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醉一夢

開坑啦開坑啦~等了這么久 ,終于可以一心一意的寫這篇文章的 。

內心激動無比啊!

從今天開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的會努力碼字,爭取日更的!

小修了一下下。“你讓我救她? ”

“對 。”

“即便我死 ,也要救?”

“即便你死。 ”

“呵。”我悵然一笑,什么也不用說了 。

“好!”我盯著他,賭咒一般 ,“好。 ”就像在說,你要我死我便死。

入秋,幽都山下的天氣越來越寒 ,接近山頂的大幽宮已快像冬天般寒冷 。這樣的天氣還要天天爬到山頂的寒玉洞放血 ,真不是人干的活!那妖狐簡直比吸血鬼還殘忍 。

盡管這些天已經少放了很多血,但造血功能還是跟不上放血的速度。頭暈已不足為怪,今早起床時竟直接昏了過去。但好在沒耽誤多長時間 。

我抬了抬臉上“跳大神”的面具 ,撫胸喘息道:“這身遭罪的肉。”歇了一會兒,裹緊披風,繼續向山頂爬去。

其實 ,最開始蒼霄是要派人送我上去的 。但我非常干脆的拒絕了,我不愿承認這樣做僅是為了換取他的心痛。因為我明白,能讓他心痛的 ,只有山頂上那個,在寒玉洞里睡了四百年的絕色女子——子檀。

他甚至要我用命去救她!

那冰冷的表情一閃而過,我不由渾身僵冷得凍住了腳步 。

我叫顏若一。還在地球的中國時 ,因在外喝醉酒吐到了一黑心女巫身上,憤怒的女巫把我送到這個名叫“九州 ”的,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這里有兩個月亮 ,有妖怪 ,有仙人,有鯊魚一樣的鳥和老虎一樣的跳蚤 。一切都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強烈抗議并要求回去。女巫只道:“回去?好啊,去死吧 。 ”

不過幸好這里還有人 ,有城鎮,有良民和土匪——所以我才能遇到他 。

蒼霄,白色的九尾狐妖

初到九州的我因受太大刺激欲尋死而不能 ,最終像水滸里的一百單八將一樣被逼上梁山。當然我上的不是梁山,而是當地最出名的一座“土匪山”。我也不是去當好漢的,而是去尋死的 。

結果卻陰差陽錯的當了女匪頭 ,遇到了被打成狐貍原形的某妖怪。

我想,所謂孽緣就是在當事人還很無知時結下的。

于是,依照所有正常小說劇情的發展 ,女孩傻傻的愛上了一個妖怪 。

最開始,妖怪是有目的地逼著女孩跟著他。到后來,誰也不知道為什么了。她粘著他 ,他也不攆她走 。直到 ,妖狐帶女孩來到他的宮殿,這里有他的子民 、朋友、家族以及——

那個女人。

見到子檀之前,我本覺得 ,雖談不上愛但他至少是喜歡我的。他會與我玩笑,會縱容我干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會被我弄得火冒三丈 。要知道 ,蒼霄可是讓天下人談之色變的冷血魔頭。

可是子檀讓我知道,原來他這樣的妖怪也有那么溫柔的表情。為了讓沉睡四百年的絕色女子醒來,他甚至不惜三次發動戰爭 ,十多次身陷險境 。

就連我與他相遇時他的狼狽,也僅是為了從死敵的手里奪取為子檀駐顏的靈藥 。

多么諷刺。

后來,終于找到讓子檀醒過來的辦法——兩個。

一顆擁有強大力量的極純凈之心 ,或是……

異界鮮血 。

蒼霄全天下的尋找。但他越是瘋狂的找,越讓我絕望。因為這兩樣東西我都有 。

心是別人的,血是自己的。

空桑有靈。我曾去過空桑山 。在那里 ,有一個人把自己的心給了我。無論如何我都得保護好那顆心。即使拿自己的命去換 。

因為 ,那是我欠的債。

我亂了。直到蒼霄動了雷霆之怒 。

那天,他一腳踹爛了我的房門,冷冷地向我伸出手:“拿來 。 ”

他終還是知道了。奇怪的是 ,我這時竟奇跡般的冷靜下來。不覺得憤怒委屈,不覺得心痛難耐,只是有種酸澀的苦在胸腔蔓延開來 。

我搖頭:“我不能給你。”

蒼霄強壓著暴怒:“檀兒睡了四百年!你知道我怎么在找這東西嗎?”

我閉上眼 ,深吸一口氣,試圖緩解那酸澀,結果卻發現 ,連空氣也無助得令人窒息。

不知道?呵!怎么不知道 。他那樣掘地三尺的找,就是住在地底萬丈,我也該知道了。

但是:“我不能給你。 ”

話音未落 ,肩上傳來一陣劇痛,蒼霄捏著我的肩一字一句道:“顏、若 、一 。她再睡下去就會死了!你想殺了她?”

我痛得睜開眼:“你要救子檀,就得殺另一個人。你就那么想殺了她?”

蒼霄微怔 ,接著皺起眉:“他已經死了。我不過要顆心來救人 。 ”

我這才反應過來 ,我說的是自己,而他說的擁有純凈之心的那個主人。但是他怎么知道這顆心是誰的?

蒼霄說他死了,而現在他只不過是要顆心去救人。可是那個人怎么會死了?那樣溫潤如風純凈如水的人怎么會死了?

我怔住 ,訥訥道:“他沒死 。”

蒼霄瞪著我,鐵青著臉,語氣近乎狠戾:“他死了 ,為你!”

“胡說! ”我猛地掙開了他的手,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睡著了 ,就只許你的檀兒睡個四百年么?他也睡著了!睡著了!”盯著他詫異后越發冰冷的紫眸,我突然覺得很無奈,“不要指望我會……”

“睡? ”蒼霄一聲冷笑 ,言辭之間莫不帶著犀利的嘲笑譏諷,“用僅剩的一顆心臟?就算他的肉身已經尸骨無存,魂魄也灰飛煙滅 ,你還相信他說的只是在睡? ”

沉默跟隨時間在我們之間流淌 。

半晌后。

我點頭 ,說:“相信。”

蒼霄漸漸收斂了唇邊冰冷的弧度 。紫眸里竟隱約有了殺氣。

我接著道:“同樣都是命,我在乎他,就像你在乎子檀一樣。”頓了一下 ,我不由自嘲一笑,“你會用子檀的命來去救他么? ”不等他回答,我堅定道 ,“不會!所以我也不會用他的命去救子檀 。”

我直直盯著他:“沒有誰該理所當然的為誰犧牲。”

蒼霄額角青筋暴起,臉色很難看。怒氣在他體內翻騰,四周的空氣在他妖力的擠壓下慢慢變化 。

我感覺耳膜開始發疼 ,寒意漸生,不一會兒桌面竟結了一層霜。

不肯救他的檀兒,就如此生氣?我想笑 ,卻被他冰冷的表情凍結了所有情緒。僵直的杵著,我盯著他漩渦一樣的紫眸,終是用力牽扯了一下嘴角 。

我和蒼霄就像兩棵相望而不相親的樹 ,中間隔著的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知過了多久 ,四周寒意漸散。蒼霄細聲呢喃:“你還指望什么? ”略帶嘲諷的語氣,也不知在問他自己還是問我 。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似利劍般將我所有的防備、期望連同本已無力跳動的心全刺透了 ,然后在里面攪得翻天覆地,鮮血淋漓 。

我還在指望什么?

不指望故人能醒過來;不指望他能放棄一統天下的野心;甚至不指望他能將子檀在他心里占據的位置挪開。

只望他不要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我去犧牲;望他能在為子檀拼命的時候能想想我的擔心;望他能回頭看一看,我在原地等得有多疲憊了……

我指望的都是他再也給不了的。

我指望什么?

抬頭 ,我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大,眼神卻冷下來 。

我想過平淡的生活,而他想要天下。要平淡的時候我一直謀劃著離開。要他的時候 ,我決定就算過得腥風血雨,也要為他停留 。

但諷刺的是,他要這天下竟……

我想 ,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留在他為另一個女人坐擁的天下里了。

“蒼霄。”頭一次,我用這樣復雜的心情嚴肅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讓我救她?”我問的是一句誓言 。經不起半點玩笑 ,“即便我死 ,也得救? ”

“即便你死。”

然后,我將用命去救另一個女人。他要我救,我便救 。他要我死……

便死吧。

沒有誰該理所當然的為誰犧牲。但 ,總有飛蛾心甘情愿地撲火 。

蒼霄或許永遠也不知道,救了子檀我真的會“死”,就像他永遠也不知道曾有個女子如此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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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醉一夢2

一聲“阿顏 ”將我飄遠的神志喚回。我轉過頭,看見武羅抱著一件皮衣站在身后。她是蒼霄的表妹 。性子完全與冷傲內斂的表哥不同。放在現代就是俗稱“太妹”的那類人。奇怪的是 ,武羅非常喜歡我 。

“阿顏,怎么,不舒服嗎?我見你站在這里老半天了。”武羅關切的向我走來 ,我下意識后退一步,僵直的腿卻讓我“咚 ”地摔在地上。

武羅趕快將我扶起,嘟嘴抱怨:“躲什么?我又不吃你 。把這礙事的面具丟了吧。能避什么邪。 ”我這才想起自己有戴面具 ,接過衣服 ,我干笑兩聲:“你怎么來了 。”

自從半月前答應救人起,我就有意識的與這里的人保持距離。一是妖怪本就比人敏感,我不想別人窺見我日漸虛弱的氣息和蒼白的臉色 ,不想露出脆弱的樣子去博得同情,所以戴上了面具,美其名曰辟邪。二來 ,我不能更深入他們的生活 。因為我就要回家 。

我曾想,一定要在救活子檀的那一刻在蒼霄面前脫下面具,看見他后悔又心痛的表情 ,最后凄美的死在他懷里,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自己。

如此狗血的劇情……可悲的是,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我給你送衣服來了 。”

“我都來來回回這么多天了 ,你才想起給我送衣服啊? ”

“呃……呵呵。”我挑眉。狐疑的打量她的神情 。有問題!我動動唇,正要逼供。眼角突然晃到山路拐角的地方有一塊白色的衣袂翻飛。面色一寒,我掃了眼武羅拉扯得很尷尬的笑臉 ,冷哼一聲:“他叫你送來的?”雖用的是問句 ,可語氣里面卻全是肯定 。

我與蒼霄那場架吵得確實大了些。整個幽都山幾乎沒有妖不知道。但也沒有誰敢來勸 。我猜,大概是關系到子檀吧——那永遠是他的死穴。

武羅強笑著說:“阿顏,這可是用千年火鼠皮縫的。表哥親自去到地底巖洞捉火鼠就為給你做衣裳 。這也是表哥的勸和書 ,你就將就著臺階下吧 。總鬧僵著也不是辦法。而且,你知道我前些天看見什么了嗎? ”

武羅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我看見表哥在煮面!他居然親自下廚做,還沒把廚房給炸了。你知道這是件多么驚悚的事么?表哥對你真的已經很用心了 。”

蒼霄的清湯掛面我已經吃過不止一次。沒鹽沒味 ,還粘糊糊的,難吃到一個境界去了。但他總是用一碗如此難吃的面就輕易的令我感動,讓我退步 。

以至于清湯掛面幾乎成了我們矛盾的終結者。

這次……

盯著那片風中翻飛的白色我突然感覺它略帶了些寂寞與無奈。

心軟么?

怎么能不心軟呢?那樣孤傲的男子肯親自下廚煮面 。將一襲纖塵不染的衣衫弄得亂七八糟。在人間灶頭 ,出塵如蒼霄,強大如蒼霄,卻總是奈何不不了那尋常的鍋碗瓢盆 ,每每都被弄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我曾見過他拿著筷子對著一堆焦炭狀的物體眉頭微皺,犀利的雙眸依舊理性的分析此間過錯 ,但緊抿的唇卻顯得他有些孩子氣的無奈 。

清湯掛面 ,他只知道這樣做了吧。

蒼霄的清湯掛面,是他那些不可抑制的驕傲固執和無可奈何的笨拙求和,在煩躁的催化作用下產生的固態化合物。

在這樣一個帶著些許堅硬的而又如水般柔軟的可愛物體前 ,我很難硬下心腸 。

武羅見我不說話,又繼續勸道:“阿顏,我知道讓你拿出那 ,呃,心,是很……那個 ,但是表哥也沒辦法 。你那么善良,一定也很想救子檀姐姐吧。況且人都救了,東西也用了 ,你就不要再生表哥的氣了,好不好?”

心里一沉,我的視線終于對準了武羅。為什么他們會把我想得那么善良 。我不是圣母 ,巴不得子檀永遠也醒不來。若不是蒼霄 ,我哪會用命去換?哦,是了,他們不知道的 ,他們以為我是用那顆心在救人。

他們不知道……他更不會知道 。

壓下胸中那股蒼涼,我狠狠將衣服扔在地上。對上武羅詫異的眼,我冷著臉吼道:“上面就是禁地了 ,我說了不要人送,不要任何生物在我治療的時候接近寒□□。如果誰對我的治療過程感興趣 。就請死了再爬上來。 ”

我知道我有多莫名其妙,既不告訴他們原因 ,又苛刻的想讓他們的理解……

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我繼續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盡管腳僵硬得快抬不起來 ,盡管嘴唇已經凍得發紫,盡管心痛得快無力跳動 。我還是挺直了脊梁,驕傲的轉身 ,絕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下一點脆弱。

我的脆弱只展示給能依戀的人。

而他注定不是 。

一走進寒□□ ,區別于外面凜冽寒風的溫潤氣息撲面而來 。寒□□里有四個門,從左往右分別是青,赤 ,皂,白。子檀就在皂門里。

推開門,摸著墻 ,沿著漆黑而蜿蜒的小路一直向下 。走到盡頭后在右手邊的凹處輕磕三下。前方石門應聲而開。室內的燭火也在我踏入室內的瞬間點亮了 。

石室里的布置很簡單。一張石桌,兩個石凳,還有一張寒冰床。子檀就在這床上睡了四百年 。

我將披風脫下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熟悉的走到寒玉床邊。正準備割破無名指放血。突然看到了一雙澄澈的黑眸 。我驚得連手中的小刀也沒拿穩,愣生生的砸在腳上。頭腦震得嗡嗡作響,只像個傻子般木訥地擠出一句:“你醒了?”

黑眸輕輕眨了眨。她醒了 。睡了四百年的子檀醒了 。

一時 ,我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你……還不能動嗎……連說話也不行嗎?那、那我還要繼續為你治療一次。”在手掌劃了長長地一刀,頓時鮮血如注 。

我似乎失去了痛覺,木訥的任疼痛在手掌肆虐。

子檀驚詫得瞪大了眼。更奇怪的是血并沒有流到地上 ,而是順暢的飄進了她的嘴里 。

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 ,我扯了扯嘴角:“很奇怪吧。我也沒有辦法理解。就好像這些東西天生就是你的一樣 。 ”

我隔著面具摸了摸自己的臉:“今天應該是最后一次了,說實話,我其實不想你那么早醒來的。”

你醒來得……太早……早到我還沒來得及找到繼續留在這里的理由。

“呵 ,對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應該恭喜你,終于……”能和蒼霄終成眷屬。

這樣的祝福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

還好現在有戴面具,不然我的相貌應該是讓人憎惡的吧 。我知道自己現在是多么的嫉妒和怨恨。

眩暈的感覺傳來 ,我用衣袖捂住掌心的傷口,轉身欲走卻突然想起來:“對了,這個 , ”我看著她,用右手指著一片狼藉的左手,“不要和任何人說。 ”

不再看躺著的子檀一眼 ,我裹上披風,挺直了背脊,將皂門里溫暖的燭光隔斷在身后 。

離開皂門 ,我并未走出寒□□ ,而是一轉身推開了旁邊的白門。

白門里,用散發微光的寒玉石鋪的階梯一路蜿蜒向上。盡頭處,在一個不同尋常的凸處輕敲四下 ,前方石門驟然消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

我一步跨出去,頓時置身于冰雪世界之中 ,向遠處眺望,盡覽整個幽都山的景色。

這個只有二十幾平米的平臺便是幽都山最高的地方,也是整座山靈氣最濃郁的地方。

據說這里曽存放過一本無所不知的天書 。

為保護天書 ,幽都山歷代主人們在這天臺外結有強大的結界,外面的風雪都無法飄到這天臺上,就像在半空中加了一個玻璃罩子一樣。

可四百年前天書還是被人盜走了 ,具體原因已無法知道。

自天書被盜后,這里便空了下來再無人問津 。而結界卻還是一直有的。

我默默走到平臺的右側的邊緣,本是一片荒蕪的崖邊此時已經長出了一棵不足五寸的小樹苗。

這棵樹苗通體晶瑩狀似水晶 ,小小的銀色葉片像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微微晃動起來 。

我將左手藏在身后,蹲下 。右手輕輕撫摸著搖晃的樹葉:“熏池,熏池……”

葉片停住晃動 ,樹枝微微向我身前靠攏,似乎感覺到了我有些不對勁,在向我詢問著。

我拉扯著嘴角 ,努力壓抑著心里的空虛和惶恐:“她醒了,我得走了……我是來道別的。”

樹枝頓住 。

“你還這么小,我走了誰來照顧你呢?要是有人知道了你還在 ,把壞主意打到你身上怎么辦?他們要是把你連根拔起怎么辦?要是這破結界哪天消失了,這狂風暴雪你又如何受得住?更甚者,要是哪天蒼霄知道了你的存在…… ”

銀色的樹葉覆在我蒼白的手背上 ,一下一下努力地拍著,不厭其煩的安慰著我,就像曾經那個空桑山上溫潤如玉的男子。

我慢慢平靜下來 ,自嘲道:“也對 ,子檀已經醒了,蒼霄要你也沒用,這結界是歷代幽都山之主結的 ,再不濟也不會被風雪給刮破,你的原身早已在空桑被付之一炬,連蒼霄這樣掘地三尺地找都找不到 ,那些人又怎會知道你在這里呢?”

是啊,誰又想得到呢?蒼霄滿天下尋找的擁有極強大力量的至純之心竟被我埋在了幽都山頂上。

他不僅重生了,還吸收了山頂靈氣演化成樹 ,再修行幾百年就可以修得真身了 。

事到如今,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一點用也沒有了!

誰也不再需要我。

連想被利用,也沒有價值了。

我抽回右手 ,言語中藏不住的落寞和諷刺:“熏池,我得快點去報信了 。要不然耽誤了蒼霄大人見最心愛的人,這罪我可頂不起。”站起身 ,腦袋因為缺血有片刻的眩暈 ,“再見,雖然不大可能…… ”

應該說后會無期吧……

但看著顫動著卻一絲一毫都無法移動的小樹苗,這“后會無期”四字在我嘴邊一轉 ,終還是咽了下去。

理了理衣袍,我狠下心腸,走出白門 。

身后仿佛有一個男子輕聲長嘆 ,溫柔而無奈的喚著我的名字:“若一,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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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醉一夢3

靜立在洞外的寒玉鐘前。

寒玉鐘響,九州遍曉。

不知道為什么蒼霄要把這樣的東西放在洞口 。好像要在第一時間急不可待的向全世界宣布子檀醒了一樣 。

但現在,我已沒有精力去思考蒼霄為什么要這么做了。

我猶豫。敲 ,就必須馬上走 。因為我不認為自己能冷眼接受他們的恩愛。不敲,呵,那又能瞞幾時呢?

深呼吸 ,我取出嵌在石壁里的玉錘。突然無厘頭的冒出句話:“如果非走不可 ,我一定要把這玉錘給污了 。 ”說完咧嘴笑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抱這樣的希望比較好。”

我詫然的轉身,不由失聲驚叫:“是你!”然后猛的一陣頭暈 。是她,送我來這個世界的女巫。

女巫白了我一眼 ,然后揶揄道:“是我,感謝你還這么記著我。哦,也是 ,每天晚上釘我的小人百八十遍,想忘了我也不容易 。不過你那種對我來說低劣得幾乎一點力量也沒有的咒術已經被我全反在你身上。相信作為普通人的你應該也過活得不容易。 ”

我嘴角抽了抽,我這過活得豈是不容易 。

懶得和她爭吵什么 。我說:“你就這樣大搖大擺的站在幽都山的禁地 ,不怕有妖怪吃了你?”

“他們看不到我。”女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這是做什么? ”

我輕輕閉上眼,聲音是意料之外的疲憊:“敲鐘,然后回家。 ”

女巫很詫異:“喲!這還是當初那個醉酒吐了我一身 ,逮著我要去捅死花心男友的女人么?”她手指一動,我的面具“啪”的掉在了地上,看到我的臉 ,她明顯怔了下:“是該回家 ,是該回家了 。嘖嘖,你的臉色快好過我養的寵物僵尸了。想不到你的怨念如此強大。嘻,要是我今天不來 ,你又要怎么回家呢? ”

“我本就沒想到你會來的 。”我淡淡說:“你不是告訴過我,我去死,就能回去嗎。我把血給了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我還是沒回去……”

“哈 ,我說什么你就信啊?早知道我就說吃小狗便便能讓你回去了。 ”女巫攤手搖頭,一副沒想到你這么蠢的模樣

我咬牙,忍下一腔怒火:“既然你來了 ,我去收拾收拾你就把我帶回去吧 。”

“收拾?不用。你怎么來就怎么走。”

我僵住:“什么意思 。 ”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實告訴你吧,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不是你能帶走的。因為它只是你的一場夢 。夢醒之后萬事皆空 。”

“夢……”我呆了。

“咳。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女巫摸摸鼻子 ,似乎知道這次自己做過火了 。她拍拍我的肩:“放心 ,放心。姐姐也算個有責任感的人。我先去準備個東西,晚上我再來找你 。保證讓你無憂無慮的回家。”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敲響寒玉鐘的 。

蒼霄滿目焦急的從山下趕上來 ,我死死盯著他一刻也不停的身影,期望他能在我身邊停下來,哪怕一會兒。

但是 ,留給我的只有寒風。

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類似憤怒的心酸,擦肩而過時,我伸手拽住他廣袖 ,近乎自言自語地呢喃:“蒼霄,如果……”

“再說吧 。 ”急促的幾個字,他的衣袖從我的手中劃走 ,沒多停留一秒。我訝異地瞪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寒□□的黑暗里。

風一陣陣吹亂我的發,心臟已經累得連悲哀也變成了奢侈 。

“呵 。 ”我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好 ,好……這才是蒼霄。”

蒼霄 ,如果下一秒我消失了,你會不會再看我一眼?

在這種時候,我親手碾碎自己僅有的自尊。如此卑微的乞求一個回眸 。你卻如此輕易的 ,干脆的,甩了我一個響亮的巴掌!

是的,蒼霄就該這樣 ,冷漠無情到極致,這才是我初識的蒼霄。

半晌,在腿都快凍僵時 ,我望著安靜的洞口,想著他會在里面如何溫柔的撫摸子檀的臉龐,想著他唇邊會揚起怎樣寵溺的笑容 ,想著他的眼里會滿滿的都是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心里的情緒終于像煤氣般一絲絲從縫隙中泄露,然后不知被誰悄悄扔進去了一根火柴,“嘭”驚人的爆炸了。

我一把扯掉臉上的面具狠狠地往洞口執去 ,咆哮道:

“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

這句話和罵“蒼霄!你他媽的真是混蛋!”一樣憤怒 。

和罵“蒼霄!我他媽的就是犯賤!”一樣諷刺。

和罵“蒼霄!CAO他媽的我不要你了! ”一樣決絕。

是的決絕 。

“生日?早忘了 ,而且那并不是個值得祝賀的日子。”白衣男子淡漠的走著。

“既然你覺得上天給你的生日不值得祝賀……”橙衣女子疾步跑到他跟前,嬉皮笑臉地望著他,配合著他的腳步 ,倒退著走,“那我們就來找一個值得祝賀的日子當做生日吧! ”

他眉頭輕挑 。

“霄狐貍,你要不要和我做個約定。”女子伸出小指對他晃了晃。

他頗感有趣的勾起唇角 。

“約定——什么時候我和你表白 ,什么時候就是你的生日 。生日禮物是女朋友一個!”嘟著嘴想了想,她又道,“所以 ,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把位置給我留著!必須留著! ”

“呵。”蒼霄頓住腳步,啞然失笑 ,“這算什么……”

可惜的是,之后我們便回了幽都山,我再也沒機會決定他的生日。

直到現在 ,我終于說出“生日快樂 。 ”這句話不再是依戀 ,而是告別。

“我不要你了…… ”我蒼白著臉色,顫抖著聲音,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聽 ,“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顏若一不要蒼霄了,因為要 ,也要不不起。

夜幕降臨 。

今晚的大幽宮比通常都要安靜。大家都去寒□□了。長老們在洞外堵著,小的們在山路上堵著 。

最后,我還是沒有勇氣沖進去讓蒼霄看見我摘了面具的臉。

我怕 ,怕自己一個沒注意就在他面前淚流滿面。更怕他看到我的憔悴后,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句謝謝或是對不起 。

那樣,我一定會瘋掉。

蒼霄親啟:

子檀已醒。歸期已至 ,望君珍重,后會無期 。

空空的“顏羅殿”里只有我一人 。

廢了無數張紙后,我好不容易“畫 ”完給蒼霄的留書。看著眼前這篇留書 ,我想了想 ,又在后面添了幾個字“若一絕筆”。

琢磨著,怎么也得搞點悲情元素在里面啊,要不然自己這走得像個鳥似的 。我已經這么難過了 ,讓別人愧疚一下,也不過分吧。

擱下筆,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屋里撥弄燈芯。

其實這里本叫浮云閣 ,當初我覺得既然自己要住這屋子,就一定要取個與自己相稱的名字,硬逼著蒼霄把這名字改成“顏羅殿” 。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妖極力反對 ,但最后蒼霄還是大筆一揮親自幫我寫了牌匾。以彰顯他對我的重視。掛上去后,那些活似要找我拼命的臣子們頓時偃旗息鼓,再不提起 。倒是此事被小妖們當做飯后談資談論了很久。

現下回想起來 ,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哐當 。 ”一碗黑糊糊的液體丟到我面前,恍惚了下,我回過神 ,轉頭望向憑空出現的女巫。一個跳動的火焰影子還停留在眼里。仿佛女巫的身上有個洞在不斷的變大變小 ,十分詭異 。

“這是什么?”我眨眨眼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

“善后工作,孟婆湯……”

“什么! ”我驚了一大跳,叫道 ,“我不想投胎!”女巫很干脆的給了我后腦門一記鍋貼:“誰要你投胎,這是孟婆湯的鍋灰兌的水。幫你忘情的。”

“忘情? ”

“對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鍋底摳下來定的成果 。你知道偷這玩意兒有多危險嗎?我說你這女人也真是笨。不就是傷情而已 ,至于這樣要死要活的么?哎,算了。快喝吧,快喝吧 ,喝了我就送你回去 。”

頂著女巫期冀的目光,我端起碗。慢慢送到唇邊。

一股苦澀的味道立刻沖入鼻腔 。

孟婆湯,忘情水 ,也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解憂藥了。但是這本來應該讓人解脫的極樂水,為什么卻擁有眼淚的味道?

忍住酸澀,我將碗輕輕放下。女巫急了:“怎么?你怕苦嗎?我有糖 。”說著 ,真從兜里掏了兩粒巧克力出來。

我從女巫手里拿過一顆 ,撥開外面的錫箔紙,放進嘴里,我笑了:“好久沒吃到這玩意兒了。真甜 。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味道 。 ”

“哎 ,你不喝啊? ”

我搖頭:“不用喝,我知道我忘不了。”

“怎么忘不了!?雖然這只是鍋灰兌的水,但要人忘記一個夢真是太容易了……”

“不。 ”我緊盯著女巫的眼睛:“這不僅僅是個夢 。它已經融入骨血了……如果說我帶不走這里的任何東西 ,至少讓我擁有回憶。”

女巫搓了搓手:“真肉麻。算了,不喝拉倒 。糟踐了這好東西。”說罷,端起碗隨便往地上一潑 ,那藥水落地就像蒸發似的消失了。

女巫把碗揣進兜里,對我說,“把你的手給我 ,走了 。 ”

我深吸一口氣,伸出手。

蒼霄,永別……

“哐!”就在我還差那么點捏住女巫手的時候 ,一個黑衣蒙面人突然踹開房門 ,寒眸往屋里一掃,飛身過來揪住我,利劍“刷”的比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寒毛一立 ,他大喝一聲:“走! ”提了我便掠出屋去 。

這一氣呵成的!

我呆滯著,就連女巫也呆滯在屋里。

難道就在我決定離開的時候終于遇到傳說中的綁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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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醉一夢4

幽都山峰,寒玉洞外。我無不悲哀的想,那些小人說不定真的全釘在自己身上了 。這個世界的人雖看不見女巫 ,相對的女巫的法術對他們也沒用 。也就是說,她無法幫我擋開黑大俠。

而要回去就不能碰著這世界的任何活物。

顯然,黑大俠是活的 。

當他吼出“蒼霄 ,想要回你的女人就用子檀來換!”這句話時。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徹底絕望了。

這個綁票的居然連情況都沒摸清楚就來綁了!

在洞外僵持了快一個時辰了 。蒼霄卻連洞門都沒挪出一步。

幽都山的長老們都鐵青著臉圍著黑大俠。我已經堅持不住了,亮晃晃的火把好像要燒著我一樣 ,若不是有黑大俠架著 ,估計我早癱在地上了 。

女巫看我一副快翹辮子的模樣,果斷道:“跳崖!”

寒玉洞外就那么大的位置,黑大俠被眾長老逼得很靠近懸崖 ,只要我趁他沒有防備,使點陰招應該能達到“同歸于盡 ”的效果。

女巫握著我的手一起跳下去,在掙脫黑大俠時 ,女巫催動法術。我就可以安然回家了 。

雖然危險,容不得一點偏差,但我明白 ,想要回家,也只有這樣辦了。

可是……

“等一下吧。”我在心底輕聲哀求著女巫 。盯著黑乎乎的洞口,汗濕了掌心 。再等等 ,或許會有什么不一樣。

無聲的時間緩緩流過,在我耳邊似乎凝成了“嘀嗒”的聲響。

“喂! ”女巫的聲音有點急躁,“你要知道 ,我不能在這里待很久 。 ”

“再等一下……”也許他就出來了。咬著牙 ,我望了望毫無動靜的洞口,他會出來的。

“顏若一,你何苦這樣作踐自己?你就這么喜歡自虐?”女巫的話像鞭子 ,抽得我骨子里都在發冷 。拽緊了拳頭,我竟找不出一言一語來反駁女巫。只有一遍一遍的哀求,等一下 ,再等一下……

時間的“嘀嗒 ”聲越發響亮,像一把錐子,在等待著的每時每刻 ,聲聲錐心。

他怎么會不管我?

女巫忍不住破口大罵:“靠,什么男人!你他媽的到底走不走,都這樣了你還要等?”

他怎么能不管我?

錐心的時間似乎停止 。以一個絕望的姿態扎根在血脈。我終于闔上眼 ,不忍再望向那死寂一片的漆黑洞口。

腳下一軟,整個人癱軟在黑大俠的懷里,大俠身子僵了僵 ,隨后一聲嗤笑:“蒼霄 ,看來你一點也不了解人類的脆弱 。”

對面的長老見我像快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樣子,頓時有些喧鬧。

我看見他們每個人都在對黑大俠喊著什么,黑大俠的胸腔也在輕輕震動 ,似也在說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聲音到了我的耳邊全都變成陣陣嗡鳴 。

他真的不管我 。

原來在他心里,我和子檀的距離如此遙遠

啊,說不定我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救醒子檀 ,讓她和蒼霄再續前緣,從此比翼雙飛,永結……

本是想當笑話調劑下自己的心情 ,但卻越想越苦澀。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一絲絕然。

望著已升上中天的雙月,記憶忽然回到那個雙月皆圓的晚上 。我第一次見到蒼霄幻化成人的模樣。

銀發如絲 ,白衣勝雪。

鮮紅如血的紅月與沉寂如水的藍月在他眼眸中交替出惑人心魄的紫色 。紫眸中清楚地印著我怔愕的表情。

他唇角明明勾起了弧度。瞳孔的深處卻是一片虛無 。就是那片虛無,讓我義無反顧的跳進去,然后眼睜睜看著自己 ,泥足深陷。

可是夠了……

真的夠了。

我深吸一口氣 ,笑道:“大俠,你還看不懂狀況么? ”我的聲音微弱而喑啞,卻成功地打斷雙方的對話 。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我笑著。我討厭被人注目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總是害怕行差踏錯,成為別人的笑柄 。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言我會覺得局促不安 。

可是現在無所謂了,怎樣都無所謂了。

別人怎么看又與我何干呢?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罷了。

“蒼霄大人怎么會為了我這樣無關緊要的人 ,把子檀交給你呢?”

“無關緊要?”黑大俠嗤笑一聲,“浮云閣里會住無關緊要的人? ”我這才發現原來綁匪的聲音是很好聽的 。微微向后仰頭,看到他精簡的臉部線條 ,嗯,這人肯定長得很帥。

不過,可惜……

就像他不知道浮云閣早已更名為顏羅殿一樣 ,他也不知道,在蒼霄心中,子檀和我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那么 ,我就是那個例外吧 。”話音未落 ,黑大俠身子卻猛的一顫。似乎被什么震了一下。

我卻無法思考其中緣由了 。

目光留戀在寒玉洞口,緊緊抓住了女巫的手。然后,猛的向前一掙。我本以為黑大俠會怕殺了我失去了人質 ,在我的突然“襲擊”下會下意識的把刀撤開一些 。沒想到的是,他像被嚇了一跳,居然直接放開了我。

我無暇他顧 ,后腳勾起,直踢向男子的下身。非常下流的招數,但非常有效 。黑大俠不料我非但不跑 ,還這般“下流 ”,忙閃身躲開 。我趁著他閃身讓開的勢頭,拔開腿就向他撞去。

一眾身經百戰的長老全被這樣打架的方式驚呆了。這么多人竟沒人上前去拉一把 ,眼睜睜的看著這瘋子般的女人硬生生地將一個八尺男兒撞下幽都山峰 。

幽都山上寒玉峰,寒玉峰下鬼哭河。

鬼哭河中聞鬼哭,泣淚焚盡人尸骨。

初上幽都山的我曾聽過這首兒歌 ,說得正是幽都山后山斷崖下流淌的鬼哭河 。河水里常年瘴氣翻騰。尋常人掉下去是絕無活路的。

山下戾氣陣陣撲面而來 ,刮得我臉頰生疼 。

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他們只會認為我死了。墜在鬼哭河里,尸骨無存。

急速下墜 ,看著越來越遠的幽都山峰,我終于濕了眼眶 。最后一眼都見不到了嗎?見不到了嗎?

“抓緊了。”女巫大喝一聲,猛烈的拉扯感襲來。我好像被卷進了一個漩渦 ,不停地旋轉,搖晃 。然后清晰地感覺到某些東西從自己身體里慢慢剝離 。

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眼花繚亂 ,無數場景從我眼前劃過,開心的,難過的 ,激情的,寧靜的,兇險的 ,唯美的……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流光 ,越來越快地消失在我的視野。漸漸地我的意識模糊起來。

蒼霄 。

蒼霄。

蒼霄,蒼霄,蒼霄!

蒼霄……

霄狐貍……霄狐貍……

你死哪兒去了?

“啊!”我嘶聲力竭的尖叫出來 ,聲音被越來越激烈的風撕裂,淚水被蒼白的空氣擠碎。

沒有人聽見 。沒有人看見。

蒼霄,這次你是真的找不到我了。

迷迷糊糊之中 ,我仿佛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速向自己撲來 。

曾經,我問過他“你怕死么? ”

“蒼霄一生何懼。 ”那樣擲地有聲。但如今,你為何蹙緊了眉 ,又為何蒼白了臉色?蒼霄,此生無畏的你,怎會有那樣絕望懼怕的眼神 ,那樣無助懇求的聲音:

“抓住我!”

不對,蒼霄會憤怒,會悲傷 ,會無奈 ,卻不會無助的乞求 。

他太強大,不懂無助。

“手!”

一直以來,我追逐你的腳步 ,最后卻發現,你并不曾想過為我停留。而現在,我也終于失去了伸手的勇氣 。

他的手快觸摸到我幾乎半透明的指尖 。牽動唇角 ,我揮手,“啪 ”地一聲輕響,將他的手拍開。無力卻無比決絕。

猝不及防的這一下 ,打得他表情怔愣,眼神有瞬間的呆滯 。

還來不及等他做出反應,女巫牽住我的手一緊。我微微一笑 ,再見他驚恐的撲上前來,卻只抓住了我已經變空的衣袖。

“顏若一!”如此聲嘶力竭的呼喚,是我在那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個 ,也是最后一個挽留 。

你會難過的嗎?

其實 ,我是希望你難過的。

我甚至有點希望你痛不欲生,和我一樣,疼痛……

陽光明媚的清晨。

一只蒼白的手從被窩里伸出來 。摸到床頭邊的手機又縮了回去。不一會兒“喂,120嗎?我急需輸血……”

不是夢 ,這樣的疼痛,怎么會只是一個夢?這是我最傷痛也最華麗的回憶。

一個月后

“來來,若一跟我一起吼這首歌 。 ”朋友們七手八腳的將我推到前面。一首《死了都要愛》吼下來。嗓子已經嘶啞得差不多了 。唱累了 。大家又瘋了似的開始互相灌酒。

不一會兒 ,我的腦袋就像被人打了一棒般暈乎乎。

昏暗的燈光 。我傻笑著癱軟在沙發上聽著朋友繼續吼歌,看著他們繼續喝酒。爛醉如泥的都市,爛醉如泥的人。

一場宣泄 。

但不論今天弄得多么狼狽 ,明天依舊要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生活還是依舊。

我想,就像那場夢一樣——誠如巫女所說 ,那只是我的一場夢,在21世紀里,我只是醉酒后被朋友架回家里 ,睡了一個晚上 。誰也不知道我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

音樂突然安靜下來。頹廢的氣息中 ,不知是誰,用不成調的聲音唱著: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記憶深埋那片心海

所謂糾纏只是傷害

沒有人去灌溉一切成黑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太依賴

只是我還不能夠釋懷

只是我還放不開 ,內心的陰霾

忘了你曾經把我出賣

一路走來幾許塵埃

愛是誰來還誰的債

決定醒來躲開傷害

而命運的安排已無法更改

只是我還放不開,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莫名其妙的 ,我的淚就這樣撲簌簌地落下來 。甚至讓我連察覺的時間都沒有。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太依賴

只是我還不能夠釋懷

只是我還放不開,內心的陰霾

忘了你早已把我出賣

只是我還放不開 ,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放開》愛樂團

再也忍不住了。我像個走失了的孩子,把無措和恐懼化作眼淚與咆哮 。憤怒地將桌上的水果 、酒杯都掃到地上 。

我抓著頭發竭力尖叫 ,然后趴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嚎啕大哭。

在清醒一個月后,我終于爆發了。

朋友們被嚇得不輕,只有一個喝得差不多的女子跑過來拉起我 ,說:“不要哭 ,姐姐帶你去夜店滋潤滋潤 。”

我抹了把鼻涕眼淚。豪情萬丈地振臂高呼:“老娘要三個,虐死一個,捅死一個。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嗚,帶回家給我下清湯掛面 。”說完抱著那女子又哭起來。

眾人回過神,哄笑著將我倆拉開。我掙開眾人 ,一個勁的喝酒 。我只是想醉。然后再做一場夢而已。

因為那場夢已經徹底的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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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一章

世界一片混沌。

凄厲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一如當初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帶著悲傷,然后落在一團塵埃里 。

灰色塵霧漸漸散去 ,熟悉的山路間立著三個人 。武羅,她,還有轉角處藏著的蒼霄。

她看見自己將一件皮衣扔在地上 ,憤然離去。

“你到底做了什么? ”武羅看著蒼霄拾起衣裳 ,動作輕柔地拍掉塵土,忍不住問,“她怎么那么生氣?”

蒼霄抿著唇 ,不發一語 。待將灰塵都拍掉后,他沉默著轉身離開。

“你不上去看看?若一那么遮遮掩掩的……哎喲!打我做什么?”

“不許去。 ”手下一轉,略施小法 ,路邊的小石子像長眼睛似的,顆顆打到武羅的身上 。

“哎……別,停!別打了!”武羅接住一塊小石子 ,肅容道,“剛才我在阿顏身上感到一股戾氣。女人的嫉妒最可怕。表哥你就不怕她對子檀姐姐動什么手腳嗎?”

“她不會 。 ”

“哦?這么相信她?這可不是表哥的作風。 ”

蒼霄回頭望了眼綿延而上的山路,唇角微揚 ,淡漠的語氣里夾著絲溫柔:“她不會。”

目送蒼霄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武羅嘟著嘴摸了摸臉:“就算是妖怪,也不能長成這樣啊 。真是罪孽!”

黑暗襲來 ,她站在原地 ,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心中空落一片。數不盡的風一直往血液里面灌著,刺骨的冰涼。

“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

清晰的聲音傳來 ,她眼前驀地出現蒼霄的背影 。

挺得筆直的背脊此時有些許的僵硬,似怔愣了好一會兒,蒼霄微側過頭來 。黑暗總隱約能看見他水晶一樣的紫眸。

他眼中的神色復雜變換 ,眉頭輕蹙,唇角卻勾起了淺淺的弧度,好像在盡力壓抑 ,最后還是忍不住顯露了欣喜。

這神情狠狠地撞擊她的胸口 。一股暖意蔓延開來。

蒼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轉身,卻在聽到“我不要你了”這句大吼時 ,愣生生頓住了腳步。

紫眸瞇起,微抿起的唇角帶著些許孩子模樣的賭氣,他繼續往里邊更深的黑暗走去 。若一想去拉住他 ,但猛的一陣寒風吹散了那翩然離去的背影。

她失神地立在原地。

一陣疲憊 。

為什么你不愿意再多回一點頭呢 ,再多回一點,哪怕一點……

我也不會等得絕望死心。

“啊!”她聽見自己極盡凄厲的嘶吼。

愕然回首 。

只見那個恍若謫仙的人慌亂地推開眾人,緊隨著那抹決絕的背影跳下懸崖。

黑衣人化做一團光球與他擦身而過 ,他卻連眼角也沒動一下。直直地追尋著那背影,用盡全力 。

但最后他伸出的手卻被無力而狠絕地揮開 。怔愕之間,若一的蒼白微笑的表情越來越淡。他回過神 ,再次撲上前去,卻只抓住她遺落在空中飄零的衣物。

蒼霄空洞的目光和慘白的臉色在她眼前定格,然后越來越模糊 ,直至消失 。

瞬時,一陣難以言喻的鈍痛襲上心頭,像一只毒蟲鉆入骨髓 ,一動則傷筋動骨。

也許,他是在乎的。

其實他也有在乎的……

“……一,起來 ,起來了! ”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她一裹被子又準備睡去“哐!”的一聲 ,門被猛地推開,“顏若一!給我起來 。你還有時間睡懶覺!”

“嗯…… ”被窩里的人不甘心地咕噥了幾聲,慢吞吞地撐起了身子 ,盱了眼臥房門口身著黑斗篷的女子,抱怨:“知道,知道。你就不能溫柔點叫我么。”

“哼 。”女子扭頭走開。顏若一下床將睡衣換掉 ,然后去洗漱。

距離那場絕美的夢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 。

現在,她可以很正常的生活,不會再像剛醒過來的那些天一樣常出現幻覺。

停下刷牙的手 ,她含著一嘴的泡沫呆呆的看著鏡中眼眶微紅的自己。

但是,不管是過了兩年還是二十年,甚至就連這輩子都過完 。只要想起他 ,她依舊會落淚——這已經不是時間的問題了 。

24歲的顏若一開了一個小小的手工服裝店,幫特立獨行的人量身定做奇裝異服。在這城市也算小有名氣,每月收入馬馬虎虎夠過活。因父母住在外地 ,她和別人同租一間公寓 。

有意思的是 ,這個合租人就是當初送她到那個世界的女巫——莫默。

據莫默說她是被父母踢出門來找若一贖罪的。雖然女巫的嘴里常吼著煩,但若一知道女巫是心懷愧疚的 。

否則,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會因為父母之命而乖乖待在她身邊。

若一并不怨恨莫默 ,反而有些感激。

因為那個世界讓她懂得的不僅僅是愛情而已 。

“聽著,今天你必須給我帶個男人回來,都聯誼這么多次了。居然還保持著貞潔之身 ,你是想把處女這個名頭一直頂到老死的那天嗎?你現在還在保質期,馬馬虎虎的還能拯救一下社會。等你過期了,哪位男同胞還會受你的迫害? ”莫默一邊念叨一邊用魔法棒把衣柜里的衣服提出來在若一身上比劃 ,“你這是扭著純潔的尾巴不放手,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把男人帶回家來了 。顯得我多俗氣似的。”

“反正你都是把他們拿來做實驗……”若一小聲地辯解。

“閉嘴,作為沒有男人的女人 ,你在我面前沒有狡辯的權利 。現在,你把嘴里的東西給我吞下去,穿好這身衣服 ,出門 。行動! ”

若一深深嘆氣:“是 ,巫女小姐。 ”

不管是安排聯誼,制造“邂逅”,還是做出一些狗血至極的“偶遇”。若一都竭盡全力地冷靜應對那些常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好意 ” 。

她清楚莫默的目的——讓她忘掉蒼霄。

但 ,忘掉蒼霄?這早已注定是個不可能的事。

若一很清楚,蒼霄在她心中種的不是玫瑰或百合,而是一棵極其頑強的沙漠仙人掌 。

但 ,顯然莫默還沒有這個意識。

“我走咯。”

“嗯,晚上沒有男人跟來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 。去吧。”

“哎,我的鑰匙!你怎么可以…… ”

“嘭!”

于是 ,若一終于憤怒了“老巫婆!我也有交房租你不能搞□□!!”

回答她的只有門內落鎖的聲音。

獨自一人走在華燈初上的大街,腦海里閃過剛才某位男士冷淡的面容:“顏小姐,如果沒有意愿 ,就不用耽誤時間 。失陪了。 ”

“哎……”一聲長嘆,若一覺得很委屈。她想,這次一定要回去和莫默談個清楚 。

但是 ,今晚怎么回去?那丫頭向來是說到做到 ,沒看到男人絕不會開門的,她堅信!扶額嘆息,怎么就攤上這么個主呢?

當初她就該義正言辭的拒絕莫媽媽的“好意”才對 。

正想到這兒 ,一個閃閃發亮的圓珠子骨碌碌滾到了她腳邊,她好奇地頓下腳步打量。旁邊立刻地傳來個蒼老的男聲:“姑娘,你是有緣人哪 ,來看看吧。 ”

騙子啊……

撇了撇嘴,若一抬腳就走 。腹誹道,自家就有個請不走的女巫 ,不僅免費,還肯定比你算得準。

“姑娘。我見你眉心一枝黑桃花迎風招展,你可是還有未續完的孽緣啊?”

聞言 ,若一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

回頭看了眼隱在樹影中的人。那人自道旁的座椅上慢慢起身。路燈在他身上劃出一條線,隨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 。老人駝著背,戴著一個碩大的斗笠 ,幾乎把整張臉遮完 ,只露出干癟的下巴。

他身上裹著比莫默的斗篷還大的“黑布”。這樣的“中西結合 ”看起來倒還有種詭秘的感覺

若一瞇起眼,估摸著他這身打扮得花幾塊大洋,要不要跟他談比生意 ,干脆叫他到自己的服裝店里去做件更有“感染力 ”的衣服好了 。

這肚里正打著小算盤,那老者又道:“顏姑娘,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 ,惹下了禍,自然應當承擔完的。”

“你……”還沒來得及吃驚他如何知道她的姓,那老者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若一一聲驚叫 ,立刻掙扎起來,沒想到那老人的力氣出奇的大,“你干嘛!放開我!光天化日……不對 ,就算是傍晚也不能這么無恥,你這為老不尊的家伙…… ”這莫不是遇上了傳說中的瘋子吧,若一有些怕 ,“我數一二三 ,你再不放開,我可不管什么尊老愛幼的了,小心我一腳踹得你心肝脾胃肺全吐出來!”

“顏姑娘 ,你可還記得兩百年前九州幽都山上的蒼霄嗎?”隨著這一聲滄桑的質問,她終于掙脫了老人的手,連帶著打翻了他頭上的斗笠 。但那一瞬間 ,風似乎都靜止了 。若一忘記了逃跑,徹底呆住了。

他……他……

“顏若一,你孽緣未了 ,此處并非你該留之地。 ”

眼前的人影慢慢模糊,若一抬手揉了揉眼睛,意圖將他看清楚 。但腳卻漸漸軟了 ,整個人似乎掉入了一個失重的空間。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老者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盤旋:“顏若一,洪荒之間,萬物滄桑 。塵緣孽障 ,浮生短夢 ,淺云一撇,滄海一粟,得之坦然 ,失之淡然,切記,切記。”

她記得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路燈橙黃的光。

一輛小轎車自路邊飛馳而過,帶著地上的一個大斗笠滾了幾圈 ,然后靠在人行道旁的座椅邊 。風輕輕一吹,“沙沙”的,那里什么也沒留下了。

黑暗的屋子里 ,灶臺上的怪異玻璃瓶器咕嚕咕嚕發出奇怪的聲音,顏色各異的泡泡不斷翻滾著。廚房里卻一個人也沒有 。

猛的自臥房傳來一聲怪吼:“媽的,居然敢動我罩著的人! ”

昏暗的房間。女巫的指甲驀地長長。狠狠捏了一下幽藍的水晶球 。忍下要炸了它的沖動 。她的黑發無風自動 ,飄在空中。儼然一副厲鬼的模樣 ,“不行,居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太丟面子了。我得去搶回來!要搶回來……對了!”

女巫把水晶球丟到床上 ,一頭扎到了她那巨大的柜子里翻找起來:“那玩意兒好像……在……”

而那邊則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

一絲光亮瀉進眼里。天空,破瓦,人臉 ,嘈雜的聲音。人中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這是哪兒?若一坐起身,四周都是衣衫襤褸,表情麻木的人。一個婦人正捏著她的手 ,嘴里張張合合,不知在說些什么,這女人是誰?這又是哪里?

耳朵漸漸把聲音聽清楚了。

“姑娘你可醒了…… ”久違的 ,陌生而熟悉的語言和打扮 。若一心里狠狠一震:“這是,九州么?”不禮貌的打斷了婦人的話,她顫抖著問。

“呃 ,是。”

大腦好一會兒才消化完這個“是 ”的意思 。她猛的瞪大眼 ,反手抓住婦人的手腕:“幽都山呢?你知道幽都山在哪個方向? ”婦人被嚇了一跳,然后不之所措地盯著若一:“幽什么?”

不知道?

怎么可能,九州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幽都山!

“幽都山?咳咳……小姑娘 ,可是說的九尾白狐的領地?”一個沙啞而年邁的聲音傳了過來。頓時四周一片抽氣聲,那婦人瞬間掙開若一的手,連滾帶爬的逃到一邊 ,驚恐的瞪著她。

她卻心思沒顧及這些,直直望著那角落里病怏怏的老頭 。那老頭喘了幾口氣道,“是的話 ,那里早在兩百年前更名叫‘無思山’了 。 ”

像聽到什么可怕的東西,眾人的臉色更白了。

無思……無思。為什么要改叫無思山?

“蒼霄呢?老先生,您知道蒼霄嗎?”

“蒼霄?”老人咳了幾聲 ,突然想起什么道,“啊,老朽好像聽祖父講過,咳 ,是百多年前被封印起來的大妖怪嗎? ”

百多年前 ,被封印的……

蒼霄?為什么?又怎么可能?

在她離開后,這片土地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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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二章

天,還是那么的澄澈 。

若一從沒奢望過還有再回“九州”的一天。但,她回來了。雖然離她走的時候已有兩百年之久 。

整整兩百年!

“若一姐姐!若一姐姐!你看。”遠處一個瘦弱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面前。

這個孩子穿得破破爛爛 。身上 ,臉上一片狼藉,卻有雙水汪汪的眼睛。他手里逮著四只慌亂掙扎的老鼠,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若一摸了摸孩子的頭道:“小虎乖 ,真厲害 。快拿回去讓你娘和爺爺看看。 ”不叫他丟掉,因為她知道,在他們眼里這是救命的食物 ,而不是鉆過尸山,滿身細菌的老鼠。

“好!”小虎得到了表揚臉上笑得更甜了,撒著歡往破廟跑去 。

望著孩子漸行漸遠的背影 ,若一掩去唇邊的笑容 。掃了眼死氣沉沉的大街。

這就是兩百年后的九州么?

王道不存 ,諸侯盤踞,連年戰亂,民不聊生。四處都是逃難的人民 。饑荒 ,瘟疫,橫掃著這片曾經富庶的大地。

五天前,小虎的媽媽見若一穿著一身“怪異”的服裝孤零零地躺在破廟外 ,整個人生得白白凈凈,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將她“救 ”醒了來 。

用“救”這個詞一點也不夸張。

這宗陽城外面正被一支妖怪的軍隊圍著。守城的官將全城男子都抓了壯丁,食物收刮充作軍糧 。

前些日子城主請了些外援 ,那些人貪戀好色又殘暴,宗陽城里已有不少女子遭了殃。百姓們被欺壓著,敢怒不敢言……

正想著 ,街的那一頭,兩個巡邏的軍士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若一忙蹲下,抓了一把黃泥敷到臉上 ,用頭巾遮住了頭 ,背對他們,裝作挖草根的模樣 。

“哎,女人!”一個系青領的軍士對旁邊的人擠了擠膀子。

另一個系紅領的軍士掃了眼若一推開青領軍士 ,正色道:“昨天尋常宮才派了人來查。好幾十個都被腰斬了 。什么叫殺雞儆猴知道不?你忘了那些人的慘樣了? ”

“我不就是看看么…… ”青領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略帶不甘地走了 。

若一長長地舒了口氣。正要起身,突覺身后傳來一股寒意 ,心悸地向后看去,眼光穿過死寂的大街,遠遠望見城樓上戰旗獵獵。

錯覺?

不敢再多待 ,她急急跑回破廟,掩上門 。

破廟里坐著六個人,小虎一家已經將四只老鼠剝了下鍋熬著。眾人見進門的是她都不自覺的往后挪了挪。

若一習以為常的找了個角落坐下 。

鑒于五天前那番“幽都山”之論 ,破廟里藏著的難民們早已把她看做與妖怪為伍的人,只有小虎和他爺爺對她還好。

沒想到過了兩百年,人與妖的間隙竟變得如此大了。

以前雖然人、妖之間也是矛盾重重 ,但為了各自的利益也能在一起共事 ,交流 。絕不是現在這樣——敵視。

收回思緒她想起剛才那兩個軍士的談話。尋常宮,若一知道這個地方 。因為在這個世界的兩百年前,那里就已經很出名了。

那是修仙的地方。

那里的老大叫季子軒 ,下面的人都喜歡喚他為“無上尊者” 。若一初聽這個頭號還以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后來見過季子軒后才知道,原來這世界竟然還有可以和蒼霄媲美的男子 。

與蒼霄的孤傲不同 ,那是一個溫潤的男子。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畢竟,能和蒼霄那只腹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九尾狐貍拼到勢均力敵的人,也不會是什么省油的燈 。

他和蒼霄是死敵。

仿佛是天命他們爭斗不休。小到一株草木 ,大至蕓蕓眾生 。但凡能令對方感到愉快的東西,他們都致力于毀去。

對于他們來說,也許對方都是把自己推向地獄的惡魔!

顏若一不止一次感到困惑。如此出塵的兩個人 ,為什么會相處得這樣惡劣……

或說,幼稚 。

果然生活是很微妙的。

她第一次與蒼霄相遇時,蒼霄被打成了原形 ,九條尾巴只剩了一條 ,妖力幾乎全失——那事兒也是尋常宮干的。雖然后來聽說那一仗季子軒也受了重傷……

但從某一種角度來說若一對那個宮主是崇拜的 。

雖說后來蒼霄妖力恢復后,重新變個十七八條尾巴都不是什么難事。可是在他有能力變出十七八條尾巴的時候,把他打得只剩一條尾巴這種事 ,某顏是不敢想象的。

現在的尋常宮還是由季子軒在當家么?他竟然派人來督察軍隊,難道這圍城的妖怪很強大?是誰呢?她會不會認識?

季子軒現在還好好的,那么 ,百多年前封印蒼霄的是不是他呢?蒼霄被封印時,武羅呢?子檀呢?難道沒人出來幫他一把么?

而且為什么要封印蒼霄呢?怎么封印的蒼霄?封印了蒼霄后的妖族又怎么辦呢?

無數的問題在她腦子里堆成了漿糊,一個粘著一個 。

小虎的爺爺告訴若一這個世界在兩百年前開始亂了 ,然后越來越亂,越來越糟 。

兩百年前不知為什么仙妖之間爆發了一次空前絕后的大戰。傳說中的那場戰斗使天地混沌了整整七天七夜,尋常宮塌 ,滄海水竭。

此后的三年,但凡冬天,飄下來的雪都是紅色的 。

開始仙族不敵 ,便與人類聯手。

蒼霄被封印后 ,妖族節節敗退,割地求和。之后人族的皇帝被暗殺,他弟弟篡了位 ,想霸占妖族割出來的土地,季子軒當然不肯,于是人與仙又開始打 。

妖族乘此機會休養生息 ,恢復了元氣,自然不肯再把土地拱手讓出,于是撕毀了條約 ,與尋常宮聯手,打得那篡位的皇帝沙場自刎,。

皇帝死了。各地諸侯遂并起推翻帝制 ,割地占山為王 。

天下大亂。

妖族四處征討奪回本屬于自己的領地。原來的王朝固守都城,暗自發展自己的勢力,幾十年下來也有所起色 ,新皇帝一上臺便致力于重新統一九州 ,恢復過去“大啟 ”國的輝煌,因此與周圍諸侯國征戰不斷 。尋常宮與各個諸侯在領地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爭執,但是在對待妖族的時候 ,雙方的立場都是異常堅定的——絕對不能把領地還給他們!

于是便有了尋常宮聯合各諸侯一同抗擊妖族的事。

她太想知道這兩百年里發生的事,但那些是對于戰亂年代的人民來說那些是完全不想過問的,他們只需要能好好活著。

小虎的爺爺知道的這些 ,也不過是在逃難的途中東拼西湊聽來的而已 。

“若一姐姐,你要吃點么?”小虎端著一個盛了一些肉末湯的破碗走到若一面前,她剛想拒絕 ,但肚子很不配合的叫了幾聲 。她看了眼那鍋已經被眾人團團圍住的老鼠肉,又看了小虎期冀的目光。

算了,現在誰有資格去嫌棄呢?

正常的食物?那是上輩子的事了。若一苦笑著接過破碗 ,一咬牙一狠心大大的喝了口,不等嘗出味道忙咽到肚子里 。

沒有任何調料的老鼠肉……

把碗遞還給小虎,若一喉頭翻過幾次惡臭的腥味 ,她僵硬地拉扯了下嘴角:“我想 ,我還得出去走走。”

剛出門,一拐角,她抱著肚子就干嘔起來。

“顏姑娘 。 ”低沉的男聲自身后傳來 ,若一嚇得立刻止住了干嘔,警惕的轉過身。殘破的屋檐投影下站著個身穿盔甲的軍士。

若一嘴里還殘留著老鼠的那股濃重的腥味,忍不住又嘔了幾下 ,才道:“你是誰?”

“末將奉泰逢將軍之命前來接姑娘到大營一聚 。”那人視而未見一本正經地回答。

認得她的人一定是兩百年前殘留下來的老怪物。

可是,泰逢

她怎不記得有這號人的存在 。還一聚?

上下打量了“末將 ”一眼,若一想:來者不善啊。

她又不腦殘 ,是個人叫她走她就走。

雖然,那泰什么的將軍好像可以一解她腦中的迷惑,但……留著這條命親自去幽都山逛一圈 。一定要好些!

“不用接了 ,我在這里住得……嘔……住得很好,咳嗯,有事叫你們將軍自己來 。”

“姑娘莫為難末將 ,將軍請姑娘營中一聚 ,還望姑娘配合。”“末將 ”上前一步。抱拳鞠躬 。

若一冷哼一聲,這是請?說得好聽。

她后退一步正準備溜。卻不想撞上了堵硬邦邦的墻 。詫異的回頭,只見兩個軍士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手臂 ,若一怒叱:“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想搶人不成?放開我!”

“顏姑娘,得罪。”那“末將 ”幾大步跨到不斷掙扎的若一面前,一掌劈下。她瞪著眼還想罵些什么 ,身體卻不爭氣的軟了下去 。末將大手一揮,“帶走。 ”

娘的!若一躺在床上動了動左頸。這哪是用接的啊,明明就是搶嘛!

呵 ,也是,九州這個地方向來都這樣 。把“強者為王”的旨意奉行得徹徹底底。

“顏姑娘可醒了。”聞言,若一直挺挺地坐起來 ,劇烈的動作拉得脖子生疼,她卻顧不了這些了,戒備地盯著那坐在桌邊喝茶的男子 。

男子生了一幅迷人的面孔 ,臉部線條剛硬卻不冷漠 。讓她有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襲棕色的便衣長袍,黑發高高的束起。即便他穿成這樣,她也能猜到 ,這就是那個泰逢將軍了。

見若一一直盯著他,泰逢放下茶杯,客氣地笑道:“顏姑娘 ,兩百年前,寒□□前匆匆一別,你可還記得在下? ”

若一怔住 。

“呵 ,是在下失禮了,還未介紹過自己。”泰逢站起身,輕輕鞠躬:“尋常宮季宮主麾下四將之一 ,泰逢。顏姑娘,別來無恙 。”

他,竟是季子軒手下的那四大將軍之一。也就是他當初劫了她上寒□□去換人……

腦中一痛 ,若一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至死未開的洞門 ,凝神對付眼前笑得很虛假的大將軍。

季子軒竟然把這樣重量的人物都派來了,可見圍城的不是什么小人物 。但這又干她什么事?而且,他又是怎么認出她的?不都兩百年了么 ,怎么還能記得這么清楚?

……果然,因為是妖怪么。

“顏姑娘,明人不說暗話 ,在下用這樣的方式請你來,確有事請你幫忙。 ”泰逢迎著若一戒備的目光,依舊客氣的笑著 ,“我想請姑娘明日一同與我上城樓督戰 。”

督戰?

要她這個纖纖弱女子上那個最容易被秒殺的城樓督……督戰?

泰逢對她有些許錯愕的表情很滿意,笑道:“不瞞姑娘,這仗怕是明日就得打開 ,而城里的情況姑娘也見了,這么幾千破敗守軍,要贏妖族的十萬精卒確是不可能的。何況 ,這領軍的 ,還是曾雄霸天下的九尾白狐——蒼霄的妹妹。”泰逢停了停,斜睨她一眼 。

若一怔然,“武羅 ”兩個字不經意從唇邊溜走 。她忙打住。

泰逢眼中唇角一勾 ,心里已確定下來,“還請姑……”

“你要利用我么?”若一打斷他的話,目光如劍直射到泰逢眼里。

他略有些訝然地挑挑眉 ,隨后面色平靜的笑道:“正是 。 ”

若一望天。

面對這樣不知羞恥的人,還能說什么呢?

“既然你都把我‘請’到這里了,想必去不去也不是由我說了算。只是 ,我去了又如何,畢竟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 。且不說武羅會不會為一個在兩百年前就死了的女人受你威脅,就是她連認不認識我都有待商榷。將軍你與其在這里與我浪費時間 ,不如早點上城樓去監管那些破敗守軍。”

“呵,姑娘可說笑了 。”泰逢瞇起眼,“浮云閣了可曾住過無關緊要的人。那些妖族的長老們 ,誰不知如今這戰事是為何而來。姑娘你又何苦自貶呢 。 ”

如今這戰事為何而來?聽出了他言外之意的若一不由心頭一顫抖。

是因為……她?

怎么可能!

“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 ,惹下了禍,自然應當承擔完的。 ”那個蒼老的聲音在若一腦海里閃過 。

她一陣頭痛,那個老頭 ,再次送她來這個世界的老頭說過這樣的話,那老頭也是這個世界的人么?

若一記得她明明看過那老頭的臉,但為什么記不起來?

她應當認得他 。

是誰?誰有那個能力?莫默說這只是她的一場夢 ,那為什么這個夢里的人會出現在現實中,還把她帶過來?

“既然姑娘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在下也不便叨擾。還請姑娘在此歇息一晚。在下還得早些上城樓去看著那些破敗守軍呢 。告辭。”說罷 ,一拂衣袍便出去了。

“等……”這家伙是把整整兩百年都走過來的人,這里還有誰能比他更清楚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

但像存心不給她機會似的,門快速的掩住。

若一急得跳下床 ,連鞋都沒穿,徑直沖到門邊,卻怎么也拉不開門。她氣急地垂門大吼:“泰逢!給我開門!我還有事要問! ”

“顏姑娘還請早些歇息 。有事 ,將軍自會請教您的。”門外是個陌生軍士的聲音。

“靠!”溜得還真快!她狠狠踹了一下門 ,無奈,又走回床邊坐下 。

如今這戰事為何而來?

她縮到角落抱住雙膝,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閃過那聲夾帶著寒風的凄厲嘶吼——“顏若一 ”

將頭埋在手臂的環抱里。蒼霄。你到底怎么了 。

你 ,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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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三章

翌日

“泰逢!”察覺到有人推開自己的房門 ,顏若一馬上沖了過去抓住那人的衣領 。

“顏姑娘有禮了。”來人鎮定自若地問道,“姑娘昨夜可有睡好? ”就像自己脖子上的那雙手完全不存在一樣。

“兩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泰逢依舊微笑著:“很精彩的事兒,你總會知道的 。但不是現在。”說完 ,不顧若一兇狠的眼神,喚人來替若一梳洗,“顏姑娘,今天有勞你了。 ”

一個時辰后 。

“顏姑娘 ,請。”面對泰逢笑得很討打的臉,若一怒了:“把綁著我的繩子松開。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逃 。”

泰逢搖頭 ,但笑不語。若一恨得咬牙切齒 ,“為什么? ”

“因為等下要吊起來。 ”

若一一愣神,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架到城樓上了 。

她望了望那高高豎立的 ,一向用來懸掛罪大惡極的死囚尸體的鐵桿,黑了臉:“泰逢!你真敢!”

沒什么不敢的。

若一只覺纏在腹部的繩子一緊,猛地一下勒得她差點沒吐出來。

等她像面旗子一樣被掛起來后 ,泰逢在下面笑瞇瞇地說:“有勞姑娘了 。”

若一則很個性的當著他面“呸 ”了一聲 。泰逢不惱,領著一群將士走了。

見他走遠些,若一才小聲咒罵出來:“祝福你買一輩子方便面只有調料包。”轉念一想 ,這里還沒有方便面,又重咒道:“祝福你討老婆六個畸胸,生孩子四個屁股 ,老來牙齒長在鼻孔上……”這方還沒說完 。那邊泰逢腳跟一頓,回頭,難得沒了笑臉的打量她。

她識趣的閉嘴 ,抬頭望向遠方。

與此同時 ,對面那片黑壓壓的軍營里 。

“掛了一個女人在城樓上? ”干凈的手指輕輕在桌上敲了幾下,女子優雅而沉穩的聲音響起:“什么樣的女人?”

“回將軍,是一個著裝怪異的女子。”將士單膝跪地 ,抱拳回答。

在桌上跳躍的手指停了下來 。“怪異。 ”女子細細回味著這個詞,微鎖的眉頭似乎在想著什么,“我去看看。”

她從桌后繞過來 。一頭及腰的漂亮黑發隨風搖曳 ,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在堅硬的鎧甲里,顯出一股女子難得的英氣。

走至營外,攀上用作瞭望的木制高塔 ,卻發現已有另一個人站在里面了。

那人紅衣鮮艷如血,極是搶眼 。武羅皺了皺眉,聲音略帶不悅:“你以為這是哪兒?還是你青丘山上的宮殿么?”

身在戰場居然不著片甲 ,還穿得如此招搖 。簡直就是找死。

男子低低笑著,并無被指責的尷尬:“小武羅,你這是擔心我呢。先不說這個 ,你來看看 。 ”修長的手指指向遠方 ,回頭沖武羅一笑,頓時妖魅的氣息飄散開來。

武羅視而不見,直直盯著遠方 ,一會兒,臉上微露詫異。

“呵呵,子檀才走 ,就出了這樣的事 。啊,或許她急著趕回無思山也是因為這個。”

“難怪,前幾天總覺得風的味道有點不對。”武羅細聲呢喃 ,“她竟……所以表哥才有了異動嗎? ”

男子瞇著眼笑:“這下好玩了,泰逢抓了個不錯的把柄 。怎樣?還要攻城么? ”話音還未落,對面傳來氣勢洶涌的戰鼓聲。

男子眸光閃動 ,唇角裂開了一個嗜血的弧度,“看來,某人可不想給你猶豫的機會啊。全殺了怎樣?”

“九焱 ,你留守陣地 。”說完武羅直接從瞭望塔上跳了下去。

“哎 ,當初可是子檀請我來助戰的。你卻連上戰場的機會都不給我?真傷我的心吶 。 ”九焱趴在瞭望塔上俯視武羅,賣弄著魅惑人心的風騷 。臉上看好戲的表情與可憐兮兮的語調完全不符。

嘴角一抽,饒是武羅也忍不住在心里罵道 ,妖孽!

她翻身騎上士兵牽來的戰馬,冷冷道:“好啊,你若是上了戰場 ,沒控制住力道傷了她,就等著表哥醒了再給你機會吧。”

九焱挑挑眉,沒再說話 。望著武羅飛馳而去的身影 ,慢慢挪開眼神,仰望藍得快要透明的蒼穹。風吹過,那一頭黑亮的頭發竟瞬間翻出金黃的光。

九焱手指繞著自己的頭發 ,依舊是那么烏黑,仿佛剛才那耀眼的瞬間,只是錯覺 。

“嘻。有趣。”

大鼓被擊出振聾發聵的響聲 。

所有士兵拿著武器嚴陣以待 ,晨曦的光芒照在他們堅硬的甲胄上 ,若一突然覺得,這些破敗守軍還有那么點陣勢。

但是……為什么是這邊先擊響了戰鼓?

請戰?

請戰!他竟然主動請戰!

若一猛地掙扎起來。靠!泰逢那丫的把她吊在這里當靶子啊!

早知道這樣,她拼死也要打他幾巴掌再給吊起來啊 。

她狠狠地瞪向泰逢 ,卻見那小樣滿意地看著她掙扎的模樣,那眼神簡直就是在說,你掙扎呀!你掙扎呀!你越掙扎我就越高興。

于是 ,若一安靜下來了。望向他的眼神也越發鄙視 。

少頃,對面的軍營里也響起了雷鳴般的戰鼓聲,隨著戰鼓深沉而厚重的聲音 ,一人一馬率先闖進了若一的視野 。雖然若一被掛的這個地方是最危險的,但視角也是最好的。

那人身材纖細,俯臥在馬背上 ,左手握著韁繩,右手執一條火紅的長鞭,黑發在她身后肆意飛舞。

武羅!

若一張了張嘴卻沒叫出來 。緊緊盯著武羅 ,見她宛若女神一般降臨。若一心中五味陳雜。

當初那個活潑任性的大小姐已經可以獨自帶著十萬大軍 ,攻城略地了 。

是啊,對于他們來說已經過兩百年。一個人類的三輩子都快過完了。那么,武羅還記得她么?如果武羅忘了她 ,是不是也代表著,蒼霄也輕輕的把她忘了?

一絲涼意滲入骨髓,她不由抖了一下 ,看向武羅的目光不自覺帶了些哀傷 。

“武羅將軍,別來無恙! ”泰逢對武羅抱拳問好,就好像在路上偶遇多年未見的摯友 ,“好久不見將軍,在下甚是想念,特此備下一份大禮 ,還望將軍笑納。”

若一瞟了眼泰逢粉飾天下的笑臉,腹誹道:忽悠,你接著忽悠 ,你能把□□忽悠成咸鴨蛋。

“泰逢 ,你這是做何用意?”武羅勒馬停下,長鞭一揮,直指顏若一 。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 ,但卻能清清楚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見武羅冷漠地指著她,若一像被人逼著吃了一斤花椒,心里麻成一片。

“在下的用意再明白不過了 。請將軍撤軍 ,再不踏入宗陽城一步 。事后,我定將人完好無損的奉上。 ”

“哼,笑話。這宗陽城本就是我妖族的領地 ,被你這些無恥人類占據近百年,如今我妖族不過是討回被爾等盜走的東西 。現大軍已至,這宗陽城已是我囊中之物 ,豈會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類撤軍。”武羅表情冷硬,似乎完全沒認出若一。

“既然如此,便不礙著將軍的眼了 。”泰逢看了眼正無措地瞪著他的顏若一 ,輕笑 ,隨后招了招手,立即有士兵走上掛著若一的地方。

泰逢!你果然夠陰!

若一嚇得僵直了身體,驚懼地瞅著那一把大刀刷地斬斷了牽著她的繩子。腰間一松 ,她心道完了完了,從這二十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 。

同時內心難免也生出一絲凄涼 ,但她還來不及想更多,忽覺脖子被狠狠一勒,咽喉像被扯斷似的疼起來 ,大腦充血,漲得她原本蒼白的臉異常火紅。

她想呼吸,但一口氣吐了出去卻再也吸不進來。

娘的 ,泰逢那家伙想吊死她!

聽說吊死的人會翻白眼,舌頭會伸出來,死相極其難看 。

她是傻子 ,以為自己好好合作就能保下一條命。這下可好 ,乖乖的配合了人家,居然還要死得奇慘無比。她昨天就該一腳廢了泰逢,讓他后半生不能人道 。

那樣 ,好歹她也算個烈士!

“武羅將軍,人類可沒有多余的時間讓你揮霍 。 ”

泰逢早就把各種情況都想了個遍。

本來這宗陽城強守不如放棄。季子軒派他來也只是想得到妖族的最新動向 。抓到顏若一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收獲。把她綁到這城樓上,不過是想試試妖族的態度。

若他們就此撤軍 ,可見顏若一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事后歸還?當然不可能 。若是他們置之不理,那要么是裝的 ,要么是真的。如此就像現在這樣,再試一試。

若是裝的,武羅自會想辦法解救 。城墻上裝了暗器 ,她搶不到人,到時候只有投降。若是真的,那顏若一就這樣吊死便是 ,反正留著也沒用。

武羅眉頭緊蹙 ,本想趁顏若一落下的時候用鞭子將她勾過來,不料泰逢會使出這招 。

救不救?城墻上那些黑糊糊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暗器,不能強搶。她心里也很清楚 ,要是現在答應了泰逢,事后想要回人就更難。

但,不接受……

斜了眼臉色已經顯出死灰般青紫的顏若一 。武羅銀牙緊咬 ,真恨不得能在這里一鞭子毀了整座城墻 。

“泰逢,君子一言……”

“轟隆隆!”

話未出口便見天邊滾滾怒雷翻騰而來。大地也隨著波濤般涌來的怒云微微顫動。城墻上的士兵被這天降異象嚇得不知所措 。

忽然一道極刺眼的光從怒云中閃電般掠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手護住眼睛。強光過后 ,本掛在城樓上的顏若一不知所蹤,但現在已沒有人去在意她了。

一道紅黑相間的霹靂挾著龍吟虎嘯之勢狠狠砸在城墻上,轟鳴之后墻體立馬裂開無數細紋 ,就連大地都為之一震 。

泰逢更是驚得瞪大了眼:“蒼天雷! ”

士兵只覺腳下抖動異常,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撼天動地的霹靂又是一道劃下。

大地猛烈地顫動 ,十幾米高的城墻瞬間分崩離析。巨大的崩塌聲掩蓋了幾千士兵的慘嚎與□□ 。

武羅怔愣地望著黑成一片的天空 ,混沌之中,一個巨大的白色光影在烏黑的云霧里投出了令人戰栗的影子。

那是……九尾白狐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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