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南極洲的寒風和赤道周圍的暖氣,冬日的冰雪和夏日的艷陽 ,綠色的榕樹和紅色的薔薇,吻過我的你和假裝睡著的我。
——宋之漫
**
南鎮的夏季燥熱難耐,宋之漫單手提著行李箱 ,步伐緩慢,青石板并不平緩,她時而被絆了一腳,也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身處的方位 ,接著又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
終于,到了。
她站定,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張照片。泛黃的老照片銘刻著歲月的痕跡 ,黑白畫影頹然墜入 。雕花闌檻,斑駁石墻,相片與實物定格 ,合為一體。
宋之漫勾了勾唇,上前幾步,手還沒勾上那個鐵環 ,門就被人從里打開。
是一位老婦人,她看到宋之漫明顯一愣,臉上又快速浮現一抹喜悅 ,“之漫來了,之漫來了啊! ”
宋之漫咧開嘴笑,用著熟稔的吳儂軟語回道:“吳嬸,吳叔父在家嗎?”
“在的在的。”她拉著她的手 ,滿是慈祥的看她,說,“他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哦 。 ”
里面的人突然開口 ,聲音洪亮,“之漫丫頭!”夏日炎熱焦灼,老人的語氣同樣焦灼。
宋之漫低頭看表 ,距離告知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真的是,等了很久了 。
她愧疚的彎了下唇角,和吳嬸解釋 ,“來的時候堵車了,所以晚了。”
她模樣生的好看,眉眼彎彎的時候一張臉活色生香般般入畫;蹙眉的時候瞇著眼 ,倒是像極了某人。
老婦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連忙說,“誰怪過你啊,只是擔心你出什么事了 。”
宋之漫失笑 ,“哪會出什么事啊。 ”
兩個人說笑著就到了里屋。
里屋正對著門的方向擺放著一張花梨木的方桌,一旁是一套的雕花細致的椅子,離門最近的地方 ,坐著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
老人滿頭白發,蓄著的胡須已有一指長了,他一只手摸著胡須 ,一只手拿著一個搪瓷杯,杯子上面浮著熱氣。
宋之漫眼尖,一眼看到了杯子里面的茉莉花。
在心里念叨了句“心口不一” 。
然后馬上放下行李跑到他跟前 ,老老實實叫人,“吳叔父。”
吳繼榮淡然自若的喝了口茶,耷拉著眼皮不應她 ,宋之漫也不惱,找到旁邊的位置坐下,慢悠悠的說:“今年給您寄的茉莉花香吧? ”
“咳咳咳。”
吳繼榮咳的憋紅了臉,也裝不下去了 ,把杯子一放,說:“路上沒出什么事吧,怎么晚到了這么久?”
“沒出什么事 ,有個村子做戲呢,堵車堵的嚴重。 ”宋之漫說,她指了指搪瓷杯里的茶 ,朝吳嬸擠眉弄眼:“不是說不愛喝茉莉花茶嗎,怎么就喝上了呢?”
吳繼榮被她一句話給噎住,整張臉憋得通紅 。
他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 ,吳嬸進來找他,說是外面有人找他談事,老人家便出去了 ,隨她一個人在這里逛。
逛什么呢,這里都來過七八回了,每回都待十幾天,那時年少 ,宅子里每個地方都跑過,每個房間也都鉆進去看過,眼前掛著的這些古董字畫 ,也都是看過許多遍的。
宋之漫走到屋子里最大的字畫前 。
是王羲之的遺跡。
十年前,她第一次見。
邊上的是他兒子王獻之的 。
左下角還有一道細微的鋼筆印。
八年前留的。
再邊上的青瓷花瓶,據說是唐朝的 。
宋之漫上前搖了搖 ,笑了。
里面還有顆小珠子。
五年前扔的 。
她逛了一圈,然后躺在太師椅上,學著老人的模樣搖晃著 ,外面的太陽太大,炙烤著這片水鄉大地。老屋卻是十分涼爽的,開了一個小風扇就夠了。
她在最低檔的風速中 ,心情漸漸平穩了下來。
所有在這間老屋里發生過的 、想起來就讓她嗤笑的、頑劣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其實后面都要加上一個名字 。
——宋斯南。
她微張嘴,輕聲念著他的名字,又咧嘴笑了。
**
在宅邸的外面緩緩駛過一輛軍用吉普 ,南鎮這個地方道路狹窄,又多是青石板路,走路都有些磕磕絆絆的 ,因此鮮少有人駕車進來 。這輛車,就停在外面的百年樟樹下,在不斷的蟬鳴聲中 ,陽光透過樹葉灑向地面,也灑在了那輛車子上。
車窗就在老婦人關門之后緩緩降下,坐在副駕駛的人偏頭看向后座 ,低聲詢問,“宋總,需要我和吳先生打個電話嗎?”
后座的人半張臉隱在陰影處 ,半張臉透過陽光泛著亮光。他手指微動,聲音透露著幾分疲憊,“不了,就在這里等她 。 ”
等她 ,還是等他?
助理還想張口問,卻在下一秒轉身看到自己老板眉宇間憔悴的神色之后閉上了嘴。轉回身端正姿態坐著,時不時的往車外看一眼 ,又看著手表上的時間。
天色漸漸變暗,傍晚的時候是小鎮最為熱鬧的時間了 。
橙色的天空上被一團一團的炊煙渲染,耳邊是下班回家的人的匆忙腳步聲 、小孩的玩鬧聲 ,以及婦人的說話聲,無外乎是些家長里短的事罷了。
宋斯南聽了許久,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來。
助理見他醒了 ,馬上說:“宋小姐剛剛走了 。”
宋斯南伸手捏鼻梁的動作一頓,“走了?”
“是的,差不多有……十分鐘了。 ”
宋斯南暗罵了句臟話 ,隨即打開門,隨著車門的打開室外的熱氣快速席卷他的身體。他是從南城過來的,下了一個會議就匆忙趕來,身上穿著的還是一整套的西裝 ,一站在外面,和這個清寧靜謐的小鎮顯得格格不入。
他汗多,站了一會兒額上就發汗了 。
索性把外套給脫了 ,領帶也一并摘了,解開襯衫袖子處的紐扣,幾下就把袖子挽至小臂處。把外套往車里一扔 ,單手插兜往宅子走去。
他看著自己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心情莫名的好,吹起了口哨 。
這一進去 ,就是三個小時。
等出來的時候,他眉眼間的疲憊更深了,手上提著一袋東西 ,把東西放到車里妥善安置之后,他靠著車門站在外面。車外的月光如水,蟬鳴不斷的夜晚,哪怕只是一點點情緒都被月光放大 。
他拿出根煙 ,打火機“啪嗒”的聲音與蟬鳴融為一體。
星點火光亮起。
天上月光皎潔白皙,地上星光閃耀明爍 。
抽了一根,他搓了搓臉 ,上車,吩咐:“去她住的地方。”
**
宋之漫住的是司綠客棧,在這個小鎮上算是比較出名的 ,毗鄰酒吧街,卻在一樓特立獨行的安置了一個咖啡廳,門兩側掛了兩串風鈴 ,風一吹鈴鐺作響。
她一進門,靠著窗沿煮咖啡的客棧服務員就叫住她:“宋小姐,有人找你 。”
“誰找我? ”
她搖了搖頭 ,“不認識,”隨即又笑的不懷好意,“是個超級大帥哥呢,該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剛好她手機發出了短信提示聲 ,她拿出手機,笑著朝那人擺擺手,“沒有 ,我還沒有男朋友。 ”
客棧的木制樓梯隨著她的走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年久失修一般。
宋之漫邊走邊看手機,看到一半就皺起了眉 ,等到全部看完的時候心里像是埋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很沉、壓著自己。
走廊兩側的窗戶開著,客棧下面就是河 ,夜風夾雜著河水的味道吹進客棧,這個滿是風鈴的客棧一有風吹過四下便想起歡快的風鈴聲 。
她就是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他的。
——靠在走廊盡頭的窗沿,一只腳微曲著 ,另一只腳支撐著頎長的身體,穿著白衣黑褲,上身的白色襯衫有一只角溜了出來,最上面的紐扣被解了兩顆 ,一只手搭著西服外套,另一只手手上掐著一根煙。
他側臉對著她,若無其事的抽著煙 ,身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匪氣 。
煙霧繚繞,風聲作響。
他抖了抖煙灰,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一下 ,轉頭就往這邊看。
宋之漫在他轉頭之前就快步走了過去,在只余他兩三米的距離的時候整個人邁開腿就跑向他 。
“你怎么來了?”語氣里帶了驚喜。
宋斯南把煙給掐了,往垃圾桶里一扔 ,拋出完美的拋物線。
“找你來了唄 。 ”還是一貫的慵懶的語調。
之前隔得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此刻隔得近了 ,借著從酒吧街發出的暖色燈光與走廊處的光亮才看到他眉眼處的疲憊,宋之漫原本想與之拌嘴的心瞬間消融,“等很久了嗎,你看上去好像很累。”
“沒有 。”宋斯南揉了揉她的頭發 ,“工作上的事。 ”
“再說了,等你,多久都不會累。”宋斯南云淡風輕的說。
宋之漫眨了眨眼 ,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連忙轉移話題,佯裝怒意的說:“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會追究你抽煙這事 。”
宋斯南撐在窗沿上的手一下就抓住她 ,包裹住她的手,背靠著酒吧街一片的燈紅酒綠,他說 ,“太累了,抽一根提提神。 ”
“那現在怎么不抽了?”
“看到你了,還有什么必要抽煙?”宋斯南莫名其妙的剜了她一眼。
宋之漫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
宋斯南這個時候放下了她的手 ,雙手插兜,慢悠悠的朝前走,語調口吻還是一貫的散漫,又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 ,“你怎么比煙還管用呢,你說說。 ”
宋之漫跟在他后面,聽著他說著油腔滑調的話 ,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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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哎哎哎 ,住這兒 。”她拉過他,往回走了幾步。
宋斯南往房門右側瞥了一眼,揶揄道:“喲 ,天字一號房啊。”
宋之漫臉復又紅了,他們第一次來這家客棧時宋斯南住的就是天字一號房,他這個人愛挑 ,什么都要獨一份,即便客棧老板強調了好幾次這里的房間構造都是一樣的沒什么好壞差異,他還是要這間 。
“這房間名字得我心意。 ”他懶洋洋的說,語調語速還和以前一樣。
宋之漫失笑 ,按亮燈光,房間里的電腦還開著,連著網 ,宋之漫湊過去看了一眼,來了兩封郵件,她連忙坐下查收 。
宋斯南挑了挑眉 ,自顧自的倒在床上,半倚著身子看她。
燈光明亮,整個房間安靜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和鼠標翻頁的聲音 ,宋斯南看著她,一縷碎發落在臉側,狹長的眉眼難得的溫和。
她一向是溫和的 ,但在自己面前不一樣。囂張、跋扈、不講理 。
和他一樣。
宋斯南起身走到她邊上想看看她在干嘛,卻陡然看到她放置在一側的手機,手機屏幕亮起。
——微信新消息 。
From封嗣。
宋之漫動作極快的打開消息。
——實在是不想打擾你,但是想來想去也只有你 。
宋斯南翻了個白眼 ,解開自己的衣袖,把袖子往上拉至手肘位置。
她看到宋之漫回了句:沒事啊,反正我最近休假。
怎么沒事 ,他來了還不是事嗎?
那邊回的很快:休假?在家嗎?
宋之漫余光瞥到站在她身側的宋斯南,抬眼看他,注意到他緊皺著的眉 ,下意識就把手機攢在手心,“怎么了?”她盡量語氣溫和平靜 。
宋斯南說:“什么資料?”
他說的是電腦上的,宋之漫想了想 ,也不瞞他:“封嗣他母親的病歷。 ”
“給你干嘛?”宋斯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宋之漫說:“封嗣他母親心臟不好,讓我幫她看看 。”
宋斯南臉上的表情頓時難看了起來,畢竟他和封嗣關系是真的不好 ,但礙于這是她的工作自己也不能插手,悶悶的說了一句,“先給我倒杯水。 ”
這樣已經是他最好的態度了,宋之漫連忙給他倒了杯水。
以往凡是提到封嗣 ,他的臉色不知道會有多糟糕。
宋斯南接過水一飲而盡,把水杯放到床頭柜上,往她那邊看去 ,“他媽怎么了?”
宋之漫掃了眼病歷,輕聲說,“大概判斷是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 。”見他皺眉 ,馬上解釋,“就是冠心病。 ”
見他還是沉默,宋之漫又說 ,“他只認識我,找我比較方便。”
“嗯 。”
他的反應太冷淡了,宋之漫想了想 ,問:“宋小四,你要不要先去洗個臉?”
宋斯南緊繃著下巴點頭。
等他洗完臉出來,就看到宋之漫拿著手機打電話的聲音,溫柔 、動聽、比和他在一起的任何時候都要好很多。
而一想到對面的那個人 ,宋斯南心氣就不順了 。
他走上前一把奪過手機,宋之漫忡楞的看著他,隨即揚起嗓子 ,朝他伸手,“把手機還給我。 ”
宋斯南看了眼通話人,還真是封嗣。
怎么對他就那么溫柔呢?他心里不是滋味的想 。
他干脆把手機放在自己耳側 ,說:“封嗣,是我。”
封嗣大概也是猜到了的,說:“我和之漫有點事要說 ,麻煩你把手機還給她。”
一點都不客氣 。
也是,他倆就沒對付過。
宋斯南想到這里就更干脆的把手機給掛斷了。
宋之漫對他的行為無語了,上前就去搶自己的手機 ,“把手機還給我! ”
“不給!”她的語氣不好,宋斯南的語氣也是冷的不行。
“宋斯南你別煩,我在忙呢 。”宋之漫試圖想和他講道理。
宋斯南卻冷笑,“你忙?我不忙嗎?我每天工作十七個小時為什么啊 ,就是為了趕過來看你一面,看你現在怎么樣,情緒好不好?結果呢 ,我來了這里之后,你就自顧自的在電腦面前坐了這么久,還忙 ,忙什么,忙著和封嗣談情說愛嗎? ”
生氣的時候說話就是這樣,一點都不好聽、傷人極了。
宋之漫和他相處了這么多年 ,雖早已知道他的秉性,但還是受不了他這般的冷嘲熱諷,她雙手環胸 ,冷冷的語調:“我上趕著請你過來了嗎?是我讓你過來的嗎,你別把什么事都拉在我身上好嗎?”
宋斯南氣的火冒三丈,聲音加大了幾分,“對 ,對,對!”他一連說了三個“對 ”,雙頰通紅 ,“是我犯賤,上趕著找你!”
說完他就轉身奪門而去 。
木制走廊發出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 ,逐漸消失。
房內又回歸沉寂,宋之漫張了好幾次嘴,卻都顯得無力。
每次都是這樣 ,吵得不分緣由 、沒頭沒尾,不是她甩門離開就是他奪門而去,都這么久了 ,兩個人一點都沒變 。
就像她爸說的:“之漫,你們兩個不合適,性格太像了,以后在一起是要吃苦的。”
是啊 ,太像了。
宋之漫不得不承認 。
從出生就在一起,二十多年的朝夕相處,怎么可能不像。
都是把對方刻在了骨子里 ,當另一個人不在的時候,自己就活成對方的樣子。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
她盯著那扇門好久 ,直到手機響了,她回神連忙去看來電。
是封嗣。
她靜靜的讓手機響著,唱完一首歌他就退場了。
她伸手撫摸著自己右手手腕 ,突然摸到一樣東西——手環 。
低頭看著手環,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機看自己的心率。
折線圖一貫平穩,今天卻有了兩個凸起的小山丘。
一個是20:15的時候 ,最高心率132,另一個則是20:31的時候,最高心率126 。
宋之漫長嘆一聲,整個人無力的趴在桌子上 ,下巴壓著自己的小臂,懊惱的想:真是沒出息啊。
即便是與他針鋒相對內心火冒三丈時的跳的不可遏制的心臟速率,都不敵見到他時的滿心歡喜。
完蛋了啊!
走廊外又是一陣腳步聲 ,由遠及近,逐漸清晰,她的心在上一秒就提起 ,卻在下一秒響起的關門聲中緩緩墜下 。
她的食指一直摩挲著手機屏幕,她在等,等他給自己打電話。
一墻之隔的外面 ,宋斯南坐在地上。右腳微曲著,右手搭在右腳膝蓋上,手上一直捏著一只黑色手機 ,不停的轉著 。
他低垂著頭,走廊燈光昏暗,投射在他臉上的時候滑出一片陰影,臉上的表情晦澀難辨。
剛剛摔門而去的時候他確實很生氣 ,一個人出了客棧在外面走了好久,逛到酒吧街的時候耳邊充斥著各種音樂。
在最嘈雜喧囂的氛圍中,他的心情卻難得的安靜沉謐 。
他開始反省自己 ,剛剛是不是太沖動了?畢竟那是她的工作,她熱愛這份工作,熱愛醫生這個職業 ,他卻說那樣的話,是不是……傷她心了?
一定傷她心了。
剛剛出來的時候,他撇過去看她的最后一眼 ,好像看到了她眼里的傷心和難過。
宋斯南又折路返回,等到站在她門外的時候又不敢敲門。
怕她還在生氣,怕她見了自己怒意更重 。
算了 ,還是在外面等她吧。
又不是沒等過。
二十多年哪一次不是這么等過來的,就……再等等吧 。
到最后,還是宋之漫等不及了,抓著手機就往外面走 ,卻在打開房門的時候注意到了他。
——一條長腿橫放在門前,背靠著墻壁,前面的頭發有些許的長了 ,遮蓋住了好看的眉眼,他手上還捏著一只手機,緊緊的、牢牢的。
幸好她的房間是在盡頭 ,這邊鮮有人路過 。
宋之漫低頭看了他好一會兒都不見他有反應,她蹲下身子看他,他闔著眼已然睡著了。
他睡著的時候神色一倦疲憊 ,宋之漫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
宋斯南在睡夢中感覺有人碰他,空著的那只手馬上抬起來抓住碰他的人,還在睡夢中卻嘟囔了一句 ,“之漫,對不起 。 ”
宋之漫的心,瞬間融化了。
他就連在睡夢中,都記得自己惹她生氣 ,滿懷內疚的記在心里。
“好啦,我原諒你了 。”宋之漫輕聲說。
她也像他一樣坐下,頭輕輕的往他肩上靠 ,觸碰到他身上的時候頭還順帶蹭了幾下他的肩。
他身上還有淡淡的煙味,微風一吹,卷著他身上的煙味在宋之漫身邊徘徊。她靜靜的靠著他 ,過了好久,感覺自己的身上都是他的煙味了,她無聲的笑了 。
這樣 ,是不是整個人都被他抱著?
**
宋斯南真的很累,高強度的工作以及長時間的奔波,他的神經都緊繃在一處 ,心里還記掛著她,擔心她會不會不開心,會不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發呆,會不會悶悶不樂、暗自神傷。
畢竟那件事對她影響太深了。
幸好 ,他低頭看向她,她還是一如往常,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 、不可一世 。
宋斯南低頭看她 ,她好像也是累的,緊閉著雙眼,呼吸均勻 ,長長的睫毛微微挑起,熟睡的時候安靜的像一朵茉莉花。
——暗自芬芳。
清醒時的她啊,不像花 。
哪有性子這么剛烈強硬的花啊。
宋斯南笑著搖頭 ,隨即又向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遮擋住走廊處昏黃暗淡的燈光 ,把外界的燈紅酒綠一并隔絕。
微風輕吹,宋之漫臉頰處的頭發微微吹起,到了臉頰處,宋斯南心下一動 ,貼身就吻了上去 。
隔著那一縷細發,感受到她臉頰處的溫熱與柔軟。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木制地板“嘎吱嘎吱”的響 ,宋斯南立馬收回身子,佯裝若無其事的拿出手機玩,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沒發生過一樣 ,除了他微紅的雙頰以及躁動不安的心。
而在他收回唇的那一刻,宋之漫的睫毛微不可察的動了幾下,她雙唇往上挑 ,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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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直到宋之漫的手機再次響起 ,打破一直保持的安靜。
宋之漫揉了揉眼睛,她看了眼手機的來電,第一反應就是看向宋斯南。
“看我干嘛?想接就接啊。”
宋之漫:“那我接了? ”
宋斯南撇過頭不看她 。
她嗤笑了一聲,到底還是接了手機:“阿嗣。”
那邊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和煦溫潤 ,“在忙嗎?”
“沒有。 ”她站了起來,“我看到你發給我的資料了 。”
“嗯……情況樂觀嗎?”
宋之漫回到房間對著資料和他詳談起來。
宋斯南自顧自的跟在她身后,看著她對著電腦屏幕認真討論的模樣 ,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剛剛到底是他小心眼了。
等到她掛斷電話的時候,宋斯南說:“他媽……情況怎么樣? ”
宋之漫聞言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說的應該是封嗣吧?
“嗯……不是很好,可能要做搭橋手術,而且阿嗣的母親年紀太大 ,手術風險也會相應提高 。”
“哦。”
等過了好一會兒,宋斯南又說:“對不起。 ”
宋之漫喝水的動作一頓,斂眉看著水杯里清澈透明的水 ,放低了聲音說:“宋小四,我們以后都少吵架、都收斂一些,可以嗎?”
“好 。”他答應的干脆利落。
宋之漫知道他這是聽進去了,但到底這句答應能堅持多久呢?
一個月?一周?或者是一天?
算了。
他到底是答應了 。
宋之漫嘆了口氣 ,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干凈,已經十點多了,她準備睡覺了。她看向坐在她床上的宋斯南 ,雙手抱在胸前,問:“你住哪兒? ”
宋斯南整個人躺在她的床上,怡怡然的說:“這張床真舒服啊 ,今晚就睡這里。”
“宋斯南!”宋之漫無語了,“你給我出去。”
“喂,宋之漫 ,別這么小氣啊,給我睡一下怎么了,咱倆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 ”宋斯南正經不過幾分鐘 ,立馬又恢復往日模樣,吊兒郎當的。
宋之漫忍住掐他人中的沖動,“你再亂說話我直接把你從窗戶上扔出去。”窗戶下面就是河,這座客棧本身就是臨河而建的 。
宋斯南不無遺憾的說:“雖然說那是三四歲的事了 ,但是好歹也是睡過不是。”
“你給我走。 ”宋之漫伸手拉他 。
宋斯南一個用力就把她拽到自己的懷里,女子的身體柔軟、富有特有的芳香,宋斯南是知道她不噴香水的 ,可是身上……真的很香。
他又犯賤了,“之漫,你身上 ,好香啊。”
宋之漫原先還沉醉在和他相依偎的旖旎氛圍之中,他的話一出,立馬咬牙切齒的 ,這回是真的動手了 。
撐起自己的身子就站了起來,右手利索的抓住他鬢角處的毛發,絲毫不顧及他到底疼不疼 ,用力的把他從床上拔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宋之漫你放手!”宋斯南雙手拉住她的手。
宋之漫才不理他,往門邊走,空著的手迅速打開門 ,右手一個用力把他甩出去 。
“砰—— ”毫不留情的把門關上。
宋斯南齜牙咧嘴的在門外站著,還沒從疼痛中緩解過來,心里暗嘆 ,她算是什么茉莉花,食人花還差不多!
“喂,宋之漫 ,開門!”
“我真沒地方住!”
“宋之漫! ”
他敲著門苦苦哀求她。
宋之漫直接回應:“我要睡覺了,晚安。”
宋斯南的動作立馬停了 。
“好吧,晚安。”還有點委屈呢。
但是隨即他又說:“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 ”
“嗯 。”
“那 ,晚安。”
“晚安。”
宋之漫笑著說 。
“晚安要當面說啊,宋之漫,快 ,給小爺我開門。 ”宋斯南啪啪啪的又在敲門。
果然溫情不過一秒 。
宋之漫不想搭理他,拿著毛巾去了浴室洗漱去了。
等到她洗漱完回來,就看到門縫處被塞了一張紙條,她原本以為是什么小廣告 ,選擇性忽視的走過去,可是想想自己在這家客棧住了這么多次都沒收到過任何小廣告,那紙條……
她立馬回身把紙條撿了起來。
是宋斯南 。
“晚安 ,親愛的之漫小姐。”旁邊還畫了一朵花。
是什么花啊?
宋之漫看不出來。
但嘴角眉梢流露出的神情透露出她此刻的心緒 。
嗯,晚安。
也,好夢。
**
宋之漫似乎覺得睡了很久 ,整個人都很沉,卻又感覺煙霧嗆人 。她從床上掙扎著起來,睜眼就看到從門縫處傳來的濃煙 ,她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著 、著火了?
然后就是一片的呼喊聲,以及由遠及近的消防車的聲音。
她趕忙去洗手間拿了條毛巾,沾上水捂住自己的口鼻 ,穿上外套,然后一把抱起自己的電腦就往門外沖去 。
一碰門把,金屬制的門把燙的嚇人。
她到底是睡的多沉?
宋之漫內心暗示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額頭上的汗卻暴露出她此刻的心緒,害怕、恐懼、不知所措……一一涌上心頭。
她退后幾步,想著試試踹門 ,可是門是往里開的,她力氣小,即便用盡全部力氣都沒有辦法撼動一絲一毫 。
就在她決定跳河的時候 ,門卻被人由外踹了進來。
煙霧繚繞,火光蔓延。
在一大片看不真切的世界中,只有他最清晰 。
宋斯南氣喘不停 ,一只手拿著毛巾捂嘴,另一只手緊握在身側,胸膛處起伏不停。他看到了站在房間中央 ,只露出一雙杏眼的宋之漫,他連忙走上前去,一手甩開毛巾,兩只手緊抱住她 ,像是失而復得一般,語氣鄭重:“幸好你還在。”
他說完就被煙霧給嗆了一口氣,宋之漫連忙把自己手中的毛巾攤開來 ,兩個人共用一塊。
“別怕 。 ”宋斯南摟著她,一步步向外處走。
整個客棧都是用木料做的,起火的瞬間便成了火海 ,宋斯南摟著宋之漫快步離開。
等到下樓梯的時候,發現扶手處的火苗十分的大,稍一不小心身上就會被吸附似的 ,宋斯南當下就扯下毛巾,然后用長長的毛巾裹住宋之漫的頭 。
“宋小四……”
“乖,別看。”宋斯南低聲說 ,他把她的眼角也蒙上,在火海中他的聲音清晰有力,安定她的心神,“我會帶你出去的 ,別怕。 ”
宋之漫搖搖頭,她的黑暗中感覺到整個身子都在發熱發燙,好像自己的全身都著火了一般 。
宋斯南緊抿著唇 ,分析了下形勢,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分開她的雙腿讓她勾在自己的腰上 ,兩個人就這樣的姿勢慢慢下樓。
宋之漫緊摟著他,此時此刻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人在失去視覺的時候會極度惶恐。她卻難得的心安 。
大火灼燒 、高溫灼烤 ,她緊緊抱住他,雙唇緊抿。
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都來了,不要怕。
“我在這 。”
“不要怕。”
就這兩句話 ,宋斯南來來回回就說了這兩句話,卻讓被蒙住雙眼的宋之漫泣不成聲。
宋斯南,我不怕。她輕聲說 。
換成誰都不行,今晚換成誰 ,我都不敢這樣和他走,唯獨你,只有你。
終于出了客棧 ,宋斯南把她抱到車旁,然后解開毛巾,雙手捧著她的臉 ,仔仔細細的確認她完好無損。
“我沒事 。 ”宋之漫笑著安慰他。
她看向他,他的臉被煙熏得不成樣子,一塊一塊的黑色 ,許久未剪的頭發有一撮焦了,大概是哪里被火掃到了,其實真的很糟糕啊 ,他從來都沒有這么落魄過呢。
宋之漫伸手去摸他焦了的那一小撮頭發,有點內疚,“對不起 。”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宋斯南不屑的說,“小爺我少了這幾根頭發依舊帥氣逼人。 ”
油腔滑調 。
宋之漫笑了 ,她說:“你的頭發,好像很久沒剪了。”劉海都能遮住眼睛了。
“嗯 。”宋斯南點頭,“最近忙。”
“而且 ,你不覺得這樣子顯得我精明能干些嗎? ”宋斯南嬉皮笑臉的湊上來。
宋之漫伸手就是一巴掌把他臉從自己面前挪開,“幼稚!”
她轉身往副駕駛座走,卻發現這輛車并不是宋斯南的車。宋斯南的車并不多 ,七八輛車,宋之漫都清楚的很,但他從沒開過這種車 。
軍用車。
小鎮上的人可能不是很清楚 ,但是宋之漫一看便明白極了,晃眼的軍用車牌號,還有這車。
她問:“這車哪兒來的?”
宋斯南抓了抓頭發 ,“我車壞了,臨時開過來的 。 ”
“誰的?”
“二哥的,他的車。”他還說了一個名字,“他爸的名字。 ”
宋之漫驚訝了 ,跟著上車,若有所思的說:“陸二哥他……這么深不可測 。”
“嗯。”
宋斯南手機響了,他發動著車子 ,戴上耳機接了起來。
“記者都趕來了,你讓這邊的人做好準備 。 ”
“這事我要問清楚。”
“人員傷亡?和客棧協商好。”
……
宋之漫聽他在那邊打電話 。
身處火海險境時的忐忑與害怕漸漸消失歸零,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又一片的心安。
要不是今晚的事 ,她都忘了他是這片景區的投資人之一。當年暑假的時候他倆閑來無事總會往這邊走,吳繼榮是她父親的摯友,與他父親也相識 ,便讓他們留了下來。而那時這個小鎮還未經開發,人們只是單純的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
直到某天有人說要把這片地方開發,造成最美的古鎮。
宋之漫聽到這個消息還好一陣心疼 ,畢竟經過改造的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是真的不一樣。看上去雖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骨子里的東西變了,回不去了 。
在她黯然神傷的時候 ,宋斯南卻主動參與,找了各個門路硬是成為投資人之一。
修整一個古鎮要多少錢?
幾十個億吧,宋之漫問過老宋 ,他含糊不清的說,“但要是南鎮那里,至少得再加個零。 ”
那他的錢是哪里來的呢?
“自己賺的 。”宋斯南說。
嗯 ,其實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真的是獨當一面。
他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后續的事,聲音成熟穩重 ,條理清晰,根本不像是剛逃離火海的人,也不像是在她面前的人 。
人是有千萬張面孔的吧?
對外人陌生冷淡 ,友人溫和健談,家人寬容誠懇,愛人忠貞熱血。
那他呢?
宋之漫認真的想,他其實也就兩幅面孔。
一幅是對著她的樣子 ,另一幅是不在她面前的樣子 。
前者幼稚、霸道、飛揚跋扈;后者成熟、穩重 、精明能干。
可是她累了,不想一直和他走著十八歲的路,幼稚、天真 ,她現在只想安定下來,找個踏實的、成熟的人好好走一段路,哪怕不能走到終老都沒事。她不想和他再鬧下去了 ,這么多年,她累了。
而且剛經歷過生死,在火海之中徘徊的滋味并不好受 。
她真的累了。
她嘆了口氣。
宋斯南注意到她的疲憊 ,馬上結束電話,低聲問她:“怎么了?”
“宋小四,我們談談 ,好嗎?”
宋斯南對于她的“談談 ”似乎并沒有多大的興趣,懶散隨意的應了一句,“行唄,談什么 。”
“談過去。”
過去?什么鬼東西。
宋斯南踩下剎車 ,轉過頭看她,“過去有什么好談的? ”他眼里帶了幾分狡黠笑意,“要不 ,我們談談未來 。”
宋之漫側眼望他,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頑劣脾氣,笑起來的時候一臉痞氣 ,像只狐貍,可是她是真的想認認真真的和他談的,他卻還是一貫的慵懶散漫。
宋之漫累了。
從火場逃脫的疲憊卷席著她 ,她揉了揉太陽穴,妥協:“宋斯南,我是認真的 。”
宋斯南轉頭看她 ,她臉上笑意褪盡,神色之中透露出的除了疲憊還有認真。他吸了口氣,她……這是認真了?
沉默的時間,空氣里的水分子都在噼里啪啦的爆炸 ,叫囂著彼此心里的想法。
宋斯南說:“好 。 ”
他把車開到田野邊,往前就是一片的綠色,稻谷播種 、長到了人腰身高 ,夏日夜風吹過,吹起一片簌簌聲音和一片綠色盎然。
抬頭便是閃爍著的滿天繁星與超級大月亮。
月光皎潔,溫柔如水。
這樣的夜晚 ,最適合互訴衷腸不過了 。
宋斯南說:“你想談什么?”
宋之漫把椅子放平,整個人躺在上面,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臉上也沒有任何的神色,她說:“談談過去,這樣才知道有沒有將來。”
“談談過去…… ”宋斯南嗤笑 ,但是瞥到她的眼神還是立馬收回了笑意,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惆悵,“未來……宋之漫,我也想知道未來。”
“那就談談吧 。”
“好。 ”宋斯南應道。
談談我曾悉心參與的過去 ,以及雖模糊不清、但我仍會陪你砥礪前行的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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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微笑的時候要咧嘴 ,難過的時候要流淚;我喜歡你對著我笑,也接受你抱著我哭。其實這么多年,關于你的 ,好的壞的,我都坦然接受。
——宋斯南
**
起床號一響,宋之漫就直起身子坐在床上 ,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去洗漱,樓下宋鴻淵的聲音格外響亮,“宋之漫 ,起床咯 。”
“知道啦。”
她收拾完書包急匆匆的跑下樓,右手攤在宋鴻淵面前,“爸,車鑰匙。”
“今天騎車去? ”
“嗯 ,宋小四騎車 。”宋之漫把書包放在空著的椅子上,拿著餐桌上的饅頭啃。
老宋了然,從鑰匙串里把她的車鑰匙給舀出來 ,遞給她的時候叮囑:“騎車小心點。”
“知道啦。 ”
宋之漫慢慢的把饅頭咽下去,又喝了口豆漿,皺眉:“怎么是咸的?”她低頭一看 ,還有一些豆腐花浮在上面,“你還放了醬油?爸,不是吧?”
“這樣好喝 。 ”他抖了抖報紙 ,“總是喝甜的,也不嫌齁的慌。”
“不嫌。”宋之漫皺著眉把一大碗咸豆漿給喝光了,拿起書包往身上背 ,邊背邊說:“我還是不喜歡喝咸豆漿,爸你下次別給我弄了 。 ”
“知道了。”宋鴻淵說,他今天一時忘了,不小心往她那碗里撒了鹽 ,索性就直接鼓搗成咸的。
“爸爸再見 。”宋之漫搖著手上的車鑰匙說。
“路上小心點。 ”
“知道啦 。”
宋之漫推車出來的時候剛好宋斯南騎車過來了,他單腳著地,騎在山地車上 ,迎著早上的陽光,笑著看她:“走啦。”
“嗯。”宋之漫也上車,兩個人并肩而行 。
宋斯南今天穿著學校發的校服 ,白色T恤,騎車時帶起一陣風,吹得他身后鼓起。
穿過一條馬路 ,宋斯南突然開口:“你要考哪個學校? ”
“考一中吧。”宋之漫原本落在他后面,盯著他身后被風鼓起的衣服看,這下加快了速度從后面趕上來 ,“你呢?”
“一中啊! ”宋斯南說,“你都去一中了,我總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吧。”
“啊?”
宋斯南沒理她 。
他加快速度往前騎去,宋之漫問出的問題沒得到答復 ,立馬追上他,不依不饒的問:“為什么啊? ”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宋斯南白了她一眼,“就想和你一起。”
宋之漫喜滋滋的 ,但是:“你之前不是想去附中嗎? ”
宋斯南停下車,把它拖進車庫里,無奈 ,“之前哪里是我想去附中,是你想去附中的好嗎?大小姐,你能講點理嗎?”
宋之漫也回想起來了 ,之前她是想去附中,附中和一中是C市最好的中學,而且附中離家近 ,離家就十五分鐘的路程 。可是附中偏文、一中重理,她想了想還是去一中,畢竟她以后要當一名醫生,讀理科才能當醫生呢。
“那我不去 ,你就不去啦?”宋之漫把車推給宋斯南,讓他幫自己把車停好。
宋斯南:“你不去我還去什么,沒勁 。 ”
他把車鎖好 ,抓了抓頭發,“走,上課去。”
他單肩背包 ,一只手插兜,整個人筆挺的,剛長出來的頭發大概有些刺手 ,大院里的理發店理的頭發,寸頭,就是這么個算不上發型的發型 ,也襯得他極為俊朗。
經過一面窗戶,清晨的朝陽反射出亮光,宋斯南停下腳步看窗戶里的自己,他抓了抓頭發 ,看向宋之漫,指著自己的寸頭,問:“是不是很丑?”
宋之漫踮腳碰了碰他的頭發 ,真的像她想象的一樣 。
——很刺人。
她騙他:“丑死了。”
宋斯南裝作沒聽見,抬顎,對著鏡子那邊照了幾下 ,摸著下巴暗自得意:“可惜了我這張臉啊,小爺我可是貌若潘安 。 ”他勾上宋之漫的肩,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 ,懶散的往前走,嘴上還說著:“就這發型,我告訴你 ,別人盯著這頭,那是真丑。但是到了小爺我頭上,也只是——”
削減了我的一分帥氣而已。
宋之漫給了他一個微笑,搶過他的話:“——丑死了!”
說完她就往教室跑去 ,宋斯南牙癢癢的在后面追,“宋之漫你有種就給我站住! ”
宋之漫一個轉身,到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闃寂 ,她不自主的就放慢了腳步聲 。跟在她后面的宋斯南,在門口就收了聲音,被教室里的安靜給晃了一下。
“學瘋了吧。”他低語 。
宋之漫回頭瞪了他一眼。
宋斯南自動自發的閉嘴。
他們兩個是在一個班 ,前后桌 。宋之漫坐在倒數第二排,宋斯南坐在最后一排。往常兩個人都是最后到的,今天兩個人都騎車 ,到的算早,離上課還有十分鐘。
沒想到班里有一半的同學在,教室安靜的可怕 ,大家都在做題,宋之漫從后門走進去,感嘆:多得是認真努力的人啊 。
不過轉念想想,后天就中考了 ,大家這么努力也是有原因的。
她轉過頭看宋斯南,
——趴在桌子上睡覺。
沒救了 。
可是沒辦法,在讀書這回事上 ,有人生來就有天賦,宋斯南他不努力,但每次考試都在年級前五。
宋之漫從包里拿出練習冊 ,像往常一樣刷題。
早上上完兩節課,就是大課間,宋之漫正準備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兒 ,班長就叫她去班主任辦公室,同行的還有剛上完廁所回來的宋斯南。
宋之漫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宋斯南立馬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我什么都沒干,都快畢業了,安分著 。 ”
“那她叫我們干嘛?”
“考試唄,還能干嘛。”
果然 ,班主任就是為了考試的事情找他們倆來的。
他倆從開學到現在,每回考試都是年級前五,之前附中的提前招生的時候還選上他們了 ,只不過他們都拒絕了,原因……她現在都不清楚 。
“你們兩個最近復習的怎么樣了? ”班主任和藹的說。
宋之漫還能給點面子:“還可以。”
宋斯南卻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該吃吃該喝喝,就是下課有點吵 ,不好睡覺,老師 。”
班主任的臉色瞬間不好了。宋之漫抿嘴,抬腿就是一腳 ,直直的踩上他的鞋面。
“嘶—— ”宋斯南立馬改口,“老師,我最近復習的特別晚 ,所以白天有點犯困,但是您放心,我還是可以堅持的 。”
“哦,這樣啊。”班主任臉色瞬間舒緩下來 ,“認真復習是可取的,但是千萬不要熬夜,這樣對身體不好。”接下來就是苦口婆心的教導 。
直到上課鈴響兩個人才被放回教室。
宋斯南還是睡覺 ,宋之漫從書包里拿出輔導書,拿著筆做了起來。
等到放學,宋斯南活躍的跳了起來 ,去后面的柜子里把籃球給拿了出來,拍了幾下,震的空寂的教室傳來回聲。
“走了 ,宋之漫 。 ”
宋之漫頭都沒抬:“我把這題給做完。”
“還有多久?”
“不知道。 ”宋之漫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解題 。
“這里——”宋斯南突然開口,“輔助線應該畫這里。”
“嗯。 ”
宋之漫:“你拿著籃球干嘛?”
宋斯南一臉驚悚的看她 ,“今天籃球賽,你不會不知道吧?”
……她真忘了 。
她繼續做題,好半晌邊上都沒有動靜,她側頭看他 ,疑惑:“那你還不走? ”
宋斯南見她這樣,急了:“不 、不是,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 ,你去看籃球賽的嗎,今天可是決賽。”
宋之漫收回目光,她對著練習冊上的題目看 ,說:“太吵了,我還是不去了吧。”
“宋、之、漫! ”他怒了,“你可是早就答應過我的!而且我又不是讓你在第一場比賽的時候去 ,這可是最后一場——決賽啊!”
宋之漫用筆頭敲了敲桌子,緩緩吐出兩個字:“不去 。”
“你——”
“——哦對了,把我的車鑰匙給我 ,我待會自個兒回家。 ”宋之漫頭也沒抬,不想搭理他。
“啪嗒!”車鑰匙被某人狠狠的甩到了桌子上 。
車鑰匙上掛著的鈴鐺還在響,被人狠狠的甩了出來,在本子上甩出一道很明顯的痕跡 ,宋之漫有些懵了,她扭頭往后門看去,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來人的痕跡。
生氣了嗎?
可是……這有什么好生氣的?
她抓起鑰匙把它放回口袋里 ,自顧自的繼續做題。
**
宋斯南氣沖沖的騎著車,把力氣都使在踏板處,風鼓鼓的吹著 ,他氣的直咬牙。到了球場之后把車隨手一扔,大步的往里走,惡狠狠的樣子像是來球場打架似的 。
王少鵬看的有點發怵 ,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問:“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 ”他咬牙說,伸手把籃球扔給他,然后大步的往場內走。
王少鵬下意識接過籃球 ,“嗷——”被某人用力拋出來的球差點把他的肺都頂移位了。他撓了撓頭,摸不著頭腦:“這位爺怎么了?”
一旁的人也不明白,“不知道啊,但是看上去……比以前沖了很多啊 。 ”
王少鵬揉了下腦袋 ,“算了,管他呢,他脾氣越不好 ,球打得越猛,今天絕對要把那伙人給打趴下!”
“咦?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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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宋之漫把車停好,剛掏出家里的鑰匙,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猶疑的往后看去,不遠處有個穿球衣的人往她這邊跑過來。
她拉了拉肩帶,像往常一樣打趣的叫他 ,“鵬少,怎么了這是? ”她一只手晃著鑰匙鏈,串在上面的鈴鐺當啷作響,悅耳極了。
王少鵬喘著粗氣 ,和她的悠閑成了明顯對比,帶著汗漬的球衣被風吹起,空中都是汗水的味道 ,宋之漫有輕微的潔癖,不自覺的往后挪了幾步 。
他沒在意,只是手指著球場的方向 ,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宋 、宋斯南和人打起來了。”
“啊?”宋之漫驚愕,“和人打起來了? ”
“啊對!”
她往車庫那里跑去,動作迅速的騎車過去 ,渾然沒注意身后的人大喊:“哎宋之漫你把我一起帶過去,累死老子了……”
此刻宋之漫的腦子里只有一句話“宋斯南和人打起來了”。
怎么就打起來了,不是打球的嗎 ,怎么就打架了?這都要中考了,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風嘩嘩的往后吹,宋之漫心急的又加快了速度 。
快到球場她就看到了那里圍著一大幫人,亂哄哄的 ,等離得近了,就聽到一群人在勸架的聲音,還有嘶吼聲。
“宋斯南! ”她連車都沒停好 ,就大聲的叫他的名字。
可是那么多人圍著宋斯南,大家伙的聲音比她的更響,一下就把她的聲音淹沒了 。
宋之漫急了 ,想要擠進去,卻不知道被誰給甩了出來,腳一崴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右手下意識的往水泥地上撐了一下,疼的發麻。
她卻顧及不了這么多,取下書包 ,兩只手抓著肩帶就打那群人:“都給我讓開!”
“讓開啊!”
圍在那里勸架的人被宋之漫砸的暈頭轉向的,紛紛看向她
——頭發凌亂的披散著,衣服上還有一塊灰色印記,雙手舉著書包亂砸 ,嘴里還念叨著“都給我讓開 ”。
這個人要不是宋之漫,他們指不定一只手勒住她把她甩出去。
可這是宋之漫,是里面那位爺疼到心眼里的人 。
于是只得紛紛讓道。
里面打架的兩個人早就扭在一團了 ,這下沒人包圍在一起,發狠似的揍,凈挑看不到的地方揍。都是大院里出來的 ,打架像是天生的一樣,無師自通,更遑論在暑假總是被送去部隊里訓練 。
快、狠、準。
手速快到驚人 ,使了有八成力一樣一拳又一拳,盡是砸在各個關節處。
宋之漫看的心驚肉跳的,她放下包 ,大喊他的名字:“宋斯南!”
她的聲音一響,宋斯南頓了兩秒,也就是這兩秒,讓對方有機可乘 ,這會是實打實的往臉上揍 。
“——砰”的一聲。
宋斯南整個人跌倒在地上,那人站在原地喘著粗氣,伸出來的手還沒收回 ,手指關節處都是紅的,可見被打的人有多疼。
宋之漫撲在宋斯南身上,想要看看他怎么樣 ,卻被他一把推開,“走開 。 ”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嘴角留血 ,他不屑的用手擦了,渾身充滿了戾氣,看向對面的人 ,陰鷙到不行:“怎么,打不動了?”
“我看你是不行了吧,就一拳就把你打趴下。”
“有種再來! ”
“行啊!”
宋斯南作勢就往上沖,宋之漫反應迅速的從后面抱住他 ,咬牙說:“宋斯南你住手!”
他低頭看著環著自己腰的手,想要甩開她:“你放手! ”
“我不放。”宋之漫那股勁也上來了 。
她皺眉,斥罵圍觀的一群人:“就知道看著 ,不會勸架嗎?”
“還不把人拉走!”她氣勢上來了,又說:“到時候被他爸知道你們沒一個好受的,聚眾打架 ,你們一個都少不了! ”
眾人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誰先反應過來,把對面那位給拉走 ,對面那位性子也烈,三四個人才把他弄走,臨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 ,激的宋斯南抬腿就想揍他,宋之漫反應及時狠狠的勒住他。
等到王少鵬趕過來的時候,球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了,面對面站著 ,沉默不語。
他撓撓頭:“我 、我來拿書包,拿了就走。”
他麻溜的拿好書包,扔下一句:“宋小四你有話好好說 ,別、別打宋小漫 。”說完就往家里跑。
慫。宋斯南瞥了他一眼 。
他重新看宋之漫,面色發黃,臉上還有點灰 ,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烏漆漆的,還是那個愛干凈的宋之漫嗎?
他咽了口口水 ,好像是因為他才這樣的吧……
愧疚感瞬間充滿心頭,他有些心虛的咳了兩下,注意到她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瞟 ,他說:“咱回家成不? ”
說完之后他愣了幾秒,他竟然低頭了?
他低頭了?
臥槽他真的低頭了!
真……慫。
宋之漫始終板著張臉,她彎腰撿起自己的書包,不發一言的往回走。宋斯南摸不著頭腦 ,但也是知道她是在生氣,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他怎么會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不敢惹她,默默的拿了放在地上的書包就跟在她身后 。
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著,夕陽把宋之漫的影子拉的很長。路邊都是梧桐 ,高大繁盛的葉子罩起一片青翠,還盛著無數的蟬鳴聲。
宋之漫的腳步逐漸放慢 。
她一放慢步子,宋斯南就快步走了上來。
半晌 ,她問:“為什么打架?”
“他陰我。”宋斯南潦草的講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大致就是打球的時候對方看他不順眼,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給他下了絆子 ,換做平常也就算了,他今天心情不好,干脆球也不打直接改成打人,反正是要找個地方發泄的 。
宋之漫愣了:“心情不好……是因為我沒去嗎? ”
他沒說話 ,緊繃的神色透露出了一切。
“為什么呢?”
“你說過的,宋之漫,你說過的。”他低著頭 ,聲音也很壓抑,“我第一場球賽贏了的時候,問你會不會來看我打球 ,你說等我打到決賽你就來,可是我打到決賽了,你…… ”他有點失落 ,“你沒來。”
他一說,宋之漫就記住了 。
是……很早之前了。幾個大院里的人組織了籃球賽,都是這個年齡的人在一起打球 ,宋之漫不以為然,直到那天他興高采烈的爬上她的窗,大晚上,借著夜色 ,他眼里的光比遠處的星光還要璀璨百倍,“宋小漫我比賽贏了,你下次來看我打球嗎?”
宋之漫被他身上的汗漬味熏得夠嗆 ,隨口說了句:“你要是打進決賽我就去。 ”
她當時真的是隨口說的,卻沒想到他還記著 。
“我忘了……”她有些歉意,“對不起。”
宋斯南先是一愣 ,然后又笑了,“沒事。”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 。 ”宋之漫肯定的說。
“這是最后一場比賽了。”雖然以一場打架收尾 。
宋之漫:“不啊 ,下次你打球,叫上我,我一定去看 ,不一定要是比賽,只要是打球就好。”
到了她家門口,宋斯南訝異的轉身看她,眼里充滿期待:“真的嗎?宋小漫 ,你沒騙我? ”
宋之漫點頭,“當然啦!”
她以為她這么說宋斯南會很開心,卻沒想到他搖搖頭 ,說:“算了吧,到時候你又忘記了,還是算了吧。”
承諾在說出口時確實是滿懷真心與愛 ,可是忘了的時候,也是真的忘了 。
宋斯南體會過一次,再也不想體會了 ,那種滿心歡喜卻又失落而歸的感受,真的很難受。
宋之漫上前幾步,與他離得極近 ,她伸手戳了戳他臉上的烏青,看他齜牙咧嘴緊皺眉頭的樣子就笑,宋斯南連忙捂住自己的臉,瞪了她一眼。
宋之漫:“我不會忘記的 ,以后都不會忘了。 ”
“你確定?”他疼的說都說不清了 。
“我確定。但是宋小四……你臉上的傷,是不是要清理一下?”
“唔。 ”
**
宋之漫在醫藥箱里找了好一通,都沒找到雙氧水 。
她舉著碘酒:“碘酒成嗎?”
果然被嫌棄了 ,“你確定要拿那個擦我臉?”
“要不然呢? ”
她動作熟練,打開碘酒,又拿出一根棉簽 ,沾著碘酒就往他臉上擦,宋斯南頭一歪,單手握住她舉著棉簽的手 ,“真的只有碘酒,沒有別的了,雙氧水呢?”
“真沒有。”宋之漫把醫藥箱都翻開給他看 ,一樣樣指給他,最后看他,“真只有碘酒了,你就將就著用吧。”
說完她作勢又往他臉上湊 。
宋斯南躲過 ,“別介,我還是不用了。 ”
“就小傷,擦什么碘酒 ,拿水沖一下就成。”
宋之漫轉了轉眸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打趣說:“不就是碘酒有顏色 ,擦在臉上不好看嗎,至于嗎?”
“哎,怎么就不至于 ,小爺我長得這么帥,臉上要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塊黃印記,多奇怪 。 ”
宋之漫感覺他有些莫名其妙:“那多了一塊烏青就不奇怪了?”
宋斯南琢磨了半晌 ,說:“至少比碘酒擦上去好看。”
宋之漫對他頗為無語,嘆了口氣,“我這兒還有維C呢,擦了碘酒之后 ,用維C擦一下就成,保準不會任何痕跡。 ”
宋斯南一臉為難:“你確定?”
宋之漫瞪大了雙眼,“你說呢?我可是要當醫生的好嗎?”
……成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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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宋斯南不動了,乖乖的坐在沙發上 ,仰著臉,宋之漫拿棉簽沾了些碘酒,往他嘴角擦。
明明是很好看的嘴巴 ,唇線很好看,嘴角即便不笑也是上揚著的,現在卻帶著一絲血跡 ,還有一些水泥灰印。
宋之漫的動作漸漸放緩。
剛好是夕陽落山的時候,客廳的采光很好,落日的余暉傾瀉一地,橙色的光透過窗灑在宋之漫的身上 ,照的她整個人都帶著溫暖的光圈,臉上的絨毛都格外的清晰 。
宋斯南偷偷的睜開眼看她。
看她白皙的皮膚在夕陽的照耀下漸顯暖色,看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看她黑色的瞳和紅色的唇,看她臉頰和額上亮閃閃的汗。
看她為自己的專注認真 。
看她……難得溫和。
見擦的差不多了,宋之漫收回手 ,手心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疼的她一擊。
宋斯南正專心致志的看她,自然沒忽視她臉上的任何的、細枝末節的表情 。
“怎么了? ”
宋之漫張開手 ,掌心處的皮都被磨破了,露出里面的肉,還有一些塵土。
她回憶起來:被那些人一推 ,她跌倒在地,然后……然后條件反射的用右手撐了一下。
宋斯南看到她的手的瞬間,血液都沖向大腦,暴怒:“是、誰 、弄、的?”
相比于他的暴怒 ,宋之漫反倒顯得悠閑多了,她抽出一根棉簽,蘸了點碘酒 ,邊涂邊說:“忘了,一堆人,記不清了 。”
看她自己擦著碘酒 ,宋斯南立馬接過,幫她擦著,很輕很輕 ,怕她疼。
其實也沒有很疼,看他那么小心翼翼的,宋之漫忍不住寬慰他:“沒有很疼啦 ,只不過是被磨破皮了,沒事兒,宋小四。 ”
宋斯南沉默的幫她擦完,末了還問:“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沒有 。”
宋斯南幫她把醫藥箱收拾好 ,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卻在轉身的時候站住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角,宋之漫那只沒受傷的手緊緊抓著 ,順著纖細的手往上看,是她好看的臉,此刻正一臉關心的看向他。
“你還有別的地方沒擦。”宋之漫說 ,“打的一個比一個的狠,身上肯定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 ”
宋斯南沒動,低斂著眉看地。
宋之漫站起來 ,他比自己高一個頭,她只能仰望:“生氣了嗎?”
一向話多到不行的人,突然這么安靜 ,宋之漫稍一琢磨便知道了。不就是看她傷了生氣嗎,可也只是手被磨破了皮呀 。
這么小氣呀?
宋斯南點點頭。
“那你……要去找他們打一場嗎?”宋之漫小心翼翼的問。
她害怕他再去打架 。
誰知他只是搖頭,說:“我沒生他們的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陽光照得她細軟頭發很暖和 ,他放緩了音調,說:“是我的錯,我在生我自己的氣。”
他的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 ,甚至還帶了點內疚的情緒 。
夏日的陽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耳邊的蟬鳴聲越來越遠,夏日和風吹起河邊柳枝飛舞 ,寧靜的河水上泛起點點漣漪,宋之漫的心里陡然而生出了一份可以稱之為感動的情緒。
然而下一秒就被打破。
大院里的廣播準時的播報響起,然后面前的清俊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 ,蹙眉暴跳 。
——“靠,我爸今天回來!”
宋斯南看著手表罵了一句,他伸手:“快快快 ,把維C給我,我得把這碘酒給擦了。 ”
原本的溫情、寧靜瞬間被打破,宋之漫看著對面這個雞飛狗跳的人,在心里默默的翻了幾個白眼給他。
用力的翻著醫藥箱 ,從里面拿出維C扔給他,沒好氣的說:“拿去”
宋斯南看著表,急了:“還有兩分鐘臥槽!宋小漫不行了我回家去擦 ,明天還你!”
“不用! ”宋之漫從牙縫里吐出這兩個字,“魂 、淡。”
是她想多了,就宋斯南還能當個溫情男子?他要是稱得上溫柔的話 ,全世界的男人大概都是溫柔的了,而且溫柔屬性自帶300% 。
可是……面對滿室沉寂,她又在擔憂。
宋院長會不會又揍他啊?
他帶著一臉傷 ,衣服還撕破了一大塊,就這樣回家見了宋院長,指不定得一頓揍呢。
但是……
她一想到剛剛發生的事 ,氣就不打一處來,空氣中一點兒的勸慰的情緒都消失殆盡,她憤憤的拿著書包上樓去 。
**
晚上吃飯的時候宋鴻淵對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擔憂的問:“你的手怎么了 ,疼嗎?”
真正關心你的人,最開始問的就應該是你好不好,而不是誰欺負你了。
宋斯南年少 ,意氣之下只有盛怒;她的父親卻完全不同了,成熟穩重,而且……只關心她。
宋之漫紅了眼眶 ,原本心里是有點難過的,她不過是勸架的,怎么就受傷了?她有點委屈 。可是那點委屈她藏得很好 ,連宋斯南都看不到。
但是現在,餐桌上的燈光白皙炙熱,她的眼眶也是熱熱的 ,聲音里帶著哭腔:“爸爸,疼。 ”
宋鴻淵連忙摟住她,安慰道:“不哭不哭,我們之漫最堅強了啊 ,哭什么呢?”
宋之漫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流,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眼淚突然的就流了下來 。
人的內心是軟弱的 ,想要關懷想要呵護想要家人哪怕只有一點的關注。
沒一會兒她就緩過來了,她拿起碗筷,說:“爸爸 ,我沒事,就是有點難受。”
“嗯……真的沒事嗎?手疼嗎?”宋鴻淵擔憂的看向她 。
宋之漫對他露出了一個笑來:“沒事,一點小傷! ”
**
宋之漫他家向來是平靜的 ,是溫情的,是人間煙火中唯一的一點昏黃亮光。而宋斯南他家則更多的像是除夕夜整晚的煙花爆竹。
響個不停。
宋遠征出差回家,一到家就看到他臉上的烏青 ,還有破了一塊的衣服,他勒令宋斯南脫了衣服,之后就看到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
“喲,咱們宋少也有被人揍的一天啊?”宋院長冷嘲熱諷的說。
林景芝卻是心疼的不行 ,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心愛的兒子上半身一大片的烏青紫黑讓她紅了眼眶,“這是怎么了啊?”
宋斯南把衣服穿上 ,寬慰母親:“媽,沒事,大家打著玩呢。 ”
“哪有這么玩的 ,這是玩命啊!”林景芝聲音里帶著哭腔,“不行,我去拿東西給你擦擦 。”
宋遠征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擦什么擦!晾著別管!他本事大著呢,都學會了打架斗毆,你還管他干嘛 ,心許人還不樂意讓你管了。 ”
宋斯南低垂著頭,宋院長說話訓他的時候,他可千萬不能反駁,要不然就是一晚上的政治教育課。
沒完了 。
卻沒想到 ,宋院長說了兩三分鐘就不說了,宋斯南愕然。
因為他看到宋院長去雜物室拿了根皮帶出來。
宋斯南咽了口口水:“爸,咱有話好好說成不 ,沒到那個地步對吧?”
“虎毒還不食子呢,爸,你冷靜一下 。”
“啊——爸 ,你等等——我—— ”
“啊!!!”
宋斯南滿客廳跑,嘴皮子還不停說:“爸,你冷靜一點!爸——啊!”
宋遠征氣的不行 ,干脆把袖子挽上去,抽一下念一句:“學會打架了啊? ”
“聚眾斗毆?”
“打的夠狠的啊?”
……
林景芝站在一旁干著急:“老宋你這是干什么?孩子就是玩玩啊,老宋你住手啊!”
**
宋之漫洗完澡 ,拿著浴巾擦頭發,她的房間空調開得很低,一從浴室出來就感覺冷了。
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
空調遙控器一扔,就聽到有人在敲自己的窗戶 ,宋之漫轉身就看到了宋斯南 。
她連忙打開窗讓他進來,關窗的時候眼睛往樓下一瞥,沒有任何的踩腳處 ,有些許的后怕:“你就不能走大門嗎,每次都爬窗,就不怕掉下去啊? ”
“這有什么好怕的 ,都爬了這么多年了。”
宋之漫嗤笑。
她擦著頭發,想著要快點干,又去浴室拿吹風機吹。
再出來的時候 ,就看到宋斯南整個人躺在床上,懶洋洋的,聽到動靜 ,他突然開口:“明天放假對吧 。”
“嗯,怎么? ”
“你明天……有什么打算?”他輕描淡寫的問。
宋之漫從抽屜里拿出根皮筋,手指磨著皮筋,說:“去看我媽吧。”
她一說完 ,宋斯南整個人就從床上跳了下來,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你這什么反應? ”
宋斯南說:“我陪你去 ,看看阿姨 。”
“你有什么好去的。”宋之漫拿著皮筋給自己扎了個馬尾,拿出幾個創可貼出來,向他示意:“過來。 ”
“干嘛?”
“額頭上破了一塊 。”她邊說邊給他貼上。
他個子高 ,比她高了有一個頭,為了方便她貼,微微的彎著腰 ,垂著眸。她踮腳,柔嫩的手指在他額間擦過,踮腳的瞬間 ,隱隱約約帶來她身上好聞的味道 。
宋斯南喉結微微一動。
他看到她細長又白皙的脖子,看到她的鎖骨上的一縷碎發,隨著她的動作而不停變換位置,他有點不自在的咳了一下 ,挪了視線,看到她耳朵,小小的耳垂微微發紅 ,大概是洗澡洗的。
“好了 。 ”
宋之漫往后退了一步,看著對面的男子雙頰發紅,疑惑:“空調溫度太高了嗎 ,你臉怎么這么紅?”
“可、可能吧。”
她把溫度調低了幾度,看他:“這個溫度怎么樣?”
壓根就不是空調的問題,是他……身體的問題。
他現在閉上眼 ,就是她好看的鎖骨與小小的耳垂,還有她笑著看他的樣子。
“靠! ”
宋之漫皺眉:“啊?”
他抓了抓頭發:“沒什么 。”往窗邊走去,打開窗戶 ,夏日的熱氣馬上涌了進來,他坐在窗沿處,回頭看她:“對了,明天我陪你去看阿姨。 ”
“你真的要去嗎?”
“嘿 ,我騙你干嘛。”宋斯南雙手一撐,跳出窗外,從二樓的窗戶處直接落地 ,拍了拍手,抬頭看她 。
他說:“明天你什么時候去,我好準備一下。 ”
宋之漫琢磨了一下 ,說:“七點吧,那個時候涼快些。”
宋斯南說:“行,那個時候花店應該也開門了 。”他說完 ,又從圍墻那翻出去。
宋之漫看著他動作熟練的翻墻,在墻那邊和她揮手:“回去睡吧。 ”
她雙手放在窗沿,向他招手:“小心點你身上 ,回去記得擦藥 。”
宋斯南往前走的動作未停,伸手向她招了招示意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宋鴻淵給她手上纏了紗布 ,叮囑她:“我不在家的時候,盡量別碰水,吃飯去外面吃 ,自己就別倒騰了,明天就考試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天。”
宋之漫收拾著東西 ,隨意應和了他一句:“知道了 。 ”
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無奈:“我說的你都聽進去了嗎?”
“聽見去了啊。”宋之漫看了看時間,“爸爸 ,你再不去上班就要遲到了吧?”
“啊這么晚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在家待著啊 ,知道沒? ”
“知道啦!”
送走宋鴻淵,宋之漫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書包往身上一背,從酒柜里偷偷拿出兩百塊錢 ,這才出門。
一出門,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手捧著一束鮮花 ,側靠在墻邊的宋斯南。
他正低著頭,一只手捧著花,另一只手撥弄著花束 。正是朝陽升起的時候 ,大片的橙色光輝映照在他的身上,夏季天氣燥熱,他穿著單薄的白色短袖 ,干凈極了。
宋之漫慢慢的向他靠近,嘴角噙著一抹笑,等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伸手拍了一下他:“來這么早?”
宋斯南一轉身就看到她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條白色掐腰連衣裙,衣服上有著淺淡的碎花印記,金絲流邊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迷人,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畫面。
她進入他的夢里 ,嬌聲叫他的名字,眉眼流轉之間皆是數不盡的魅惑 。在夢里,她也是這么對他笑 ,眉目如畫,只是脖頸以下,少女美好曼妙的胴體傾數展現在他的面前。
她還未發育完全的胸脯 ,她白皙透徹的肌膚,還有她身上隱隱約約的香味,勾的血氣方剛的他反身就覆蓋住她。
他吻她 。
從眉眼到嘴唇。
從下巴轉移到耳垂。
她圓滑細膩的小耳垂 ,因為被他親吻而不斷泛紅 。
還有、還有她的身體,在夢里,柔軟的不可思議。
他感覺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柔軟卷席著他,溫暖包裹著他——
直到定的鬧鐘聲響起。
原本夢境里柔軟聽話的人消失了,剩下的是他濕漉漉的下半身 。
——草。
夢 、遺、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濕漉漉的內褲,又想起鉆進他夢里的人 ,懊惱的大叫了一聲,在床上翻滾幾周之后認命的去洗手間。
他想起那個夢,又想起被自己揉捏在手中的內褲 ,表情突然變得不自然了,為了掩蓋自己,他把花扔給她 ,轉身往外走,“太陽都照你屁股上了,還早? ”
宋之漫措手不及的接住這一捧花 ,有些微楞,跟上前去,問他:“你買花干嘛?”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無比震驚的看向她,“不是看阿姨嗎,送給她啊!”
“哦~ ”宋之漫點點頭,低頭看著懷里的花束 ,大朵大朵的百合綻放著,散發出陣陣香味,因為特意的包裝 ,顯得格外的優雅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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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他們住的地方比較偏 ,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才來到宋之漫母親這里 。
原本她母親也是住在大院那邊的,可是她爸爸說,這里風景好 ,你媽媽喜歡山,喜歡鳥,喜歡安靜 ,這里也是她選的地方。
她當初也是這么以為的,可是現在想想,她的媽媽,是怕他們觸景生情吧。
這里的墓園很干凈 ,負責人守在外面,看到他們來了還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宋斯南隨即從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冰鎮過得礦泉水遞給他:“這個天氣 ,辛苦你了 。”
那人搖搖手:“沒呢沒呢,是我的工作。”
他喝了口涼水,瞬間心曠神怡 ,再看向他們的時候多了幾分溫和:“來看親人啊,快進去吧,等太陽升上去了 ,天更熱,你們怕是不舒服的嘞。 ”
那人說了那么大一段,他卻只回了一句:“嗯 ,我們來看親人 。”
宋之漫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手上捧著一大束鮮花,迎著陽光慢慢的往那邊走。
他跟在她身后,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宋之漫的母親叫隋歡 ,出生于外交官世家,生前是一位翻譯家,大學畢業就和宋鴻淵結婚了 ,兩個人甜甜蜜蜜的過了很多年,后來有了宋之漫,三個人過得更是甜蜜開心了 ,直到有一天,她去接宋之漫放學,回家的路上遭遇車禍 。
宋之漫被她緊緊抱在懷里 ,而隋歡,在那場車禍中被檢驗出身患重癥。
她在病床上待了三個月,然后悄然離世。
一場意外 ,卻牽扯出了這些,讓原本寧靜溫馨的家庭變得沉默 。
生命多殘忍,生活多冷淡。
宋之漫站在隋歡的墓碑前,沖她露出一個微笑:“媽媽 ,我來看你啦,你還好嗎,最近過的怎么樣?”
宋斯南站在她身側 ,也對著墓碑前的女子笑。
照片上隋歡眉眼極為好看,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到底是出身世家的人,笑起來也是優雅極了的 。
問了近況之后 ,宋之漫又介紹他:“媽媽,這是宋小四,就是住在我們隔壁的宋小四哦 ,他也來看您。 ”
宋斯南放下手上拎著的袋子,對那塊墓碑深深的鞠了一個躬:“隋歡阿姨,我是宋小四 ,您還記得我嗎,我又來看您啦。”
他們兩家一直都是鄰居,宋斯南對著隔壁的這位總是拿著外文書籍的阿姨有著無比的喜愛 。
兩個人一待就待了兩個小時,后來太陽又大又毒 ,宋之漫看到他一身的汗,衣服都濕的可以擰出水來,她戀戀不舍的說:“媽媽 ,我們走了,明天是中考了,我一定會努力 ,爭取考一個好成績出來的。”
宋斯南也湊近,說:“阿姨,我也會努力的。”
宋之漫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 ,一上課就睡覺的人,努力能努力到哪里去? ”
“哎,你說這話我就不樂意了 ,我天賦異稟啊,上課睡覺又不是不在聽課 。”
“難不成你邊睡覺邊聽課?”
“嘿,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
“宋斯南,你真的是病的不輕了。”
“哎 ,嫉妒我吧,嫉妒我不上課考試也很好。”
“嫉妒你個鬼哦! ”
兩個人越走越遠,從遠處吹來一陣風 ,吹起宋之漫裙擺翩躚,吹起芳香花束香氣四溢 。
**
第二天就是中考,宋之漫和宋斯南在一個考場 ,早上宋鴻淵開車送兩人去考場,一路都在說什么考試不要緊張要放松、遇到不會做的題就跳過去啊,咱們調整好心態慢慢考。
宋鴻淵每說一句 ,他倆就點個頭,聽話得不可思議。
宋鴻淵說了好久,該囑托的都說完了之后 ,停下 。思忖片刻,問道:“昨天去你媽那里了?”
轉頭看向窗外的宋之漫一愣,點頭:“嗯,去看了媽媽。”
宋鴻淵:“去看看她也好 ,告訴她你今天考試,讓她別太擔心。 ”
宋之漫小聲說:“我和媽媽說了,今天是中考 ,我一定會好好考試,考出一個好成績。”
宋鴻淵輕笑,把車停好 ,轉身看她 。眼睛直視著她:“爸爸和媽媽從來都沒覺得成績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努力比結果重要很多,漫漫 ,不用把成績看的太重,我們只希望你盡力就好。”
“可是……如果結果不好,那么過程無論再怎么努力都沒有意義不是嗎? ”
宋鴻淵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輕敲了幾下方向盤 ,在車外一片喧囂之中,他的聲音像是被消磨了多年的石頭,穩重而又吸引人:“我們很多時候都以為結果比過程重要,那是因為在現在的教育之中 ,老師都萬分強調成績的重要性,但是他們卻經常忘了,有的時候 ,一個好成績并不等于你在之中認真付出了。”
“——就像是很多人,靠著小抄 、手機、偷看等等手段,作弊獲得了好的成績 ,但是他們學到了什么?他們只是運用不光彩的手段取得一個較為光鮮的成績,僅此而已 。”
“但是你不一樣,你和宋斯南 ,我和他的父母并沒有希望你們能多優秀,哪怕你最后成績是倒數第一我都不在乎,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正直、驕傲 、問心無愧的成長 ,希望你們能夠永遠心懷坦蕩、正直善良。”
“無論結果怎么樣,結果都不如過程來的重要。 ”
宋鴻淵終于說完,看向后座的兩個年輕人 。他們正處于最美好的花樣年華,面對著許多的抉擇和誘惑 ,在成長的道路上難免會走岔。
他自己的孩子、還有從小看到大的宋斯南,他們本就應該正直、坦蕩的活著,不應像蠅營狗茍的人一般。
他們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糾結 、迷茫 。
宋斯南先說:“我明白了 ,宋叔,謝謝您。”
宋之漫:“我也知道了,爸爸。我會努力的 ,但我也會取得好成績的!”
宋鴻淵欣慰的笑了一下,揚揚手:“下車吧,該去考試了 。 ”
“嗯。”
“嗯。”
下車之后 ,宋鴻淵的車就開走了,他還要趕著上班。
宋斯南看著駛去的車輛,嘖嘖嘖的說:“你爸口才真好啊 。 ”
宋之漫從人群中擠進去 ,嘈雜的環境中,她根本沒注意到他說的話。
宋斯南跟在她后面,卻被人群擠散,有些氣急敗壞:“哎 ,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啊你!喂,說你呢宋小漫!”
教室走廊處都是人 ,宋之漫艱難的找到了考試所在教室,把書包往外面的桌子上一放,就趴在走廊處的欄桿上。
還沒有一分鐘 ,她邊上就多了一個人,她以為是宋斯南就沒理,卻沒想到那人主動和她打招呼:
“嗨 。”
宋之漫直起身來 ,轉過去看她,很陌生的面孔,她在腦海里搜刮了一遍 ,確定自己不認識她,于是只沖她微微笑了一下。
“你也在這里考試嗎? ”那人很主動的與她交談。
“嗯 。”
“啊,好巧!”她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處了,“我叫蘇合歡 ,你叫什么呀? ”
“合歡?合歡是愛情樹啊。”她陡然說。
蘇合歡樂了:“你怎么知道?很少會有人知道的 。”
宋之漫瞇著眼,笑盈盈的說:“我家院子里種了一棵合歡樹,每年這個時候 ,樹上都會開許多花。”
大片的綠葉中,略帶紅色的合歡花藏在枝頭,不注意的話 ,根本注意不到。
宋之漫陷入沉思之中 。
為什么會注意到呢?
因為媽媽啊。
媽媽最喜歡合歡樹了,因為合歡是愛情樹,院子里的合歡 ,也是她與父親親手栽下的第一株樹。
每年春天發芽,初夏的時候開花,合歡花小小的 ,被風一吹就在空中飛舞。她站在樹下,不消一會兒就感覺自己身上沾滿了那粉色小花 。
她回過神,身旁的女生眉眼帶笑的看著自己。
宋之漫當下就對這個叫做“合歡 ”的女生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我叫宋之漫 。”她伸出手。
合歡開心的握住她的手:“宋之漫,你好呀。”
正好這個時候宋斯南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看著她倆握手的動作,摸不著頭腦:“這是……干什么呢? ”
宋之漫向他介紹合歡,然后指了指他 ,說:“這是宋斯南,我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
宋斯南加了一句:“最英俊瀟灑帥氣迷人的好朋友!”
合歡樂不可支:“哪有這么夸自己的啊。 ”
宋之漫:“這不就有一個嗎?”
她略帶嫌棄的瞥了他一眼。
就是這個時候,考試鈴聲響了 。
宋斯南硬生生的憋了一口氣回去 ,只說:“考完再和你好好理論理論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宋之漫面無表情,理都不想理他,排隊就進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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