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一章 甲字監

高大的長嶺山脈綿延于西陵大地上百里 ,西陵的冬日雖然漫長,但二月過后,山上的積雪已經融化 ,雪水順著山脊流入山下的河流,其中一條支流蜿蜒穿過距離山脈東段不到三十里地的龜城,成為城中最寶貴的水源 。

夕陽西下 ,落日余暉灑在龜城大獄的屋頂,卻無法透過屋頂給牢獄之中帶去一絲陽光。

大獄座落在龜城偏西北角,人煙稀少 ,守衛卻很嚴密 ,分為甲乙丙三監,其中甲字監的犯人最少,條件卻是最為舒適 ,不但每一名囚犯都擁有獨立的囚室,而且一日三餐絕對管飽。

一名俊朗的少年此刻正從甲字監牢內走出來,哼著小調 ,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眉清目秀,一身土藍色的獄卒服 ,腰間掛著一只酒葫蘆,面帶春風 。

“喂,秦逍 ,今天收成怎么樣?”門口中年獄卒見得少年,立時便帶著笑臉熱情打招呼。

“不怎么樣,進來一只鐵公雞 ,不過進了甲字監的牢爺兒 ,就沒有不出血的。 ”秦逍眼睛笑成了月牙狀,伸手過去,將一塊碎銀子塞進了中年獄卒手中:“好兄弟 ,講義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哈哈哈 ,那我可不客氣了。不過你小子天生喜樂,就算沒收成,只要看著你 ,誰都會心情變好。”中年獄卒笑著把銀子踹進了懷里 。

秦逍哈哈一笑,道:“哭也是活,笑也是活 ,自然是笑著活更好 。 ”

秦逍在甲字監搞的是特色服務,這里面進來的不是重刑犯就是死刑犯,在臨死或者未來長久的日子里總想過的好點 ,秦逍管這些人叫牢爺兒 ,精準服務,有什么需求,秦逍都會盡力滿足 ,伺候的舒舒服服,當然收費也不是很便宜。

沒錢的,秦逍也不欺辱 ,只是保證溫飽。

收到的勞務費,甲字監的獄卒都有份,所以秦逍資歷雖淺 ,但人緣卻不錯,大家有什么新鮮的事兒也愿意和秦逍分享 。

中年獄卒四下里了看,這才神秘的湊近秦逍耳朵說:“你一會兒早點回去吧 ,衙門出大事了。”

秦逍一怔,輕聲問道:“咋了?”

“聽說孟捕頭被甄府抓了,現在大伙兒正想辦法呢。 ”中年獄卒低聲嘆道:“可這次的對頭是甄侯府 ,那可不是咱們惹得起的 ,你裝不知道,趕緊回家,千萬別趟這灘渾水......!”

孟捕頭出事了?

秦逍頭嗡的一聲 ,沒等中年獄卒說完,沖著衙門前院飛奔而去 。

幾年前,西陵甄郡有過一場瘟疫 ,死了不少人,秦逍當時染病,差點死在路邊 ,幸虧孟捕頭遇見,救了他一條命回來,后來孟捕頭更是替他在衙門里找了打雜的活計 ,也算是在龜城活了下來。

秦逍腦子靈活,做事勤快,韓都尉看在眼里 ,將他調到牢房做了個獄卒 ,十分照應,卻不想秦逍進了甲字監,如魚得水 ,在甲字監搞起了精準服務,收益頗豐,如今這甲字監已經交給秦逍負責 ,算是甲字監的小牢頭。

無論是孟捕頭的救命之恩,還是韓都尉的照顧之情,秦逍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個“謝”字 ,他覺得有時候言語太輕,并不需要出口 。

此時聽得孟捕頭竟然出事,他當然不會置身事外 ,莫說對頭是甄侯府,就算是天王老子,秦逍也無所畏懼。

秦逍跑到縣衙前院的時候 ,院子里已經聚集了二十來號人 ,秦逍皺起眉頭,龜城兩班捕快加起來也不過四十來人,此刻竟有半數已經聚集到了這邊。

眾捕快低聲議論 ,忽聽得咳嗽聲起,隨即看到一名虎背熊腰的捕快抬手道:“都靜一下,別吵吵了 。 ”掃視眾人一眼 ,才道:“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孟捕頭帶人巡街 ,踢死了一條狗,事后才知道那條惡狗出自甄侯府。 ”

此事秦逍倒已經聽聞。

孟捕頭是馬快捕頭,昨晚帶人例行巡邏 ,經過鄭屠戶肉鋪時,瞧見一條惡狗正撕咬鄭屠戶,兇悍異常 ,孟捕頭為了救人 ,上前一腳踢在了那條惡狗的脖子上,孰知那一腳力道十足,也恰好踢中惡狗的要害 ,竟是踢死了那條惡犬 。

“惡狗傷人,孟捕頭出手......唔,出腳救人 ,那自然是理所當然,但畢竟踢死的是甄侯府的狗,我們就勸說孟捕頭登門謝罪 ,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虎背熊腰的捕快神情嚴肅:“今天午飯過后,孟捕頭思來想去,還是去了甄侯府 ,按道理來說,入府道個歉,用不了多長時間 ,可是現在都已經天黑 ,孟捕頭還沒有從甄侯府走出來,這.....這恐怕是事情不妙。”

這說話的是步快捕頭魯宏,他這番話一說完 ,不少人都是變了顏色。

“魯捕頭,甄侯府就是閻王殿,孟捕頭一下午都沒出來 ,恐怕是兇多吉少 。 ”有人擔憂道。

又有人道:“前兩個月甄家少公子在街上騎馬,陳鐵匠閃躲不及被撞,事后也去了甄侯府道歉 ,在侯府整整一天才被丟出來,遍體鱗傷,兩條腿都已經被打斷了 ,這后半生再也起不來。”

秦逍也是微皺眉頭 。

甄侯府是什么地方,他當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西陵三郡,龜城所在的甄郡就是以甄姓命名 ,長信侯便是甄家的家主 ,實際上也是整個龜城的主宰,身在龜城,實際上就是在甄家的統治之下 ,如果說還有一絲例外,那就只能是都尉府這些當差的捕快,直接隸屬于朝廷。

但早在幾年前 ,即使是龜城的捕快們,也與甄家的家奴沒什么兩樣,一直都是看甄侯府的臉色行事 ,直到韓都尉前來赴任,掌理了兩班捕快,情況才有所改變 。

不過如此一來 ,也讓都尉府成了甄侯府的眼中釘,畢竟在甄家的眼中,眼皮子底下有一個不受自己控制的衙門 ,總是讓他們心里很不舒服。

院內的氣氛異常的壓抑 ,片刻之后,才有人道:“孟捕頭是朝廷的人,甄侯府當真.....當真敢對孟捕頭動手?”

“甄家可是侯爵。 ”有人立刻道:“在甄郡這塊地盤上 ,他們有什么不敢做的?”

魯宏抬頭看了看夜幕,皺眉道:“都尉大人出城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咱們要是一直等下去 ,孟捕頭那邊......!”猶豫一下,才道:“咱們要不去甄侯府問問到底是什情況? ”

立刻有人道:“捕頭,甄侯府是什么地方 ,哪里是我們能進得去?”

“難道咱們就這樣干等著?”魯宏握拳道:“孟捕頭平日里對大伙兒可不薄 。 ”

“捕頭,若是別人與孟捕頭為難,你不說 ,咱們也要抄刀子上,可這次孟捕頭得罪的是甄侯府。”有人苦笑道:“咱們只是小小的捕快,這中間大半人的家眷都在這里 ,若是跑到甄侯府 ,回頭甄家的人算起賬來,咱們.....咱們誰能跑得了?魯捕頭,你老婆孩子也都在城里 ,你若是得罪了那邊,那.....!”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不自禁點頭 ,便是魯宏也顯出猶豫之色。

莫說是小小捕快,就是那位郡守大人,看到甄家的人也是畢恭畢敬 ,如果為了孟捕頭前往甄侯府,惹惱了甄家的人,那可是大麻煩 。

忽聽有人道:“都尉大人回來了 ,都尉大人回來了 。 ”

一聽都尉大人回來,眾捕快眉頭舒展開不少,人群閃開一條道 ,一名身材瘦長的青衣人從人群中走過來 ,到得魯宏面前,開門見山問道:“孟子墨出了什么事? ”

“都尉大人,孟捕頭午飯過后去了甄侯府 ,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恐怕遇到大麻煩。”魯宏立刻回道:“大伙兒正商議怎么救出孟捕頭。”

青衣人韓都尉沉聲道:“都不要輕舉妄動,我去甄侯府一趟 ,鬧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大人,您一個人去?”魯宏急道:“那可不成,甄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且.....而且甄侯府的人一直對你有意見,你現在過去,只怕......!”

“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韓都尉冷笑一聲 ,掃了一圈,問道:“待會兒若有什么情況,我派個人回來說一聲 ,誰跟我一起去?”

在場眾捕快頓時面面相覷 ,看到同伴目光閃綽,立時都低下頭去,魯宏嘴唇動了動 ,卻沒發出聲音。

偌大的院子,幾十號捕快,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誰都不知道進了甄侯府會發生什么,就算能出得了甄侯府,只怕以后也要被甄侯府視為眼中釘 ,在龜城生存,沒有誰愿意得罪甄侯府。

“大人,我去!”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一直沒吭聲的秦逍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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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二章 甄侯府

沉寂的院內忽然響起秦逍的聲音 ,立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待看到說話的是秦逍,不少捕快臉上顯出詫異之色。

韓都尉掃視眾人一眼 ,卻無人敢與韓都尉目光接觸 。

他也不多言,徑自向院外走去,經過秦逍身邊 ,看也沒有看一眼 ,但秦逍卻明白,韓都尉既然沒有反對,那就是應允自己隨同前往 ,立時跟了上去,眾捕快面面相覷,但很快紛紛跟在后面 ,簇擁著到了都尉府正門外。

韓都尉翻身上馬,這才扭頭看了秦逍一眼,淡淡道:“跟上! ”一抖馬韁繩 ,駿馬飛馳而出。

秦逍立刻撒腿跟在后面,但終究跑不過馬匹,追出一條街 ,才瞧見韓都尉騎馬正在前面等候,加快步子跑過去 。

“體力倒是不差。”韓都尉騎在馬上,居高臨下掃了秦逍一眼 ,淡淡道:“不過這腦子卻是糊涂的很 ,你可知道衙門里那么多人,為何不敢跟我前往甄侯府?”

秦逍道:“因為甄侯府勢力太大,他們害怕得罪了甄侯府 ,以后在龜城活不下去。 ”

韓都尉冷哼一聲,道:“你不怕?”

“怕!”秦逍點點頭:“我也怕 。 ”

“既然害怕,為何還敢跟我來? ”韓都尉目光直盯著秦逍的眼睛 。

秦逍也看著韓都尉的眼睛 ,很認真道:“大人,我的世界就在龜城,這個世界里 ,你和孟捕頭對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士為知己者死,如果你們遇到了麻煩 ,我可以為你們拼命。”

韓都尉凝視著秦逍,終是道:“孩子話 。”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遞給秦逍,昏暗之中 ,秦逍一時也沒有看清楚是什么 ,韓都尉已經道:“這件東西你收好,不要被人看到。 ”

秦逍有些奇怪,卻還是雙手接過 ,這才發現,這物事竟然是一枚玉佩。

玉佩造型別致,正面雕刻著虎頭 ,獠牙如刀,虎虎生風,他翻過去 ,背面卻是刻著一個“生”字 。

“今晚去甄侯府,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說話 ,更不要輕舉妄動。”韓都尉盯著秦逍眼睛,異常嚴肅道:“如果今晚我在侯府有什么意外,你便拿著這枚玉佩 ,去界北府找一個叫蘇長雨的人 ,將這枚玉佩交給他。 ”

“蘇長雨?”

“不用擔心,只要到了界北府打聽此人,很容易找到 。”韓都尉正色道:“見到他之后 ,將這枚玉佩交給他,告訴他,大局為重 ,不要意氣用事,更不要為我報仇。 ”頓了頓,才接著道:“你順便和他說一聲 ,老韓讓他給你謀個差事。”

秦逍有些發懵,不知那蘇長雨到底是何方神圣 。

可是他卻明白,韓都尉今晚前去甄侯府 ,已經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大人,今晚絕不會有事的。”秦逍忙道:“而且我沒有見過那位蘇.....蘇長雨,拿著玉佩找他 ,他會不會懷疑我是騙子? ”

韓都尉搖頭道:“不會 ,見到玉佩,他便知道你是我的人 。”再不多言,探手將秦逍拉上了馬背 ,一抖馬韁繩,直往甄侯府去 。

秦逍將玉佩收進懷中,心想甄侯府雖然霸道 ,但韓都尉畢竟是都尉府的官員,那是朝廷的人,甄侯府也未必敢對韓都尉下手。

不過那蘇長雨又是何方神圣 ,秦逍心下好生奇怪。

甄侯府座落于龜城的正中心,從長嶺山脈分支出來的那條支流穿過龜城,也恰恰穿過了甄侯府 ,所以這條河流的一部分就成了宅中河,當初甄家選址修建府邸的時候,也恰是因為如此 。

甄侯府在龜城的存在 ,就宛若皇城在京都的存在 ,實際上侯府里的那位老侯爺,也確實是甄郡的土皇帝。

甄侯府四周都有一片空闊的街道,這只屬于甄侯府所有 ,城里的人們是絕不敢在甄侯府四周的街道上經過,天色早已經暗下來,侯府門前的寬道上一片冷清 ,見不到一個人影。

韓都尉騎馬直接到了甄侯府前,秦逍已經看到侯府正門前的兩根大石柱上懸掛著燈籠,照著那灰褐色的厚重大門 ,門前兩頭張牙舞爪的石獅子邊上,各有兩名身著青色勁衫的刀手 。

韓都尉勒馬侯府門前,四名刀手立時按住刀柄 ,一人已經沉聲道:“好大膽子,竟敢擅闖侯府!”

在侯府的侍衛眼中,只要進入侯府的門前大道 ,就等同于向侯府挑釁。

韓都尉和秦逍下了馬來 ,上前兩步,似乎想到什么,將馬鞭子丟給秦逍接住 ,這才上前拱手道:“都尉府韓雨農,求見老侯爺,還請代為通傳! ”

青衫刀客互相看了看 ,一人過去拍了拍門,“嘎吱 ”一聲,卻是打開一扇小門 ,里面探個腦袋出來,那青衫刀客附耳兩句,腦袋便即縮回去 ,小門也關上,那青衫刀客這才回身道:“等著吧!”語氣甚冷。

并沒有等太久,便見到那扇小門再次打開 ,一名身著黑色勁衣的男子從門內走出 ,秦逍見到此人,眉頭微緊,目光落在那人的右手上 ,黑衣人的右手戴著黑色的手套,在燈火之下,泛著幽幽烏光 ,顯示那手套絕非普通之物 。

侯門深似海,秦逍認識不了幾個甄侯府的人,但眼前這人他卻認識 ,被龜城百姓私下里稱為勾魂鬼,綽號又叫鬼手三。

“跟我來。”鬼手三冷冰冰道,也不廢話 ,轉身回到府內 。

韓雨農低聲向秦逍囑咐道:“莫要說話。 ”上了石階,秦逍緊隨在身后,一起跟著那鬼手三進了府。

兩人進了府內 ,隨在鬼手三身后 ,穿庭過院,所見之處,雕梁畫棟 ,古色古香,這偌大的宅邸就像是一座迷宮,院中有院 ,廳后有廳,看慣了城中大都是夯土筑建的房舍,進入堡內的秦逍大開眼界 ,只覺得這高墻內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

穿過一道拱門,順著一條青石小徑到了一處院子外,院門敞開 ,秦逍瞧見那院門頭掛著一塊匾額,書著“靈鶴軒”三字,院門左右 ,各有一名刀手守衛 ,跟著鬼手三進到院內,就聽到一個聲音驚呼道:“大.....大人!”

韓雨農和秦逍都是循聲望去,只見到寬敞的院內 ,此刻竟有七八名青衣刀手,其中數人拔刀在手,中間一名大漢被五花大綁 ,秦逍一眼便認出正是馬快捕頭孟子墨 。

刀手們瞧見韓雨農出現,倒似乎是害怕韓雨農上前搶人,立時有兩人上前扣住孟子墨被反綁的胳臂 ,欲要將他按倒跪下,孟子墨低吼一聲,掙脫開來 ,回身怒目而視,卻是將那兩人嚇退了一步。

見到孟子墨被五花大綁,秦逍有些吃驚 ,韓雨農也是眉頭一緊 ,卻還是異常鎮定,并不說話,徑自往前 ,進到了屋內。

屋里面很寬敞,也很雅致,秦逍進屋的一瞬間 ,就有一股異香味道撲面而來,這種香味他此前從未有聞過,對于在嗅覺上有著異乎尋常靈敏的他 ,這股香味也立刻銘記在他的嗅覺倉庫之中 。

秦逍微閉眼睛,挺著鼻子微嗅了一下,但很快就跟著韓雨農上前幾步。

廳中的一張案幾上 ,擺著滿滿一案幾水果,秦逍先不看其他,只瞧那水果 ,便知道就這些水果已經是價值不菲 ,至少在龜城的鋪子里,一樣也是買不著。

案邊的椅子上,蹲著一名身著紫衣的年輕人 ,二十四五歲年紀,仰著頭,手臂抬起 ,兩指捻著一顆葡萄放入自己口中,隨即撇過臉,將葡萄皮吐在邊上的盤子里 。

“少公子! ”韓雨農上前一步 ,拱了拱手。

年輕人抬起頭,冷冷道:“你跑來做什么?”

秦逍認得此人正是長信侯的次子甄煜江,比起長信侯深居簡出 ,這位少公子在龜城卻是無人不知。

甄煜江性情張揚,在甄家人的眼里,龜城就是他們的國土 ,而在龜城生活的人們就是甄家的子民 ,所以甄煜江隔三差五都會騎著高頭大馬,在一群護衛的保護下,穿過長街 ,享受著兩邊人們投過來的敬畏目光 。

見過長信侯的寥寥無幾,可是龜城不認識甄煜江的卻并不算多。

距離甄煜江兩步之遙,是一位身著藍色長衫的中年人 ,身形瘦長,頜下一縷青須,單手背負身后 ,一雙眼睛卻是打量著韓雨農,唇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韓雨農道:“聽說孟捕頭因為昨夜踢死了侯府的一條狗,所以今天中午登門謝罪 ,但到現在還不見他回去,韓某是他的上司,過來問問是什么情況 。”

“你不用多說了。 ”甄煜江冷笑道:“你就算上門 ,那也保不住他 ,今天老子要弄死他。”

韓雨農皺起眉頭,道:“雖說孟捕頭魯莽,但踢死一條狗 ,罪不致死吧?”

“誰和你說是因為一條狗? ”甄煜江從椅子上跳下來,盯著韓雨農眼睛道:“他偷了御賜寶物,膽大包天 ,那是非死不可 。”

“御賜寶物?”韓雨農微微變色 。

那藍衫中年人此時才背著手往韓雨農這邊走過來,皮笑肉不笑道:“孟子墨登門謝罪,少公子還以為他是真心謝罪 ,請他來這靈鶴軒等候。少公子當時有事在身,沒有立刻見他,讓他獨自在這邊喝茶 ,后來抽時間過來寬慰幾句,本想讓他回去,但卻忽然發現 ,放在靈鶴軒的御賜佛像不翼而飛。 ”

“御賜佛像? ”韓雨農皺眉道:“郎先生 ,你是說孟子墨偷了御賜佛像?”

藍衫中年人郎先生點頭道:“不錯 。御賜佛像是圣人所賜,就放在這靈鶴軒內,孟子墨進來的時候 ,佛像還在,可是他要離開的時候,佛像卻不翼而飛。”抬手指著角落的一只楠木古董架:“你自己去看看 ,佛像本來是擺在那貝盒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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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三章 御賜佛像

陷害!

韓雨農心里立刻就知道了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

甄侯府一直將都尉府視為敵手 ,但都尉府直屬于朝廷,而且一直行事小心,并不給甄侯府發難的機會 ,但這一次孟子墨踢死了甄侯府一條狗,為免事態擴大,登門謝罪 ,卻恰恰被甄侯府找到了機會。

盜取圣人賞賜的寶物 ,當然是一個要命的罪責。

孟子墨盜竊御寶的罪名一旦坐實,身為他頂頭上司的韓雨農,當然也難逃牽連 ,若是能夠借此機會扳倒韓雨農,也就等若是搞垮了都尉府 。

當初那個走狗般的都尉府,如今卻成了掣肘甄侯府的麻煩 ,甄家的人當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借此機會當然要好好地治一治都尉府,讓都尉府的人明白在龜城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古董架上確實有一只用貝殼制作成的精致盒子 ,里面空空如也。

秦逍走到古董架邊上,將腦袋湊近那盒子,閉上眼睛 ,挺著鼻子嗅了嗅,很快回頭道:“大人,貝盒里是空的 。”

韓雨農瞥了他一眼 ,心想瞎子都能看出里面是空的 ,倒也不用你提醒。

“你們從孟子墨身上搜到了佛像?”韓雨農神色凝重,盯著郎先生問道。

郎先生還沒有說話,甄煜江已經道:“佛像是他在靈鶴軒等待的時候丟失 ,那自然是他偷的 。 ”

“如此說來,少公子并沒有從他身上找到佛像?”

“誰知道他藏在何處?”甄煜江不耐煩道:“登門謝罪是假,偷盜寶物是真 ,韓都尉,你們都尉府的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 ”

秦逍心下一驚,他知道甄侯府的人素來霸道 ,卻不想竟然霸道至此,看來今日還真是兇險得緊,也難怪來路之上 ,韓雨農事先便有囑托。

他對孟子墨的為人十分了解,以孟子墨的性情,當然不可能在甄侯府偷盜 ,但對方蠻橫霸道 ,強行給孟子墨扣上盜竊的罪名。

欲加之辭,何患無辭!

“孟捕頭是都尉府的人,他是否真的盜竊御賜佛像 ,還要細細調查 。”韓雨農當然不會就這樣看著甄侯府給孟子墨定罪,神情冷峻:“如果佛像真的是他所盜,都尉府自然會嚴加懲處。”

郎先生怪笑一聲 ,道:“那倒不必。當年圣人給了老侯爺旨意,在甄郡地面上,但有盜賊橫行 ,甄侯府有責任平亂剿匪 。孟子墨盜寶,那就是盜賊,甄侯府有權懲處。 ”

“別廢話了。”甄煜江揮揮手:“郎先生 ,讓人將孟子墨拖到侯府正門外處決,讓所有人都知道,龜城法紀嚴明 ,就算是都尉府的人偷盜 ,那也絕不容情 。”

韓雨農臉色一沉,環顧四周一圈,雙手已經握成拳頭 ,用目光暗示秦逍快走。

哪知秦逍面帶微笑,看著甄煜,完全不和自己目光接觸 ,淡定說道:“少公子,我知道佛像在哪里。 ”

聲音突兀,幾人不由都看了過去 ,只見到秦逍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正看著甄煜江 。

甄煜江打量秦逍兩眼,問道:“你說什么? ”

秦逍拱手道:“少公子現在最在意的肯定不是如何治孟捕頭的罪 ,而是要找回御賜佛像,那是圣人御賜,若是丟失 ,侯府也是不好向朝廷交代。”

甄煜江冷哼一聲 ,秦逍繼續道:“無論孟捕頭有沒有盜取佛像,佛像肯定還在侯府內。”

“靈鶴軒內外都已經找遍,沒有佛像的蹤跡 。 ”郎先生道 。

秦逍笑道:“那可能在侯府其他地方。”向甄煜江拱手道:“少公子 ,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順手牽羊拿走了佛像,與孟捕頭并無干系。”

“放屁 。 ”甄煜江罵道:“侯府所有人都是忠心耿耿,而且我甄侯府家規森嚴 ,你說其他人順手牽羊,簡直是一派胡言。”

韓雨農臉色有些不好看,沉聲道:“秦逍 ,住口。”向甄煜江道:“少公子,秦逍年紀輕輕,不知分寸 ,還請莫怪 。 ”

郎先生冷笑道:“莫怪?韓都尉,你手下人竟敢說侯府出了家賊,那是敗壞侯府名聲 ,真是豈有此理。”

“少和他們廢話 ,來人,將這小子拉出去杖斃。”甄煜江大聲叫道 。

鬼手三帶著兩個人出現在門外,還沒進來 ,秦逍已經道:“少公子,究竟是誰拿走了御寶,總要找到佛像之后才能定論 ,小子若是找不到佛像,少公子再治罪也不遲。 ”

韓雨農心下發急,暗想今晚過來是為救出孟子墨 ,眼下倒好,孟子墨還沒救出來,秦逍這小子信口開河 ,搞不好還要搭上這一個。

“哦?”甄煜江冷笑道:“找到佛像?好,我問你,你能找到佛像?”

“可以試一試 。 ”

甄煜江道:“你要真的找到佛像 ,甚至證明佛像被盜與孟子墨無關 ,我可以立刻讓你們離開,而且還會重重賞你。 ”臉色一沉:“可是你若找不到佛像,孟子墨固然難逃死罪 ,你污蔑侯府聲譽,也要杖斃,帶你來的韓雨農還要杖責三十。 。”

韓雨農心下一凜 。

他很清楚 ,杖責之刑,是死是活,一來看執杖之人會不會下毒手 ,二來也是看受刑之人能不能撐得住。

甄侯府要對自己用刑,當然不會留手。

看來甄煜江一開始就沒想讓他們三個活著走出去 。

“退下,侯府之中 ,哪有你說話的余地。”韓雨農只能厲聲喝止,不能眼睜睜看著秦逍送死。

甄煜江卻根本不理會韓雨農個,盯著秦逍道:“我給你一夜的時間 。 ”

韓雨農臉色更是難看。

甄侯府加起來有上百個房間 ,莫說一夜 ,就算是三天三夜,僅憑秦逍一人,那也絕無可能將這些地方搜遍。

而且對方既然設下陷阱 ,即使真的讓你搜遍侯府,那又豈能讓你真的找到佛像 。

“天亮之前,若是交不出佛像 ,你就和孟子墨一起到侯府正門外受刑。”甄煜江瞥了韓雨農一眼,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若非是在甄侯府,韓雨農真想將秦逍暴揍一頓 ,這小子自挖自埋,完全打亂了他的章法 。

“用不了一夜,給我兩個時辰就行!”秦逍想也不想 ,麻利回道。

韓雨農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還來不及惱怒,又聽秦逍道:“兩個時辰太長了,一個時辰吧 ,不 ,算了,我和都尉大人晚上還沒吃飯,少公子肯定也不會留我們用飯 ,我們還要趕回去,半個時辰,給我半個時辰 。 ”

韓雨農腦子發懵 ,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

蠢貨!

他本來還以為這小子機靈,誰知道竟然是一個腦子進水的蠢貨。

要在半個時辰之內找到佛像,簡直是異想天開。

甄煜江和郎先生也都怔住 。

見過尋死的 ,可是這樣找死的還真是稀罕。

瞧見韓雨農嘴唇動起來,甄煜江不等韓雨農說話,已經搶先道:“好 ,本公子就給你半個時辰,秦逍,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秦逍連連點頭:“少公子 ,還有個請求 ,望你準許 。”

“說! ”

“小子懇請少公子答應,半個時辰之內,我可以在侯府的任何一處地方找尋。”秦逍道。

甄煜江也不猶豫 ,立刻道:“可以 。”

“有個事情想問少公子,那御賜佛像是否只有一尊? ”

“那是自然。”郎先生已經道:“御賜佛像是以鬼靈木所制,名貴至極 ,莫說龜城,就算是整個西陵,那也是獨一無二。”

“那就好 ,那就好 。 ”秦逍一臉輕松,抬手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佛像。 ”忽地想到什么,扭頭看向韓雨農 ,只見韓雨農就像石雕一動不動,一雙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秦逍摸了摸自己的臉,納悶道:“大人 ,你怎么了?”

韓雨農深吸一口氣 ,扭過頭去 。

他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這個蠢貨,盤算著如何挽回今晚的局面 。

朝廷當初在甄郡設置都尉府,就是要在這里扎根釘子 ,用以掣肘甄侯府,不過甄家在甄郡的實力太強,一開始都尉府反倒淪為甄侯府的走狗 ,朝廷調用韓雨農前來赴任,這才讓都尉府真正發揮了作用。

韓雨農用幾年的時間,才讓都尉府擁有了威信。

但今次事件 ,一旦被甄侯府得逞,以盜竊之名處死孟子墨,那么韓雨農多年的心血便會毀于一旦 ,都尉府也必將一蹶不振 。

他尋思對策之間,秦逍卻已經出了門去,甄煜江立刻向郎先生遞了個眼色 ,郎先生迅速跟了出去。

韓雨農雖然對秦逍的舉動大為惱怒 ,但又擔心他孤身一人在侯府會出現其他的變故,也跟了上去,甄煜江背負雙手 ,慢悠悠也跟出了門。

秦逍出了靈鶴軒,也不回頭,穿堂過院 ,竟似乎是對甄侯府很熟悉,跟在身后的郎先生大是詫異,暗想這小子肯定是頭一遭入府 ,可為何卻對侯府這般熟悉?

也不見秦逍進入任何一處房舍搜找,倒是從腰間摘下了酒葫蘆,仰首飲酒 ,郎先生心中冷笑,死到臨頭,這小子還有心情飲酒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片刻之后 ,卻見秦逍在一處小院門外停下,郎先生臉色微變,快步上前 ,擋在門前,秦逍已經含笑問道:“先生,不知這是誰的居所?”

“我住在這里。 ”郎先生眼角微跳 ,眉頭鎖起:“難道你要搜找我的住處不成?”

郎先生并非普通的家仆,是甄侯府的重要幕僚,在府中頗有地位 ,所以有自己獨立的院落。

“少公子說過,半個時辰內,侯府每一處角落 ,我都可以搜找 。”秦逍臉上不再有笑容,盯著郎先生的眼睛:“少公子既然允許我在甄侯府搜找,這里自然也是可以任意進出。 ”指著門上的鐵鎖道:“還請先生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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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大家的破費捧場 ,然后澄清一下書名的讀法 ,應該是日月-風華,不是日-月風華,書里沒有月風華這個角色 。新書期 ,大家多推薦,別忘記收藏,拜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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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四章 玉佩

郎先生擋在門前,背負雙手 ,冷笑道:“侯府其他地方你要找尋,我管不著,可是我的居所 ,斷然不會讓你進去。”

秦逍微皺眉頭,這時后面一群人也跟了上來,秦逍回頭瞧見跟來的甄煜江 ,拱手道:“少公子 ,你剛說可以在府中任何一處找尋,這里自然也是可以進去的,只是郎先生似乎并不樂意。 ”不等甄煜江說話 ,已經搶著向郎先生道:“郎先生,難道你連少公子的吩咐也不理會?”

郎先生嘴角抽動,甄煜江猶豫一下 ,瞥見一邊的韓雨農正盯著自己,終是道:“郎先生,你打開門 ,讓他進去找 。”

郎先生臉色難看,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終是取出鑰匙,打開了門,秦逍二話不說 ,搶先進了院子 。

院內一排三間 ,秦逍大步走到正門前,推門而入,中間是廳堂 ,左右各有一間房,郎先生雖然竭力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但眉宇間卻還是顯出緊張之色 ,見到秦逍已經往左首的房間過去,郎先生加快步子率先搶入房內,冷聲道:“這是我的書房 ,有許多重要的書函,你要在這里搜找,最好小心 ,若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甄侯府饒不了你。 ”

“先生放心,我只是隨意看一看。”秦逍微笑道 。

甄煜江和韓雨農前后腳進了書房 ,讓人點上油燈。

書房十分雅致 ,書桌后面,有一排書架,上面擺滿了各類書籍 ,充滿書香氣,似乎在彰顯郎先生的博學。

秦逍四下里看了看,目光卻是落在了一幅掛畫上 。

那是一幅山水圖 ,就掛在書桌對面的墻壁上,畫功精湛,山水連天 ,氣勢磅礴。

“你可以找了。”郎先生指向書桌,又指了指書架,淡淡道:“秦逍 ,你最好仔細找,半個時辰一到,若是找不到佛像 ,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 。 ”

秦逍卻根本不理會 ,看也沒有看書桌那邊,而是緩步走到那幅山水畫前。

郎先生臉色一沉,立刻擋在秦逍身前 ,冷聲道:“你要做什么? ”

“這幅畫,畫的真好。”秦逍笑道:“是先生畫的嗎?”

“這是青蓮先生的真跡,價值連城 。 ”郎先生擋在秦逍身前:“我勸你最好離它遠一點。”

秦逍嘿嘿一笑 ,已經抬起手,指著那副畫道:“先生請讓開,我想看看那副畫有沒有蹊蹺。”

“你要找佛像 ,畫里怎能有佛像? ”郎先生冷哼一聲:“你還真沒有資格碰它,滾開 。”

“我又不會損壞掛畫 。”秦逍道。

郎先生怒道:“我說不許碰就不許碰,你......! ”

他話聲未落 ,秦逍身子卻猛地一矮,極其靈活地閃到郎先生身后,不等郎先生反應過來 ,已經伸手抓住了那副畫的邊角 ,郎先生臉色劇變,失聲道:“住手。”想也不想,回身去按住掛畫 ,只聽得“刺啦”一聲,那副畫已經從中被撕開,下半截落到了秦逍的手中 。

甄煜江也是變了顏色。

山水圖一分為二 ,掛畫背后的墻面便即顯露出來,古怪的是,山水圖背后卻并非整面石墻 ,有一塊木板,秦逍手速極快,猛力一拉 ,已經將那快木板拉開,木板后面,顯出一個暗格。

秦逍抬手往那暗格摸去 ,郎先生已經反應過來 ,伸手便要去抓秦逍手腕,卻猛地感覺自己手腕一緊,扭頭一看 ,韓雨農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探手抓住了他手腕,韓雨農的手就像鐵箍一樣 ,郎先生一時動彈不得 。

也就是韓雨農這樣一阻止,秦逍已經從暗格里取出一件東西,是用錦緞包裹著 ,迅速打開,回身雙手捧著,將那件物事亮在甄煜江面前。

“少公子 ,幸不辱命。 ”秦逍往前送了送:“這應該就是靈鶴軒內丟失的御賜佛像 。”

錦緞之中,確實是一尊佛像,通體烏黑 ,而且從佛像身上散發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甄煜江嘴角抽動了兩下 ,表情異常豐富,說不上來是憤怒還是尷尬,只能道:“這.....這佛像怎會在這里?”

秦逍竟然如有神助般在這里找到佛像 ,韓雨農只覺得匪夷所思,但瞧見御賜佛像真的被找到,也是長出一口氣 ,倒是郎先生瞠目結舌,一時呆若木雞。

“少公子,佛像既然在此處 ,是否可以證明孟捕頭是被冤枉的? ”秦逍道:“少公子說過,鬼靈木佛像只有一尊,整個西陵不可能有第二尊 ,那么這一尊自然就是從靈鶴軒失竊的佛像 。孟捕頭沒有離開過靈鶴軒,自然不可能有機會將佛像偷偷藏到這里,至于佛像為何會在這里出現......! ”微扭頭看了郎先生一眼 ,輕嘆道:“這就要問郎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甄煜江雖然霸道無理 ,但此刻卻也還是有些尷尬,只能拉著臉向郎先生問道:“郎......你說,佛像......佛像為何會在這來?”

郎先生額頭冷汗直冒 ,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少公子,都尉府擅長處理盜竊的案子 ,是否要將此案交給我們偵辦? ”韓雨農臉色平靜,肅然道:“若是侯府其他物事失竊,沒有侯府的允許 ,我們自然不好插手,但這次被盜的是圣人的御賜寶物,非比尋常 ,背后是否還有其他的陰謀,確實需要調查一番 。”

秦逍也在旁道:“少公子,佛像藏在郎先生這里 ,要么就是郎先生有意設下圈套栽贓陷害孟捕頭 ,要么就是郎先生想要據有佛香 。前者構陷官府的衙差,自然要向上稟明,后者則是侯府這位郎先生監守自盜 ,連累到了孟捕頭.....!”嘆了口氣,繼續道:“少公子,家賊難防 ,今天敢偷佛像,明天的膽子就會更大了。 ”

甄煜江臉色有些發青。

秦逍的話,無疑是在用巴掌抽他的臉 。

“秦逍 ,你找到佛像,確實有功。”甄煜江冷哼一聲,抬手指著那副畫:“可是你損毀了那副畫 ,該如何賠償?”

秦逍心下冷笑,知道甄煜江這是有意轉變話題。

“不錯,少公子 ,這可是青蓮先生的畫作 。 ”郎先生本來面如死灰 ,聽到甄煜江追究秦逍毀畫之罪,立刻恢復生氣,叫道:“青蓮先生流傳于世的畫作鳳毛麟角 ,這一幅山水圖價值連城,如今竟然毀在他的手里,絕不能饒過。”

秦逍暗罵無恥 ,甄煜江卻已經大聲叫道:“來人,將這小子抓起來,若是無法賠償這幅畫 ,你出不了這個門。”

韓雨農冷著臉道:“少公子,若非郎先生伸手按住,這幅畫也不會損毀 ,即使真的是秦逍所毀,那也是為了找到佛像 。比起這幅畫,御賜佛像要重要的多。 ”

“韓都尉 ,一碼歸一碼 ,找佛像是找佛像,可是損毀名畫的罪責他必須擔著。”甄煜江瞧見鬼手三已經帶人沖進來,指著秦逍道:“將他押下去 。”

鬼手三欺身上前 ,探手便要往秦逍抓過去。

“住手! ”韓雨農臉色一沉,目光冷厲,已經橫身擋住。

今日登門營救孟子墨 ,韓雨農早已經知道情勢兇險,他也早就計劃好,若真的在侯府里發生一些什么 ,自己即使無法活著離開,卻也要竭力讓秦逍安然離去,如此才能將侯府發生的一切傳送出去 。

眼見得甄府顛倒是非 ,要對秦逍發難,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

鬼手三等人對韓雨農顯然有些忌憚,沒敢立時出手。

甄煜江見韓雨農不惜與侯府撕破臉也要護著秦逍 ,心下詫異 ,但很快向鬼手三遞了個眼色。

鬼手三再不猶豫,一拳照著韓雨農胸口打了過去,勁風呼呼 ,這一拳的力道十足 。

韓雨農卻已經身形一閃,躲過這一拳,他身后便是秦逍 ,鬼手三并不收拳,化拳為抓,直往秦逍衣領抓去。

眼見指尖便要碰到秦逍衣襟 ,卻聽到韓雨農低吼一聲,竟是抓住了秦逍肩頭,將秦逍扯了過去 ,也躲過了鬼手三這一抓。

這一扯力道不小,秦逍踉蹌轉了個圈,韓雨農又探手在秦逍胸口一抓 ,穩住他身形 ,也便在此時,一件東西從秦逍身上掉落下來,甄煜江瞧了一眼 ,落在地上的卻是一枚玉佩 。

這枚玉佩,正是此前在來路上,韓雨農交給秦逍的那枚玉佩。

玉佩反面朝上 ,燈火之下,玉佩上的“生 ”字十分清晰。

鬼手三抓空,眉頭一緊 ,便要再往秦逍抓去,他手下兩人也正要沖上 。

“等一下!”忽聽甄煜江沉聲道,鬼手三一怔 ,扭頭看向甄煜江,卻見甄煜江直直看著地上的那枚玉佩,隨即上前彎腰撿起 ,細細看了看 ,臉色越發難以捉摸。

屋內一陣死寂,片刻之后,才見甄煜江揮手道:“都退下。”

鬼手三不明甄煜江為何在瞬間就變了主意 ,也不敢違抗,只能帶人退了下去 。

甄煜江看了秦逍一眼,忽然笑道:“罷了 ,韓都尉說得對,比起圣人御賜的佛像,一幅畫不值一提。秦逍 ,你今天立了大功勞,要什么賞賜,盡管開口。 ”

秦逍何等精明 ,甄煜江在看到玉佩前后,態度瞬間改變,那么這塊玉佩當然不簡單 。

上前從甄煜江手中搶過玉佩 ,迅速收入懷中 。。

“少公子 ,找尋佛像,是為了證明孟捕頭的清白。”秦逍面帶笑容:“只要少公子相信孟捕頭是清白的,便是給小子最大的賞賜 。”

甄煜江點頭道:“孟捕頭確實是清白的 ,今天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瞥了郎先生一眼,才向韓雨農笑道:“韓都尉 ,此事我會向郎先生問明白,也就不勞都尉府費心了。你們既然還沒有用飯,就在府里吃了飯再走 。”

“不敢叨擾。”韓雨農拱手道:“孟捕頭既然是清白的 ,我也希望事情到此為止。 ”

甄煜江頷首道:“到此為止 。”吩咐道:“來人,放了孟捕頭,送韓都尉他們出府。”

韓雨農也不廢話 ,領著秦逍出了門,甄煜江緩步走到門前,盯著秦逍的背影。

“少公子 ,那枚玉佩.....! ”郎先生湊近甄煜江身邊 ,壓低聲音 。

甄煜江盯著秦逍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之后,甄煜江才冷冷道:“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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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五章 酒葫蘆的秘密

韓雨農領著秦逍和孟子墨從甄侯府出來之后,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心頭反倒是籠罩著一層陰霾。

他很清楚,雖然將孟子墨安然無恙地帶出了甄侯府,但這一切卻并非結束 ,而是剛剛開始。

甄侯府與都尉府的矛盾由來已久,但甄侯府卻也沒有真正對都尉府動手,雙方雖然暗流涌動 ,面上卻沒有撕破臉,可是這一次甄煜江設計構陷孟子墨,卻反被秦逍揭穿真相 ,只能讓甄侯府惱羞成怒 ,日后雙方的矛盾只能是更加劇烈 。

孟子墨當然已經知道從郎申水屋里搜出了佛像,心中惱怒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能夠從甄侯府安然無恙走出來已經是萬幸,難道還要與甄侯府繼續理論?

韓雨農走在前面,秦逍牽著馬跟在身后 ,走進一條胡同里,韓雨農才回過身,皺眉道:“你怎么知道佛像在那里?”

秦逍知道韓雨農必然會詢問 ,早就做好了準備,道:“我也是賭一把 。那佛像既然那般珍貴,甄煜江絕不可能讓佛像離開侯府 ,更不可能損毀,只能是藏在侯府之中。 ”

“甄侯府那么大,你又如何知道藏在郎申水屋里? ”

“既然是御賜寶物 ,就算藏起來 ,也不會隨意找地方。”秦逍抬手摸摸鼻子,人畜無害笑道:“我猜測那佛像要么是甄煜江自己藏起來,要么交給郎申水暫時收藏 ,但究竟在誰手里,我也不能確定 。我說要搜找甄侯府的時候,瞧見郎申水臉色不對 ,便猜測佛像很可能在他手中。”

“哦? ”韓雨農緊盯著秦逍眼睛:“就算你猜到郎申水藏起佛像,又如何知道他的住處所在?”

“我就是一路走一路看他的反應。”秦逍邊走邊道:“越是靠近他的住處,他就越慌張 ,走到他住處的時候,他臉色完全不對,所以我就猜那里是他的住處 。 ”

“當真如此?”

秦逍連連點頭:“是這樣 ,是這樣。”

孟子墨卻已經抬手拍在秦逍肩頭,道:“想不到你小子還很機靈,這一次要不是你 ,還真是大麻煩。 ”隨即皺起眉頭 ,向韓雨農道:“大人,甄侯府給咱們設圈套,心狠手辣 ,若非秦逍,這次的事情不得善了 。甄煜江睚眥必報,這次沒有得逞 ,以后定然還會找機會尋我們的麻煩。”

韓雨農微微頷首:“咱們的人盡量少與甄侯府的人接觸。”

“這次是秦逍壞了他們的詭計,他們必定對秦逍恨之入骨 。 ”孟子墨皺眉道:“秦逍,以后定要時時提防 ,莫要著了甄侯府的道兒。”

韓雨農道:“以后老實呆在甲字監,外面的事情莫要去管,更不要惹是生非 ,你可聽明白了?”

他語氣雖然冷峻,但關切之心溢于言表,秦逍心中一暖 ,點頭道:“大人放心 ,我就老老實實呆在甲字監,不和人生仇。 ”

“天色很晚了,早些回去吧 。 ”韓雨農沖著秦逍揮揮手 ,“以后少給老子惹事 。”

“不會不會,我一直很乖的。”秦逍嘿嘿一笑,轉身要走 ,卻被孟子墨叫住,擔心道:“大人,秦逍獨自一人 ,甄侯府會不會......? ”

“他們還沒有那么大的膽子。”韓雨農冷笑一聲 。

甄侯府確實是甄郡的土皇帝,但終究還是忌憚朝廷,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 ,倒也不敢輕易動彈都尉府的人。

都尉府若是不小心被甄侯府抓住把柄,固然會惹來大麻煩,而甄侯府若是被朝廷找到借口 ,同樣也會給甄侯府帶來大麻煩。

秦逍向韓雨農彎了彎身 ,轉身便即飛跑而去 。

望著秦逍的背影,韓雨農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

龜城既有甄侯府的雕梁畫棟 ,也有木頭巷的陳舊破敗。

木頭巷是龜城諸多小巷的其中一條,富寬貧窄,比起甄侯府前的空闊道路 ,木頭巷內有些狹窄,地面也是凹凸不平,一到下雨天 ,泥濘不堪,積水遍地 。

雖然貧苦,但生活在這條巷子的人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秦逍回到木頭巷的時候 ,夜色深沉,整條巷子已經是一片死寂,晚春時節 ,西陵的夜晚依然有些寒冷。

秦逍在甲字監收益豐厚 ,只花了半年的時間,便攢了銀子,在木頭巷購置了這處小院 ,因為地處偏僻,又十分破敗,價錢很便宜 ,才讓秦逍有了棲身之所,用不著在衙門的班房里打地鋪 。

反手關上院門,向院子角落望去 ,那條老黑狗就蜷縮在院角的梅樹下。

興許是聽到了聲音,老黑狗扭過頭來,沖著秦逍輕吠兩聲 ,便重新蜷縮起來。

秦逍入院之后,快步走到屋門前,面帶一絲期盼抬頭看了看門頭 ,見到出門時放在上面的那根小枯枝還在 ,不由苦笑嘆了口氣,喃喃道:“第一百九十七天了,看來他真的不會再來了 。”

這是一個秘密 。

如果不是“他 ” ,秦逍相信自己在半年前就一命嗚呼了。

三年前,秦逍按照老頭子臨死前的囑咐,離開了那個他生活十幾年的村子 ,在途中染上了疫病,幸虧孟捕頭出手相救,這才活下性命來。

但那場疫病恢復過后 ,打小就折磨著他的寒癥開始發作 。

自他記事的時候開始,寒癥就一直伴隨著他,隔三差五在子夜時分全身就會寒冷如冰 ,如果不是老頭子以針灸治療,秦逍恐怕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凍死,在老頭子的調理下 ,秦逍七八歲的時候 ,每天只要堅持飲酒,寒癥便再也不會發作。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酒葫蘆便從不離身 ,可是秦逍卻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有那樣古怪的病癥,老頭子雖然盡心幫著秦逍治療,卻從沒有提及這病癥的來歷。

孟捕頭幫他治好了疫病 ,但寒癥便開始發作,一開始三兩個月才發作一次,飲酒勉強能夠壓制 ,到后來發作的間距越來越短,烈酒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許多夜里 ,秦逍竭力忍受著寒癥帶來的痛苦,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

半年前的那天深夜,寒癥發作的前所未有的厲害 ,秦逍意識迷糊 ,知道自己挺不過去,也就是在生死之際,“他”出現了。

秦逍只記得那人用奇怪的手法幫著自己挺過了那一夜 ,等自己意識恢復過來,“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次出現,是在一個月后 ,也就是一百九十七天前的那個夜晚,當秦逍的寒癥再次發作,“他 ”也再次出現 ,秦逍迷糊之中,那人喂秦逍喝下了一點東西,天明之前再次消失 ,那一走,就再也不曾出現 。

那晚只等到天亮,秦逍恢復過來 ,才發現那人竟是給自己飲下了一盅血液。

除此之外 ,那人留下了一只酒葫蘆,酒葫蘆的外形和齊寧之前所用的葫蘆一模一樣,甚至做舊 ,兩只酒葫蘆放在一起,從外形上,根本無法分辨出哪個是自己原來的葫蘆。

一切也就從那天開始 ,出現了極為詭異的變化 。

血液可以極大地減緩寒癥的痛苦,每當寒癥出現發作的癥狀,只需要飲上一盅量的血液 ,就可以遏制寒癥的發作。

秦逍直到今時今日也無法適應血液的味道,可是他卻又無法離開血液。

因為血液是克制寒癥的惟一方法 。

這個秘密,除了自己 ,或許只有“他”知道 。

可是更詭異的事情發生在之后。

半年來,秦逍已經從自己身體變化中發現了一些驚人的能力。

血液可以壓制寒癥,更奇怪的是 ,身體也會隨著血液種類的不同 ,出現極為驚人的反應 。

譬如一旦飲下狗血,那么接下來的兩個時辰之內,嗅覺就會變得前所未有的靈敏 ,常人根本不可能嗅到的氣味,秦逍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嗅到,非但如此 ,就算兩種差距極為微小的氣味,秦逍也能夠瞬間就能分辨出來。

此外嗅覺的靈敏度,與飲用血量的多少也有著密切相關的聯系 ,血量飲用過多,嗅覺的靈敏就會增加,兩口狗血下肚 ,甚至可以嗅到隔了半條街的張家俏媳婦身上體香。

他在甄侯府能夠迅速找到鬼靈木雕制的佛像,秘密就在此 。

秦逍嗅過貝盒之后,立時對那佛像的味道一清二楚 ,找機會飲下葫蘆里的狗血之后 ,他便以超人的嗅覺順著鬼靈木的香味,從靈鶴軒循著氣味一路追蹤到郎申水的居室內,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佛像的所在。

如今秦逍不離身的酒葫蘆 ,乃是“他”那夜留下的葫中葫,葫蘆里面有小葫蘆,外葫盛酒 ,內葫則是盛有血液,在酒葫蘆的底部有機關,只要觸動機關 ,內葫就會上升,飲用的便是內葫的血液,只要蓋上塞子 ,內葫就會自動沉下去。

秦逍不知道“他 ”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何會在自己垂死之際,竟然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將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 。

但如同孟捕頭在秦逍心里的地位一樣 ,“他”是秦逍的救命恩人,秦逍只希望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將救命恩人的樣貌記在心里 ,如果有機會,償還欠下的恩情。

秦逍一直期盼著那人能夠再次出現,為此這半年來 ,只要每天下差,他便迅速趕回家里,想看看那人是否在家里等候。

今天是等待的第一百九十七天 ,那人終究還是沒有出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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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六章 賓至如歸

天未亮 ,雄雞未鳴,秦逍已經在自己的屋內打了一套拳。

八極拳是老頭子在秦逍六歲的時候傳授,拳法本身并不復雜 ,甚至有些簡單 ,不過老頭子說過,這八極拳強身健體,長年累月鍛煉 ,可以增強體質,而且讓人的腦子變得靈活。

通常情況下,老頭子說的話都不會錯 ,所以多年來,只要沒有特殊情況,秦逍必定早早起床 ,風雨無阻地打上一套拳 。

這已經成了他生活中如同吃飯睡覺一樣的規律 。

黎明第一絲曙光灑落在大地之前,秦逍已經沖了個涼水澡,隨后下了碗面條給自己做早餐 ,吃完之后,這才收拾一番,掛著自己的酒葫蘆 ,出了門去 ,順手帶上了院門。

木頭巷兩邊加起來也就不到三十戶人家,不過在此長居超過五年的卻不到一半。

龜城是西陵重城,是往來商旅的一處重要據點 ,流動人口極多,此外在關內若是犯了刑律,有不少也會被發配到西陵 。

商旅 、盜賊、罪犯 ,還有游俠混跡其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雜居城內,所以龜城也算得上魚龍混雜。

木頭巷有人來 ,也有人走,來得突然,走的也會無聲無息。

不過木頭巷人不多 ,就算是新來的,只要適應一段時間,也能與四鄰熟絡 ,而木頭巷的人互相之間也都不會輕易給別人添麻煩 ,各守著自家門 。

斜對門油鋪的麻婆每天第一個開門,燒餅店的大餅臉只知道傻笑,棺材鋪的金家父子每天都拉長個臉 ,活像無常鬼。

這些人的市井生活,單調而乏味,卻日復一日地重復著。

“麻婆早!”

齊寧經過油鋪子的時候 ,瞧見麻婆剛從內堂出來,立馬沖著麻婆笑了笑 。

麻婆的油鋪子在這條街經營了許多年,生意不算好 ,但卻一直堅持下來。

這老太婆終年穿著黑色的厚袍,頭上罩著黑色的頭巾,佝僂著身子 ,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耳聾眼花,平日里很少與人交流 ,秦逍每天經過的時候 ,只要看到她,都會打一聲招呼。

麻婆似乎沒有聽見,并沒有搭理 ,秦逍習以為常,看著佝僂著身子的麻婆又往內屋去,心中嘆了口氣 ,知道如果有一天這老太婆過世了,這油鋪子也就徹底關門了 。

到了甲字監,秦逍手中拎著個麻袋 ,守門的中年獄卒立刻湊過來,低聲道:“聽說孟捕頭昨晚回來了,大伙兒說是你和都尉大人一起去了甄侯府? ”

“都尉大人擔心出什么事 ,帶著我過去,好讓我通風報信。 ”

“甄侯府是不是因為那條狗?”中年獄卒心有余悸道:“得罪了甄家,還能安然無恙出來 ,那可是少見。”

秦逍笑道:“不過是點小誤會 ,有都尉大人出馬,還有什么事情解決不了 。 ”

“說是這樣說,但昨晚可是兇險得很 。”中年獄卒嘆道:“你什么都好 ,就是年輕氣盛,秦逍,說句不該說的話 ,有些事情還是躲起來好,不可強出頭,否則只能是惹禍上身。”

秦逍知道中年獄卒這番話倒也沒有什么惡意 ,但孟捕頭出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笑了一笑 ,也不多言,正要往監牢里去,就聽到后面傳來聲音:“秦逍 ,等一下。 ”

秦逍回過頭 ,只見到兩名衙差押著一名身著囚服的漢子過來 。

見到有犯人押解過來,秦逍將麻袋放下,臉上立刻顯出濃濃笑意 ,快步迎上去。

“竇霸,三十六歲,四海鏢局的鏢師 ,誤傷人命,被判入獄六年,已經定了案。”衙差向秦逍道:“你這邊先收押了 。”

秦逍上下看了看囚犯 ,繞著緩步轉了一圈,就像是在驗收貨物一般,甚至挺著鼻子嗅了嗅。

竇霸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

秦逍拱手笑道:“原來是竇鏢師 ,久仰久仰。自我介紹一下,小姓秦,單名一個逍字 ,逍遙的逍 ,負責一日三餐給你們送飯,然后幫你們做一些雜活,跑跑腿什么的 。以后竇鏢師有什么需要 ,盡管開口,能做的我一定為您做,不能做的我也會竭盡全力 ,反正定會讓您在這里住的舒舒服服,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抬手道:“來來來,快請 ,快請!”

竇霸有些發懵。

賓至如歸?

這鬼地方能讓老子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秦逍卻已經跑過去打開了甲字監那道鐵門的鎖鏈,隨后推開門,拎起麻袋 ,退到一邊,依然是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竇鏢師,快請進 ,八號房空了好一陣子 ,我每天都收拾的干干凈凈,就等著您大駕光臨 。 ”

兩名獄卒這才押著竇霸往里面去,進門的時候 ,竇霸忍不住看了秦逍一眼,見秦逍一臉熱情笑容地看著自己,心里有些疑惑 ,暗想現在大獄的服務已經這么周到貼心了嗎?

進了鐵門,是往下的石階,前面是一條還算寬敞的通道 ,往前走出不到二十來步,正對著的是一間屋子,門關著 ,爾后左右各有一條通道,但也都用鐵欄門關著,透過鐵欄門 ,瞧見里面昏暗的很。

“這是班房 ,我平時執勤的地方,為的是方便你們有什么需要,隨時可以招呼。”秦逍拎著那麻袋 ,笑瞇瞇道:“甲字監只有十六間房,左右各有八間,您是八號房 ,那是在左邊最靠里面的一間,來,您請!”向那兩名獄卒道:“兩位哥哥辛苦了 ,我送竇鏢師進去就可以,你們可以先回了 。 ”

兩名衙差對視一眼,一名衙差沖著秦逍笑了笑 ,也不說話,秦逍卻是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竇鏢師看在眼里 ,心下一緊 ,暗想這兩人互相遞眼色,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難道是要對自己不利?

等兩名獄卒離開,秦逍這才過去打開左邊的鐵欄門 ,又是很客氣地做了一個請勢,竇霸猶豫了一下,終是先往里面進去 。

秦逍跟在竇霸身后 ,竇霸進去之后,才發現右手邊是一排囚牢,經過第一間 ,透過木珊欄,只見里面的囚犯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讓竇霸吃驚的是 ,牢房里的景象和他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他只以為大獄之中,囚牢必然是骯臟不堪,而且還會散發酸臭味道。

但這第一間囚牢里 ,干干凈凈 ,除了角落的一張床,竟然還有一張書桌,桌子上擺放著不少書籍 ,那老囚犯坐在桌邊的一張大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本書,就著桌上的油燈正燈下觀書 ,一幅悠閑自在的模樣,不像是在大獄,倒像是在自家的書房里面 。

老囚犯雖然穿著囚服 ,卻也是干干凈凈,連頭發都梳得很有型。

聽到動靜,那老囚犯扭過頭來 ,竟是看也不看竇霸,只是看著秦逍道:“逍子,老夫要的那幾本書 ,你是不是找到了? ”

秦逍停下腳步 ,沖著里面恭敬道:“許先生,剛到了新客人,您的書已經找到 ,待會兒就給您送過來,勞您等一下。”

老囚犯許先生輕嗯一聲,繼續看書 ,悠然自得 。

竇霸睜大眼睛,只覺得匪夷所思,他一時出現錯覺 ,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進了大獄?

一路前行,八間牢房,除了竇霸要入住的八號房 ,前面七間竟然都住了人,秦逍每經過一間牢房,沒等里面的人說話 ,就已經開口道:“稍等稍等 ,馬上過來!”

直走到第八間,牢門上方畫著一個圓圈,里面寫著一個“捌 ”字 ,這自然就是八號牢房。

秦逍打開了牢門,自己先進去點了燈,屋里亮起來 ,竇霸才發現這牢房之內還真是收拾的干干凈凈,不過和其他牢房里的陳設相比,這屋里只有角落里的一張木板床 ,邊上放著一只馬桶,此外再無一物。

竇霸皺起眉頭,忍不住道:“秦.....秦逍 ,為何我這里面東西如此簡陋?桌椅為何不見?”

秦逍放下手里的麻袋子,抬手道:“竇鏢師先請坐,你剛進來 ,許多事情您還沒弄明白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指著銬著竇霸雙手的手鐐道:“進來的前三天,鏢師還要忍耐一下,先戴著這玩意 ,三天一到,就可以打開了。這八號房有一張床和一只馬桶,都是免費提供。如果鏢師從現在開始需要任何物事 ,無論是吃的喝的還是玩的,只要在允許范圍之內,您開口 ,我立刻給您弄來 。 ”

竇霸“哦”了一聲,有些驚訝:“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是的是的,竇鏢師...... ,鏢師,這個稱呼我感覺太生疏了,不知以后我稱您為竇大叔可好? ”秦逍一臉真誠的笑容:“這樣會讓我們的關系更親近。”

竇霸一屁股在木板床坐下 ,道:“你隨便稱呼。”

“好叻 。 ”秦逍更是熱情:“大叔 ,我說了,你要什么,我都會竭盡全力給你弄過來 ,以后您就當我是您的后輩,凡事都不要客氣 。例如你這身囚服,總不能天天穿著一套 ,你若需要,我立刻可以給你再弄一套干凈的,這樣每天都可以換著穿 ,衣服臟了,你說一聲,我會讓人給你洗的干干凈凈 ,你若是有要求,例如在衣服上繡上一朵花什么的,我都能辦到。”

竇霸點頭道:“不錯 ,一套衣服不夠 ,你幫我再弄一套,謝謝你了。”

“客氣客氣,大叔要新囚服一套 ,我待會兒就給你送來 。 ”秦逍一邊說話,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本,打開本子后 ,里面還夾著一只用木炭做成的細細的炭筆,拿著炭筆在本子上記了一下,才含笑問道:“大叔還要什么? ”沒等竇霸說話 ,指著馬桶道:“竇大叔每天要不要讓人給你清洗一下馬桶?”

竇霸立刻道:“那是自然。”看了空蕩蕩的木板床,皺眉道:“這連一套被褥都沒有,怎么睡?能不能幫我弄一套被褥過來。 ”

秦逍一邊記一邊連連點頭:“自然自然 ,夜里還有些涼,竇大叔雖然身體強壯,但晚上還是睡著被褥才好 ,您放心 ,我給你弄一套又暖和又柔軟的被褥 。大叔,還要什么,我都記下來 ,回頭一次給你送過來。”抬頭看著竇霸,一臉認真:“你平時有什么愛好?喜不喜歡書法?要不要來套筆墨紙硯?又或者你喜歡樂器,我給你來支竹簫什么的。”

如果不是看到前面幾間牢房里的人過的確實很舒坦 ,竇霸都以為這少年是在調侃自己,想了一下,道:“我平時喜歡斗蛐蛐 ,不過這里不大方便,那就算了 。這樣吧,我這人喜歡喝酒 ,你要是方便,給我弄兩壇酒,就是萬福樓的古城燒 ,還有 ,弄點下酒菜,來點牛肉烤鴨什么的都可以,是了 ,如果能弄到御品齋的紅油豬耳朵,那是再好不過了。 ”

“方便方便,這些東西都可以弄到 ,小事一樁。”秦逍記下后,問道:“還要什么?”

竇霸想了一下,才搖頭道:“先就這些吧 ,我要是需要什么,再找你說就是 。 ”

秦逍點頭道:“好的好的。竇大叔,你聽一下 ,你需要的東西有這些,被褥一套,囚服一套 ,萬福樓的古城燒兩壇 ,御品齋的紅油豬耳朵一份,另外一斤牛肉一只烤鴨,另外馬桶每天會專門有人沖洗 ,竇大叔,是不是就這些?”

竇霸道:“不錯,先就這些 ,麻煩你了。”

“竇大叔太客氣了,不麻煩,都是我應該做的 。 ”秦逍笑瞇瞇道:“除了清洗馬桶是月付 ,一個月一兩銀子,其他的東西加起來八兩銀子,竇大叔 ,你身上肯定沒帶銀子,不知道您的家住在哪里,你可以告訴詳細地方 ,我上門好受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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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日出東方落西山 第七章 賭神

秦逍干脆利落地給出了報價,竇霸一時呆住 。

見竇霸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秦逍淡定自若,語氣十分客氣:“清洗馬桶要先預付一個月,所以加起來要承惠九兩銀子 ,當然,竇大叔在這里要呆兩年,以后肯定還需要不少東西 ,可以先預付一些,我記在賬上,以后就不用總是登門收賬了。你放心 ,我秦逍別的不敢說,但論起誠信,我稱第二 ,這世上恐怕沒人敢稱第一 ,長久的買賣,以誠信為本,一分一毫我也不會出差錯。”

竇霸臉上已經顯出怒色:“你是說 ,這些東西還要收銀子? ”

“難道這些東西不收銀子? ”秦逍一臉驚詫道:“竇大叔,那你告訴我,哪里可以找到不要銀子的東西 ,我立刻就趕過去 。”

竇霸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要在大獄里兜售東西,難怪......前面那些牢房里的人 ,都是使過銀子的吧?”

這時候竇鏢師終于恍然大悟,難怪這牢房里的人一個個過的逍遙自在,有吃有喝 ,住的還舒坦,原來都是花了銀子。

方才在看護室門前,獄卒沖著秦逍使眼色 ,當時竇霸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現在明白過來,那獄卒的意思,無非是說又有新的買賣上門來。

秦逍依然是一臉真誠 ,點頭道:“竇大叔,這里不是客棧,是大獄 。大獄自有大獄的規矩 ,按照規定,莫說美酒佳肴,就是一根針也不能輕易帶進來的。關在甲字監的都是英雄好漢 ,我打小就崇拜英雄,看你們在這里受苦,我比你們還要心疼。 ”苦笑搖頭道:“我就一直想 ,我能為你們做點什么,后來想了想,我既然可以在甲字監自由進出 ,如果你們缺點什么 ,我豈不是可以幫你們帶進來?”

竇霸冷哼一身,一臉鄙夷 。

“跑跑腿,那自然是我該做的 ,但什么東西都要花銀子,我一個月的薪水不過二兩銀子,家里還要養 ,自己掏腰包也是掏不起啊。”秦逍嘆了口氣,將那小本子收進懷里,一臉無奈。

竇霸道:“好 ,你幫人跑腿,拿銀子也是應該,可是剛才那些東西 ,加起來絕不會超過一兩銀子,你獅子大開口,竟然要九兩銀子? ”指著馬桶道:“買一個年輕的丫鬟 ,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 ,什么都能做,找個老媽子天天刷馬桶,一年也使不上二兩銀子 ,你竟然一個月就要我一兩銀子,我看你干脆拿大刀出去搶好了 。”

“我是捕快,怎能搶劫?”秦逍立刻搖頭:“就是餓死 ,我也不干知法犯法的事兒。你說東西太貴,可是你想想,我這是擔了多大的風險才將東西弄進來。衙門里的規矩很嚴 ,這事兒要是被上面知道,我這差事也算到頭了,以后連養家的活命薪水也領取不成 。這事兒要瞞住 ,總要打點一下弟兄們,每個人都要拿點封口費,所以......竇大叔 ,其實這已經很便宜了 ,我做買賣,講究的就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絕不強買強賣 ,大叔有需要,我竭盡全力幫你辦,你若是不需要 ,我也絕不會逼著你買 。 ”

竇霸一翻白眼,道:“那你給我滾出去,我什么都不要!”

“竇大叔千萬別上火 ,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既然不需要,那就好好休息。”秦逍面色不變 ,依然是和善道:“不過你若需要什么,可以等我過來的時候提出來。 ”拎起那只麻袋,出了牢房 ,又將牢門鎖上 ,似乎想到什么,向里面的竇霸道:“竇大叔,還有件事兒差點忘記告訴你 。這甲字監是龜城大獄最好的地方 ,想要住進來的大有人在,若是竇大叔十天之內什么都不需要,那就是用不上晚輩的服務 ,竇大叔只能搬去乙字監甚至是丙字監了。”說完,向里面微微躬身:“竇大叔晚安!”

竇霸怒氣上涌,剛還說不會強買強賣 ,秦逍這幾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若不拿銀子買東西,便要被移到條件極差的其他牢房。

秦逍說完之后 ,轉身便走,斜眼往八字號囚房瞥了一眼,嘴角泛起一絲怪笑 。

到了七號囚房前 ,在門前停下 ,臉上又是和顏悅色的笑容,里面住著一位身材肥胖的囚犯,見到秦逍 ,已經湊過來,臉上堆笑,秦逍打開麻袋 ,從里面摸出一個油紙包遞進去:“陳伯伯,這是您要的醬肘子,還有 ,這是同慶樓的猴兒釀,你收好,一共是四兩銀子 ,我從賬上給你減了。 ”

囚犯接過酒肉,也不廢話,轉身自己去享受。

六號房住的卻是一名身形瘦長的中年人 ,秦逍過來時 ,那人也沒有湊過來,反倒是秦逍打開牢門,自己進了去 ,順手關上門 。

中年人屋里有桌椅,桌上還擺放著篩盅和幾顆骰子,此人盤膝坐在床上 ,似乎正在閉目養氣,等秦逍靠近過來,打開麻袋時 ,中年人才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斜眼往那袋子里瞅。

只見秦逍從里面竟是拿出了一本發黃的書籍,還沒說話 ,中年人伸手一把搶過,轉手塞進被褥里,沖著牢房外看了看 ,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低聲問道:“沒有告訴別人吧? ”

“賭神叔放心,絕對沒有人知道。”秦逍壓低聲音道:“這本【玉團芳】很難找,我托了人脈 ,好不容易才從趙夫子那里買到一本,聽說現在查的嚴,趙夫子寫完最后一本 ,就準備封筆了 。”

“封筆? ”賭神大叔急忙道:“他最后一本寫的是什么?”

“聽說是家丁和主母的愛情故事。”秦逍道:“趙夫子說既然是最后一本,他就要使出渾身解數,寫出最精彩的故事 ,而且還請了馬大師作畫。 ”

賭神明顯亢奮了,一把抓住秦逍手臂:“還有插畫本?馬大師的畫技了得,想不到他竟然也會畫......!”見秦逍直盯著自己眼睛 ,立時咳嗽兩聲,道:“趙夫子一代文豪,這么快就封筆 ,可惜可惜 ,哎,主要是環境不好,也是沒辦法 。逍子啊 ,既然是夫子的封筆之作,你一定要幫我弄一本過來,就是帶插畫的那種 。”

秦逍點頭道:“賭神叔放心 ,聽說這個月底就能出來,我到時候立刻給你搞一本,不過......價格會很昂貴。 ”

“銀子從來都不是問題。”賭神豪邁道:“我那結義兄弟可曾虧待過你?”

秦逍往那被褥瞧了一眼 ,低聲問道:“賭神叔,這到底是什么書,你以前開賭場 ,我以為你不喜歡看書 。 ”

“你不知道是什么書?”賭神看著秦逍狐疑道。

秦逍很真誠地點頭:“你是知道的,我識不了幾個字,這些書擺在我面前我也不認得。拿到書的時候 ,趙夫子還交代 ,說我年紀小,這些書學問太深,不要偷看 ,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說的話我自然遵守 。”

賭神立刻一臉肅然,點頭道:“趙夫子說的沒錯 ,這些書都很深奧,你太年輕,還不是研究這些學問的時候。 ”輕拍了拍秦逍肩頭:“我還有半年就要出去了 ,臨走的時候,將我珍藏的這些書都留給你,那時候你再好好研究。 ”

秦逍咧嘴一笑 ,一副天真你爛漫的樣子:“賭神叔,其實我不怎么喜歡看書,更喜歡賭 ,你上次教給我的偷梁換柱我已經學的差不多了 ,能不能再教我一些別的 。”

賭神咳嗽道:“今天我要研究學問,沒有時間,等過兩天再說。”

“賭神大叔 ,你看我都幫你留意趙夫子的封筆之作,帶插畫的那種,如此盡心盡力 ,你就不能......! ”秦逍露出委屈神色。

賭神想了一下,終是道:“罷了,我今天就將我壓箱底的絕招教給你 ,你萬不能傳授給別人 。”伸出右手拿住篩盅,順手一抄,速度快極 ,竟是將桌上的幾顆骰子全都收進篩盅之內,晃動篩盅,一臉嚴肅道:“這絕招叫做天神下凡 ,當年我從街頭要飯的乞丐 ,成為整個西陵數一數二的圣手,最后被人稱為賭神,就是靠了這一招。這一招你一旦學成 ,便可以在賭場所向披靡,要開上十家八家賭場擁有嬌妻美妾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隨著賭神晃動篩盅,秦逍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

“你是要大還是要小? ”賭神也是一臉肅穆:“里面有五個骰子 ,最大的點數是三十,最小的是五,你要大要小?”

他一面搖動篩盅 ,一面說話,臉不紅心不跳,鎮定自若 。

“我.....我要......!”秦逍有些緊張:“我要.....大! ”

“砰!”

賭神將篩盅扣在桌子上 ,雙臂環抱,臉上帶著得色瞧著秦逍,努努嘴:“自己打開!”

秦逍伸出手 ,握住了篩盅 ,看了賭神一眼,賭神雙臂環抱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看上去莫測高深,向秦逍點點頭,鼓勵他打開篩盅。

秦逍手一提 ,篩盅打開。

五個骰子,三個骰子是三點,一個骰子四點 ,一個骰子六點,加起來是十九點 。

“賭神叔,這......? ”秦逍本以為賭神定會搖出三十點 ,卻不想只有十九點,臉上頓時顯出沮喪之色。

賭神也瞧了過去,本來一臉得色 ,瞧見點數 ,老臉一紅,卻還是姿勢不變,咳嗽一聲 ,道:“這是給你做個示范,那些無能之輩,搖出來的點數就是這樣 ,這樣的手法要在賭場,是要輸得傾家蕩產。”心中卻是嘀咕:“最近太沉迷愛情文學,手法生了些 ,這可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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