡,說起來,那些被牽連的九族反而更慘一些。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連坐 ,使得古代的親緣關系宗族關系更為緊密,只要沒出九族之內,多少都是能夠對別人家的事情指手畫腳一些。
趙滄頡之前沒什么感覺 ,但是成親做官之后,也有了一些族人過來投靠,其中免不了幾個過來白吃白喝的,偏偏不安置照看還不成 ,不然萬一有拎不清的惹了什么禍,他也是要跟著背鍋的。
這一點對穿越人士趙滄頡來說顯然有些郁悶,現代人哪里還有那么多親戚 ,又哪里還有這樣緊密的聯系,和不講道理的牽連?
這種時候,他就特別慶幸自己娶了個侯府姑娘 ,精心教養長大的嫡出姑娘對這種親戚往來的事情簡直不要太熟悉,雖然有些時候手段過于懷柔,但到底沒出什么事情 ,這就是最大的好處了 。
兩人婚后相處得不錯,趙滄頡對宋妍的印象其實主要是因為她那次貿然相約,其他的都是一個臉譜化的溫婉嫻淑 ,等到成親之后了解日漸增多,才發現這姑娘的才學也是不錯,某些詩詞比之自己高了一層不止。
宋妍對趙滄頡卻是早有心思,得償所愿之后開始還有些忐忑相處之中會不會不如意 ,等到發現趙滄頡對她特別縱容之后,她也慢慢放開了些,偶爾還會有些爭吵 ,但總不會傷及夫妻感情。
如此蜜里調油,不過半年多,宋妍就懷孕了 ,這跟劇情中的時間是差不多的,趙滄頡對此多有擔心,還專門找太醫詢問了一些孕期知識 。
那位太醫為此還盛贊了一下他的愛妻 ,當然這種名聲一傳揚,難免有些心思不正的把這個當做“妻管嚴”嘲笑。
趙滄頡完全不當一回事,拒絕了宋妍提拔的通房 ,老老實實聽嬤嬤的話搬到書房去住,他心里頭其實不怎么想搬,躺在一張床上也不意味著非要做什么事情,但身邊的嬤嬤 ,連同宋妍自己都抹不開面子,總覺得那樣不妥當,他也只能入鄉隨俗了。
只不過通房妾室什么的 ,他自問不是花心的人,大可以不要這些,免得跟劇情中一樣真紈绔了 。
這種做法雖然有些標新立異 ,但人家的私房事,又沒有大肆宣揚,誰也不好多說什么 ,頂多說宋妍善妒什么的。
“我為你背了幾回鍋,如今總算你也為我背一回,可算是扯平一回了。”趙滄頡聽說的時候笑著跟宋妍說笑 。
宋妍如今早不怕他會因此生氣 ,瞪了他一眼,說:“誰知道還有你這么不會享福的,非要讓我背一個妒婦名聲,母親怕是要說我兩句吶。 ”
“不怕 ,我早和姑母說過了,她不會拿此事說你的。”趙滄頡擺擺手,不甚在意 ,又對宋妍解釋了一回,“日子總是咱們自己過的,我不愿意擔負那么多人生活 ,更不愿意白養一個張嘴吃飯還天經地義的,索性就不要養了 。你只當我吝嗇罷了,你又不是頭一回知道我吝嗇 ,連對族親都不愿意舍錢,何況讓我舍錢養一個暖被窩的,不如咱倆過著 ,也不怕你把我過窮了,有嫁妝吶。”
還不知道“男神破滅論 ”這種說法的宋妍白了趙滄頡一眼,“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以前怎么沒看出你這么吝嗇呢?總還說這個‘表哥’總送小玩意兒來 ,看著便是個大方的。”
宋妍其實比趙滄頡還要大一歲,正經應該叫他表弟的,但是趙氏難免對不是自己所出的宋妍不太上心 ,也不是太記憶侄子哪年出生的,當初介紹的時候便一順嘴直接讓宋妍和宋婷都叫趙滄頡表哥了。
也是定親對了庚帖之后才知道這倆應該是表姐和表弟的,但已經叫了那么多年了 ,堂而皇之再改有些矯枉過正的意思,又難免凸顯趙氏這個繼母的不經心,索性誰也沒言破 ,只當不知道一樣依舊舊時稱呼 。
成親后宋妍覺得不好意思,已經很少這么叫了,叫的時候也總有些調侃的意思。
“你也說了總送些‘小玩意兒’ ,可見是我手頭不寬裕的,虧得‘表妹’還知道貼補一二,總有些回禮,不然……”
趙滄頡順著往下說 ,又引得宋妍嗔怪一番:“好不臉大,哪個要貼補你了? ”回想起那個時候對趙滄頡種種南轅北轍的看法,宋妍自己先笑了起來。
見她總算是笑了 ,不再惦記通房妾室的事情,趙滄頡也松了一口氣,孕婦總是憂思不好 ,或許是劇情力量的強大讓趙滄頡有些忌諱,他總是怕宋妍會在懷孕又或者生子的時候出事,對她便格外經心了一些 。
后來趙氏帶著宋婷時常過來探望照顧 ,趙滄頡也沒有拒絕,索性專門騰了地方讓趙氏有個落腳的地兒,跟宋婷的接觸也多了一些 ,畢竟這才是正經的表妹,總也不好避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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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宋婷如今的年齡也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趙氏心中怕她還惦記著趙滄頡,早早就給她選定了一個人選,比宋婷大兩歲 ,是個世家嫡次子,人品樣貌都不比趙滄頡差,但看在宋婷眼中 ,也只是差強人意。
趙滄頡也知道宋婷定親了,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他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若說悵然若失,反正沒什么感覺 ,話說,“失去什么”和“松了一口氣”之間,不都是放下一些可能的負累嗎?
如同他對宋妍說過的那樣,他這個人太普通 ,太自私,從來不愿意背負別人的人生,自然也不會愿意背負那更為沉重的感情 ,即便是跟宋妍,夫妻一年多,眼看著沒幾個月孩子就生了 ,卻也沒什么更深厚更難割舍的感情 。
很多讓宋妍感動的好,有些是機緣巧合,有些不過是一種彌補罷了 ,她對自己那么好,自己卻不能回報同樣的感情,那也就只能在生活上在物質上多多體貼照顧一些了。
“是因為孩子嗎?表哥變了許多吶。 ”
宋婷的身形有些消瘦 ,時間是能夠磨滅感情的,在再次見到趙滄頡之前,她一直以為這個人從此之后就淡出了自己的視線,不會再相見了 ,因為,她絕對不會承認對方“姐夫”的身份,只是“表哥” ,也只能是表哥 。
“表妹也變了啊,這一瘦還真是窈窕淑女了,不過 ,太瘦了也不好,女孩子胖一些才會可愛啊。 ”趙滄頡面帶微笑跟宋婷說話,兩人在院子里 ,旁邊還有嬤嬤有丫鬟,誰也沒覺得拘束,反而更自在些 ,至少趙滄頡是更自在些,這樣的玩笑話說起來也格外輕松。
宋婷怔了怔,在她的印象中,表哥一直是有些淡然君子風的 ,遠遠地好像立在山上俯視眾人,那種高冷和疏淡,好像和所有的人都隔著一段看不見的距離 ,也正是因為這樣,偶爾被她逗笑的時候,那種笑容總是讓她許久難以忘懷 ,而現在……
這種明顯有了溫度,有了煙火氣息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很難過,讓表哥變化的人不是自己呀 。
垂了下眼簾 ,沉淀了心中的種種想法,宋婷再抬眼時笑了一下,自然接話:“表哥凈胡說 ,哪有胖了可愛的,人人都說我現在比以前漂亮了。”
“是漂亮了。”趙滄頡認真地夸獎,在他眼中的宋婷比之以前咋咋呼呼的小丫頭,真的成長了好多 ,嫻淑得有了些范本的感覺,難以想象一年前她還曾經冒冒失失高聲歡笑過。
宋婷再次笑了笑,抬起手 ,絲質的手絹上繡著淺紫色的鳶尾花,遮在唇角,把那笑容都擋去了一半 ,留下些許陰影在臉旁,目光移落在一旁的花圃中,有些許細碎的柔光 ,似那花瓣倒影在了眼中的明艷 。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趙滄頡總覺得繼續說下去好像是在調戲一樣,在這樣的時代 ,男女之間總要保持適當的距離,不僅是身體,還有言語。
于是,他也移轉了目光 ,看向花圃中的花,這些花多半都是宋妍找人管理的。他上輩子就是個普通人,家中也沒這么大的園子養花 ,自然不會懂得這些花的品種有何特殊,培育方法如何 。
倒是宋妍,或許女孩子都是愛花的 ,她即便不曾親手播種,卻也能夠說出一二培育常識來,不至于把喜陰的曬死 ,把耐旱的澆死。
想起這些事情,趙滄頡臉上自然帶了些輕松的笑意,跟著與宋婷說起花來 ,出乎意料的,宋婷對花木的知識也知道頗多,一來二去,竟是宋婷說得比較多 ,趙滄頡唯點頭而已。
宋妍挺著大肚子出來尋人的時候,正看到趙滄頡扭頭看著宋婷露出笑容,宋婷嘴角也掛著淺淡的微笑 ,明明兩個人并沒有并肩而立,還隔著一些距離,周圍還有不少人在 ,但宋妍好像就只看到了那兩人的相視淺笑,彎起的眼中似乎暗藏情意 。
眼前黑了一下,宋妍幾乎撐不住地捉緊了扶著她的手臂 ,丫鬟的手臂被掐得生疼,感覺那并不長的指甲好像都穿過衣袖陷入了肉里,卻忍著一聲不吭 ,她是跟著宋妍從小到大的丫鬟,比之普通的主仆之外,更多了一些真誠的關心,柔聲勸了一句:“夫人不是說要找老爺么 ,趕緊過去吧。”
手臂上用了力,支撐著宋妍的身體,丫鬟的額上都冒了汗 ,正猶豫著要不要叫一聲,喚來旁人的注意,趙滄頡已經注意到了這邊兒 ,畢竟,這個園子不算大,也沒有多少假山景觀 ,一眼就能望到盡頭。
“醒了? ”趙滄頡幾步上前替下了一個丫鬟,扶著宋妍的胳膊,他并不是刻意顯示夫妻的親密 ,只是因為有些擔心宋妍的身體 。
在趙滄頡看來,宋妍懷孕有些早,需要多照看些,又怕那些丫鬟沒力氣 ,若是能搭把手,他總要扶一把的,哪怕他對宋妍并沒有太深厚的感情 ,但這個女人到底是在為自己孕育子女,他還沒有那么渣,看著她辛苦 ,而他坐享其成還要嫌時間長。
這種在趙滄頡看來并不算太親密的舉動落在宋婷的眼中簡直是在戳心,心里頭一痛,她才明白 ,對表哥,她從來沒有放下過,但這一年趙氏的精心培養到底不是假的 ,即便心里頭難受得不得了,她還是能夠禮儀完好地上前來對宋妍溫聲招呼。
被趙滄頡扶住的時候宋妍看的卻是宋婷的表情,看到她那生疏的掩飾,宋妍的心里竟覺得松快多了 ,眼前也多了幾分清明,揚起一個同樣功底深厚的笑容,姐妹兩個好好打了一個招呼 。
“我正跟表哥說著這些花吶 ,聽說都是大姐種的,真是難得,沒想到大姐還有這樣的手藝。”宋婷笑著開口。
宋妍的心里卻像是入了一根刺 ,什么叫做“有這樣的手藝”,莫非是在說自己操持低、賤?這樣想著,她臉上的笑容便有幾分收斂 ,道:“我也就是會看,哪里會種了,都是匠人們侍弄 ,我也就說兩句話而已。 ”
宋婷微微蹙眉,覺得這話語的重點有些偏,但她本來也不是要跟宋妍談論養花的本事,略略兩句便作罷 。
姐妹兩個的機鋒趙滄頡完全沒聽出來 ,只聽了兩句,便找了個由頭去書房了。最近有一個外放的機會,他正想著要不要出去試試 ,只是宋妍這樣的情況不適合跟他遠行,而且庶吉士這個崗位怎么說也是托了侯爺的面子才來的,若是這般輕易棄了 ,只怕會被當做是不知好歹。
但趙滄頡是真的不想在“中央”混日子了,每天就是那些瑣碎的小事,沒看出為國家哪里做了貢獻 。真正的大事從來插不上手 ,倒是有很多能夠跟著大人學習的機會,但也都是從小事做起,真正能夠摸到權力處置某事的時候還早著吶。
這樣的日子實在是無聊 ,再加上同事中或有或無的孤立排擠,趙滄頡雖然不懼,但人總是群居的,得不到集體的認同實在是有些不好受 ,即便是他,這一年來也憋悶得很,很想要出去透透氣了。
但論起資歷來 ,他自然是沒什么外放的資格的,所以那個機會需要爭取,而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爭取到外頭去 ,到地方上去,看能不能為這個國家真正做一些能夠看到效果的小事 。
總也是個穿越者,若是什么都不能留下 ,多少也有些枉負此生的感覺。
次日休沐結束,再次上班的時候趙滄頡總是想著這件事情,他當然知道宋妍如今的情況并不適合跟他走 ,但他很天真地想,那就自己先去也好,適應適應再接人也是可以。
到底還是感情不深,真正遇到這種抉擇的事情 ,他總還是會為自己考量多一些 。
有了這個決定,趙滄頡下班之后便去找了岳父大人。侯爺并不用坐班,作為勛貴 ,除非重要的大朝會,又或者是某種勛貴必須到場的議事會,他基本上是不怎么參與朝堂事情的 ,所有對朝堂的影響力都來源于他推薦上去的一些人選,又或者是自己結交的一些關系,再有便是祖上遺留下來的情面了。
對于趙滄頡的來訪 ,侯爺有些意外,但等趙滄頡說了來意,他還是點頭應了 ,出于大男子思想,他并沒有馬上想到女兒還懷著孕的事情,而是在點頭之后才想到若是能成,女兒如今的狀況可不能夠長途顛簸 。
“姑父放心 ,若是能成,我先過去也是一樣的,總要安排好了才好接上妻兒一起 ,否則不是白白吃苦受罪嗎?”趙滄頡說的也算是一種通常的處理方法。
官員到任是有期限的,在這個期限之內必須要到當地報道,否則是要被追責的 ,這種情況下,旅途的舒適程度自然不在考量之內,雖然這個時間期限不會太過苛刻 ,但想要舒舒服服旅游一樣去是絕對不行的。
所以那些有家眷的,通常都會讓家眷隨后緩行,自己則先一步趕過去 ,還有些不舍得勞累妻兒的,索性把妻兒都留下在家中奉養父母,自己則帶著妾室趕過去。
侯爺一聽便以為趙滄頡這是奈不住性子,想要趁著這樣的機會名正言順地納妾 ,他也沒好意思說什么,女兒懷孕好久了,總讓女婿單著也說不過去 ,他清了清嗓子,默認道:“你想好就行 。 ”
聽話聽音,趙滄頡聽著這話估計是能成 ,面色一喜,行了一禮道:“若不是有姑父照顧妻兒,滄頡是萬萬不敢遠行的。”
侯爺微微點頭 ,他最喜歡趙滄頡的一點就是為人大氣,懂得感恩,也就樂意多看顧幾分。女婿等于半子 ,難得趙滄頡是個有父如無父的,自己待他好,他便拿自己當父親看待,時常跟侯府來往 。
或許外人看有些巴結的嫌疑 ,但是當事人侯爺卻清楚,噓寒問暖,趙滄頡都是真心的 ,當真如兒子一般。
難得的,侯爺也有了些感性的心思,笑罵一句:“你小子滑頭 ,我的女兒我能不照顧么。”
爺倆說笑一回,算是定了此事 。
宋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事情已經成了 ,上頭的任命下來,她是再不好說一個“不 ”字的,只能打點精神為趙滄頡收拾行裝。
趙滄頡也知道自己是先斬后奏了 ,少不得溫柔相待兩日,然后便匆匆踏上了赴任之路,只在臨行前再次鄭重托付了侯爺和趙氏,又對宋妍好生叮囑了一番 ,這才離開。
宋妍坐在馬車上,頗為不合規矩地掀開簾子,看著趙滄頡乘坐的那輛馬車跑開 ,幾名跟車的隨從騎著馬,一路揚塵,很快模糊了車子的蹤跡 。
手絹擦了擦眼角 ,好像有些濕潤,面上落落。
“滄頡心里頭是有溝壑的,他是想要做出些事情來 ,不在京中磋磨,你也是做大婦的,該知道男人那建功立業的心思 ,且收收淚,不要傷心,要顧著肚里的孩子,等滄頡那里安穩了 ,必是要接你們母子過去的。”
趙氏送走侄子,倒是放松了許多,宋婷那日的反常她還是知道的 ,后來也有意減少了帶宋婷過去的時候,讓她安安心心備嫁,但女兒的日漸消瘦看在她的眼中 ,總還是有些不舒坦,又總怕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那兩個一時間越了界 。
侄子是好的 ,女兒是好的,但已經不能在一起了,還是遠一些才好 ,所以,她勸宋妍的這些話是最真心不過的。
宋妍想到宋婷那里,點了點頭,等到安穩下來 ,怎么也要半年多,這樣久的時間,隔開了距離 ,或許他們就真的淡了吧。
發現妹妹和丈夫可能有曖昧,宋妍的心思是郁結的,偏偏那些小小曖昧有些時候又像是疑人偷斧 ,她也不好對人亂說,免得壞了自家名聲,但心里頭的那根刺卻是越來越深了 ,怎樣也無法拔除。
“母親放心,我省得 。”嘴上這樣說著的宋妍到底騙不了自己的心,四個月后 ,好容易生下貓兒大一樣的兒子,她自己卻永遠無法睜開眼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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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接到信的時候趙滄頡有一種“果然來了 ”的宿命感 ,劇情中雖然沒有太過具體的時間,但這幾次三番,件件樁樁都應驗了的感覺讓他早就心有不安 ,而他,又一向不是個善于承受壓力的人。
這時候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之前急著離開 ,怕不就是為了躲避這一件必然要發生的事情吧 。
這樣一想,又覺得對宋妍不起,她拼了命給自己生下個兒子 ,而自己,不僅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甚至對她的感情從沒有表面上那般深厚 ,一如現在,接到死訊的時候竟沒有痛不欲生的悲傷。
趙滄頡不知道這樣好是不好,但事實如此,最難欺騙的就是自己的心 ,心中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面上卻是全無表情的呆滯,好像是不敢置信一樣。
來報信的是侍畫 ,她當年沒有跟著趙滄頡出府,結果卻成了宋妍身邊的陪嫁丫鬟,連同她一家子還是成了趙家的下人 ,因為這一點,她比起那些后來的更得臉面些 。
“少爺不要傷心,節哀順變 ,若是夫人還在,定也是不愿見少爺如此傷心的。”侍畫對宋妍的感情并不深厚,她在宋妍身邊拿的是一等丫鬟的份例 ,卻還沒有二等丫鬟受器重,反倒是對趙滄頡,實實在在是她侍奉多年的主子,比宋妍的分量還要重一些。
所以 ,宋妍的離世帶給她的也不過是口頭上的這些寬慰話而已,她并沒有多提宋妍拼命生下來的那個孩子,因為生來克母 ,雖然府里頭沒人這樣說,但看那孩子體弱,誰也不知道能活到幾時 ,也就沒人多說,免得上心之后又要傷心 。
趙滄頡只聽說是個兒子,也就沒有多在意 ,他還太年輕,穿越之前也還拖著大齡未婚,哪里有多少對子女的心情 ,知道有侯府照料,也就放心了,再沒有多想。
他不去問,下頭的人多少也知道了態度 ,也許這是不喜歡?
趙滄頡之前的種種表現,沒有人認為他是不喜歡夫人的,而他之后堅持要為宋妍守孝一年 ,簡直都要被譽為全國好丈夫了,一時間不知道感動了多少未出閣的女兒心,便是那些半信半疑的已婚婦人 ,見他一年兩年堅持不娶,甚至身邊妾室通房一個都無的模樣也都被感動了。
尤其,他在地方上還真的做了點兒政績 ,不說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起碼治安上面,公務人員的辦事態度上面 ,的確有了些轉變,配合那改良了的新式記賬法,雖然還有很多人不習慣,但看到好處的人越來越多 ,到底還是讓他有了優秀的政績 。
這些政績真正說起來并不能夠力壓旁人,但誰讓他的岳父大人是個侯爺呢?又是有些關系網的侯爺,關系 ,財力到位,想要升個不太重要的職位也是容易的,于是趙滄頡很快升職了。
再次成為京官 ,趙滄頡其實有些不太喜歡,地方上自由自在,身邊一個負累也無 ,仗著他背后的侯府關系,便是那些經年老吏也不好跟他針鋒相對,他又不是為了圖謀利益 ,也不準備動別人盤子里的蛋糕,一雙兩好,彼此之間的相處倒是融洽,因為他重點改革了記賬法 ,整頓了治安條例等事情保證了那些人的商業利益,他們也愿意給他錦上添花,這才把轎子給抬了起來。
經過這三年的歷練 ,趙滄頡也深刻明白了自己真的不是當官的料,即便他做的這些都沒什么過分的,但也是靠著侯府給找來的幕僚才躲過了幾次險之又險的危機 ,若是真的憑借自己的才干,他恐怕早就要獲罪了。
即便如此,這還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有人手下留情 ,才有人通風報信,而等他摸清楚厲害不再輕易妄動的時候,雙方才找到了某個平衡點 ,真正融洽起來 。
才適應了一些,就要換地方,哪怕是高升,對趙滄頡來說也多有不適 ,偏偏這又是一件人人稱道的好事,讓他不感激都不行。
回京后,他先去吏部走了一趟 ,把該走的程序走完,然后連家都沒回就去了侯府。侯府這幾年還是老樣子,老太太更老了一些 ,腿腳之外,腦筋也不那么靈活了,一句話顛三倒四地說 ,偶爾還把趙滄頡當成自己的孫子,要拿這個拿那個給他 。
趙滄頡很是體諒地陪著說話,并不刻意糾正老人的觀點 ,順著她的話哄著她說,逗得她開懷大笑,那場面著實有些“彩衣娛親”的意思。
侯爺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一面感慨這個女婿到底沒選錯 ,一面又想到女兒福薄,同時也起了另一個心思。
這幾年,趙父也升官了 。他自身并沒什么才干 ,卻是那種能夠老老實實做點兒什么不出大錯的人,即便有些小貪,卻也不到令人側目的份兒上 ,仗著有一個好妹夫,偶爾也干一些欺人的把戲,卻又不是太過分 ,欺負的也都是絕對沒有后臺的那種人。
平平穩穩混了幾年,該賄賂上官也賄賂了,靠著繼室娘家的幫襯 ,他也往上走了走,如今在地方上也算是個人物了。
趙家好歹也算是侯府的岳家,兩代的姻親,侯府沒了子嗣 ,下一代的爵位必是沒了 。倒是趙家,雖然趙父不是正經科考出身,可能走到這一步就是盡頭了 ,但趙滄頡不一樣,不是不能往上努力一些。
侯爺想得很清楚,他倒是可以把剩下的女兒許一個寒門子弟 ,等著人家孝順,但倉促間找不到好的不說,那樣下嫁說出去也是有損名聲 ,還要顧慮人家以后不會翻臉不認人,而若是嫁到別人家,那真是潑出去的水沒什么用。
反倒是趙滄頡這樣的 ,不說那姑侄關系,僅憑他跟其父的疏遠,以后也能親近自家多些,更何況……
“你可是想好了 ,這可跟別的不一樣,你父親可同意?”
待趙滄頡見過了老太太和姑母,又見過了那個三年未曾謀面的兒子 ,便被侯爺帶去了書房說話 。
“姑父放心,滄頡答應了自然不會反悔,至于父親那里 ,自有滄頡去說,他定然允的。 ”
即便早在見到兒子之前趙滄頡就這樣想了,但真的到這件事成為定局 ,他還是難免心中有些惆悵,或許是因為對宋妍的那些愧疚,他總覺得這兒子不該屬于自己 ,拖了三年都未曾給起個正式的大名,如今更是把孩子改姓了宋,但他決定之后,反而有一種輕松的感覺。
想到適才所見的孩子 ,即便知道是自己的兒子,他卻完全產生不了什么父子之情,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對方也是一樣,被奶娘放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哭得像是要殺了他一樣 ,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趙滄頡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不會看重嫡長的兒子和血緣,或者說 ,即便這么多年過去,他也知道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自己的身份是真實的 ,但他其實從沒想過要在這個世界留下怎樣的延續,自然也不會看重一個不知道未來如何的兒子 。
侯爺哪里知道現代人的親緣觀是如此淡薄,聞言大喜,只當這也是趙滄頡想要與侯府繼續聯系的意思 ,旁的不說,沖著他這份心思,他也是要同意的。
于是 ,再一次,在趙滄頡并不知道的情況下,侯爺和趙父商定了兩家的又一段婚姻 ,三姑娘宋妙將嫁給趙滄頡成為繼室。
已經出嫁的宋婷得知這個消息沉默了好久,回來看了一次母親,卻是相顧無言 。
“你如今也是有夫有子的人了 ,好好的,不要再惦記旁的了。”趙氏嘆息著勸自家姑娘。
被勸的宋婷伏在趙氏的膝上,默然無聲 ,流下的淚水浸濕了趙氏的衣角,有夫有子,又怎能一樣?她如今的丈夫有幾個妾室又有幾個通房,更不用說那些庶子庶女 ,她曾經也是想要忘,想要好好過的,但一比較 ,哪里容得人不心酸不難過,若是她小兩歲,還未曾出嫁就好了 。
心情激蕩之下 ,一出房門又見到了宋妙過來給母親請安,宋婷難免有些感嘆:“沒想到,最后竟是你。”
宋妙一雙妙目像極了她姨娘 ,都是極靈動的,眸光一轉,用帕子輕輕掩了嘴角 ,道:“姐姐這是說什么? ”
“沒什么。”宋婷搖了搖頭,沒有再說,帶著一雙微紅的眼走遠了 。
宋妙看了看她的背影,好心情一點兒都沒有被影響 ,她也沒有想到,當年大姐二姐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最終會成為自己的丈夫,哪怕是要對著大姐的靈牌行妾禮又如何 ,她這個“妾”到底是不同的,以后是能夠同葬祖穴的,何況……
“你可真是好命 ,這樣的好姻緣,真是再好沒有了——我可聽說了,姑爺已經說了 ,要把大姑娘留下的獨苗給了宋家,你這嫁過去,以后的孩子可都是嫡長 ,再不會被人壓一頭的…… ”
姨娘的話言猶在耳,想到這樣的舉動可能是對自己的看重,宋妙的心里也難免有了些牽掛,那個人本就是她印象最深刻的 ,卻沒想到這樣的好事能夠落在自己頭上,真是……
硬壓著笑意,一臉羞澀地給母親請了安 ,哪怕被敷衍也不是很在意,宋妙歡歡喜喜地回去準備嫁衣。
趙滄頡得知這件事還是姑母趙氏親口說的,他苦笑了一下 ,真沒想到這么快又要迎來一位妻子,但想想,除非出家當了和尚 ,否則不娶妻還真是有些說不過去,他還沒硬氣到無視社會規則。
何況,婚事已定 ,這時候悔婚才是真正的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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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趙滄頡這一輩子沒什么大的成就,成為京官之后倒是能夠閑下來潛心研究些東西。他也不是那種光說不練的 ,仗著數理化遠超這時代的人,他很是認真地整理了幾本專科書籍出來。
因為回憶起了數理化,尤其是化學 ,這才想到玻璃這一項穿越者的發家利器,他對化學公式能夠記下來的不多,但玻璃的基本成分還是知道的 ,再有某些網文常會提及的燒制過程,他也能夠回憶起一二來。
有了這個一二,就相當于給那些祖祖輩輩的匠人提了個醒 ,打開了某個他們很難自己打開的竅,經過反復的實驗論證,夾雜了趙滄頡提出的一些對比實驗的方法 ,玻璃終于現世 。
這種一出現就會引起人們喜愛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很清楚這里面利益的趙滄頡沒有什么謀私利的想法——實在是懶得操那份心,索性在朝會的時候把事情奏給了皇帝。
這個時代是一個和平的時代,不敢跟那些盛世相比 ,但至少皇帝不是什么昏聵的,一開始他就是覺得有些奇怪,從沒有哪個人會把這種能夠謀利的東西堂而皇之說出來 ,一時感興趣私下里跟趙滄頡多聊了聊。
經歷過現代那樣信息爆炸的時代,趙滄頡的見識自然要遠一些,他隨便說了些坑鄰國的主意就讓皇帝在意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番對奏之后皇帝覺得趙滄頡是個大才 ,立馬把人提拔起來,從御史臺塞到了內閣預備役里頭 。
那些坑人的主意自然不能隨便泄露,于是所有的人都以為趙滄頡是用利換官 ,只不過這個利是直接塞給了皇帝。
有些人不屑他的舉動,卻又不能不承認他的聰明,這獨一份兒絕對能夠讓皇帝上心,以后的人再來便是東施效顰了 ,不見得還能同樣成功。
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皇帝對趙滄頡的重視都讓人以為他是趨炎附勢成功的典范 。
幾年后,某個鄰國被不費一兵一卒納入版圖之后 ,皇帝一時高興在宮宴上說明了趙滄頡的“功勞”。
這樣的功勞足以讓人悚然,誰能想到一個“買羊毛羊肉”的點子就能夠讓那偌大一個草原民族就此成了附庸,甚至因此絕了生存的土壤?偏偏這計策的陰毒之處 ,非要人說明白了才能夠想到,實在是……
幾乎是一下子,趙滄頡就成了人人敬畏的權臣 ,哪怕他之后的那些年一直平庸,并未做過什么大功之事,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于他 ,連帶著他寫的那些書也都有了些人重視,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善謀,計深遠 。 ”
——史書上,這樣評價趙滄頡這位名騷一時卻又很快毫無建樹的內閣大臣。他一生最大的亮點便是那一條毒計 ,而最深遠的影響則是那幾本幾乎開創了先河的書。
很多后世的學子都能夠從自家的歷史書上看到這樣的一句話“首位系統歸納數理化知識的科學家” 、“首位開創專科學習的教育家”……這樣的“家 ”足以成為考試的重點,讓以后的學子哀嘆不已 。
而趙滄頡,他那時候也曾想過 ,后世會不會把“某某之父”這樣的頭銜掛在自己頭上,但想到自己一輩子最偉大的——其實也不全是出自他手的發明就是玻璃,如果是“玻璃之父” ,還是把這個頭銜給那個真正做出成品的工匠吧。
——總覺得那個詞好像有些別的含義似的。
想著這些的時候,趙滄頡的頜下已經有了白須,他如同時人一樣開始放任胡須的生長 ,這個時候他已經五十多了,也是培養一些威嚴的時候了,只不過胡須并沒有留很長 ,也就是方便捋一下,拿捏一種態度的程度。
他到底還是不習慣那些拖拖拉拉的長須,生怕自己糾結“睡覺的時候,胡子是應該放到被子外還是被子里”的問題 ,更怕吃飯的時候先喂了胡須 。
而他的膝下,已經有了兩子一女,都是繼室宋妙所出 ,加上已經正式過繼給南平侯的嫡長子,其實是三子。雖然不算多,但對趙滄頡來說已經太多了 ,多到他開始擔心子孫后世,因為孫子輩的已經有幾個在活蹦亂跳了,而那些小家伙們的品性 ,他實在看不了那么長遠。
“都說入土為安,但你們若孝順,就把我火葬了吧 。 ”趙滄頡臨終的時候姿容還是極好的 ,些許病容并未有損他的氣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是靠在迎枕上的,面帶微笑 ,聲音自然。
跪在他面前的是三個兒子,長子宋悅澤也在,他自幼就在南平侯府長大 ,侯爺待他好,卻也從沒瞞過他的身世,少年的時候因為這點兒不一樣還曾犯過擰 ,跟親爹嘔過氣,猜疑過繼室宋妙是否在此事上有什么牽連。
后來長大了,成家立業了 ,漸漸也就把這一段少年心事放下了,這也是因為親爹對他挺好的,不曾因為過繼出去就疏遠 ,對他和弟弟們都一樣,實在沒什么好讓人不平的 。
這時候反應最大的也是他,第一個就喊出了不同意,被親爹瞪了一眼:“此事就如此。”
后半輩子都在內閣待著 ,趙滄頡一身官威不缺,斬釘截鐵地一說,再沒有人敢吭聲犯擰。
哄了孩子們出去 ,末了又對陪了他半輩子的宋妙說了幾句話,安排得都是極妥當的,唯一不妥當的便是沒有了那個應該有的合葬 。
“有時候想想也是可笑 ,可怎么分吶,合葬不合葬的,多擠啊 ,且容我輕輕松松去吧。”趙滄頡說到這里,又笑了笑,他不知道這一死是不是終結 ,眼里頭也有些不舍,笑著緩緩閉上了眼。
“你可真是狠心啊! ”兩鬢蒼蒼的婦人滿身綾羅,滿頭珠翠,一雙眼卻是淚下如雨 ,一輩子的夫妻最后竟是連個“死同穴”都無,他可曾想過這會讓她多難堪?
也許想了,也許不曾 ,直到此時,宋妙才不得不承認,她從來不了解這個男人在想什么 ,一如當初那般果斷地把宋悅澤改了姓 。
這么多年,他對她不是不好,沒妾室沒通房 ,該有的體貼關懷更是半點兒不曾少過,多少次都讓人感激上蒼能給這樣的一段緣分,但是臨到終了 ,他掛念的竟沒有一點兒是她,怕她后來偏心,更是早早把家財分了,不是沒有給她留下保障 ,但這明顯不要讓她當老封君的意思實在是有些寒人心。
想著,宋妙在撲上去痛哭的時候狠狠捶了一下那已經閉目的人兒,那一句哽在喉間的質問被悲鳴壓下 ,問與不問,又有什么意思呢?
朝堂上早已換了新帝,這位跟趙滄頡還有些師徒之情 ,聽聞這位老師故去,特意給了加封,容其以“太師”之位風光大葬 ,聽聞對方的遺命是要火葬,愕然之后唯有一笑,早知道是個與眾不同的 ,就連死了都要讓人多記憶一回。
“且隨太師的意思吧。 ”皇帝沒有不允的理由,死者為大,旁人總不好違逆的 。
因為這個,還讓禮部犯了一回愁 ,這火葬的禮到底該怎么辦呢?
應該說人類的思維總有共通之處,香木床架起來,大火燒了 ,再把灰攏一攏,錦繡包裹著,裝到防蟲的棺材里依舊埋了。還別說 ,大火燃起時候的場面,悲聲都要被那熊熊的火焰壓下了,莫名有了另一種悲愴。
多少年后 ,后世的人說起這位“火葬始祖”,也曾有人這樣調侃:“還別說,這位還真是聰明 ,早早預見了土葬占用耕地的不良后果,以身作則,率先火葬 。只可惜那時候沒流行起來,倒是現在 ,活人住的房子都不夠了,這才想起來壓縮死人的占地面積。”
“依我看,那是他為了防盜墓的才這么決絕。 ”想想他曾經對鄰國的絕戶計 ,這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做不出來,只可惜子孫后代理解得不太好,到底還是給大葬了 。
不過 ,盜墓的再猖獗又能怎么樣?能夠盜走那些陪葬,難道還能破壞那棺材里的骨灰不成?也不用擔心后世那些剝皮割肉的研究了。
若是趙滄頡不死,大約會十分贊同后者的想法 ,他就是那樣想的,火葬于現代人來說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比起盜墓之后尸身被破壞,都是一把灰了 ,哪怕隨便灑哪兒吶,也是肥了田地不是。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因此存下的一棺材骨灰也因為沒有什么需要打馬賽克的地方,就此長居博物館 ,成了很多人參觀時候不得不看一眼的有意義的歷史文物 。
同樣留存下來的還有他三十歲的時候請了畫師畫的一幅全家福,因為用了寫實的畫法,栩栩如生的畫卷被精心保存了下來 ,有幸掛在了他的棺材前,讓來來往往的人都能夠看到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博得不少人的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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