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回:咬定男二不放松
“侯爺 ,妾還是完璧呢~”鳳染緊咬著朱唇,做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
鳳染對面,一把素雅的榆木輪椅上 ,端坐著一個披散鴉色長發的白皙男子 。
他白的病態,像是得了不治之癥。
但他長得俊朗,劍眉入鬢,瑞鳳眼細長。兩條長腿 ,垂放在輪椅下,突兀至極 。
鳳染望的出神,心道 ,隋御還真是小說里標準的男二,美強慘占全了。
“想和離,直說。 ”隋御將袍袖里的拳頭攥緊 ,咬緊后牙槽,“本侯成全你。”
“別鬧 。”鳳染笑呷呷地道。
她靠近輪椅屈腿下蹲,微揚起下頜 ,對隋御含情脈脈地說:“妾思慕侯爺多年,如今有幸嫁給侯爺,做夢都得笑醒呢! ”
隋御認定那一跤把鳳染給摔傻了。
之前 ,她對他的鄙夷、厭惡皆擺在臉上,根本不加以掩飾 。
“扶夫人回帳歇息。”隋御強硬地打斷她。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眸脧向鳳染,只覺她的演技太過拙劣 。
聽到示下,兩個侍女忙地上前 ,將鳳染簇擁扶了下去。
“侯爺,妾對您的心日月明鑒呀……”鳳染的語音愈來愈小。
隋御抬手輕柔眉心,本應青筋隆結的手掌 ,因著長時間不拿刀槍而變得光滑細膩 。
屬下郭林半蹲在隋御身側,一手虎口握在腰間的刀柄上,仰視道:“侯爺 ,屬下是在山腰處找到的夫人。”
隋御微一側頭,眸色深斂,示意郭林繼續往下說。
“夫人摔了一跤 。 ”郭林指了指額頭 ,“她流了點血。”
“隨后她就傻了?”隋御誚諷一言。
郭林啞然,接著述道:“按說夫人是想逃下山的,可那一跤摔完 ,她就調頭往山上跑,見到卑職直呼救命。 ”
隋御斷言:“山下有流寇,她怕被逮住 。”
“額……這一帶的流寇比較猖獗,畢竟是北黎和東野的接壤邊界 ,管制甚微。”郭林如實應答,“不過咱們的人沒有發現流寇蹤跡。 ”
鳳染要不是怕遭遇流寇,能跑回來都出了鬼!
鳳染愕然地坐在銅鏡前 ,仔細端詳里面那人,是她自己沒錯 。盤靚條順,翦水秋瞳 ,說是傾國傾城,那有點假,尚且算是個大家閨秀吧。
呵 ,她穿書了!
沒有穿成白月光女主,亦沒有穿成惡毒女配,反而穿成了早死的小炮灰 ,還是那種古早狗血的小說里。要不是瞄到“鳳染”二字,她才不會欠兒登地看下去 。
簡單說,就是和她同姓名的小炮灰,被書中最有手腕的北黎太后指婚給隋御。小炮灰嫌棄隋御是個性格暴躁的殘廢 ,跟人家回封地的途中私自逃跑,半路遭遇一伙流寇,生生把她給蹂躪致死了!
小炮灰的結局慘不忍睹。就這么巧合 ,鳳染穿過來時,正是在小炮灰出逃的路上 。
場景如故,再往前走就要與那伙流寇相遇 ,鳳染還不往回跑就是缺心眼兒。
鳳染觸了觸額角上的傷口,嘶嘶地抽起涼氣。猜定是這一跤摔的,讓自己穿進了小說里 。
是不是小炮灰 ,鳳染無暇顧及,她只想保住小命。
可這本小說鳳染沒有看完,因為它太監了!!
除了守著這么個美強慘的男二 ,她連小說往后的走向都不清楚。更讓她憋屈的是,穿越不給個金手指嘛?她咋啥異能表現都沒有?沒天理!
兩個侍女已幫鳳染處理好傷口,就是破了點皮兒,應該不會留疤。
“蕓兒?”鳳染朝其中一個瘦小的侍女喊話 。
“小的在。 ”
鳳染竊喜 ,自己叫對了人。她危坐在杌凳上,倩笑問道:“我今年幾歲?”
蕓兒和另一侍女蕊兒互相對望,看來她們主子真摔傻了 。
“夫人您今年一十七歲。”蕓兒在面盆里絞了一把臉帕 ,趁著熱乎勁兒送到鳳染手里,“您在考驗小的呀? ”
鳳染腹笑,十七歲 ,花兒一樣的年紀,真好!老天爺是想讓她重活一世?
“那侯爺呢?”
“侯爺今歲二十有三。”
鳳染側顏微點,憑借她對隋御僅記得的一點了解 ,思量自己以后該咋辦 。
說起這位占齊美強慘的男二,鳳染還有點心疼他。
隋御,十七歲從戎 ,首次出征就嶄露頭角。能征慣戰,勇猛果敢 。至二十二歲時,連續三場對敵大戰,以少勝多 ,除掉北黎大患。一時無人能出其右,風光無限。
然天有不測風云,隋御在班師回京的途中 ,慘遭事故,救下性命卻落得雙腿殘疾 。
北黎皇帝念其赫赫戰功,封他為建晟侯 ,授奉國大將軍殊榮。北黎太后更是把外甥女賜給他為妻,以此彰顯朝廷對大功之臣的尊崇。
鳳染就是北黎太后的外甥女,不過這所謂的外甥女 ,里面大有水分。
鳳染是北黎太后庶妹家小妾所生 。她父母親早亡,自幼跟隨嫡母過活,境遇不言而喻。不然嫁給暴躁殘疾這種事 ,能輪到她的頭上?
鳳染黯然思忖,隋御已被常隨水生給推進帳中。
隋御的封地在北黎與東野的交界處,而東野正是北黎的藩屬國 。面對這塊劃分有明顯歧義的封地,東野是啞巴吃黃連 ,有苦說不出去。
這兩日他們持續趕路,天黑前沒有趕進縣城里入住,隋御只得下令野外扎營。誰成想 ,鳳染這個不省心的,就鬧了這么一出 。
常隨和侍女們面面相覷,今晚這氣氛尷尬得要死。
鳳染倏地起身 ,閃了下卷翹的睫羽,盈盈笑道:“你們都下去吧,我來服侍侯爺就寢。”
常隨和侍女如釋重負 ,“嗖 ”地一下全退出帳外 。
鳳染躡手躡腳地來至隋御跟前,假假咕咕地道:“侯爺,天色漸晚 ,妾扶您上榻歇著吧?”
“不用!”隋御一口回絕,“這里沒有別人,你不必再裝。 ”
鳳染了然,小炮灰對待隋御的態度不好 ,倆人硬湊在一起,是不得不遵從那道圣旨。可當下鳳染不抱緊隋御的大腿……殘腿,還能繼續往下活么?
鳳染生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之感 ,強行改變炮灰的結局……會有啥報應?
“侯爺,妾以前不懂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打今兒起 ,妾一定盡心盡力地服侍您。”鳳染裝得楚楚可憐,時不時還偷瞄隋御幾眼。
她不禁感慨,這隋御長得真好看 ,好想把他給推倒啊!可惜他不用推,已經是倒的了。
天妒英才!
隋御沒理睬她,雙臂推起輪椅往矮塌邊挪去 。鳳染搭手幫忙 ,卻聽他膩煩道:“走開! ”
難怪小炮灰要出逃,隋御是什么性子呀?跟個刺猬似的,扎手。
隋御用雙臂支撐起全身,袍服下的身子在不住顫抖。這令他惱羞成怒 ,他憎惡這樣的自己 。
鳳染看不過眼,麻溜上前撈過他一只胳膊,“侯爺架著我 ,慢慢使勁兒。”
這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一次肢體接觸。在此之前,她不是離他遠遠的 ,就是佯裝睡下 。
隋御的自尊極強,這種難堪的時刻他連常隨都不大使喚,何況是眼前這個女子。他竭盡全力把鳳染推開 ,同時也因慣力而跌坐回輪椅上。
“滾!”隋御磨牙鑿齒地道,“你離我遠點 。 ”
鳳染被他推了個趔趄,非但沒有生氣 ,反而粲齒一笑,重新蹭過去,“侯爺這是干什么,把自己個兒累夠嗆。來來 ,咱們再試一把。”說著又去抬隋御的臂彎 。
“松手!本侯教你松手!”隋御怒目圓睜,叱道。
可鳳染仍渾然不知,隋御忍無可忍 ,猛地轉頭向帳外大喊:“水生,你給我進來! ”
聞聲,候在帳外的水生破簾而入 ,不過下一瞬,他就傻了眼。
這位摔了腦子的侯爺夫人,正大喇喇地坐在主子的殘腿上 ,兩手勾住主子的脖頸,親昵無比。
水生當即蒙住雙眼,躬身垂首道:“侯爺 ,您,您叫小的 。”
隋御此刻連頭發絲都在冒白煙,他要被鳳染氣瘋了。
“你看不見嗎——”
隋御剛要發火,嘴巴就被鳳染用素手堵上。隨即 ,她歪頭對水生笑笑,“咱能有點眼色不?沒看見我和侯爺正忙著呢!”
“夫人說的是 。 ”水生諂笑應和,扭頭溜了出去。
鳳染這才松開手 ,已經氣到肺炸的隋御,破口大罵:“你給老子滾下去!別以為你是太后的人,我就不敢動你。當真要我叫郭林進來收拾你?”
鳳染乖順地“滾”下去 ,剛剛就是靈機一動,她擔心真被隋御的人給叉出去 。她印象里那些屬下,對隋御都死忠的要命。
“妾想讓大家瞧瞧 ,咱們倆夫妻情深嘛~ ”鳳染挪過那張杌凳,隨意地坐定,“我是你的娘子 ,照顧夫君天經地義。你叫底下人進來多不好 。”
隋御只覺對牛彈琴,她絕對摔傻了。
在鳳染喋喋不休地聒噪下,隋御微狹起鳳眸,狠狠道:“扶本侯起來!”
鳳染顛顛地上前 ,嬉笑著把隋御扶起來。幾步之外的矮塌,卻走了甚久 。這一刻,鳳染終體會到 ,他肉體上所受的折磨有多深。
“架不住,你就別說大話。 ”隋御繃著一股勁兒,奚落道。
“我 、行 。”她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來。
突然間 ,鳳染腳下不穩,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隋御跟著倒伏下去,不偏不倚地覆蓋在她的身上 。
須臾 ,鳳染只覺唇上襲來一股溫熱的氣息。
鳳染內心叫苦不迭,敢情還是跳不出古早狗血的劇情唄?她就這么和隋御接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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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回:土豪金鐲藏靈泉
鳳染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先是把自己挪動出來,然后趕快攙扶起隋御。整個過程里,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吱聲 。
但是鳳染瞟到白皙的隋御紅了耳根 ,他的表情說不清是不滿還是憤然。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隋御終于成功地躺在矮塌上。他抬手扶額,刻意闔上眼瞼一言不語 。
鳳染喘了口氣 ,拾掇好帳內凌亂的物什,徑直跳上矮塌,挨著隋御躺下去。她的臉皮兒不薄 ,既來之則安之,先睡飽了再從長計議。
“侯爺,你晚上要是想起夜 ,記得把我推醒,千萬別跟自家娘子客氣~”
鳳染沒有等來隋御的回應,無奈地搖了搖頭 ,隨手幫他把錦被掖蓋得嚴嚴實實 。
次日,天際剛泛起魚肚白,鳳染就被凍醒了。
此時正值初冬,帳內的火盆在夤夜時已燃盡。
她裹了裹身上的錦被 ,突然如鯉魚打挺般坐立起來。她居然搶了隋御的被子,害得他光溜溜地凍了半宿?
只瞥見面色慘白的隋御,正頂著一雙布滿紅絲的鳳眸 ,兇神惡煞地眄斜自己,她真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鳳染飛速把錦被蓋回到隋御身上,笑彌彌地道:“侯爺 ,妾這一睡著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 ”
“夫人睡得真夠香甜,本侯被你照顧的特別好!”隋御隱忍地攢了攢喉結 ,“還不快去把水生給我叫進來!”
鳳染怒努嘴,套上衣衫準備到帳外喚人。人還沒有喊進來,她先連打三個噴嚏。凍了半宿的人還沒怎么著 ,裹緊被子的人卻過了寒氣 。
隋御雖是殘了,好在當將軍時的健碩底子還在。
被水生妥帖服侍過后,隋御坐回到輪椅上。帳外已飄進來陣陣米香,隋御打發侍女們帶鳳染去間壁帳中用飯 。
鳳染哪里肯走?她還惦記再表現表現 ,主動伺候隋御吃朝食,好彌補一下昨晚的“過失 ”。
結果,又被隋御果斷拒絕。
郭林見鳳染被“請”出帳外 ,趁機邁步進來 。他瞧隋御的氣色非常差勁,遂戲笑問道:“侯爺昨兒晚上累壞了吧?”
“拜夫人所賜。”隋御的兩腮直抖,天知道他這一宿是怎么挺過來的。
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搶他的被子,還胡亂地摸他、抱他,蹭在他懷里“嚶嚶嚶 ”的沒完沒了 。他雙腿殘了不假 ,但又不是下半截兒一點知覺都沒有!
郭林撓了撓腦袋,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見主子又快壓不住火,急忙肅顏講道:“侯爺 ,咱們至多不過兩日就能抵達封地錦縣。”
隋御皺眉,沉聲道:“那就即刻啟程,瞧這氣候快降雪了。 ”頓了頓,又說:“提早派人到錦縣那邊支會一聲 ,不準任何人來給我接風洗塵 。只需一個引路人,把咱們帶到侯府便是。”
“屬下明白。”郭林叉手領命 。
一眾行伍浩蕩前行,不日 ,抵達錦縣境內。
建晟侯府坐落在錦縣東南,自隋御封侯那日起開始興建。地方上月上報朝廷終于竣工,隋御次月就被派放過來 。除了接收這座宅邸之外 ,還有宅后面的百畝田地。是“地 ”不假,卻沒有開墾過,而且上面幾乎沒有佃戶。
馳騁沙場六七載 ,殘了兩條腿換來這些封賞,隋御輕扯唇邊,自嘲地笑了笑 。
他凝視著高懸在門楣上方的“建晟侯府”燙金牌匾 ,揚聲問道:“郭林,你覺得這里如何?”
“好,多好呀! ”郭林苦哈哈地道,轉身給底下眾人下命令 ,要大家立即下馬,搬箱籠入府。
“這兒全是我的?”鳳染清點起箱籠的數量,“里面裝的都是些什么啊?”
蕓兒和蕊兒一壁動手規整東西 ,一壁笑回道:“皆是夫人的陪嫁行李呀。 ”
鳳染聽聞,心中打起小算盤,馬上動手把箱籠逐個揭開 。她以為會是些真金白銀、頭面首飾 ,豈料都是些沒甚么用的破爛玩意兒。
好不容易在旮旯里翻出一只龍鳳呈祥的金鐲子,鳳染還嫌棄它樣式老土。然而翻來翻去,再沒有啥值錢的東西。鳳染只得攥緊這唯一的金子 ,趁兩個侍女不注意時,還偷偷地用牙咬了兩口,一試真假 。
鳳染把金鐲子套在左手手腕上 ,暗思,小炮灰好歹是北黎太后掛名的外甥女,這點寒酸陪嫁,也不怕被外人笑話。
建晟侯府是座到底七進的庭院 ,正房在第二進院里。箱籠本被底下人搬抬到東正房中,大家默認侯爺和夫人住在此屋 。哪成想,隋御被推進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把夫人的東西都堆到西面屋里去。”
聞此語 ,侍從們無不驚詫。
鳳染反應速度,連忙跑到隋御面前,故作泣涕漣漣 ,“侯爺這是做什么,搬了新宅邸就要與妾分開就寢?侯爺是膩歪妾身了嗎?”她又從衣襟兒下扯出手帕,拭起淚珠 。
莫說隋御 ,就連鳳染的貼身侍女也沒見過她這個樣兒。鳳染真的變了。
鳳染再度屈膝半蹲,仰望輪椅上的隋御,情深意切道:“既如此 ,你就讓郭林一刀抹了我的脖子吧 。”
忙里忙外的侍從們都在安靜地看戲,侯爺夫人今兒又要唱哪出啊?
隋御把袍袖里的拳頭握地嘎吱嘎吱作響,喝道:“你再哭一聲,我絕對讓郭林如你所愿。 ”
剎那后 ,屋內恢復安靜,連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可聽清楚。
鳳染慫了 。
“搬!”隋御強橫道。
侍從們即速行動起來,鳳染恨得牙癢癢 ,兩手將帕子使勁兒地擰著。她就不信這個邪,一雙殘腿還能抱不穩了?橫豎已在錦縣落戶,她要下工夫慢慢磨。
是夜 ,她獨居西正房,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
原書中寫到隋御回封地后 ,就再沒有下文了。之后的故事發展,全是空白。鳳染合計著,不知不覺終進入夢鄉 。
夢里 ,她置身于一處美奐空間。此地鳳尾森森,香塵細細。眼前列出三條“川”紋鵝卵甬道,直逼蒼翠深處 。
鳳染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所牽引,冥冥地往那里端探去。
少焉 ,只聽水聲潺潺,甬道盡頭冒出一汪清泉。它涓涓而流,清澈見底 。
“地兒倒是挺美。 ”鳳染淺笑 ,隨意地找了個石墩坐下去。
頃刻間,那水面上就浮現出一行小字:“謝謝小主喜歡 。”
鳳染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趕緊揉了揉雙眸 ,卻見那小字還在。
“難不成這泉水有靈性?”鳳染低低地咕噥一聲。
水面再次出現幾行小字:“沒錯,這就是靈泉,用處頗多呢!您能進到這個空間里 ,就是靈泉的小主。 ”
“我是怎么進來的?”
“您手腕上帶的那只金鐲子就是進入空間的機關,小主今兒用牙咬了好幾次呢 。”
“這么說,我是把你給咬顯靈了呀? ”鳳染哭笑不得 ,“但凡想來到這里就得咬金鐲子?”
“是的。”水面上靜止一會,重新浮現出一行小字,“這是上一任小主留下來的奇葩設定。 ”
鳳染汗顏,真是夠奇葩的 。緊接著靈泉為她詳盡地介紹了自己的用處。
這靈泉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喝了它可美容養顏 、益壽延年、強身健體。靈泉周圍還孕育著各式各樣的農作物種子、草藥,拿到外面任何土壤下均可播種、存活 、豐收 。
“那外面的種子可以拿進來培育嘛?”鳳染半信半疑,她想知道這靈泉到底有多靈。
靈泉傲嬌地回道:“當然可以。”
“靈泉水可治愈殘疾的雙腿么?”她下意識地問出口 。
水面上半晌沒有浮現出小字 ,看來是治不了的。
“夫人,已經日上三竿了。 ”蕓兒欠身立于床榻邊,輕聲叫道 。
鳳染扯過錦被蒙住頭頂 ,嘟噥道:“等會兒,讓我問利索的。”
“夫人,夫人……”
鳳染遽然睜開雙眸 ,眼前再無空間靈泉出現。到底是個夢,假的,假的!
“就不能讓我把美夢做完? ”鳳染帶著濃重的起床氣 ,怏然不悅。
窗外庭院里,已傳來嘹亮的操練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到了軍營里呢 。
蕓兒謹小慎微地勸說:“天還沒亮,侯爺的家將們就開始操練上 ,侯爺那廂也早就起身了。夫人您……還不打算起床么?”
聞言,鳳染敲了敲腦袋總算清醒過來,這小侍女還挺為她著想的。
“快快快 ,帶我去找侯爺 。”她一把拉住蕓兒的小臂,“我剛才兇你了是不是?我給你賠個不是! ”
“夫人快別折煞小的了。”蕓兒慌慌地說,又趕緊拉過蕊兒 ,為鳳染更衣梳洗。
一俟妝畢,主仆便往東正房里走去 。
搬進新侯府的第一個夜晚,沒有鳳染在側 ,隋御睡得那叫一個安穩。
他自幼為孤,身邊沒什么親人。遭遇不測后,曾經與他同為袍澤的兄弟們 ,有一部分自愿退伍來至他的身邊,成為建晟侯府的家將們 。
偌大的建晟侯府里,除了隋御以外,稱得上主子的只有鳳染。然則隋御并不想讓她成為這里的女主子 ,他想把鳳染攆回到北黎太后的身邊去。
隋御想與她和離,這樣大家都能解脫 。他倆的婚姻是皇家御賜,就算他晉為侯爵 ,亦不好隨便休離。最穩妥的法子,還是鳳染自己提出來為上。
不過鳳染的腦子不靈光,前兩日挑在晚上逃跑 ,這心得多大?就怕自己不出點事兒。
隋御想她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在今后的一段時日里,他會盡可能的替她“制造”機會 。
“侯爺 ,妾不在你的身邊,你昨晚上睡踏實了么? ”鳳染飄到他的身旁,柔聲細語地道。
隋御的天靈蓋嗖嗖冒起涼風。他微狹鳳眸 ,只見她發綰香云鬢,邊插垂珠玲瓏步搖 。黛眉淡掃,香腮微紅,粉面映襯桃花。身穿一件妝花緞湘色通袖袍兒 ,腰系玄青長褶裙,直蓋腳面。
鳳染認真捯飭起來,還有點……順眼了呢?隋御俳笑 。就是她手腕上的那只金鐲子有點不搭 ,該不會是她祖奶奶留下來的老古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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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回:男二總想讓她滾
“沒人跟本侯搶被子……”隋御扶著一手手腕轉了轉 ,微挑起單邊劍眉,“本侯睡得特別好!”
大清早起說話就這么噎人,鳳染翻了個大白眼 ,這人真記仇。她下意識地摸摸那只金鐲子,想起昨晚那個旖旎的夢境。
咬金鐲子就能進入空間?她得找個沒人的時候試一試 。
隋御話罷,抬頭往窗外庭院里眺去 ,滿眼都停留在那些正操練的家將身上。盡管躍躍欲試,但有些事實得接受,他這輩子恐再難正常行走。
過了半晌,他略略轉首 ,嫌棄地道:“你還有事?杵在這里礙什么眼? ”
鳳染趨步向前,眼波淺蕩,“妾是侯爺的娘子 ,就應該寸步不離地伺候侯爺嘛~”
隋御以為經過幾天的沉淀,鳳染能恢復如初,而今看來是高估了她 。他喉頭微滾 ,準備找借口把她攆出去,卻見水生和金生雙雙邁了進來。
兩個貼身常隨,金生身形矯健 ,相貌周正,功夫底子極佳;水生相對偏瘦,眉清目秀 ,心思非常縝密。
他二人加上家將郭林,深得隋御的信任。在他殘了之后,更是成為他對外溝通的耳目和手腳 。
二人打恭作揖,先與鳳染請安。旋即 ,水生開口稟道:“侯爺,府院內外的事務都跟縣上那邊交割清楚了,咱們再歸攏幾日 ,即可規整停當。”
隋御在鼻子里“嗯”了一聲,眼神仍望向窗外 。家將們不知何時已跑回后院里,空曠的庭院上只留下初冬的一片蕭瑟。
水生欠下身子繼續說:“知縣大人想要登門拜見侯爺。 ”
“讓他免了吧 ,就說我舟車勞頓,需要靜養一段時日 。”
鳳染在心里吐槽,功高蓋主的武將就愛犯這毛病 ,不懂人情世故,早晚得吃大虧。隋御啊就是男二的命,沒半點男主光環。
等等……小說里的男主和女主呢?
她記得男主是北黎皇帝裴彬 ,女主是皇后曹靜姝 。帝后前期青梅竹馬,后期伉儷情深。主線一直都圍繞在裴彬的后宮里,關于隋御這條線就比較俗套了。
裴彬和隋御在朝堂之下關系甚好,雖是君臣 ,情感更似兄弟 。因著隋御早年是裴彬的御前近衛,偶然目睹了曹靜姝的芳容,頓時心生愛意。
思慕的女子做了皇后 ,隋御那顆情竇初開的種子被無情地澆滅了。趕上西北邊戍遭到西祁國大肆滋擾,于是隋御主動請纓,前往邊塞抗敵 ,保家衛國。
情場失意,戰場就得意了 。剛擊敗西祁那陣兒,隋御在朝野上下別提有多炙手可熱了。
鳳染絞盡腦汁地想著當初看過的劇情 ,雖然跟她這個小炮灰沒多大關系,可跟隋御的關系大呀。
男二腿是殘了,好在腦子沒殘 ,沒傻乎乎地跟女主表白愛意,更沒被男主發覺覬覦女主的心思 。在他殘了以后,裴彬又是封賞又是褒獎,還給他賠了個媳婦兒 ,待他算很不錯的。
只要她抱緊隋御這雙殘腿,管怎么能衣食無憂吧?鳳染不圖別的,茍住小命 ,吃飽穿暖就成。
“那咱府上的幾處匾額,侯爺給提個名吧?小的好找匠工去做 。”水生訕笑請示,見主子沒有回絕 ,趕緊讓金生呈上來筆紙。
水生推動起輪椅,將隋御送到敞廳的紫檀大案中央,“侯爺 ,咱搬來新府邸,討個好彩頭呢。 ”
隋御緩緩地攏起袍袖,拿過一支狼毫 ,有模有樣地書寫起來 。
出于好奇,鳳染抻著粉頸湊上來窺探,眉眼一瞥,頓時忍俊不禁。
“你怎么還沒走?”隋御手下微抖 ,一滴濃墨落到雪白的宣紙上暈染開來,“把夫人送出去!”
常隨們哪敢上手,俱是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但見鳳染捧腹戲道:“霸下洲?哈哈……王八洲?咱這好端端的正院正房叫成王八洲?侯爺 ,您造詣高呀! ”她一面說,一面向隋御舉起大拇指 。
“霸下不是王八!”他手中的竹制筆桿就要被折斷,恨得牙癢癢道:“鳳染 ,你給本侯滾出去!”
“我不走。 ”鳳染捂著嘴,強迫自己別再笑下去。她喉嚨里咕嚕道:“是妾胸無點墨,侯爺愛怎么起名就怎么起名。建晟侯府您說的算!”
“難不成是你說的算?出去!”
鳳染厚著臉皮貼到大案邊 ,把立在一側研墨的金生擠走 。自顧接過手來,笑溶溶地說:“老生氣,對你的身子不好。男人嘛 ,心胸大度點。霸下洲就霸下洲,那兩旁的東西廂房呢? ”
隋御斜睨鳳染,真想抬腳把她給踹出去,眼不見為凈 。他不耐煩地甩下狼毫 ,繃緊了薄唇問道:“你行,你來起?”
鳳染順著他的思路,張口就來:“那就叫鐵馬苑和冰河館?后院再叫個霹靂堂什么的 ,咱建晟侯府就是侯爺的小沙場。”
“夫人說的是!”金生和水生起聲附和,“好聽好聽,太有咱漠州鐵騎的范兒了。 ”
漠州鐵騎便是當初隋御率領的那支邊軍 ,北黎有史以來最強勁的一支軍隊 。隋御造就了它,它也成就了隋御。
隋御半日沒有吭聲,唬得鳳染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 ,恨不得跳到一丈外去。
“就叫這幾個名字吧 。”隋御掃視一圈眾人,眼神最后落回到鳳染身上,諧謔地說:“夫人很會討本侯的歡心哪!”
鳳染搞不懂隋御那陰陽怪氣的樣子 ,怯怯地問:“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侯爺肯賞妾身的臉了? ”
隋御懶得與她費口舌,只讓兩個常隨記錄下來。
“侯,侯爺……出大事了!”
東正房的房門被猛然推開,一向沉著穩重的郭林神色慌張地跑進來。
隋御見他連操練時的戎裝都沒有換下來 ,緩笑了一下,道:“講 。”語調尤為平和,于他來說 ,還有甚么能稱得上是大事情?
“元靖帝駕崩了。 ”郭林哽咽道,邊說邊半蹲到隋御的輪椅前,“是知縣那邊送過來的消息 ,掐指算算日子,應是咱們剛出雒都那幾天發生的。咱們行軍速度較快,許是后面的驛使一直沒追趕上來。”
隋御心下一窒 ,渾身霎時僵硬住 。元靖帝的身子是羸弱了些,但怎么會突然離世?他呆愣愣的,一時啞然失語 ,茫然無措。
“曹皇后不愿獨活,自縊跟著元靖帝去了……元靖帝沒留下子嗣,是旁系肅王殿下裴寅繼承了大統。”
鳳染兩眼一抹黑,只覺頭腦里一陣天旋地轉 。隋御的后臺就這么倒了?小說里的男主和女主都掛了?原文里有這段嗎?這是啥破劇情啊?難怪這本小說太監了 ,作者寫崩了填不上坑了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后誰還能記住被打發到犄角旮旯里的隋御?
小炮灰不好當,男二也不好當。他們倆這對苦命的假鴛鴦喲!
鳳染的適應能力較強 ,緩了緩心思,當即調整好期望值,只要別死就成 ,但求不死行不行啊?她在心里吶喊。
隋御悲慟萬分,要是他的腿還好好的,快馬加鞭一千多里路 ,頂多跑趴下幾匹馬,七八日總歸可趕回雒都 。然眼下他卻無能為力,除了坐在這桎梏的輪椅上 ,什么都做不了。
“你們先出去吧。 ”隋御沙啞地說,修長的指節按在隱隱作痛的膝骨上,盡顯凄然 。
聞聲,蕓兒和蕊兒趕緊拉住鳳染往外走 ,這個節骨眼再往隋御的槍口上撞,她們主子就是活得不耐煩了。鳳染口中吭吭唧唧,還是舍不得離開。
北黎皇帝駕崩 ,當下成了國喪期 。錦縣地處北黎東邊邊境上,頗有“山高皇帝遠”的意味。但國法還得守,街市上燈紅酒綠的店家紛紛停業 ,達官顯貴們皆換上素凈的衣衫出門。
本該好好裝點一番的建晟侯府,戛然停工。那幾幅牌匾在打造好之后,隔了很長時間才掛上門楣 。
無須隋御再度吩咐 ,郭林已派人去打探雒都里的詳細境況。隋御這些年一直生活在軍營里,對待打仗天賦異稟,但面對朝堂上的波云詭譎 ,他明顯是個門外漢。
郭林也罷,金生水生也好,皆出自隋御的老班底兒 。大家替隋御撐起這座建晟侯府,全是摸著石頭過河。
原本對朝廷派隋御來至錦縣的決定 ,沒有太多想法。橫豎聽上面的安排,就憑隋御之前立下的汗馬功勞,還有他和元靖帝之間的情誼 ,隋御后半生定可做個富貴閑人吧?
豈料天不遂人愿,元靖帝溘然駕崩,北黎的天就要變了 。
隋御獨坐在房中黯然傷神 ,兩眼驀地濕潤下來。元靖帝待他有知遇之恩,而曹靜姝亦是他心中的一抹白月光,他們的離世對隋御來說又是個沉重的打擊。
“侯爺……”
隋御怔怔地抬眼 ,拉回渙散的視線,見到鳳染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
“何事? ”他頹然地道,心中猶如堵著一塊巨石。
鳳染單臂撐在紫檀大案上 ,歪頭與隋御平視,“我怕你難受,想來陪陪你。”
她說的好聽,實際上是擔心隋御想不開 ,再自尋短見 。
要是隋御也掛了,她還有什么活路?一個小炮灰沒啥人物交集,嫡母、姨母身份顯貴 ,跟她有半個銅板的關系?都視她如草芥,再往后數就剩隋御了。
“鳳染,我明日派人護送你回雒都吧?”隋御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好歹是太后家的人,帝后歸天,你得回去奔喪。我理應隨你一塊回去 ,可我一副殘軀行動不便。況我剛抵達錦縣,沒有朝廷的旨意,再不得隨意入京 。”
完了 ,隋御要攆她走?說什么給元靖帝奔喪,明擺著就是幌子。隋御是多不待見小炮灰啊?
鳳染把心一橫,“撲通 ”一聲跪倒在隋御腳下。兩臂合力圈住隋御的殘腿,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
“妾不走 ,妾生是隋家的人,死是隋家的鬼。侯爺回雒都,妾就跟著回去 ,侯爺扎根錦縣,妾就跟著留下。侯爺……侯爺就是妾的天啊!”鳳染發誓,這輩子頭次說這么肉麻的話 ,她自己聽了都想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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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回:那個尚且能用吧
隋御把身體使勁兒往后靠 ,眼前的鳳染太做作、太聒噪了。他回手用力一撥,本想推開她的纏抱。怎料鳳染就勢握住他的手掌,仰起頭輕咬朱唇 ,一臉嬌憨地道:“我就知道侯爺舍不得染染,你心里是有染染的 。”
染染?!
隋御差點把晨起吃的朝食給吐出來,渾身汗毛陡然倒立,這是什么輕佻的稱呼?他厭嫌地甩開她 ,喝道:“閉嘴,不許哭,給我站起來! ”
“我不走 ,我哪里都不去……”鳳染垂下眼眸,吸了吸鼻子,就是不肯起身。
隋御十指緊攥在輪椅扶手上 ,墨色眼瞳里陰翳驟加,“鳳染,非得讓本侯再重復一遍?”
頭頂上方的聲音明顯帶著怒氣 ,鳳染不禁縮了下身子。這回不是裝的,她是真害怕被隋御強行送回雒都去 。
“太后姓曹,嫡母姓曹 ,我姓什么?你真的覺得我是曹家人? ”鳳染跪坐在冰涼的理石地面上,“跟著侯爺還能混口飯吃,回到嫡母身邊染染還有什么活路?”
“你!”鳳染突然示起弱來,攪得隋御再發脾氣就跟欺負人似的。
“這邊戍貧瘠之地有什么好留戀的?你回到太后身邊總比跟著我強。雒都和錦縣是天壤之別 ,你若甘心留在此地,前幾日何故逃走?趁著奔喪這個檔口趕回去,跟太后她們編排些我的不是 ,或許你就可以解脫了。 ”
“或許?解脫?”鳳染反問,不由得嗤笑一聲 。
隋御是讀多了兄友弟恭的倫理書么?正室如何虐待小妾之女的故事聽得太少?小炮灰在鳳府老宅時,被嫡母和那幾個嫡出的兄姊欺負成什么樣子?
鳳染的作用就是頂著皇親國戚的頭銜嫁給隋御 ,要北黎王朝的臣民們都看到,朝廷是如何優待大功之臣的。要是隋御把鳳染送了回去,她還有什么生存價值?
鳳染的心怦怦亂跳 ,看來改變劇情這種戲碼她不配擁有,壓根兒就不會碰到逆天改命那么好的運氣。
“你跟著我這樣的人,太委屈 。早先想過直接把你留在雒都 ,但陛下和太后那邊又看得太緊。來錦縣的路上你拼死逃跑,我已明了你的心思。”
“那,那是以前……妾年輕不懂事 。我發誓,以后再不會犯糊涂了。侯爺總得給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
鳳染往他腳邊挨得更近些 ,討好地拉拉他寬大的袍袖。本欲乘勝追擊,卻聽隋御淡淡地說:“你還是完璧,回到雒都后照樣能重新嫁人 。”
鳳染懵然 ,隋御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只有和他有過夫妻之實,他才能同意讓她留下來?
哼,男人~嘴上說的一套一套 ,身體還不是想著那點事兒。
她上下打量起隋御,殘的是雙腿而已,那個……尚且能用吧?
不過 ,她這保命的代價有點太大了吧?抱個大腿罷了,討好諂媚還不夠,還得把自己倒搭進去?
鳳染滴溜溜地轉動眼珠子 ,嘆想,那就迂回一下,先把隋御穩住了再說。遂做出嬌羞狀,伸手斂了斂衣襟兒 ,媚眼如絲般睞向隋御,“那妾今兒晚上就過來服侍侯爺 。”
隋御的臉頰“騰”地一下紅成蘋果,連帶著耳根子都熱得發燙 ,“你……真不知羞! ”
他的本意是想表達:他們之間沒有過肌膚之親,于鳳染而言很有利。要是他們倆成為真正夫妻,他就得負責到底 ,談何讓她離開錦縣?厭惡歸厭惡,總不能耽誤她一生吧?
“我懂,我懂 ,是我高攀了侯爺。這么著,等侯爺什么時候肯賞賚妾身,支會一聲便是。”
“你懂個屁!”隋御的吐沫星子都要噴到鳳染身上 ,偏在這時候嘴笨說不過這小妮子 。
“我都嫁給你建晟侯了,你就是把我送回雒都,誰能相信咱倆清清白白?侯爺又不是不‘中用’。到那時我就是再醮女,境況很慘的。萬一曹太后她們再認為是我沒有伺候好侯爺 ,我這腦袋就得搬家 。侯爺,你行行好,積德行善給我一條生路吧? ”
被鳳染連打一套“亂拳” ,隋御氣得嘴唇都哆嗦,“滾,給老子滾出去!”
“好好好 ,我滾,你只要不讓我回雒都,我怎么著都成。 ”鳳染跪坐在地上的時間有點長 ,突然起身頭暈了一下,身子失衡又倒伏回去。
隋御皺緊眉頭,牙縫里罵了句:“笨!”
看來送鳳染回雒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隋御之前想的是有點片面,那就從長計議,早晚得把她攆回到曹太后身邊去 。
就在鳳染半起不起之際,郭林又推門走了進來。從他的角度往里看 ,紫檀大案前只露出隋御的半截兒上身,跪坐在地上的鳳染則被完全遮擋住。而鳳染重新站起來時,直把郭林嚇了一跳 。
侯爺夫人從哪里冒出來的?她又鬧哪一出呢?侯爺能吃得消嘛?
郭林睜圓雙眼 ,當下留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他怎么就沒敲敲門呢?之前跟隋御太熟悉 ,甚少守臣下的規矩。隋御娶夫人是前幾個月的事,他一時還沒有改過來。
“屬下來的不是時候,我 ,我……”郭林低首,笑嘻嘻地道,“那個 ,要不屬下一會兒再進來 。 ”
隋御的面皮兒更紅了,郭林那腦子里裝得都是什么啊?
“郭林來啦,那你和侯爺聊。我在這磨蹭半天累得要死,得出去吃點東西。”鳳染回眸朝隋御吃吃一笑 ,施施然走出東正房。
隋御渾身打了個焦雷,他實在受不了鳳染這副德性 。
郭林傻憨憨地佇在原地,撓著后腦道:“嘿嘿……侯爺……”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 ”隋御一巴掌扣在輪椅的扶手上,“收起你那齷齪眼神!”
郭林心疼輪椅扶手,才修好了多久 ,真怕被主子再次弄壞。他盯著隋御身上并不平整的衣衫,陪笑道:“我沒瞎想,真沒有!”
“打探到什么消息了?”隋御歪靠回輪椅椅背上 ,單手支起下顎,“過來說吧。 ”
郭林壯著膽子走過去,回話說:“屬下今早放了幾只鷹隼回雒都 。咱們剛到錦縣 ,它們還沒來得及適應新環境,也不知能不能成事,飛丟了怪心疼的。”
“那幾只很聰明。”
“敢情之前是西北到雒都兩地飛,現下換成東北到雒都兩地飛 。咱們都不熟悉路呢 ,何況是鷹隼。 ”郭林稍稍抱怨道,“真不明白元靖帝是怎么想的,西北是咱的地盤 ,把侯爺的封地劃回到西北那邊多好。如今南轅北轍,這東邊咱啥都不熟悉 。”
“皇帝有皇帝的考量,咱們遵從旨意便是。”隋御說的心虛 ,他心里不是一點抱怨都沒有。但元靖帝已過世,講什么都為時已晚了 。
北黎皇帝裴彬駕崩,旁支肅王裴寅繼位 ,遵曹太后為母后,改年號為劍璽。這裴寅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性情內斂 ,不善言辭。在登基之前,有很多朝臣甚至不知其為何許人也。
真是流水的皇帝,鐵打的曹氏一族 。
北黎太后曹岫,自登上后位那日起 ,就開始大力扶植曹家崛起。她的親生兒子沒坐幾日皇帝,便因身患重疾而離世。因著先帝子嗣凋零,幾位成人的皇子均不長壽 ,而裴彬的生母早亡,機緣巧合被寄養在曹太后膝下 。他怎么也沒料到,有一日皇位能砸在自己頭上。
裴彬雖在位十余年 ,但把持北黎朝政的一直都是曹太后。自然而然,裴彬的皇后同樣來自曹氏一族 。現在輪到少年裴寅榮登大寶,想來曹太后還是要走之前的老路。
隋御不愿再想起那些往事 ,他覺得那些離自己已越來越遠。元靖帝在世時,他拼盡性命保家衛國,此刻想來依舊無怨無悔 。
“屬下知道 ,您與元靖帝感情深厚,他突然駕崩您心里悲痛…… ”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
“我剛剛去了趟縣衙,一是會會錦縣知縣苗刃齊 ,二是問了一下建晟侯府的封賞有沒有到位。”
隋御霍然坐直腰身,“怎么,到現在都沒有運過來么?朝廷不是說他們派專人押運 ,讓咱們在路上少些負擔 。 ”
“事實卻是縣上并沒有收到。”郭林憂心地道,“錦縣沒人敢克扣建晟侯府的封賞,要么是在途中耽擱了 ,要么就是……”
隋御捻捻指腹,思忖半日,冷哼道:“先是打發我出了雒都 ,之后再斷了我的封賞? ”
“或許是咱們想多了,過幾日就能運過來。”
“府上的現銀有多少?值錢的家當做過統計沒有?”
“這事兒得找個明白人捋一捋,屬下這腦子上陣殺敵還行 ,太細致的活真弄不了。”
“你和水生商量一下,到外面請個管家先生回來吧 。 ”
隋御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些帶兵打仗的人都沒什么生活常識。其實建晟侯府早該有個主持中饋的主母,可很明顯隋御沒打算讓鳳染管家。如今想請專門的管家來統管開銷流水 ,也是權宜之計了 。
郭林依言退下去照辦,不在話下。
卻說西正房的明間里,鳳染正呆坐在一張樺木羅漢榻上 ,榻幾上擺放的一整盤玫瑰餅已被她吃個精光。這才穿過來幾天,打擊一個接著一個 。讓她深感那句話:生活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喪啊 ,這怎么能行?
鳳染扯過帕子擦了擦手,眼神再度被手腕上的那只金鐲子給吸引住。這金鐲子土里土氣的,當真別有洞天?她試圖摘下來研究一番 ,可這金鐲子卻牢牢地固定在手腕上,怎么弄都弄不下來 。
她和這金鐲子還挺有緣分的,已注定融為一體了唄?
鳳染快速回到臥房的床榻上 ,大白天里鬼鬼祟祟地拉下帳幔,低下頭輕咬幾口金鐲子。
彈指間,鳳染已置身于那美奐的空間里。昨晚看到的一切重新映入眼簾,這個地方真實存在 。她大步跑到靈泉岸邊 ,興致勃勃地道:“喂~你能聽到我講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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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回:就樂意伺候侯爺
且表靈泉水面上驀地浮現出一行小字:“小主今日過來得早呀!”
“額…… ”鳳染向后倒退好幾步 ,直勾勾地盯著那行小字,反手在自己的胳膊上用力一擰,疼!這絕對不是夢境!
她踉踉蹌蹌地走回岸邊 ,俯身探下腦袋,問道:“你……聽我的?你在我的意識里?”
“當然,你就是靈泉的主人嘛~”小字滾動的越來越快。
鳳染一拍大腿 ,天無絕人之路,老天還是眷顧她的。
靈泉在手,天下我有!至少在這個世界里她不用再擔心餓死了。
鳳染又和靈泉來了次親密溝通 ,這次了解的比昨晚上細致許多 。
這靈泉之前沉睡了太久,導致第一次啟動較為遲緩,以至于鳳染在咬了金鐲子幾個時辰之后,才在睡夢中進入其中。如今它已徹底蘇醒過來 ,只要鳳染召喚,不管任何時間 、任何地點都可來去自如。
“我是自己意識進入到空間里,還是整個肉身都跟著進來了? ”
此刻的鳳染已完全放松下來 ,她坐在汩汩而流的靈泉岸邊,挽起下裳,脫掉繡鞋 ,把兩條纖細的小腿蕩在靈泉里面,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
不遠處的水面上已慢慢出現答案:“小主是肉身進入到空間里,不過這里的時間是相對靜止的。也就是說不管在空間里待了多久 ,在外面不過是過了一個彈指的功夫,任誰都發現不出半分異常。”
妙哉,妙哉!這空間真是個完美的存在 。
放眼望去 ,俱是鳳染繼承下來的大片“江山”,她除了興奮,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利用起來。最終還是靈泉說與她,不妨先每日舀一瓢泉水回去 ,飲水、沐浴的時候兌上一滴,洗菜、淘米的時候亦可兌上一滴,保準兒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鳳染點頭如搗蒜 ,不斷地拍手叫好 。靈泉又貼心地道:“小主昨兒還問靈泉能否治愈殘疾的雙腿? ”
鳳染的身子一震,她昨兒還問這個了呢?
“靈泉不是神藥,只能說盡可能地改善傷情。小主夫君的雙腿傷勢太過嚴重 ,想要恢復如初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還知道我的夫君?!”鳳染驚呼,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小主戴著金鐲子所到之處,看到的 、聽到的靈泉都可感應得到 。 ”
好家伙 ,趕上青埂峰上的“頑石”和通靈寶玉之間的關系了。
“你倒是誠實,既沒夸大自身的用處,也沒隱瞞隱性的功能。”
“你是靈泉的主人 ,靈泉當然要做到對你忠誠。”水面上泛起微波,像極了它在撒嬌,“小主可采摘些烏拉草回去,給小主的夫君泡足使用 。靈泉孕育灌溉過的草藥 ,比外面的功效強上好幾倍呢。 ”
鳳染依言,準備摘回去試試。可是……她不認得烏拉草的長相 。在靈泉地耐心描述下,她才在一片綠油油的植物里找到烏拉草。然而在她準備離開空間的時候 ,卻又停頓下來。
靈泉稍稍緩了一瞬,方猜出鳳染的心思,“小主手按金鐲子 ,默念一聲:‘走!’,即可離開空間 。”
鳳染訕笑照做,心道 ,估計靈泉得在背地里吐槽她,這屆的主人有點難帶啊,明明可以躺贏 ,怎么看起來腦子不大靈光呢?
須臾,鳳染已回到臥房的床榻上,她抹了抹唇瓣,好似自己剛剛咬過金鐲子一樣。真是彈指間的工夫。她掂量一下手中多出的一瓢靈泉水和幾株烏拉草 ,希望這些對隋御能起到作用 。
錦縣地處東北寒地,冬季白日較短,黑夜較為漫長。一日過得很快 ,轉眼便到了掌燈時辰。
“夫人,夫人……”蕊兒捯著小碎步跑了進來,“小的瞧見金生他們已進到東正房里了 。 ”
鳳染優哉游哉地吃著茶 ,心里不住地叫好,兌了泉水的熱茶果然口感更佳。她刮起茶盞蓋子,剔除些零星茶沫 ,“蕊兒看得可仔細?才掌燈多大一會兒,侯爺就開始洗漱上了?”
“他們端著面盆和足桶呢,小的沒有看錯。”蕊兒揚起圓圓的小臉 ,肯定地道。
蕓兒特有眼色,已拿來洗干凈的烏拉草呈給鳳染,“夫人真是處處為侯爺著想 。 ”
私下里蕓兒和蕊兒都犯嘀咕,自從她們主子摔過那一跤之后 ,就再沒“正常”過來。尤其是對待侯爺的態度上,以前要多厭棄就有多厭棄,現在說的好聽點叫“事事以夫君為重” ,說的不好聽點就是……各種諂媚、抱大腿。最可悲的是侯爺壓根兒不領情,而她們主子卻依然孜孜不倦 。
鳳染接過烏拉草,伸手攏了攏鬢角的碎發 ,邊往東正房里挪步,邊把自己的衣衫撣平整些。
東正房的房門是虛掩著的,鳳染甫一推門便溜了進去。金生剛在面盆里絞了一把臉帕 ,還沒等送到隋御手里,主仆三人的目光就齊齊落到突然冒出來的鳳染身上 。
“夫,夫人? ”金生登時一驚 ,手下不穩,險些將臉帕跌落到地上。
隋御按住不斷跳動的太陽穴,咬著后牙槽道:“你又進來干什么?”
鳳染欠身向隋御走來,隋御乜斜她一眼 ,立馬把腰身挺直了幾分,制止道:“站住!有什么話,你就站在那里說。”
鳳染跺了跺腳 ,不敢執意往前走,把手中的烏拉草舉起來給隋御瞧瞧 。
“這個泡腳特別好,我想給侯爺試試嘛~ ”她眉眼彎彎地笑道 ,樣子特別乖巧。
“不必!”隋御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緊著打發道:“你可以走了。”
“我不!”鳳染撇撇嘴,暗罵 ,真是個油鹽不進的家伙 。
金生和水生夾在他們夫妻之間,反倒比兩個當事人還覺得尷尬。鳳染給他二人使了使眼色,見兩個常隨猶猶豫豫的 ,便說:“你們倆且先到外面候著去。 ”
隋御犀利的眼神倏地掃視過去,陰惻惻地道:“我讓你們走了么?”
金生和水生目目相望,愈發覺得尷尬得要命。
“我來伺候侯爺就成 。”鳳染裝作聽而不聞,又向他二人擺了擺手。
“用不著。 ”隋御已忍耐到極點 ,沖兩個常隨說:“你們倆把夫人送出房外,立刻,馬上!”
金生和水生的頭都要大了 。他們夫妻倆還要不要底下人活?
水生俯身半蹲在輪椅一側 ,低聲勸說道:侯爺,小的瞧夫人手里拿的是烏拉草吧?那草藥泡足效果特別好,疏通經絡 ,緩解疼痛。這一路上侯爺遭了不少罪,近來又入冬變天,您身上的那些舊疾只怕又要發作了。”
“水生! ”隋御脖頸上的青筋都已繃緊 ,怒沖沖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是一派真心,侯爺就應個情吧 。小的們就在門外候著,有什么不適 ,您隨時叫我們進來便是。”水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愣是把隋御堵得說不出話來。
趁著主子沒發飆之前,水生拽起金生趕緊避走出門外 。隋御的太陽穴跳動的更加厲害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常隨被鳳染給收買了。
鳳染大方上前,挽起兩只衣衫大袖,把金生掉回面盆里的臉帕重新絞干。隋御別過頭 ,伸出手道:“給我 。 ”
鳳染繞著輪椅走了半圈,逮住他躲閃的臉頰,不由分說便替他擦拭起來。這下子可踩到隋御的“尾巴” ,鳳染只覺他差點就要從輪椅上跳起來,猶如脫水的魚兒死命掙扎。
“鳳染,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隋御白的病態的臉上布滿惱怒 ,他對鳳染的這份殷勤排斥到無以復加。
鳳染唉唉地嘆了口氣,把臉帕往他身上一拋,數落道:“你這是典型的見不得別人對你好 ,合該自己遭罪 。 ”
鳳染沒有生氣,隋御這動不動就炸毛的性子,她已適應了好幾天。她笨拙地提起大銅壺,往足桶里添了些滾燙的清水 ,順便把烏拉草浸泡到其中。
隋御皺眉睨著她的背影,反唇相譏道:“你怎么……喜歡上趕著伺候人?”
鳳染回眸,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忍氣道:“是啊,我就是喜歡伺候侯爺,怎么樣 ,感動么?欣喜么?”
“你不必如此,你走吧,去把金生和水生替換進來 。”
“成 ,給你洗完腳我就走。 ”鳳染把足桶挪到隋御的腳下,“隨便你怎么排揎我,今兒這事我非得做成不可。”
隋御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 ,兩條長臂擋在自己的雙腿前,“放在這里,趕緊出去!”
“你怎么像個女兒家似的?羞澀什么呢? ”
“你以為我的腿不靈便了,就拿你沒轍了是不是?”隋御用長臂向下一撥 ,腳邊的足桶倏然打翻在地,里面的烏拉草順著滾燙的水灑了出來 。
“滾!”隋御提高了音調,“別給我找不痛快。 ”
這一刻 ,鳳染覺得挺委屈的。但她沒有大呼小叫,黯然地點了點頭,蹲在地上把那些烏拉草一片一片地撿起來 。
小炮灰之前是怎么刺激的隋御?本就是從神壇跌落到“地獄”的將軍 ,又受盡小炮灰的鄙夷和嫌棄,能作出這等行為不足為奇。
隋御本以為,鳳染會繃不住情緒與自己“原形畢露” ,然她竟以那種默默的方式離開東正房。他心下一滯,覺得自己剛才的做法有些過分了 。
水生和金生候在門口,瞧鳳染推門而出 ,趕快上前等待示下。
鳳染眼圈微紅,對他二人強笑說:“吶,這些給你們,侯爺泡腳的時候放進去。都是上好的草藥 ,糟蹋了怪可惜的。 ”
水生木然地接到手中,吞吞吐吐地不知該說什么才是 。鳳染揚了揚手,裝作不耐煩地道:“今日算我冒失 ,侯爺等著你們呢,快點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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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回:改迂回攻克套路
話說連著幾日,鳳染再沒往隋御跟前湊過。那個天煞的夯貨,放著那么好的草藥不去享用 ,活該一直遭罪 。
鳳染則趁著這個空檔,一來勤往隨身空間里轉悠,加強與金鐲子之間的默契程度。二來妙用靈泉水 ,沒幾日的工夫,她已容光煥發,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有時候望著隋御的那些家將們 ,鳳染就在想,要是讓她來個負重幾公里越野跑什么的,保不齊也能夠堅持下來 。以后再遇到啥危險狀況 ,好歹有個結實的身體可使喚。書中小炮灰的死法太慘烈了,她絕對絕對不能讓歷史重演。
鳳染雖沒去“招惹”隋御,但也沒有閑著 ,她把建晟侯府里外給熟悉了個遍 。
最初她有些想不明白,就算隋御為北黎立下過汗馬功勞,但把一座侯爺府的規模修建的這么龐大 ,有點太逾炬了吧?只怕別處的藩王府邸都比不上這里,北黎朝廷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直到后來她去了侯府后面的百畝“良田 ”上,才隱約猜測出北黎朝廷的險惡用心。所為的良田不過是些寸草不生的荒地、寒地 ,而且絕大部分還在東野國境內。
朝廷既不愿給隋御真正的封賞,又想壓榨掉他最后的價值 。把建晟侯這么個赫赫戰功的將軍放到邊戍上,給東野那邊造成極強的震懾力。東野是藩屬國嘛,就得聽話一點 ,委屈一點,隱忍一點。
鳳染從兩個常隨那里了解些細枝末節,貌似是這兩年東野給北黎的朝貢減少了好幾成 ,朝廷上下頗為不滿。這正好印證了鳳染的猜想 。隋御到底是什么命?連殘疾之軀都不被放過?
鳳染走在那大片荒地上,把兩臂抱得特別緊,心里的小算盤扒拉了好幾次。雖然穿個書小說還太監了 ,導致她無法預測往后的劇情發展。好在老天依然眷顧她,送了她一個隨身空間,靈泉馬上就能派上大用場 。
等到來年開春 ,她借助靈泉的力量,把這一大片荒地給盤活。想吃什么種什么,市場上缺什么種什么 ,定能賺個盆滿缽滿。一想到那時候的滋潤日子,鳳染已樂得合不攏嘴 。
可前提是不能讓隋御把她送回雒都去,否則做什么美夢都是白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隋御那雙殘腿 ,她得繼續抱緊嘍。距離來年開春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她得抓住這個時機緩和同隋御之間的關系 。
隋御一看見鳳染便氣不打一處來,三兩句話就能引得他暴跳如雷。幸好雙腿已殘 ,要是有一日他真能正常行走,指不定要怎么欺負鳳染呢。
鳳染趴在西正房的窗欞上,只見水生引著一位年約四十的青衣儒士走進庭院里 。鳳染趕緊叫來蕓兒 ,要她去外面探探口風。蕓兒遵意去了,不多時已折返回來。
“夫人,那位青衣儒士是侯爺新請進來的管家先生。”蕓兒邊說邊抬眼瞄著鳳染 ,很擔心主子會生氣 。
鳳染愣怔一下,旋即破笑出來。隋御寧愿找個外人來管家,都不要她插手建晟侯府的內務。他這么做也好 ,她還落得個清閑,反正能坐穩侯爺夫人的位置就行 。
鳳染活動兩下胳膊腿兒,吩咐道:“蕓兒,你去前院支會一聲 ,要底下人給我套輛馬車,咱們到府外透透氣去。”
“啊?可侯爺那邊……”
“沒事兒,侯爺哪有心思管我 ,咱們去街市里轉轉。 ”鳳染颯然道,已動身往前院走去 。
建晟侯府的馬廄,設立在第一進院的西角門旁。蕓兒率先跑過去支會 ,蕊兒則陪著鳳染不緊不慢地往過走。主仆倆將將走出垂花門,金生便從身后追趕過來 。
“小的給夫人請安。”金生半擋在鳳染身前,躬身下揖。
鳳染回首往正房的方向瞥了瞥 ,方轉頭笑問:“金哥兒打哪里來?”
“侯爺聽聞夫人要出門,特讓小的跟著去 。 ”金生如實交代,“咱們初來錦縣 ,侯爺擔心夫人獨自外出不安全。”
隋御知道消息的速度挺快啊?打發金生與她同行是真,擔心她安危這種話聽聽就算了。不過是讓金生把她盯緊些,莫要打著“建晟侯夫人”的旗號,在錦縣里招惹是非 、丟人現眼。
錦縣毗鄰東野 ,駐扎在此地的邊軍甚微 。對面是東野國的赤虎關,同樣沒有多少駐軍把守,亦沒有多少百姓居住 ,顯得東野那邊更加空空蕩蕩。
好在兩國邊境上的貿易往來很頻繁,五天一次小集,十天一次大集。即便在元靖帝駕崩的國喪期間 ,集市也都暗戳戳地開著 。
畢竟山高皇帝遠,朝廷的管轄力度到了這里就變得很薄弱。再則百姓們要生活,尤其寒冷且漫長的冬季已降臨 ,大家都得為過冬儲備衣食。
鳳染一行人乘馬車來至邊境集市,她一跳下馬車就被凜冽的寒風給吹得頭疼不止 。許是久在侯府深宅的原因,沒覺得這里氣候跟別處有甚么區別。直到來至這里 ,正面承受大風口的洗禮,鳳染才明白隋御口中的“苦寒之地 ”是什么意思。
集市兩邊的攤位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貨物,鳳染眼眸里發出閃閃的亮光 。她緊了緊身上的鴉青色素緞長披風,拉起兩個侍女殺進集市里。
金生頓時生出一陣恐慌之感 ,總覺得今日這差使不是什么好活。果不然,不到一頓飯的工夫,他的懷里便塞滿了各色木匣和包裹 。
起先蕓兒和蕊兒還能守得住侍女規矩 ,可架不住她們主子萬般誘惑啊!
侯爺夫人早不是在雒都的那副討厭面孔了,對待底下人沒半點架子不說,更甚少拿身份壓人。來到錦縣統共沒多少日子 ,金生和水生真快被鳳染給“收買”過去。
兩個侍女多看了兩眼什么東西,鳳染二話不說就給買下來。金生跟在后面謹小慎微地伺候著,很是辛苦 。鳳染看在眼里 ,又幫他添置不少東西,連沒有跟過來的水生都給帶了份。
金生有種拿了人家手短的感覺,很怕鳳染會突然套問他點什么話。他心里還是向著侯爺的 ,他可是侯爺的人哪~
在集市上掃蕩一圈,鳳染的錢袋就要見底,她對這里的風土人情也有了初步認知 。
“再往前走就是東野境內了吧?”鳳染摸著肩上的披風問道,“那邊人煙更稀少 ,來趕集的人都是從哪冒出來的? ”
“東野那邊的集市特別少,每到趕集的日子,好多遠地的百姓就會特意趕過來。”金生從身前一堆木匣和包裹中探出腦袋 ,回應說,“東野雖地廣,但能種植糧食果蔬的土壤卻沒多少。再則東野先祖以游牧為生 ,是近幾十年才開始固定安居的 。”
“原是這樣。 ”鳳染輕點下頜,“金哥兒,你覺得是這里好點 ,還是西北那邊好點?”
金生嘿嘿地憨笑兩聲,眼神里流露出對西北那片土地的眷戀之情。
他挺直了腰板,展顏說道:“西邊干旱 ,尤其是侯爺帶我們駐扎的漠州 。東邊這點還好,不過……”
“不過什么?”
“侯爺帶我們在漠州時豪橫的要命。那些年常常打仗不假,但絕大部分是侯爺率領我們追攆西祁小兒,把他們打得四處竄逃、屁滾尿流。余下時間里 ,我們馳騁大漠,簡直不要太自在 。 ”
主仆四人已原路往回走,金生講得熱血澎湃 ,話比平時多了許多,侃侃而談且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漠州鐵騎就是有這種魔力,那是隋御多年的心血。
“金哥兒以前叫什么名兒?”鳳染隨口問道。
金生頓了頓 ,誠實道:“嗐,小的原來叫什么不重要 。侯爺出了意外之后,陰陽生來給侯爺算卦 ,說侯爺命里缺金又缺水,我和水生方把名字給改了。到底是來給侯爺做常隨的,算是讓侯爺圖個寬心吧。他平日里多念幾聲 ,或許好運氣就回來了呢 。”
鳳染羨慕起隋御,瞧瞧他身邊這一個個,都忠誠得不像話。她那點拉攏人的伎倆,明顯太小兒科了。想要抱緊隋御大腿 ,還得先拿下他身邊的這些人 。
她亦算真心實意,到底是穿過來的,沒啥尊卑等級心理 ,就覺得大家一樣都是人,主仆什么的就是個稱謂罷了。換成曾經的小炮灰,境遇還不如這些底下人。得過且過 ,大家都舒坦些 。
下晌時分,集市上的人流已漸漸稀少。鳳染只顧聽金生講話,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被旁人盯上。
一個身穿破爛衣衫的小孩乍然竄出來 ,一把扯拽走鳳染身上的錢袋,還差點把她給碰撞倒地 。
金生反應速度,把懷中之物拋給兩個侍女 ,飛速追趕出去。
蕓兒立馬上前攙扶住鳳染,關切道:“夫人,你可傷到哪里了? ”
“我沒事。”鳳染定了定神,目光已隨金生而去。
“那該死的小賊 ,大白天里就敢明搶,吃了熊心豹子膽!”蕓兒替鳳染重新理好衣衫,唾道 。
蕊兒隨聲附和:“待把那小賊逮回來 ,夫人得給他點顏色瞧瞧。 ”
鳳染沒有理睬兩個侍女,腳步不自覺地往前方踏去。約莫不上一刻鐘,就見到金生薅著那小賊的后衣襟兒大步趕回來 。
小賊是個小男孩 ,瘦得皮包骨頭,個子矮小,黑黢黢的臉上鼻涕和眼淚橫流。破爛的衣衫在初冬時節里 ,還能聞到一股發霉發臭的味道。
金生單臂一甩,就把他摔了個屁堆兒 。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長大了可怎么得了?”金生叉腰叱道 ,“還不快給侯爺夫人賠罪!”
小男孩縮著頭不吱聲,倔強地蜷縮在地上。
“你這小賊,不見棺材不掉淚是不是?得押著你去縣衙判罪,你才知道害怕嗎? ”金生繼續嚇唬道。
小男孩似乎聽多了這種言辭 ,一點都沒有害怕 。金生擼起兩袖,作勢要教訓他一頓。豈料,小男孩突然反撲過去 ,狠狠地咬住了金生的小臂。
“啊……小兔崽子立馬給我松口,不然我真打得你滿地找牙!啊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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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回:撿個兒子回侯府
鳳染趕在金生出手前,將他及時制止下來 。她彎下腰,朝小男孩笑藹藹地道:“你松開嘴巴 ,我保證不再追究你。”
聞言,小男孩略略遲疑一下,正在用勁兒的小乳牙放松了幾分。
金生趁機抽出小臂 ,又反手把他給鉗制住,厲聲道:“小猢猻,你還挺能耐的啊! ”
小男孩覺得自己被騙了,沖著鳳染發出刺耳的尖叫。他四肢亂搗亂撲 ,企圖掙脫掉金生的控制,怎奈個頭太小,力量太薄弱 ,根本無法與金生抗衡 。
鳳染干脆蹲下來,拉住他一只小臟手,道:“我說到做到 ,金生——”
“夫人,這怎么能行?當心再被這小猢猻給傷到!”金生嘶了口涼氣,他的小臂上赫然浮現出一排整齊的牙印。
“怕什么 ,他能有多大的力氣?”鳳染粲齒一笑,轉首柔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
金生猶豫片時,終將小男孩給放開。小男孩這才安靜下來 ,被鳳染拉住的小手再沒有收回來 。
“小寶。”他蚊吶地道,又抽動兩下鼻子,因為鼻涕早流淌出來了。
鳳染扯出帕子替他擦干凈,嘆喟 ,這么臟兮兮的小孩是遭了多少罪?
小男孩的防備心理稍稍減弱,憋著小嘴說:“娘親死了,我餓 。”
“那你爹爹呢? ”
“不知道。”
“爺爺奶奶呢?”
“不知道。 ”
鳳染沒再問下去 ,天底下可憐之人太多太多 。然她的確動了惻隱之心,遂讓金生把剛奪回來的錢袋送給他,“這些錢給你 ,拿去買好吃的吧。”
“夫人,莫要輕易同情這小猢猻,說不定就是他家大人在背后指使的。”金生再次提醒道 。
鳳染認同地點了點頭 ,覺得金生所說不無可能。她也別硬給自己加圣母光環,又不是女主,雖然女主她掛了……
小男孩攥緊錢袋 ,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仰望鳳染,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角,自證道:“我沒有騙人。 ”
蕓兒趕緊上前,試圖打掉他的小臟手 ,“這衣裳料子貴得很,弄臟了不好洗的。我家夫人既給了你錢,你還不趕快走?”
“我沒有騙人!”小男孩冤枉地道 ,眼淚已嘩嘩地滾下來 。
金生檢查過自己的小臂,又脧向小男孩,搶白道:“瞧瞧這小猢猻的演技 ,我都要相信了呢! ”
小男孩哭得更兇了,死死拽住鳳染的衣角,不斷地重復說:“我沒有騙人 ,我沒有騙人……”
鳳染承認,這一刻她的圣母光環被成功激活。于是重新蹲下來與他平視,哄道:“我信你的 ,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小男孩登時止住哭聲,可兩只大大的眼睛依舊含滿淚水。鳳染又拿過還未收起的帕子,為他把眼淚一點點地擦干 。
“不然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鳳染溫柔至極,“小寶 ,你說怎么樣? ”
小男孩欣喜若狂,兩眼充滿了期待。鳳染自然地牽起他的小手,“小寶想吃哪家的飯食呀?”
集市邊上就有一排小館子 ,環境和菜肴定是講究不得的,但對眼前需要充饑的小男孩來說,已算是“天堂”了。他引著鳳染走進一家油膩的小面館里 ,店家小二帶著怪異的目光上前來招待 。
金生與小二簡短地交談兩句,少焉,他們的飯桌上已呈上來幾碗熱湯面 ,每碗湯面里都添加了不少熏肉。
小男孩大口大口地吃著,像是有人要跟他搶奪一樣。鳳染坐在他的身邊,單手支著腮邊 ,勸說:“小寶,你慢慢吃,這些都是你的 。 ”
小男孩含糊不清地“嗯”了兩聲,嘴里的咀嚼卻只快不慢。直到他吃到第三碗湯面時 ,鳳染有點擔憂了。她迅速把湯面奪過來,解釋道:“我不怕你吃的多,我只怕你把胃給撐壞了 。”
小男孩乖順地放下箸筷 ,瞅著鳳染手里的湯面,低低道:“我餓…… ”
“這些都是你的,一會讓店家幫你打包好 ,你拿回家里去慢慢吃。”
“我沒有家。”
“那你住在哪里? ”
“前面一座破廟里。”
鳳染側頭盯著他,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小寶今年幾歲了?”
小男孩用臟臟的袖口擦拭嘴角 ,晃著腦袋說:“我不知道 。 ”
從與他的交流上來判斷,總有五六歲了吧?偏他個子太矮小,看起來就跟三四歲似的。鳳染又摸索一遍全身 ,她的錢袋已送給小男孩,今日逛集市買下不少東西,也不剩什么了。
金生倒是有眼色,立刻呈上來幾塊碎銀子 ,道:“夫人,小的這里還有呢 。”
“好,算我借你的 ,等回府上我就還你。”鳳染取過來遞給小男孩,“你把這些收好,還可以花上一段時日。”
“我不要! ”小男孩倔強道 ,倏地把兩只小手藏到身后去 。
“我們夫人給你,你就拿著。你要是不缺錢,之前何故去偷去搶?”金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說話是難聽些,但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欺負他。
“我以后不偷你的錢了 。”小男孩認真地對鳳染說,“你對我好 ,我不偷你的錢。 ”
“不管是誰的錢,小寶都不要去偷去搶,知道嗎?”鳳染真沒有想到,有一日她能說教起小孩子來。
堪堪日頭西下 ,在金生多次催促鳳染后,她終放下小男孩,準備乘馬車回往建晟侯府 。
馬車在不平整的土路上吱嘎吱嘎地轉動著 ,鳳染靠在拱廂里發呆。小寶那孩子真可憐,瘦得皮包骨頭,連自己幾歲都不清楚。她今日做了一樁好事情 ,算不算是給自己積累福報呀?
“哎,我說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別不知好歹啊!”馬車戛然而停,老黃馬發出一陣嘶鳴 ,正在趕車的金生突然大嚷起來。
坐在外面車板上的蕓兒掀開馬車帷幕,回頭皺眉道:“夫人,那個小寶攔在馬車前面 ,一副攔路的架勢 。金哥兒問他話,他又什么都不肯說。 ”
連馬凳都沒有擺好,鳳染已三兩步跳下馬車。她疾步來至小男孩跟前,笑微微地道:“小寶你要干什么?準備打劫我呀?”
小男孩把兩手摳在一起 ,垂頭不語 。
“你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么?”鳳染見他始終不肯開口,只好故意道:“你既然不言語,那我就走嘍? ”
“我有 ,我有的。”小男孩終于抬起小臉,急乎乎地說:“你能帶我回家么?我給你當牛做馬。”
這是賴上侯爺夫人了呀?金生拍了拍腦門,和兩個侍女面面相覷 。
“你這么小的個子 ,怎么給我當牛做馬?小寶聽話,快點走吧。我們府上有個性子超兇的人,若我回去晚了 ,他準要大發脾氣,我很怕他的。 ”
“我……我幫你打他!”小男孩語氣堅定,“我吃多多的東西 ,攢夠了力氣就打他!我不讓他欺負你!”
鳳染和金生等都忍不住笑起來 。她揉了揉小男孩稀疏的頭發,“那人是個大英雄,因為生了病,所以脾氣才變得特別壞。我們不能打他 ,我們得遷就他。”
小男孩被鳳染的話繞得有點糊涂,干脆抱住鳳染的大腿,仰頭哀求道:“娘親 ,娘親…… ”
鳳染的心驀地軟下來,誰能招架住這個叫法?
暮色越來越濃,時不時還能聽到遠處的幾聲狼嚎 。
“小猢猻你別太過分啊 ,‘娘親’能是隨便亂叫的嗎?纏著我家夫人大半天,對你夠仁慈的了!”金生不得不動手推走他,“快走 ,快走!”
“你像娘親一樣對我好,娘親,娘親…… ”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任憑金生怎么阻攔他,他都想重新抱住鳳染的大腿。
鳳染木訥地站在原處,腦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夫人,天色不早了 ,咱們還是早點回侯府吧。”蕓兒立在鳳染身側,催促道,“夫人 ,夫人……”
“走吧 。 ”鳳染看了小男孩最后一眼,到底回到馬車里。小男孩那一聲聲“娘親”夾雜在哭聲里,縈繞在馬車外面 ,令鳳染半日都緩不過勁兒來。
車輪緩緩地碾動開來,鳳染沒忍住,掀開車窗簾子往后探去 。天色黑蒙蒙的 ,早看不清楚人影。但她知道小男孩依舊在追趕馬車,因那“娘親”的呼喚一直沒有停歇下來。
鳳染心里那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轟隆隆地震蕩著 。她一拍大腿 ,低罵了聲:“去他娘的,先帶回去再說。 ”
不至半個時辰,金生已駕著馬車進入到侯府西角門里。鳳染拉著臟兮兮的小男孩一起走下馬車,底下眾人頓時投來驚詫的目光 。
“你既跟我回來 ,就得答應我,要聽我的話。否則,休怪我攆你出去。”鳳染攥著他的小手 ,邊往霸下洲里走,邊輕聲地對小男孩交代道 。
“我一定聽娘親的話。”小男孩特誠懇地道。他的眼里只有鳳染,任這府邸多么壯觀 ,多么漂亮,他都不肯多看一眼。
鳳染的身子一凜,出去一日 ,竟撿個兒子回來,隋御會不會被氣死?隋御上來脾氣,再把她和小寶一起叉出去可怎么辦?
金生先一步回往隋御那邊回稟情況 ,鳳染直接將小男孩帶進西耳房里 。令蕓兒和蕊兒放上浴桶,倒滿熱水,主仆三人一起把小男孩從里到外清洗一遍。
小男孩含羞地低著頭,很不好意思在鳳染面前褪去破爛衣衫。鳳染捏捏他的小臉 ,誚笑說:“你要是害羞,我就去找個小幺進來幫你 。 ”
“不,我要娘親。”小男孩立刻拉住鳳染的手臂 ,“娘親,你不要走。”
鳳染看著露出本色的小男孩,心里涌上一陣稀罕 ,“原來小寶長得這么可愛呢?咱們快點洗,我好帶你去見侯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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