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對你 ,一見鐘情
“咳……”劉夏清了清嗓子。
那輕咳聲透過耳麥傳來,帶了微微的異樣:“你在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被一只狗給攔了? ”
戚年的目光終于從書本上移開,看向電腦屏幕上的劉夏 ,順便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說了什么,“哦……是啊,一只金毛 ,咬著我的包一直沒松開 。”
劉夏似乎是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是說金毛是最溫柔的紳士嗎?為什么……”
想起那一天下午,戚年頓時哭笑不得 ,“因為我的包里裝著狗糧。 ”
劉夏大笑,“那金毛的主人呢?賠償了沒啊?”
金毛的主人……
戚年勾畫著重點的手一頓,沒回答。
戚年的視頻壞了,只能聽見聲音沒有影像 ,劉夏并沒有發覺戚年的異樣,兀自說著:“……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家小區的樓下,那個德牧沒拴 ,橫沖直撞的 。”
“所以后續你怎么處理的? ”
“后續啊?”戚年微瞇了瞇眼,嘀咕了聲,“我要了他的電話號碼……”
劉夏沉默了一會兒 ,終于發覺戚年有些不對勁,“你不會就這么算了吧? ”
“啊?”戚年心不在焉地翻著書,抿了抿唇 ,“劉夏,我好像對那個男人一見鐘情了。”
――那個眉眼似藏著北極冰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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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終于遇見你
“橫幅?”
“掛好了 。 ”
“音響和視頻調試過了沒有?”
“都沒問題。”
劉夏快速地在紙頁上把已經完成的任務都打上鉤,看著已經布置完成的會場,抬了抬酸痛的胳膊,壞心眼地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戚年的肩上 ,“總算是弄好了。 ”
戚年一早過來幫忙,這會兒累得都沒力氣推開她,只踢了踢她的腿 ,示意她自覺點 。
李越還在講臺上調整講師的座椅,見大家都忙好了在等他,揮揮手 ,“愣著干嗎?趕緊去洛城占個二樓靠窗的好位置,今晚我請客。”
劉夏前一刻還有些萎靡不振,聽見“請客”兩個字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立即滿血復活。
戚年一直在狀況外,等坐在了洛城二樓靠窗的餐桌前,這才有了不自在的感覺。她悄悄地拉了拉劉夏的袖子 ,“我覺得這是你們生化院的聚會,我……就先撤了? ”
劉夏轉頭就橫了她一眼,“你忙前忙后一整天,先走算什么?”話落 ,又補充了一句,“你走了,這飯桌上就又是一堆不解風情的大老爺們兒了 。”
劉夏的同學正好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笑起來,“生化院僧多肉少,僅有的兩塊肉 ,一塊結婚了,一塊內銷了……你可不能走。 ”
戚年撓頭,正要接話 ,原本嘈嘈切切的說話聲頓時小了下去。
戚年立刻閉嘴,循著眾人的視線往樓梯口看去 。
安靜下來,才聽清木質樓梯上傳來的一陣腳步聲。
紀言信正低頭聽李越說話 ,將就著對方的腳步,走得有些慢。
他的身側是老板娘剛支起的老舊窗戶,從窗口穿過時,那白襯衫映著天邊最后那抹霞光 ,微微泛黃,眉眼被暮色暈染得像是打了一層彩蠟 。好像就是有那么一種人,一出現 ,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到他。
沉寂的氛圍里。
劉夏輕“哎”了一聲,興奮地在桌底下猛掐了戚年的大腿 。
是紀言信啊!
紀言信!
紀言信。
Z大生物化學研究所的副教授,美國加州理工大學博士學位 ,發表過幾篇影響力巨大的論文,因為履歷太過優秀,被Z大直接聘請為生物化學研究所副教授。
他的人生經歷就跟開了掛一樣 ,非尋常人可比,更關鍵的是——顏值高 。
這些話,是劉夏這幾天里一直反復 、反復、反復跟戚年提及的。
但等再次見到他 ,戚年第一個想起的,卻是他倚在車門上,把他的名字和號碼抄給她時的樣子。
和現在有些不同……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低著頭漫不經心的人忽然轉過臉來 ,那清冷得有些薄涼的眼神,仍像初次見面時,帶著白雪 ,皚皚而立。
孤傲,高冷 。
戚年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突然的窒息。
所幸 ,紀言信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太久,只一對視,便移開了目光 ,信步走來。
那眼里,沒有思索,沒有猶豫 ,甚至連一點點熟悉都看不到……完全,不記得她 。
這個結論讓戚年像是不小心替白骨精挨了齊天大圣的金箍棒,暈乎乎的,掩不住的失落。
紀言信一來 ,之前還無所顧忌的氣氛頓時便收斂了不少。
顯然他本人也意識到了 。
然后飯桌上的畫風突然就變了……話題被引到了學術、理論 、實驗上。
戚年努力地聽了一會兒——嗯,實在聽不懂。
為了讓自己不要顯得太無知,戚年只能埋頭苦吃 。
最后上的菜是糖醋排骨 ,聽說是洛城的招牌菜。戚年眼紅了好久,奈何排骨在轉盤上輪了一圈,好不容易轉到她面前 ,等她剛伸出筷子去夾,還沒挨著碟子,轉盤一轉——
肉飛了!
紀言信斂下眼簾 ,不動聲色地收回壓在轉盤上的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酒足飯飽后,紀言信去結賬 。
戚年和劉夏坐的位置最靠外 ,紀言信前腳剛走,戚年就落在后腳。下樓梯時,看著他清爽的短發下那一截露出的后頸,默默地就紅了耳朵。
劉夏看著戚年走著走著就熟了 ,頓時無語。
趁沒人注意,劉夏把戚年拉到屏風后,怕別人會聽見似的 ,聲音特意壓低:“你來真的?”
戚年思考了一下,點頭道:“我喜歡他 。 ”
劉夏默默地撫額。
一見鐘情這種事,放她面前 ,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生化院難得聚得這么齊,眼看著時間還早,便商量著下一站去哪兒。
這時候的消遣不是軋馬路就是唱KTV ,男生數量眾多,幾乎是一力碾壓了在場僅有的兩個女生要去軋馬路的建議,一致拍板去唱K 。
戚年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跟去了 ,正好她不住校,租的房子就離學校不遠。
她正想著告辭,一直沒參與討論的紀言信開口了:“你們自己注意安全,別過了門禁。”
大家都是一靜 。
戚年正想著要不要接著他的話尾順便告辭 ,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紀言信,眼風剛瞥過去就被逮了個正著。
她立刻裝作在看路燈,目不斜視……
看到全過程的劉夏 ,簡直有些不忍直視。
紀言信一走,戚年就蠢蠢欲動著也想回去了 。劉夏對去唱歌沒太大的興致,推說送戚年回去 ,便也跟著離開了。
回了家,劉夏壓了一晚上的嗓門也大了起來:“戚年,你看上誰不好 ,非要看上我們的副教授,你都不知道天天往我們院送情書的姑娘有多少。”
戚年開了冰箱給她找飲料,聞言 ,嘀咕了一聲:“可他單身啊 。”
“單身? ”劉夏冷笑一聲,睨著她,“你是不知道他對那些姑娘都是怎么個冷漠無情。”
戚年關上冰箱,不甚在意地說道:“那是她們沒有我這么強大的內心 ,他對我怎么冷漠無情我都能扛得住,而且越戰越勇!”
自從劉夏告訴戚年,她說的那個紀言信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教授后 ,戚年春心蕩漾就沒有停止過。
大半夜地還拉著她制訂“年度計劃 ”,力求達到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就讓紀言信一見傾心的目的。
這可能嗎?
但就在劉夏不間斷的打擊中,戚年依舊沒有熄滅內心的星星之火……
她是鐵了心要追紀言信了!
劉夏嘖了一聲 ,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了她一會兒,這才說:“來來來 。”
她勾著戚年的脖子往流理臺上一靠,翻出手機 ,“給你個好東西。 ”
戚年湊過去,就看見劉夏那纖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了幾下,翻出一張課表來 ,“我圈出來的都是紀教授的課,除了做實驗要去實驗室,別的課程都在教室里,你可以來蹭課。”
劉夏順手把課表發到戚年的微信里 ,抬手捏了捏她粉潤的臉頰,“別說我沒幫你啊,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 ,你要是能把紀教授追到手,我得叫你一聲師母了 。”
戚年被劉夏捏得嗷嗷直叫,等她松開手 ,把飲料往她手里一塞,惡狠狠地瞪著她,“等會兒跟李越告狀! ”
劉夏噗的一聲笑出來 ,“你還別說,我最近一直幫你打聽紀教授的事,李越暗地里沒少收拾我……”
戚年的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 ,“他怎么收拾你的?”
劉夏臉一紅,呸了她一聲,“你管呢!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看紀教授今晚連眼神都沒分給你 ,壓根是不認識你了。 ”
偏偏戚年少根筋,剃頭擔子一頭熱。
她實在是不看好戚年和紀教授這朵“高嶺之花”啊 。
戚年剛出了一個漫畫小本,最近沒有更新壓力。
劉夏提議今晚不醉不歸的時候 ,戚年只是小小地掙扎了一下,就痛快地拿著錢包去樓下的小賣部拎了一整袋罐裝啤酒回來。
劉夏的酒量好,是戚年的朋友圈里最具代表性的千杯不醉 ,喝了幾罐嫌沒下酒菜,又拉著戚年去燒烤攤吃燒烤 。
李越來的時候,劉夏已經捏著酒罐開始胡言亂語了。
戚年被折騰得滿身是汗 ,這會兒看見救星差點喜極而泣,“你總算來了。”
劉夏胳膊一拐,又靠回戚年的身上 ,捧著她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李越,你趕緊給戚年出出主意……”
李越噗的一聲笑 ,扣住劉夏的肩膀把她拉回來,促狹地朝戚年眨了眨眼,“我聽夏夏說 ,你看上我們紀教授了? ”
戚年:“……”
李越見戚年滿臉囧相,知道這話這么直接地說出來有些不太合適,咳了一聲 ,匆匆帶過,“今晚夏夏給你添麻煩了,我先把她弄回去……”
話還沒說完 ,劉夏轉身就擰住李越的耳朵,大聲嚷嚷道:“不回去,誰要跟你回去 ,今晚跟我家戚爺睡了 。 ”
李越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干脆圈住劉夏的雙手摁得她不能動彈了,這才匆忙說道:“本來還有事跟你說,夏夏醉成這樣不太方便 ,明天下午我們實驗課,你有空過來吧。”
戚年點點頭,不忘抓重點 ,“實驗課……那紀言信……”
李越低笑了一聲,眨眼道:“當然。 ”
李越那一句“當然”,戚年一晚都沒睡好。
隔日早上起了個大早 ,準備行裝 。
粉色的……是顯膚色,但會不會太嫩?
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類型的啊……
早知道今晚其實可以旁敲側擊地問問嘛……戚年撓撓頭,又拎起一件紫色的——這個會不會太土了?
去年的款式 ,而且顏色有點深了?
他要是偏愛小清新的……
戚年趕緊搖頭,不行不行,換一件。
作為一個選擇困難癥重癥患者 ,準備行裝這種事實在是讓人精疲力竭。
戚年挑了半天也沒能下決定,干脆把心目中的前幾名都鋪在床上,用貼紙編號后,拍照上傳微博 。
差點忘了她有小天使們!
作為一個微博粉絲17萬的大大 ,戚年的微博剛發表,就有不少在線的妹子提供建議,當然 ,小天使們可不只是提供建議……
甜得忍不住笑出聲:大大你老實交代,今天是不是有約會?
萌奇奇:大家還記得前陣子大大說見到她男神了嗎!記得的贊我贊我!讓我上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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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名到底可以取多長:隔著屏幕都能嗅到大大的少女粉紅心……
戚年抱著鼠標差點拿頭撞桌子。
她的少女心有那么明顯嗎?
剛結束周末,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路上有不少剛返校或者是正準備去上課的學生。
戚年搓著手,望著雨霧中格外清晰的綠葉,忽然就想起了J大 。
戚年當年高考失利 ,去了第二志愿的J大,四年讀滿,用功了一陣 ,考進了Z大繼續讀研。
J大在偏北方,夏天短暫,秋天漫長。往年這個時候,樹葉就開始發黃 ,大風卷起,往往是一場秋雨過后,葉子就落了滿地 。
而Z大 ,這個時候,似乎才剛剛邁入秋天。
戚年看了眼手機,離剛才和劉夏通話結束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她縮進樓道里躲風 ,站得有些累,索性挨著樓梯扶手坐下來 。
為了見男神……條件艱苦點怕什么?
她嘀嘀咕咕地自我催眠著,放空的幾分鐘里 ,甚至已經擬定出了下一本漫畫要連載什么……
正回想著和紀言信的初次見面,耳邊忽然捕捉到一抹低低淡淡的聲音。
有點熟悉。
戚年抬頭看去。
年輕的男人撐著傘,信步邁上臺階 。
漸大的雨勢在傘面上砸出一朵朵清透的水花 ,他低斂著眉眼,一手握著手機,微偏著頭在接電話。
走進樓道里,他這才不經意地一抬眼。
戚年就像被他按了暫停鍵 ,坐在臺階上,呆愣地看著他 。
紀言信只看了一眼,就微松了傘柄 ,那濕漉漉的傘面從他面前傾下,他握住傘骨,一用力 ,就合上了傘。
傘面上滾動的水珠骨碌碌地落在了他的腳邊,他輕嗯了一聲,在安靜的樓道里 ,他低啞的聲音都帶了幾分清冷的質感:“先這樣,我還有事,掛了。”
戚年這才匆忙站起來 ,舌頭一打結,說話都有些不順暢:“紀……紀老師 。 ”
紀言信看了她一眼,微一頷首,算是回應。
戚年舔了舔唇角 ,目光落在他收傘時被雨水打濕的手指上,靈機一動,趕緊從包里翻出紙巾來 ,“紀老師,擦擦手。”
她把紙巾遞過去,一臉的誠懇 。
紀言信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拿著傘的手 ,手背一翻,就把停留在上面的水珠甩落下去了。
他抬頭,似乎這會兒才真的注意到她 ,認真地看了幾秒,語氣淡得如清水:“不用,謝謝。”
話落 ,長腿一邁,輕松地直接跨了兩個臺階和戚年擦肩而過 。
“哎…… ”戚年連忙轉頭看去。
只看見走道的窗口下,他修長的背影被日光晃散,碎成了一地光影 ,很快就消失在拐角處。
她看著手里拿著的紙巾,沮喪地直撓頭——這是不認識呢,還是裝作不認識啊?!
劉夏氣喘吁吁地跑下來時 ,戚年正盯著手里沒有送出去的紙巾發呆,被劉夏從身后重重地拍了一記肩膀,這才回過神來。
“發什么呆呢?”劉夏攬住她 ,笑瞇瞇地彎了眼睛,“不好意思啊,剛才在記錄一組比較重要的數據 。”
戚年搖頭 ,有氣無力地說:“沒關系……”
“告訴你個好消息啊。 ”劉夏低頭,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 ,“我剛出來接你的時候,正好看到紀老師進來……你們沒遇上?”
戚年這才有反應,“遇上了,我給他遞紙巾 ,被拒絕了。”
那悲憤的語氣聽得劉夏一愣,差點沒笑出聲來,“遞紙巾被拒絕就覺得委屈了?多少姑娘給我們紀老師遞過精心包裝的巧克力……你要是現在打退堂鼓真的來得及 ,我親自送你回去 。 ”
戚年腳步一頓,搖頭,堅決地說:“不行。”
劉夏嘖了一聲 ,挑眉道:“不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按理說紀老師在航站樓的停車場都愿意給你聯系方式,怎么現在一點也不記得你啊?”
劉夏不提還好,一提……戚年就想撞墻。
剛才這么一發呆 ,還真的讓她想起了一直以來被她忽視的一個細節 。
那天,金毛咬著她的包不松開,后來直接咬爛叼走了狗糧后——紀言信道歉 ,提出要賠償。
戚年……那時候怎么回答的?
哦,是說——“我不要賠償,你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可以直接聯系你的那種 ”。
如果記憶沒有混亂,她當時應該是聽到了一聲……嘲諷的低笑?
所以……紀言信一早給她的定義 ,是不是就是“登徒浪子”?
劉夏是一路笑著回來的 。
“登徒浪子”四個字不知道戳中了她哪里的笑點,一直到推門而入都收斂不了唇邊的笑意。
認識那么久,劉夏知道 ,戚年偶爾做事會不太靠譜,惹出誤會、麻煩……都是家常便飯的事。
但這樣的屬性,碰到了紀教授這么嚴謹清冷的人 ,劉夏光是腦補了一下現場的畫面就笑得停不下來,幾級臺階,短短的路程 ,一直反復提起:“阿年,我覺得你的新坑可以以自己為原型畫下來…… ”
這種毫不掩飾的嘲笑行為,戚年已經習慣到可以完全忽視了 。
生化院的實驗室 ,戚年是第一次來。
“這里是我們實驗室的生活區。”劉夏握住椅背往后一拉,椅子的滾輪發出骨碌碌的聲音,被移到戚年的面前,“實驗室不比其他地方 ,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你先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問問李越。這張就是我的桌子 ,你坐這兒 。”
戚年被劉夏不由分說地按在椅子上,看著劉夏一把抓起白大褂穿上,一整套動作干脆利落 ,毫不拖泥帶水。
戚年跟頭一次見劉夏一樣,眼都直了,“我第一次看你跟社會精英一樣…… ”
劉夏一個沒繃住 ,笑出聲來,“我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嗎?”
戚年點點頭,收回目光看向她亂糟糟的桌面 ,“我知道……人面獸心嘛。”
劉夏:“……”
劉夏的桌面……還真的是最亂的一個,兩個已經拆封的快遞盒堆在角落里,電腦架在散熱器上被推至書桌的最里側,水杯、試卷 、雜志……幾乎沒有一點空處 。
戚年支著下巴 ,一腳撐著地滾著椅子上的滑輪,一手撐在扶手上,唉聲嘆氣。
第一次來生化院的實驗室 ,她的心情卻很是沉重啊。
劉夏問了李越后,就把戚年帶到了實驗區,絮絮叨叨地說著注意事項 ,什么“沒戴手套就別碰任何東西 ”“人也不要靠在實驗臺上”,聽得戚年直保證:“我一定站得遠遠的,跟木頭一樣 。”
結果剛踏入實驗區……
就看到了正在指導學生做實驗的紀言信。
他穿著白大褂 ,紐扣扣得一絲不茍,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雙手俯撐在桌面上 ,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顯示的數據。
“紀教授 。 ”他身后,有個瘦高的男生正拿著文件朝他走來。
聽見有人叫他,紀言信轉頭看去時,那清冷的目光掠過 ,不經意地掃到站在不遠處的戚年時,驀然停了一瞬。
戚年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緊張地看著他 。
不會……被轟出去吧……
紀言信緩緩站直身體 ,臉色微沉,壓低聲音問道:“誰的家屬?這里,不可以進來。”
他的目光冷冷的 ,落在戚年的臉上,絲毫不帶情緒。
戚年停住腳步,站在原地 ,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來看他的?
就算這是實話也不能說啊,說完就會被扔出去,完全不用質疑 。
她正努力地找借口 ,還沒想好,劉夏已經尷尬地舉起手來,“老師,是我帶來的。”
紀言信側頭看了她一眼 ,眼風凜冽,暗壓了幾分譴責。
劉夏一個哆嗦,哪還敢再多說半句 ,低頭裝死 。
“這里在做實驗。 ”紀言信一手撐在桌沿,往后靠在桌前,一手接過那個定在他幾步外的男生手里的數據 ,漫不經心地,卻又不近人情地說,“如果等人請去生活區 ,再有下一次隨意帶不相關的人來實驗區,我不介意讓你們長點記性。”
這明顯的不客氣,讓整個實驗室像是瞬間凍結了一樣 ,鴉雀無聲 。
戚年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欣賞他好聽的聲音。
清潤,沉穆。
最后那句漸漸低下去,只余一個尾音時,淡淡瞥向她的那一眼 ,更是讓她像是被貓爪撓了一下 。
不覺得疼,反而麻酥酥的。
完了完了……
她竟然絲毫不介意他剛才對她下的逐客令,只想死皮賴臉地再待一會兒。
“老師 ,”李越趕緊解釋,“戚同學就是我前兩天跟你說的,對我們專業非常感興趣的那個…… ”
紀言信的目光從數據上移開 ,看向身側的李越,“嗯?”
李越指了指戚年,“就是她 。”
戚年還沒明白李越這含糊其詞里說的人是不是她 ,紀言信已經順著李越手指的方向看了過來,面無波瀾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們出去等我。 ”
等紀言信的這會兒工夫 ,李越簡單地把今天讓她過來的來意說了一遍。
前兩天戚年順口一提,想把生化院的日常畫成萌萌的漫畫連載,但實驗室到底是“軍事要地”,沒有獲得紀言信的首肯 ,并不方便。
正好大家一起在忙講座的會場布置,李越就順口和紀言信提了 。
紀言信的反應在李越看來,還是挺感興趣的。
紀言信過來時 ,白大褂已經脫了下來,挽在臂彎處。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雨的緣故,戚年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被雨水浸潤的清涼感 。
“紀老師。”李越站直身體。
“嗯 ,”紀言信摘下眼鏡,看向他,“說吧 。 ”
李越眨了眨眼 ,賣萌道:“具體事項我已經報告過了,就看老師你準不準了。”
紀言信把金絲框的鏡架折起,修長的手指從鏡片上擦過 ,淡淡地說:“對生化院感興趣?”
他的話題突然轉到了戚年的身上,后者怔了一下,這才回答:“嗯,感興趣! ”
紀言信抬眼 ,微涼的眼神盯住她,繼續問:“那你對生化院有多少的了解?”
他的語氣還算溫和,可光是眼神給的余威就讓戚年忍不住心虛起來 ,連帶著回答問題的聲音都弱了幾分:“不多……就一點點。”
“一點點 。 ”紀言信重復了一遍,語氣里有了幾分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涼涼的 ,并不友善,“一點點是多少?”
李越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總有種戚年被他當成不聽課的學生 ,單獨在課后拎出來抽問的錯覺。
最糟糕的是,這個倒霉的學生,連表面功夫都沒有做。
“既然這樣……”紀言信緩緩開口 。
“我研究過課表! ”戚年打斷他的話 ,見他微皺起眉,又縮了縮脖子,放低了聲音,“我的專業課和生化院的不沖突 ,從明天開始我就來聽課,紀老師,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來上課?”紀言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戚年堅定地點點頭 ,心里卻在暗爽。
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聽課,還愁不能近水樓臺先得美人嗎!
紀言信把眼鏡收起來,挽在臂彎處的白大褂被他掛在衣架上 ,做完這些,他用余光瞥了戚年一眼,一瞬的思量 ,“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
他的課向來爆滿,甚至有不少和生物化學研究完全不沾邊的學生,都會次次簽到 。她要來聽課 ,的確是沒有理由可以拒絕。
戚年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緊,生怕此刻會泄露內心的狂喜,忙低下頭,咬著唇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謝謝紀老師。”
全程圍觀了戚年所有小動作的李越,在一旁無奈地抽了抽唇角 。
他幾乎可以預見不遠的將來,生化院雞飛狗跳的場景……
“李越。”
李越正走神 ,聽紀言信叫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回答:“嗯?紀老師。”
紀言信斂眉,說:“明天講座 ,你和劉夏辛苦點,早點過來 。 ”
李越點頭應下,等目送紀言信走遠了 ,這才睨著戚年道:“聽見了?明天早點。”
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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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走進你的世界
戚年一大早就趕校車到了生化院。
讓戚年意外的是 ,這次主講的竟然不是紀言信,而是他的一位朋友 。
劉夏也忍不住犯嘀咕:“其實我也更想聽紀老師主持啊,但講座設立之初我就知道他只是負責…… ”頓了頓,她又壓低聲音提供情報 ,“紀老師最近課比較多,嗓子有些不太好。”
戚年正在買早點,邊往備忘錄上摘完重點 ,邊拿出錢包付錢,“那今天,紀老師會在會場嗎?”
劉夏“嗯 ”了一聲 ,吞下一口燒麥,“紀老師不只教學工作嚴謹,平日也是這樣 ,他讓我和李越早點來,他肯定也不會晚,你……”
話還沒說完 ,電話就被掛斷了。
劉夏瞪著手機,怒道:“居然敢掛我電話!”
戚年心虛地掛斷電話,默默地從紀言信的手里接過掉落在地上的錢包,被他用打量的目光看著 ,僵硬得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紀……紀老師 。 ”
“嗯。”紀言信微瞇了一下眼,視線從她有些慌張的臉上移到她手里那本小小的備忘錄上。
字寫得不大 ,一行字他只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戚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手忙腳亂地把備忘錄塞進口袋里 。
“寫的什么?”他問。
戚年搖搖頭說:“沒什么。 ”
話落,戚年又立刻“翻口供”:“記賬!賬目的明細 。”
紀言信沒有追問 ,只是轉過身,跟老板要了兩籠小籠包子。
戚年站在窗口等著自己還在蒸籠里的湯包,看老板麻利地把小籠包遞給他 ,“七寶怎么沒來啊?”
“下雨天不方便。 ”紀言信接過來,微壓了一下唇角,“所以我來打包帶回去 。”
老板大聲笑起來 ,“那你趕緊回去吧,不然七寶等急了。”
紀言信沒回答,拿起傘要離開時,似乎才想起還有她的存在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輕頷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戚年從剛才聽到“七寶 ”的名字起就一肚子的話想和紀言信搭訕 ,偏偏他總是生人勿近的模樣,讓她連開口都需要鼓足十分勇氣 。
猶豫了幾次,直到身后傳來一聲:“你的湯包好了。”
戚年所有的勇氣都被瞬間打得零散 ,她轉身接過湯包,等匆匆地回頭看去時,紀言信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戚年沮喪地收回目光 ,盯著手里的湯包出神 。
戚年到會場時,李越和劉夏已經先來了。
劉夏正在準備表格,也顧不上先找戚年算掛電話的賬 ,把筆往她手里一塞,“等會兒幫忙統計一下人數啊,我去幫越哥。”
戚年猝不及防地被委以重任,還來不及小小地反抗下 ,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進場。
戚年一邊轉著筆記錄人數,一邊留意著紀言信有沒有來 。
可一直等到講座都開始了,并不大的會場里人滿為患 ,也沒有看見紀言信的身影。
嚴謹……什么嚴謹啊!
她嘀嘀咕咕地碎碎念著,手下的筆一戳一戳地在表格上畫點點。
劉夏過來給戚年送水,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 ,輕撞了撞她的胳膊,“不就是我情報有誤嘛,就這么垂頭喪氣的? ”
戚年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 ,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含糊地說道:“我早上遇到紀老師了 。”
劉夏這才想起被掛電話的事 ,剜了她一眼,“所以掛我電話?”
戚年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我總覺得……紀老師對我的印象并不好。 ”
劉夏一下就想起了她之前形容自己用的那個詞――登徒浪子。
正想笑,看她一臉煩悶的樣子 ,到底忍住了,安慰道:“我們紀老師對女孩子從來不憐香惜玉,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
戚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還想說些什么,忽然聽見周圍驚喜又壓抑的交談聲。
她抬頭看去。
玻璃門外有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個子高挑 ,背對著教室正跟門口的人低聲交談著,很禮貌地彎著腰,將就著對方的身高 。
很快 ,會場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都發現了他的到來。
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掩不住的興奮和激動,整個安靜的會場 ,又涌現著講座開始時那雜亂的小騷動,到最后,連講師都忍不住偏頭看過去。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進來,在講臺的角落坐下 ,并不明顯的位置,一身沉斂的白襯衫,卻比臺上在座的任何人都要格外醒目 。
像是沒有聽見因為他的到來而突然涌動的驚呼聲 ,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分過來,他安靜地看著自己桌面上的手稿。
不說話,也沒有表情 ,甚至連動作也不多。
場內原本沉寂的氛圍,在他到來之后,悄無聲息地 ,熱烈了起來。
劉夏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撞了撞戚年的胳膊,“怎么樣 ,有沒有感受到情敵三千的威脅?”
戚年咬著筆頭點點腦袋,目光流連在講臺上舍不得挪開,“何止三千…… ”
劉夏搖了搖頭,想了片刻 ,拉住她,“喏,水還沒送呢 ,你幫越哥給講師、主持人他們都送一瓶 。”
戚年的眼睛倏然一亮,看著劉夏,臉上就差冒出“神助攻”三個字了……
紀言信察覺講臺上有人走動 ,偏頭看了眼。
戚年懷里抱著幾瓶水正在挨個地分發。
他目光落下,事不關己地低頭繼續看手稿 。
戚年把礦泉水遞給紀言信時,后者只是“嗯”了一聲 ,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把水放在講臺上就好。
一靠近他……而且是在“三千情敵 ”面前靠近他,戚年莫名就覺得耳熱。
耳邊講師的聲音似乎在這一刻遠離,她低著頭 ,握著水瓶放在他的左手邊,傾身過去時,衣袖無法避免地挨著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 。
紀言信收回手,把手稿翻到第二頁 ,那手就一直拿著手稿,再未松開。
戚年走下來,才發覺整張臉都有些燙。
她悄悄地用有些涼的手背捂了捂臉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紅得跟猴屁股無二了 。
劉夏看著她走回來,戲謔地挑了下眉 ,“不就遞個水,你臉紅什么?”
戚年瞪她,“我臉皮薄!”
“行 ,你薄。 ”劉夏轉身,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來來 ,坐著聽會兒。”
戚年跟著她坐下,但到底聽什么……她壓根沒留意 。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他什么時候喝水――嗯,喝她遞過去的水。
可直到她眼睛都盯酸了 ,那瓶放在他左手邊的水,依舊在那兒,紋絲不動。
“小紀。”紀言信身旁的沈教授靠過來 ,“這哪兒請來的講師? ”
“并不是專業的講師 。”紀言信側頭看了眼主講的席位,“是我大學校友。”
“難怪。 ”沈教授嘆了一聲,轉而又問 ,“結束之后能不能設個飯局,引薦給我認識認識 。”
生化院的這位沈教授一遇到有才華的人就愛結交,這大半輩子 ,性子一直未改。
紀言信微一審思,便點頭應下:“那有什么問題。”
沈教授笑瞇瞇地坐回去 。
紀言信也坐直了身體,隨意地拿起桌上那瓶水 ,擰開瓶蓋喝了口。
相比較有些甜意的礦泉水,紀言信更喜歡喝茶,聞著茶香,那或甘或苦的茶水入喉 ,最是提神。
只喝了一口,他便蓋回蓋子放回原處 。
而遠在十幾步開外的戚年,撐在桌子上的手肘一滑 ,下巴重重地磕在堅硬的書桌上,疼得她齜牙咧嘴,眼里直冒淚花。
劉夏被她嚇了一跳 ,“你干嗎…… ”
“喝了!”戚年揉著下巴,感動得就差痛哭流涕了。
劉夏一臉莫名,“什么喝了?”
“紀老師喝我遞過去的水了!”
劉夏:“…… ”神經病!
講座有互動環節 ,顧名思義就是――提問,預設二十分鐘 。
這么嚴謹肅然的講座,雖然不至于有女生堂而皇之地問紀言信私人問題 ,但或多或少地會把矛頭指向他,等他回答。
紀言信的回應一貫是:“今天不是我的主場,這個問題交給講師回答吧。”
戚年聽到這兒,忍不住好奇道:“紀老師空降到生化院的第一天 ,有沒有女生調戲他啊?”
劉夏對“調戲 ”一詞表示惶恐,“哪敢!本來我也有這個心思的,但你不知道 ,紀老師上課的時候不動聲色就把我們班的內務給整頓了……”
戚年聽得似懂非懂,但潛意識里就是覺得紀言信很厲害。
畢竟,他不動聲色料理七寶的時候她是見過的……一個眼神而已 ,原本叼走她包里那包狗糧,興高采烈地回頭找他邀功的七寶瞬間就耷拉了腦袋,乖乖地把狗糧交了出來 ,一邊委屈,一邊用爪子把狗糧推到了她的面前 。
呃……這個參照物選得似乎不太妥當。
講座結束,人陸陸續續地走完。
正是午時飯點 ,饒是有些僻靜的生化院,這個時候都格外喧鬧 。
紀言信把邵醉介紹給沈教授,聽著兩個人互相客套,轉頭看向偏門。
李越、劉夏和戚年正在收拾會場 ,搬桌椅。
沈教授一回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輕拍了拍紀言信的肩膀 ,“都中午了,叫上你學生一起來吃飯吧,真是辛苦了 。”
“嗯。 ”
所以戚年 ,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又和紀老師在同一張飯桌吃飯了。
劉夏有意,攔了李越坐在邵醉的下首,把紀言信身旁的位置留給了戚年 。
戚年憋了一上午 ,等上完廁所回包廂一看,有些傻眼。
就……這么明目張膽地給她行方便?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坐過去,沈教授突然問道:“小紀 ,這位是你的學生?”
紀言信端起高腳杯呷了一口椰汁,聞言,側頭看去,目光在戚年的臉上微一停留 ,回答:“不是我的學生。”
沈教授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難怪 ,我從來沒見過 。 ”
戚年混吃裝死的心愿頓時破滅,眾目睽睽之下,只能硬著頭皮坐到這唯一空著的位置上。等在高腳杯里斟了椰汁 ,又重新站起來向沈教授敬……椰汁,“沈教授,我是古代文學專業研一的 ,我叫戚年。”
沈教授“哦”了一聲,有些意外地和戚年碰了碰杯,“古代文學專業的? ”
戚年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一個古代文學專業的能混到生化院的飯桌上,也是神奇啊……
怕戚年尷尬,劉夏趕緊救場道:“沈教授,戚年是我朋友 ,她對生化院挺感興趣的,所以來參觀參觀。”
沈教授頓時樂呵了,目光在微微紅著耳朵的戚年和冷淡疏離的紀言信身上轉悠了一圈 ,問道:“參觀出什么名堂了沒有?”
這玩笑話大家都聽了出來,偏戚年還真認真地想了想,“生化院比我們院好太多了……”
“剛翻新不久 。 ”沈教授笑了兩聲 ,留了句評語,“參觀得不夠仔細啊,得把我們院的臺柱參觀了這才算。”
話落 ,眼神若有所指地落在了紀言信的身上,只一瞬,又樂呵呵地移開 ,絲毫沒有打趣小輩的罪惡感。
沈教授和紀言信的父親很早以前是同事,即使后來紀教授因為各種原因下海經商,兩個人的往來也從未斷掉 。
幾十年下來,那交情更是深厚穩固。
紀言信從小到大沒少被沈教授開玩笑 ,早就習慣了,聞言,他只斂了斂眉 ,沒作聲。
戚年反應遲鈍,壓根沒聽出來沈教授在打趣,實誠地答應了一聲 ,這才坐下來,還想著等會兒得問問劉夏“生化院的臺柱是什么” 。
從而,她也沒有看到 ,紀言信舀湯的手一頓,眼風輕掃了她一眼。
只有李越這知情人在一邊差點內傷……
戚年坐回來,沈教授已經和邵醉談起了今天講座的事情。
別說她插不上話了 ,劉夏和李越都是埋頭吃飯 。
注意力一集中,身邊坐的那個人,存在感就格外強烈。
他捏著鐵罐往杯子里加了小半杯的椰汁……
他夾起服務員剛端上來不久的牛肉蘸了點餐盤旁的黑椒汁……
他給沈教授夾了一筷子青菜,提醒他不要吃太多肉……
戚年咬著玉米 ,香脆的玉米粒在她的齒間被分解,汁香濃郁,甜味四溢。
她悄悄偏頭去看他 ,格外努力地在腦海里搜尋可以和他聊幾句的話題――
對!對了,七寶!
戚年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小聲問:“紀老師 ,今天早上…… ”
紀言信沒說話,只是轉過頭,看著她 。
只是目光而已 ,戚年就覺得有些緊張起來,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垂下眼,專注地研究杯子里的椰汁,“你經常去那家早餐店買早餐?”
“比較近。”紀言信放下筷子,用濕潤的毛巾擦了擦手 ,“一般自己做早餐。 ”
他愿意回答,讓戚年頓時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信心增加了不少 ,不再像剛才那么拘謹,“那七寶……很喜歡吃小籠包子嗎?”
提到七寶,紀言信面無表情的臉色有些松動 ,他彎了彎唇,“它都喜歡。”
話落,他推開椅子站起來 ,頷首示意了下,轉身出去了 。
戚年內心剛膨脹起來的小氣球,頓時呼啦啦一下 ,全部漏氣了。
還 、還沒說上三句啊……
紀言信這一趟出去是結賬,等回來時,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紀言信送沈教授回去,邵醉有人來接 ,李越和劉夏更不用說了,飯店離學校這么近,走一段路就到 。
剩下戚年 ,下午要回家一趟,在飯店不遠處的公交站臺等公交車。
紀言信開車載著沈教授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出來,剛匯入車流 ,就遇上了十字路口的紅燈。
沈教授用鏡布擦著眼鏡,高度近視,讓他一摘下眼鏡就有些視物困難 。
紀言信看了一會兒 ,替他把鏡布收回眼鏡盒里,“今年驗光去過了嗎? ”
“還沒有。”沈教授把眼鏡戴回去,“驗光不驗光倒是沒什么 ,我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度數是穩定了,就是視力越來越差勁……”
話音剛落,他“哎 ”了一聲 ,指了指不遠處的公交站臺,“那是不是戚年啊?”
紀言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挑眉道:“你剛說你視力越來越差勁了?”
沈教授沒壓住笑 ,樂了半天,“等會兒過去問問,順路的話 ,帶人家一程。”
剛好綠燈,紀言信一言不發地松開剎車,慢慢地跟隨著前面的車輛 。
紀言信從小寡言 ,無論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沈教授習以為常。到了公交車站臺,沈教授降下車窗 ,“戚同學,你去哪里? ”
戚年突然被點名,看著眼前這輛黑色的奧迪降下車窗,趕緊上前說:“沈教授。”
沈教授應了聲 ,“你去哪里,順路的話讓紀老師帶你過去 。”
戚年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去沂蒙小區 ,有點遠…… ”
“順路順路,趕緊上來吧。”
戚年遲疑地看著紀言信。
紀言信握著方向盤的手緩緩一轉,言簡意賅 ,“上來。”
繼稀里糊涂地同桌吃飯后,戚年又稀里糊涂地搭上了紀言信的車……
車里開了空調換風,因為是秋天 ,溫度并不是很低 。
戚年坐在后座,斜對面就是紀言信的背影。
她悄悄地瞄了兩眼,覺得自己的耳朵又熱了起來。
紀言信開車的姿勢很隨意 ,一只手搭在車窗窗沿,只用右手握著方向盤 。并不是標準的姿勢,卻意外地養眼。
戚年的目光落在他袖口扣得一絲不茍的紐扣上,再往下 ,是他骨節分明的手。
在以前,戚年還不知道紀言信的存在時,劉夏幾乎每天一刷屏 ,“戚年,我們教授的手指好看得都能去當手模了,可是他卻成了Z大生化院的教授 ,暴殄天物啊……
“戚年,你想象一下,就你家男主那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捏著試管專心致志觀察的樣子……血槽是不是瞬間空了? ”
還真的是……
戚年摸了摸耳朵,低下頭,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以后……以后她也能親眼看到紀言信穿著白大褂 ,親自示范做實驗的樣子了!
車內太過安靜 。
沈教授才保持沉默片刻,就有些忍不住。他轉頭看了看目不斜視的紀言信,又回頭看了看后座安靜的戚年,決定還是和戚年說話解解悶。
沈教授清了清嗓子問道:“小戚 ,你是哪里人啊?”
戚年呆了呆,隨即才反應過來沈教授嘴里的“小戚”叫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
“我是Z市本地的 ,除了大學在外地讀的,從小就沒離開過Z市。 ”
沈教授一瞇眼,好奇地問:“剛才聽你說是古代文學研一生?”
戚年點頭道:“是啊 ,研究生我考回Z大上了。”
“之前在哪兒讀的大學呀? ”
“J省的J大 。”戚年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的第一志愿是Z大 ,我爸爸舍不得我去外地上大學,但高三的時候……”
戚年頓了頓。
車已經上了高架。
她突然的停止,讓紀言信分神往后視鏡里看了一眼。
戚年揉了揉手臂 ,每次一回憶往昔總覺得心都涼涼的 。
她遮掩住眼底的沮喪和低落,繼續說道:“高三下學期大家都在努力備考的時候,我迷上了畫畫,有些荒廢了學習 ,只能去J大了。”
紀言信收回目光,搭在窗沿的手握住方向盤,右手關上了空調。
“有出息 。 ”沈教授笑了兩聲 ,安慰道,“研究生在Z大讀的,也不遺憾。”
戚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重重地點了下頭,“嗯,不遺憾!”
下了高架 ,往主街開了沒多久,就是沈教授的家。
車開進小區里,停在單位樓前 。
送走了沈教授 ,紀言信沒急著掉頭就走,雙手虛握住方向盤,回頭看她,“坐過來。 ”
戚年“哎”了一聲 ,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紀言信頓了幾秒,才重復道:“坐前面來,我不認識路 。”
戚年:“……哦。 ”
換了座位 ,戚年就更加拘謹了,手是擺在身前還是擺在膝蓋上好呢?還是就隨意地搭在腿上好……
就在她第五次不厭其煩地去撫平裙角,一直專注地凝視著前方路況的紀言信轉頭看來 ,順手拿起了放在控制臺上的手機,滑屏,解鎖 ,然后遞給她。
“打開藍牙,連接 。”
戚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接過手機的手都有些抖 ,她雙手捧住,按照他說的在設置里打開藍牙。
藍牙連接欄里只搜索到一個信號。
她點下連接,幾秒后,清脆的提示音響起 ,和車載藍牙連接成功。
前面紅燈,紀言信慢慢地停下來,第一次 ,認真地凝視她 。
Z市在濕潤的南方,一入秋天氣就有些莫測。
雖然不像夏天,一天悶熱 ,隔日必定會下一場雷陣雨解暑。
更多的時候,晴天晴著晴著,就陰天了 。
烏云遮天蔽日而來 ,那金色的陽光,就那么恰好地被云層重重地攏在了身后。
戚年就看著那光線的變化從紀言信的臉上緩緩經過,他那雙眼睛漸漸透亮 ,深邃,好像有什么東西,毫無預兆地闖進了她的心里。
她別開眼,無法和他對視 。
心口像揣了亂跳的小鹿 ,一下一下地,讓她有些發狂。
“無聊可以聽歌。”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地一敲,前面的紅燈也進入倒計時 。
戚年看著那數字逐漸減小 ,“哦 ”了一聲。
握著他手機的手還僵硬著,心思卻翻騰奔涌著,永無止境。
他怕自己無聊……
所以把手機拿給她 ,還讓她用車載音響聽歌 。
戚年咬了咬下唇,甜得心都要化了。
劉夏正盯著培養皿,放在兜里的手機振動時 ,她因為太過專注還嚇了一跳,看是戚年的短信,一連兩條。
“劉夏 ,你現在肯定想不到我在誰的車上……”
“嚶嚶嚶,少女心爆棚了,怎么破怎么破怎么破?捂臉埋胸。”
能讓戚年這么少女心爆棚、這么不淡定的人,目前看來 ,只有一個――紀教授 。
劉夏摘下手套,和李越說了聲,徑直去生活區給戚年回短信 ,順便探查情況。
戚年早就到家,躺在母上大人的懷里吃曲奇餅干。
戚母瞄到手機屏幕上閃過的劉夏的名字,把戚年的碎發勾到耳后 ,問道:“劉夏好久沒來家里了,你什么時候帶她和李越一起回來趟,媽給他們做頓好的……老是吃食堂 ,人都吃成豆芽菜了 。 ”
“豆芽菜有什么不好……”戚年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手里吃了一半的曲奇餅干,糾結良久 ,最后一口塞進嘴里。
眼不見為凈!
摸回房,戚年這才打開劉夏的短信。
劉夏:“什么情況???”
戚年發了個掩嘴笑的表情:“是這樣啦,我在等公交車,然后紀老師送沈教授回去 ,正好順路,就讓我蹭個車啦……然后,紀老師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回去了 。”
劉夏:“…… ”
好吧 ,比起之前連話都說不上,這樣的進展的確是一個不小的突破。
想了想,劉夏又提醒:“別在家樂不思蜀 ,把正事忘了,明天上午有課,紀老師不喜歡遲到。”
戚年一拍腦袋 ,壞了……差點忘記這回事了!
沂蒙小區離Z大有些遠,坐公交車最保險估計都要45分鐘,這還不包括等車的時間 。
所以 ,在家吃過晚飯,戚年都來不及再好好享受一下港灣的溫暖,就踏上了回學校的末班車,回寢室去睡。
順便……今晚可以把她攢了一些的畫稿放上微博 ,正式連載。
戚年是個取名廢,這個光看她三思而后定的筆名“七崽”就能看出來 。所以,名字想了半天 ,最后不得已還是上微博求助萬能的小天使們。
礙于“七崽 ”這個筆名實在是高端不起來,書名歷經《漫畫大觸的愛情茶具》《男神追愛記》《一只七崽的愛情故事》,直到最后還是戚年自己拍板定下了《美人宜修》。
怎么取出來的?
戚年最近翻書的時候正好翻到了這么一句――“美要眇兮宜修 ,沛吾乘兮桂舟。”
嗯,美人是紀言信……她是乘桂舟追趕的那個漢子……
坑,是挖了 。
接下來就是每天一填。
戚年每完結一本漫畫都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只是畫畫小段子 ,休整自己,很少會火速開新。
畢竟,賣賣萌比挖坑輕松多了 。
所以 ,小天使們被自己的大大來了這么一出突然襲擊,不止讀者群、后援團,整個微博都已經炸開了。
戚年去煮泡面的工夫,再回來時 ,企鵝號已經被后援團的七熊戳得疲軟了。
她捧著泡面,咬著熱乎乎的面條,覺得心口都是熱的 。然后 ,戚年用文藝青年的口吻發了一條微博,炸得讀者數十天還回不過神來……
“我沒有受什么刺激,我只是遇到了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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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點一點靠近你
有了精神動力,天剛亮 ,戚年就早早地爬了起來。
時間還早,她吃過早飯,哼著歌給家里的綠色植物都澆了一遍水 ,這才出門 。
劉夏打著哈欠和戚年會合時,天色還早。
她瞇著眼,看著遠處腳步輕快的戚年,嘀咕了一句:“這貨不是凌晨才睡下的嘛 ,精神這么好? ”
到教室時,有不少人已經來了。
也許是習慣了紀教授魅力大,每天都會有陌生的臉孔加入 ,他們的表現絲毫沒有意外,只是抬頭看了眼,便事不關己地低頭繼續啃書 。
劉夏朝戚年招招手 ,坐在第三排的正中間。
她把原本挎在肩上的包取下來,往身旁的位置上一放,幫李越占座。
“紀老師授課之后 ,有關無關的人,但凡是來這里,基本上都是為了紀教授過來。像你這樣心懷不軌的 ,我就不多說了,還有一些是真正為了紀老師的課來的,比如后面那群廢寢忘食的學霸 。”
什么叫心懷不軌……像她這樣的?
戚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我心懷不軌有表現得那么明顯嗎?”
劉夏嗤笑一聲,抬手支著下巴 ,笑得風情萬種,“小戚年,你的意圖都快刻在臉上了 ,你說呢? ”
戚年摸了摸臉,一臉驚恐。
“別裝了,太假了。”劉夏收了笑 ,從包里拿出書來,因為熬夜寫論文,她今天的精神都有些不濟 ,“院外那些姑娘們天天羨慕我們生化院的,但她們哪里知道,我們天天被紀教授錘煉 ,一個個都快懨成黃瓜了 。”
話落,見戚年一臉向往的表情,她頓時連傾訴的欲望都沒了……
友軍已被敵方同化,沒有共同語言了。
紀言信受歡迎的程度 ,真的是親眼見了才知道。
離上課時間還有段時間,整個教室就已經坐滿了人,要是來晚了 ,恐怕連墻角都蹲不下 。
上課鈴聲剛響,紀言信就走進了教室。他手里拎著一本書,修長的手指握在書脊處 ,走到講臺上。
沒有多余情緒的眼睛在教室里掃了一圈,似乎并不意外這次又是那么多人來上課 。
也只有在常規教室上課時,他才能縱容那么多人的旁聽。
沒有點名 ,直接切入主題。
戚年支著腦袋看他寫課題,好奇地問:“紀老師都不點名嗎? ”
劉夏趁紀言信轉身寫板書,悄悄咬了幾口李越帶來的面包 ,等辛苦地咽下去了,才小聲地回答:“除了第一次上課,點名互相認識過以后,就再也沒有點名 。”
嚶嚶嚶 ,戚年羨慕得都要哭了……
哪像她的老師,每次課必點名,遲到了還要青蛙跳著去座位。
偏偏她的課永遠都是上午的第一節 ,戚年這種晝伏夜出的夜貓子在她老師手上無一幸免過。
“不點名是因為紀老師記得住。”劉夏磨了磨牙,“你以為我們的出勤率是怎么來的?”
戚年還是覺得好羨慕……
能被記住啊!
戚年一直覺得紀言信這樣冷清的人,也許上課也是那么不冷不淡 ,恪守規律,但意外的,他的課即使涉及很多專業的知識 ,戚年還是聽懂了一小半 。
課堂上安靜得只有他清潤的聲音,低沉,勻速 ,起初還像是沉浮在沸水里的茶葉,越往后,反而像那化開的茶水,清淺溫和。
在這樣的教學姿態的影響下 ,紀言信的課堂總是很安靜,女生欣賞他磁性的聲音和他的顏,男生拼命記重點 ,還有一個例外,就是戚年這樣的――
戚年從小左腦就不發達,尤其是理科 ,一旦涉及計算,她準歇菜。
毋庸置疑的,像生物化學專業這樣需要掌握數學 、物理、計算機等基本理論知識 ,還要掌握化學、微生物學 、細胞生物學等學科知識,強化交叉運用這樣的,她根本不覺得自己能參透多少……
所以 ,她只是裝作非常認真記筆記的樣子,在筆記本上畫畫 。
或是記下他畫的原理圖,或是自己瞎涂亂畫。
此時,安靜的教室里 ,除了他有些低啞的聲音之外,便是筆尖和紙頁摩擦的聲音。
戚年正勾著筆填色,圖畫陰影 。
筆下是一個站在講臺上的年輕男人 ,一手捧著書,微斂著眼簾,那雙眼睛深邃又沉涼 ,深不見底。筆挺的鼻梁下,那唇被筆鋒勾勒得有些堅毅,溫涼又淺淡。
戚年盯著這個像了九成的畫像 ,蹙著眉頭思索了半天,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正想著再觀察觀察 ,剛抬起眼來,正對上紀言信看過來的目光 。
聽了幾次課,戚年基本上已經摸出他每個眼神的含義了。
這一眼,微凝的目光直看得戚年心肝撲通一聲 ,似是沉進了水里,一直保持著下落的趨勢……直到他錯開目光,她這才摸著心口深吐出一口氣。
好像這樣做 ,能讓連日來的沉郁都跟著散掉一般 。
但事實上,并沒有。
除了那一天吃過飯,紀言信順帶著送她回家之后 ,戚年再沒有和紀言信有過任何交流。
劉夏說他最近有些忙,每次上完課就離開教室。
戚年說到底也不是他的學生,無法像劉夏一樣 ,有那么充足的理由去找他問題目……她甚至連問題都提不出來 。
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在他畫的原理圖的基礎上,改成漫畫形式。
也就是說 ,七崽大大在微博的漫畫連載里,已經有好幾天都是女主支著下巴一臉呆滯地望著男主了。
她低下頭,輕抿著唇,握筆的指尖微微用力 ,有些郁悶地刻畫著陰影,用力得那張紙都被筆墨浸透,柔軟脆弱得隨時都會碎掉 。
而這時――
視線之間 ,突然伸出一只手來,輕易就把她的筆記本從她的手底下抽了出來。
紀言信看著她錯愕地抬起頭來,目光落在紙上 ,停留了大概三秒。
很顯然,他已經發現了戚年剛才涂畫的……就是他 。
戚年眼看著他眸色漸深,周身寒意微沉 ,還來不及哆嗦,紀言信已經把筆記本收起,修長的手指微曲 ,在她的桌面上輕敲了一下,以作警示。
竟然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沒收了她的筆記本?
戚年看著他轉身走回講臺,那修長的背影 ,回想起他剛才微變的表情,頓時紅了臉。
劉夏莫名地轉頭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詢問:“怎么回事? ”
戚年還沒回答 ,剛回到講臺上的紀言信恰好開口:“戚年,下課之后,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
……作為第一個被點名要求去紀言信辦公室的外院人員 ,戚年在萬眾矚目中,成功地把自己煮熟了。
周五的下午,已經放學。
Z市的秋天 ,天時漸短,往往剛過五點,天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暗沉 。
剛才在教室遇到有學生問問題 ,紀言信留下來指導,耽擱了一些時間。
這會兒剛過五點,雖然天還沒有徹底陰沉下來,但也已經昏蒙蒙的 ,那暮色,從很遙遠的天際,轟然而來。
沈教授剛準備關門回家 ,邁出走廊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從樓梯口上來的紀言信。
他身后還跟著個分外眼熟的姑娘,半垂著腦袋 ,無精打采的,典型一副做錯事被老師請喝茶的模樣 。
紀言信也看到了他,快走到面前時 ,停下腳步,頷首應禮道:“沈教授。”
一同跟著停下來的戚年驀然抬起頭,對上沈教授有那么幾分戲謔的眼神 ,臉上消退沒多久的熱度又有重新漫上來的趨勢。
“沈教授 。 ”
底氣不足的聲音。
沈教授記性不太好,一時沒想起來戚年是誰,只覺得有些眼熟,而且……眼熟得讓他覺得必須要想起來 ,“是不是……上次一起吃飯的那個戚年啊?”
想到了名字,所有的記憶也瞬間回籠。
沈教授習慣性地笑了兩聲,打趣道:“這是怎么了?不是古代文學專業的 ,怎么跑你這兒來了?”
紀言信表情都沒變一下,回答:“我應該不需要事事向您匯報吧? ”
沈教授頓時瞪了眼睛,“嘿 ,你這小子……”
話還沒說完,顯然是發現對方根本不買他的賬,沈教授輕哼了一聲 ,氣呼呼地交代道:“現在天黑得早,別留學生留太久 。”
紀言信“嗯 ”了一聲,等著沈教授走了 ,回頭看了戚年一眼,“今天要回家?”
那暮色倒映在他的眼底,那瑰麗的色彩仿佛柔化了他以往的清冷,溫和了些許……但也只有些許而已。
戚年點點頭道:“嗯……今晚要回家吃飯。”
紀言信沒說什么 ,走進辦公室 。
戚年緊跟著邁進去。
桌上的電腦沒關,電腦屏幕上的白光倒映在桌面上,成了這暮色里唯一的明亮。
他竟然也沒想著開燈 ,坐在桌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坐 。 ”
那聲音,是上完課后的低啞。
“現在 ,對生化院有多少了解了?”
戚年剛坐下,他就拋出了問題,她有些坐立不安地看著他 ,“基礎、原理、理論明白了點。”
紀言信手肘撐在扶手上,用手指抵著眉心輕揉了兩下,又問:“那你是知難而退了 ,還是覺得已經夠用了?”
突然拋出來的話題,讓戚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課上她在筆記本上畫他的事。
“或者……你對我本人的興趣 ,更大一些 。 ”
戚年嚇了一跳,幾乎是一瞬間,把目光投擲在他的身上。
幽沉的暮色里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更顯得漆黑明亮,帶了幾分審視,幾分探究 ,安靜地看著她。
全是戚年無法招架的情緒,沒有一絲善意 。
紀言信和別人不同的一點,他的眼睛在黑暗的環境里反而比尋常時候更加明亮。
是那種森林中點了一捧篝火的那種亮光 ,只是一小捧,卻能夠點亮你心底那盞燭燈。
戚年有些慌亂地低下頭,雙手無意識地折著膝蓋上的裙子 ,“我……”
我對你的興趣……的確更大啊 。
可是這種情況下,這句話說出來就顯得很是輕浮。
戚年搖搖頭,有些想哭,即使低著頭 ,也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
長久的沉默讓紀言信漸漸失去耐心,“嗯?”
戚年又搖搖頭,“我……我不知道老師是 、是什么意思 。 ”
紀言信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語氣有些薄涼:“古代文學專業的,理解能力只是這樣而已?”
從窗口吹進來的風,讓她脖頸一陣陣冒著寒意。
她抬起頭 ,看了他好久,才鼓足了勇氣,理直氣壯道:“我拒絕回答。”
這個話題本來就開始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這樣的回答 ,倒是沒有讓紀言信覺得太意外,他多看了她兩眼,順手關上電腦 。
那屏幕驟然變亮 ,又在轉瞬之間暗了下去。
辦公室里所有的光源,都凝結成了窗外最后的一抹暮色。
短暫的安靜里,他起身去倒水。大概是沒找到茶杯,他索性蹲下來 ,從飲水機下方的柜子里抽了一個一次性的紙杯出來,想起什么,轉頭看了她一眼 ,“要不要喝水? ”
戚年搖搖頭 。
喝不下,嚇飽了。
飲水機咕咚咕咚的聲音里,他說:“最好沒有。”
戚年糾結的手指一頓 ,抬頭看他 。
他捏著紙杯喝了口水,看著她,被水濕潤過的嗓音清亮了許多:“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會少很多困擾,懂嗎?”
戚年裝傻。
心里卻是一陣發虛,明明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情 ,可為什么到了她這里,就做賊心虛了……
好像也不能怪她?
畢竟談話的地點不是別的地方,是紀言信的辦公室……
是個人應該都有壓力吧?何況本來就是心懷不軌的戚年。
尤其……他還那么不客氣地說這是困擾 。
拎著紙杯,紀言信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看面前的女孩低著頭 ,一副被打擊到了的模樣,終于找回了一點良心……他話說得有些難聽了?
略微沉吟片刻,紀言信收回目光 ,紙杯被他順手扔進紙簍。
看了眼天色,他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找出車鑰匙,那黑色的鑰匙在他的指尖一滑 ,就被收進了手心里,“順路,我送你 。 ”
上了車 ,戚年乖乖地系上安全帶。
很安分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路出了校門,匯入主流車道 。
接連的幾個紅燈 ,他停下來,目光還落在不遠處的指示燈上,便聽見她小心翼翼地問:“紀老師,你最近……有交女朋友的計劃嗎?”
問完 ,戚年又懊悔地差點咬舌頭……這種問題現在問,合適嗎!合適嗎!合適嗎!
紀言信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松開,側目看了她一眼 ,挑了挑眉答道:“我拒絕回答。”
戚年:“…… ”竟然學她說話!
她鼓起臉,鼻子微微皺起,往座椅里縮了縮 ,整個人,分明就是一個大寫的不高興。
意外地,紀言信有些想笑。
他傾身 ,在控制臺打開音頻的開關 。
廣播電臺里,主播夸張的笑聲傳來,他忍不住 ,也勾了勾唇角。
礙于周五那一次打擊來得突然又直接,戚年的星期六過得很是無精打采。
戚媽媽做的點心,她沒什么食欲吃 。好朋友打來電話叫她出去逛街,她也沒有什么興致。
劉夏作為軍師和臥底 ,對此表示了十分的重視和關心。
嘲笑了足足半個小時,這才正經起來,“那個戚年啊……打起精神來啊 ,這次又不是直接被拒絕,有什么好一蹶不振的,你懨得為時尚早啊 。”
戚年揪著羊駝抱枕的耳朵 ,有氣無力地說:“那也是拒絕啊……我不頹廢下怎么能體現我用情至深?”
劉夏:“……”竟無言以對。
扯犢子扯了半天,劉夏這才“哎 ”了一聲,拋出早已打探好的情報:“明天下午 ,在市中心的森夏美術館有個畫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戚年搖頭道:“不去,在家療傷。”
劉夏“呵 ”了一聲 ,“我話還沒說完呢……紀教授也去,你去不去?”
“我去!”
正經過戚年房間門口的戚媽媽敲了敲門,不太贊同地批評:“戚年,不要說臟話 。 ”
手機那端幸災樂禍的笑聲里 ,戚年乖乖認錯:“……哦,知道了。”
掛斷電話,劉夏接過李越削好的蘋果 ,看著李越越來越出神入化的削蘋果皮技能,幽幽地嘆了口氣。
李越等會兒還要去盯著實驗,邊洗手邊扭頭看她 ,“怎么了?”
劉夏咬了口蘋果,酥松的果肉被咬碎,她嚼了嚼 ,卻有些食不知味,“我擔心戚年,蘋果你吃吧 。 ”
李越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一眼劉夏 ,就著她遞來的手咬了口蘋果,這才問道:“這不是有我們給她做內應,戚年還是第一個打進生化院內部的,有什么好擔心的?”
“好不容易有個事操心 ,你說戚年要是被紀老師這么多打擊幾次……我這紅娘可不是半路被拆橋了啊。”
而且,目前的局勢,怎么看都是一副死局啊。
紀教授這朵“高嶺之花 ” ,可不輕易折腰。
李越笑了一聲,絲毫不擔心,“你忘了我怎么追到的你?”
劉夏語塞……
相比較劉夏那里的和風暖暖 ,戚年的房間就有如戰場一樣激烈了 。
衣柜的門大開著,衣服鋪了整整一床。
戚年正皺著眉頭一件件地往自己身上比畫著。
不是覺得顏色不好看,就是覺得款式不夠新 。
不然怎么說女人的衣柜里總是少一件衣服 ,放平時穿的時候哪一件衣服都沒什么,怎么現在看起來,都不合適呢?
戚年的衣服大多數都放在學校附近租的那個小公寓里 ,家里的存貨反而不太多。
原本,戚年每個星期回家前,都會先回公寓一趟,無論是長假還是周末 ,總會裝上一小袋子的衣服再回家。
但這一次……因為是紀言信順路送她回來,她哪敢再要求先在公寓樓下停一停,結果就什么都沒帶 ,兩手空空地回家了……
噢,不……
她好像忘記了什么東西?!
戚年腦子一蒙,僵在床邊 。
星期五那天上課 ,她除了帶筆記本之外,還帶了一個包,包里裝著鑰匙、錢包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但是……包呢!
戚年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在去紀言信辦公室的路上 ,她還帶在身邊的……
后來……
十分鐘后 。
戚年伸著腳尖在陽臺的地磚上畫著圈圈,耳邊的手機正發出嘟嘟嘟的忙音,等待接通。
陽臺的風有些大 ,卻正好,能給戚年散散熱。
從剛才發現自己的包應該落在紀言信那里開始,戚年就止不住的頭昏腦熱 。
正出神,一直規律響著的忙音被切斷 ,電話被接起。
戚年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凝神豎耳,等著那端響起低沉又潤澤的男聲。
“喂 ,你好。”清脆的女聲,帶著甜意,“請問你找哪位?”
戚年熱乎乎的小心臟頓時涼了半截 ,被涼涼的秋風一吹,頓時碎成一地,就像是迎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從頭到腳冷得她發抖 。
“喂? ”那端放低聲音,有些疑惑地確認了一遍,“請問你找哪位?”
戚年強打起精神 ,可開口,聲音卻一點底氣都沒有:“你好,我找……紀教授。”
“哦,你稍等一下。 ”輕柔的女聲停頓了一下 ,隨即便是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 。
戚年的呼吸都隨著那腳步聲漸漸收緊。
直到那端,傳來疑似剛被吵醒的慵懶男聲:“誰?”
“不知道。”
手機應該被轉手,一陣短暫的安靜后 ,紀言信的聲音清晰起來:“我是紀言信 。 ”
“那個……”戚年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紀老師,我是戚年……”
“七寶。 ”他微沉著聲音喝止了一聲 ,站起身,換了個地方接電話。
戚年握著手機,突然有些無措 。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掛斷當作根本沒有打過這個電話的幾秒 ,他似乎處理好了那邊的情況,“戚年?”
這個時候,戚年只慶幸他剛才聽見了 ,不然再讓她說一遍,她只怕會忍不住掛電話。
“嗯,紀老師。”戚年悶悶地叫了他一聲,“我的包好像落在你那里了 。 ”
紀言信看了眼靠著墻罰站的七寶以及……七寶身旁被它咬了幾口的戚年的包 ,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嗯,在我這里。”
戚年“哦”了一聲,沒說話。
“戚年……”他開口 ,有些無奈,“這次包里,又裝了狗糧嗎? ”
戚年在地磚上劃拉的腳尖一頓 ,“啊”了一聲,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什么……狗糧?”
紀言信拉開窗簾,看向落地窗外的繁華街景 ,眼底被霓虹燈的燈光渲染出無數個光點,他在這一明一滅的燈光里,背轉過身 ,“嗯,狗糧 。 ”
清潤低沉的聲音里,是他略微有些歉意的語氣。
戚年被風吹得有些遲鈍的大腦終于轉過彎來,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 ,“七寶……又……”
“抱歉,我……”
“等等! ”戚年打斷他的話,揉了揉被風吹得涼涼的鼻尖 ,“那個,紀老師……你沒揍七寶吧?”
掛斷電話,戚年把手機抱在胸口。
機身微微有些發燙 ,她捂在手心里,暖得四肢百骸像是被打通了經脈 。
良久,她才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幾下沖回房間,撲倒在床上來回滾了幾圈。
紀言信看著手機上那陌生的號碼良久,等著屏幕暗下去 ,這才順手把手機丟在書桌上。
不輕不重的聲音,讓漸漸往地上趴去的七寶立刻端正坐姿,垂著腦袋,做出認真反省的模樣 。
紀秋在門外偷聽了半天 ,早忍不住了,悄悄探出半個腦袋看著站在窗邊的紀言信,擠著眼睛曖昧地笑道:“我聽見了 ,是女人的聲音。”
紀言信轉頭看了紀秋一眼,“進來。 ”
那聲音毫無情緒起伏,隱約還有幾分低沉 ,紀秋連忙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哦”了一聲,乖乖地走進來 。
七寶甩了甩尾巴 ,無聲地表示歡迎。
紀言信坐回桌后,修長的手指在書桌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直敲得紀秋的腦袋越垂越低 ,這才停下。
“作業做好了?”他問 。
紀秋老老實實地點頭,把背在身后的作業遞過去,“都寫好了,請堂哥過目。 ”
紀言信接過來 ,看到她并不端正的字體時,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紀秋是紀言信伯父的女兒,也是紀家唯一的女孩。
因為家庭的原因 ,紀秋從小跟在紀老爺子身邊,從小學到如今高二,至今還未踏出過Z市 。
紀言信回國之后 ,紀老爺子周五就把紀秋送來他這里,方便紀秋周六去輔導班上課。
按紀老爺子的原話是說:“這丫頭在我身邊已經養皮了,家里也只有你能壓得住她 ,好好教教,起碼大學是要考上的。”
紀秋見紀言信都不說話,只那眉心越皺越緊 ,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我……做錯了很多嗎?”
紀言信握著筆在她做錯的地方畫上標記,快速地掃完,把作業本遞給她 ,“先自己修改,不會的等會兒再問我 。”
紀秋“哦 ”了一聲,轉身看到七寶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又扭頭問道:“七寶還要罰多久?”
紀言信順著看了眼耷拉著耳朵看他的七寶,順著書脊重新拿起他剛才看到一半倒扣在桌上的書,淡淡道:“還早。”
紀秋同情地看了眼七寶 ,又瞄了眼七寶旁邊被啃了好幾口已經不能用的包,軟聲求情:“七寶一直這么懂事,你念在它是初犯的份兒…… ”
“上”字還沒說完 ,就被紀言信打斷:“不是初犯。”
原來還有案底 。
紀秋嘀咕了聲,眼珠子轉了轉,一臉的狡黠 ,“剛才那個電話是不是就是受害者啊? ”
紀言信的耐心已經告罄,徐徐地掃了她一眼,“你也想罰站?”
紀秋趕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 ”紀言信順手扣上筆帽 ,把鋼筆插回筆筒里,看著她,提醒道 ,“明天早上有人要來,時間到了就自己去輔導班 。”
紀秋乖巧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還有 ,”紀言信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交代,“接下來半個月不用來我這兒 ,我要出國一趟。 ”
紀秋指了指七寶,問:“那七寶怎么辦,讓爺爺帶回去嗎?”
紀老爺子生平最不喜歡這種長毛的 ,還特別喜歡撒嬌黏人的生物,如果是紀言信自己在還好,真把七寶交給他……
“不用你操心 。”紀言信回答。
戚年在床上滾完一個周圈,差點收勢不及從床沿滾下去 ,最后緊緊地抓住了床單才重新爬了回去。
這么一滾,因為明早要去紀言信家里的驚喜終于冷卻了一點。
戚年冷靜下來,一個驢打滾坐起來――
等等!
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女孩是誰啊啊啊啊啊!
紀言信的家并不遠 ,地鐵幾站就到了 。
戚年起了個大早,過去的時候順便帶了足量的早餐。
紀言信的具體地址昨晚已經通過短信發了過來,戚年下了地鐵 ,一路雖然磕磕絆絆的,但在手機導航的指引下,還是有驚無險地到達了。
站在紀言信的家門口 ,戚年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要……登堂入室了!
這隱隱的興奮和小嬌羞讓戚年揉著耳朵,在樓道里散了好一會兒熱 ,這才鼓足了勇氣,按響門鈴 。
來開門的是紀秋,她起得晚,還在衛生間里刷牙 ,聽見門鈴聲,迫不及待地叼著牙刷就沖出來開門。
一開門,看見門外站著的女孩 ,紀秋愣了愣,含著一嘴泡沫熱情地打招呼:“你好。”
戚年遲疑著看了眼門牌號,“你好……請問 ,這里是紀老師家嗎? ”
紀秋還沒點頭,從她腳邊擠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來,然后是身體……
伙食明顯很好的七寶靈巧地從紀秋的腳邊鉆出來 ,咧著嘴吐氣,歡快地繞著戚年轉圈子 。
戚年在航站樓的停車場被七寶突然撲過來的舉動嚇到過一次,這次便有些僵硬地舉起手讓七寶嗅味道。
確認戚年是熟人 ,七寶舔了舔戚年的腳踝,尾巴搖得像一把風扇。
那哈氣聲也大了些,熱情地搭了個爪子上來拍了拍戚年的小腿 。
紀秋一嘴泡沫都快要含不住了,把人迎進來 ,急匆匆地跑回了衛生間。
快速地刷完牙,紀秋迎出來,“堂哥好像在書房里 ,我去叫一聲,你先坐一下。”
戚年點點頭,剛坐下 ,差點又彈起來!
堂、堂哥?
這是紀言信的……堂妹?!
還沒從這個消息里回神,便聽見身后,紀言信堂妹天真無邪的聲音響起:“堂哥 ,你女朋友來了 。”
戚年徹底坐不住了,從沙發上彈起,轉身看向身后。
幾步外 ,紀言信穿著松垮隨意的家居服站在房間門口,剛洗完澡,頭發濕潤,還滴著水 ,手里正拿著一條毛巾擦頭發。
聽見紀秋這句話,明顯也是一怔,抬目看來。
他身后 ,是從房間里涌來的大片日光,背著光,額前的碎發下 ,他那雙眼睛尤為顯得深幽 。
戚年被紀言信的目光燙到,不由自主地挪開視線,裝作看向窗外的樣子。
“不是女朋友。 ”紀言信一手落在紀秋的腦袋上 ,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語氣里略帶幾分警告,“不要亂說話 ,嗯?”
那上揚的尾音聽得紀秋小心肝一抖,乖乖地點點頭,心里想的卻是――
騙小孩呢!七寶都從他車里把人家的包叼回來了,還說不是女朋友……不是也快是了!
腹誹是腹誹 ,紀秋可沒有膽子挑戰紀言信的權威,她回頭看了眼戚年,指指自己的房間 ,“那我先回房間了啊 。”
紀言信點頭,信步往客廳走來。
原本走進房間快關門的紀秋見狀,又退出來 ,笑瞇瞇地朝戚年招招手示好。
毫無防備的戚年頓時被逗樂,笑出聲來 。
等紀言信轉頭看去,紀秋趕緊收斂起表情 ,一臉嚴肅地關上門,隨著那一聲輕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紀言信 ,戚年不敢看他,清了清嗓子,把她帶來的早餐遞給他,“紀老師 ,我順路帶了早餐。 ”
話音剛落,原本趴在戚年腳邊的七寶忽然站起來,前爪往前伸 ,高高地翹起臀部扭了扭,伸了個懶腰,然后吐著舌頭 ,一臉垂涎地盯著戚年手里的早餐,搖尾巴 。
那姿勢萌得簡直讓戚年肝顫。
紀言信打量了她一眼,看她勾著唇角 ,悄悄去看七寶的樣子,眼底的光一柔,接過來 ,“我吃過了。”
戚年“哎”了一聲,看向他 。
“不過紀秋還沒吃。 ”他在沙發上坐下,擦干頭發的毛巾被他隨手放在桌幾上。
“我把包里的東西收納到了一起。”紀言信傾身,從桌幾下拿出一個收納盒還有被七寶咬得面目全非的――她的包 。
“是我粗心大意……”戚年咬咬唇 ,“不然也不會把包落下,你別怪七寶。 ”
已經被罰站了一整晚,取消零食 、取消玩具、取消愛撫的七寶嗚咽了一聲 ,整只狗都貼在了地板上,只抬起眼睛看著戚年。
……竟給戚年一種,它很委屈的感覺 。
她壓下到嘴邊的笑意 ,把收納盒里的散碎物品收好。
“你在這里坐一會兒,等會兒我們出去。”紀言信沒有解釋什么,只抬腕看了眼時間 ,“大概要四十多分鐘 。”
戚年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他一走,七寶也跟著過去。
整個客廳 ,就只剩下戚年一個人 。
好在,紀秋沒多久就出來吃早飯。
看到戚年帶來的早餐,瞪圓了眼,“……這、這么多?”
戚年不知道紀言信的飯量多少 ,買的時候便各種都來了一些,加上給七寶的小籠包子,早餐豐盛得……格外可觀。
難怪 ,剛才紀言信接過時,表情略微有那么些……
吃過早飯,紀秋要出門去輔導班上課 。
她今天一整天都排滿了 ,一直上到下午五點,紀老爺子把她接回家,然后下個星期五再送過來。
臨走之前 ,她要走了戚年的手機號碼,說是方便聯系,這才一蹦一跳地背著書包走了。
紀秋剛走沒多久 ,紀言信便拎著車鑰匙準備出門。
戚年看了眼時間……離他說的四十多分鐘才過了半個小時而已 。
戚年隱約猜到他想做什么,但當看到他給七寶戴上項圈,又扣上牽引繩,有些疑惑地問:“七寶也去嗎? ”
紀言信“嗯”了一聲 ,揉了揉七寶的腦袋,難得解釋,“我要去美國半個月 ,下午的飛機,所以現在先把它帶去寄養。”
“寄養? ”戚年看了眼七寶。
它正叼著裝著自己狗糧 、玩具和日常用品的收納包搖尾巴,迫不及待地想出門 。
下了樓 ,紀言信先開了后座的車門讓七寶上車。
寄養七寶的寵物店并不遠,環境還不錯,并沒有一般寵物店撲面而來的濃重味道 ,清爽的,甚至還帶了淡淡的橘檸香氣。
紀言信去辦手續,戚年牽著七寶適應環境 。
這不是七寶第一次寄養在寵物店里 ,寄養師對七寶的情況很了解,牽過七寶的牽引繩帶七寶去接下來半個月它要住的地方。
直到此刻,真的要離開主人。
七寶才低著嗓子嗚咽著,細細小小的聲音 ,卻聽得戚年有些不忍 。
紀言信蹲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它的腦袋上揉了揉,又摸了摸它的下顎 ,安撫道:“七寶乖,我回來了就來接你。”
那聲音,是戚年從未聽過的柔軟溫和。
七寶伸出前爪拍了拍紀言信的手 ,被他握在掌心里,又戀戀不舍地低頭去舔他的手指,舔夠了 ,這才跟著寄養師離開 。
戚年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安頓好七寶,紀言信帶戚年去了商場。
戚年雖然已經料到 ,但和紀言信一起邁進商場專柜時,小心肝還是抖了抖。
“可以不買嗎……”戚年盯著價格,氣弱地問道 。
“我沒有別的聯系方式可以給你了。 ”紀言信回答。
戚年立刻沉默,對著手指轉回身 ,繼續挑……
她就知道,第一次見面一定留下了“登徒浪子”的壞印象,紀言信才對她那么沒有好感!
戚年聽導購的推薦聽得頭昏腦漲 ,一轉頭,就看到了鑲嵌在貨架上的落地鏡里的紀言信 。
他坐在供客人休息的沙發上,右手的手肘撐在扶手上 ,正翻著雜志。
那閑適的姿態,看上去格外慵懶愜意。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紀言信抬起頭來 ,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戚年透過鏡子看來的目光 。
一對視,他站起身,向她走來。
那腳步聲猶如落在戚年的心口上 ,一步步,越靠近越讓她覺得沉悶窒息。
導購在說些什么她已經聽不見了,被紀言信鎖住目光,只能無措地看著他走到身前 ,慌亂得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 。
“沒有合適的?”他問。
戚年點點頭,“我總感覺價格都虛高…… ”
紀言信看了她一眼,抬手翻了一下價格 ,“還好。”
戚年絞著手指,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問:“能不能……換一種方式?雖然 ,我是真的真的……不需要紀老師賠償 。”
這么清楚地劃清界限,戚年怎么會看不懂。
紀言信蹙眉,并不是很有耐心地看著她 ,“換一種方式? ”
戚年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小聲地要求:“能不能……給你發信息……你還會回復的那種。”
話音一落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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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助攻萌犬七寶
戚年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她剛才想說的 ,明明不是這句啊……
安靜,死寂一般的安靜 。
就連口若懸河、抓緊一切時機推銷產品的導購員都識趣地噤了聲。
戚年悄悄抬起頭來。
紀言信的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只眼底似凝著一層寒冰 ,讓人望而生畏 。此刻,他這樣幽深的目光就落在戚年身上,足足停留了幾十秒。
戚年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懊悔得都想捶胸碎大石。
要不要補救下……
說是開玩笑?會直接被丟出去吧……
他前兩天才說……如果她對他有不一樣的感情,他會覺得很困擾 。
才……多久啊,她又開始暴露她“登徒浪子”一樣的本性了。
戚年正胡思亂想著 ,紀言信卻漸漸沒了耐心。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看面前這個腦袋都要垂到胸口上的女孩,頭一次生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來 。
“走吧。”他轉身 ,抬步離開。
戚年一傻,愣在原地 。
就……這么過了?那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啊……
紀言信走到門口了也沒見戚年跟上來,回頭看了眼。
戚年還杵著當人形板 ,被他的眼風一掃,只覺得脖頸涼颼颼的,低頭幾步小跑 ,匆忙地追上去。
紀言信的不悅表示得很直接,從商場的專柜到地下停車場,他步子邁得又快又穩。戚年沒走幾步就要跑一段 ,然后走幾步……再跑一段 。
等到停車場時,累得直喘氣。
商場離戚年的家不遠,經過兩個路口 ,左轉就到了。
眼看著再過一個路口,就能看到家門口了 。戚年揪著袖口揉了半天,先冒出一句:“對不起。 ”
紀言信挑了挑眉 ,沒出聲。
戚年的底氣頓時弱了幾分:“對不起……”
正巧紅燈,紀言信在停止線前剎住車,轉頭看她,到了嘴邊的話 ,在看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眶時,頓時又咽了回去,變成了一句:“算了 。”
戚年眨了眨眼 ,眼睛被她揉得有些用力,這會兒有些微微的酸澀。
她聽著紀言信明顯帶了幾分妥協的“算了 ”,猶豫了一下 ,還是決定“不恥下問”:“所以,你同意了?”
紀言信原本正要松開剎車,聞言 ,又狠狠地壓下去,目光不善地瞥了戚年一眼,“別得寸進尺。 ”
戚年“哦”了一聲 ,心里卻跟放了煙花一樣,燦爛無比 。
好嘛,就算是默認了。
她揉了揉臉,瞇著眼睛無聲地笑了起來。
劉夏接到戚年電話時 ,剛擠上學校門口的公交車,也不知道周末哪來的人,通向市中心的公交車塞得跟沙丁魚罐頭一樣 。
剛過了一站 ,又上來了幾個人。
劉夏就勢往后面站了站,震驚地反問:“你你你……去紀……呸,到你男神家里了?沒看出來啊 ,戚年。”
才一個晚上而已,進展就這么突飛猛進?
劉夏還來不及再發表一下她作為軍師,對戚年此戰大捷的欣喜 ,就聽戚年說道:“那我們下午就不去美術館了,紀教授下午的飛機,不去看畫展。 ”
劉夏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里 ,虛弱得差點提不上勁來,“你就……這么放我鴿子?”
戚年沉思了片刻回答:“不放鴿子啊,我們改行程 。”
劉夏這才覺得心里安慰了些,如果戚年敢說不約 ,她保證,周一回學校一定要掐死她!
紀言信出差了。
劉夏檢討完情報來源不穩定這條客觀因素后,又給戚年科普了一下:“紀老師是去參加交流會了 ,嘖嘖嘖,這場交流會精英會聚,讓我們生化狗很是向往啊。 ”
戚年對這些不了解 ,也就沒有太大的興趣 。
她唯一在意的,是紀言信出差多久,她就有多久看不著他。
這半個月內所有的課程都由沈教授代課。
戚年作為文科生 ,卻和生化院的精英們坐在同一間教室上課,讓沈教授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
這個興趣,就表現在時不時拋出個問題提問戚年。
每次看她咬著筆頭 ,一臉“你還不如殺了我”的表情,沈教授就樂得胡子一抖一抖,活是個老頑童啊。
劉夏看在眼里,同情在心里――就說吧 ,紀教授哪是那么好追的?
剛過了一個星期,戚年對早上爬起來上課就表現出了十分的抗拒 。
尤其霜降過后,Z市的天氣越來越冷。
戚年又重新回到了起床困難戶的行列 ,每天早上都掙扎在起床抗戰的第一線。
這天早上,她正在溫暖的被窩里和意識做著斗爭,塞在枕頭底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瞇著眼摸出來,連來電顯示都沒看,直接滑屏接聽 。
“戚年?”
透過輕微的電流 ,是大洋彼岸傳來的聲音。
戚年的瞌睡蟲瞬間煙消云散,她慌忙坐起,先是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是紀言信!
她足足盯著紀言信的名字看了好幾秒 ,這才回過神來,“紀、紀老師?”
“嗯。 ”一整天的行程讓紀言信有些疲倦,他陷在柔軟的沙發里,聽著那端活力十足的聲音 ,閉了閉眼,“有件事,我想……要麻煩你了。”
戚年請了假 ,馬不停蹄地趕去七寶所在的寵物店 。
七寶的寄養師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帶她去見七寶的路上,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七寶的狀況。
這些 ,紀言信在電話里已經詳細地跟她說過了。
這一次的七寶,表現得很不配合,寄養在寵物店的這個星期 ,情緒表現得不安 、焦躁 。寄養師嘗試過幾種方式,依舊不能改善七寶的這個狀況。
直到前兩天,七寶開始拒絕進食 ,寄養師只能和紀言信聯系。
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戚年把七寶帶回家喂養 。
戚年不敢帶它回家里,只能帶到學校附近的公寓里。
一進屋,一直神色懨懨的七寶就抖了抖滿身的毛 ,東嗅嗅西嗅嗅地把并不大的公寓轉悠了一圈。
戚年把七寶的便盆放到陽臺上,引著七寶自己嗅了味道,再去給它倒狗糧 。
怕它依舊不進食 ,戚年只是先倒了一半,再倒了一些牛奶泡軟,又加了從寄養師那兒拿來的營養膏。
七寶聞著香味就搖著尾巴湊了過來 ,因為不吃飯而有些干燥的鼻子在她手心蹭了蹭,等戚年把狗盆往它面前推了推,它就低頭開始吃狗糧。
那狼吞虎咽的架勢 ,讓戚年隱隱有個奇怪的猜測……她怎么覺得七寶是故意的?
伺候好了七寶,戚年才想起要給紀言信回個電話 。
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怕自己忘記,又挑了中心詞記在便簽紙上 ,做完這些,她揉了揉趴在她腳邊曬太陽的七寶,這才拿起手機撥出電話。
紀言信還沒睡,開著電腦在處理郵箱里的郵件。
電流干擾的聲音響起 ,隨即便是放在一旁的手機,嗡鳴著振動起來。
他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那張隨堂測試卷上移開,看了眼來電顯示上的“戚年”二字 ,拿起手機接起 。
“紀老師。 ”
聽到他在那端清淺的呼吸聲,戚年突然就有些緊張。
她張了張嘴,照著便簽紙上寫的念:“我已經把七寶接回家了 ,寄養師給七寶做過檢查,確定沒有健康問題 。然后,七寶的狗糧、玩具、日常用品我也帶回來了。剛喂七寶吃了飯……進食一切正常 ,沒有拒絕進食也沒有嘔吐,但是鯊魚軟骨鈣粉寄養師說要等七寶恢復食欲了再喂,還有……”
戚年歪著頭 ,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抬手去翻紙。
紀言信聽著戚年跟做論文報告一樣,一板一眼地匯報七寶的情況,想著那個女孩這會兒如果不是在回想她還要說些什么 ,就應該在翻頁……
夜晚的酒店,很安靜 。
安靜得除了戚年的聲音之外,便是筆記本電腦運行時的輕微聲響。
疲倦意外地一掃而空 ,紀言信往后靠在椅背上。
從窗口看出去,能看見一輪還缺著一角的圓月,月光清冷 ,不見星輝 。
戚年說得口干舌燥,確定自己事無巨細地交代了,這才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紀老師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七寶的!”
紀言信收回目光,看向剛從郵箱里下載的……沈教授發過來的隨堂測試卷。
前兩天 ,沈教授安排了一次考試,戚年不幸,也參與了考試。
也唯獨她的試卷,被沈教授給掃描到了電腦上 ,嗯……順便發給了紀言信 。
說實話……慘不忍睹。
紀言信一目十行地掃下來,勾了勾唇說:“我不擔心。 ”
戚年還準備了一堆明志的話,他一句“不擔心”打亂了她的計劃 ,讓戚年瞬間呆愣在原地。
不 、不擔心嗎……
沒等她品出什么味來,便聽紀言信放低了聲音,語氣溫和:“七寶 ,就麻煩你了 。”
戚年的大腦跟打結了一樣,連話都說不順暢,她把舌頭捋直了 ,這才嬌羞地回答:“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
掛斷電話。
戚年裹著被子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這還不夠 ,她跳下床,抱著七寶的腦袋狠狠地親了兩口,“大功臣!”
七寶被她按倒在地,抬起爪子捂住眼 ,喉嚨里還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
一分鐘后。
沉寂了很久的七崽,更博了。
小天使們嗷嗷叫著刷開一看――
七崽:把男神的狗拐回家了 。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6章 徐徐圖之
戚年以前養過狗,但從沒養過男神的狗。
微博上有小天使問她:“大大,大大 ,養男神家的狗是什么感覺啊?”
感覺?
戚年低頭看了眼趴在她腳邊,兩只前爪捧著根大骨頭咬得嘎嘣脆的七寶。
一時還答不上來……
每天早上她要定時帶七寶去散步,去哪兒無所謂 ,但一定要經過它常去的早餐店買一籠小籠包子 。
到店門口,七寶就會停下腳步,溫柔地從戚年手里叼過自己的牽引繩 ,蹲坐在早餐店門口的大樹下,搖著尾巴等小籠包子出籠。
戚年第一次牽著七寶來買小籠包子時,老板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兒工夫,把小籠包子遞給她時 ,終于忍不住問:“你是紀教授的女朋友啊? ”
戚年手一抖,零錢掉了一地,紅著耳根子搖搖頭。
老板手腳麻利地又下了一籠餃子 ,回頭抬抬下巴,指了指蹲坐在大樹下耐心等她的七寶,“你可別欺負我年紀大了 ,這紀教授家的狗方圓百里再挑不出第二條來,我熟著呢,是不是啊 ,七寶?”
七寶抖了抖耳朵,“汪”了一聲 。
老板頓時更得意了,睨了她一眼 ,好心情地哼著小曲給客人舀豆漿去了。
戚年看了眼吐著舌頭,像是在笑的七寶,摸了摸滾燙的耳朵,把零錢撿起來放在桌上 ,轉身去牽七寶。
七寶嗅著包子味,興奮地湊上來舔了舔戚年的手,濕漉漉的鼻子蹭到她手心 ,等著她牽回繩子,帶它回家。
每天中午,都要在飯后給七寶喂酸奶 ,只能一杯,不能多喂 。
晚上,七寶會吃得多一點 ,狗糧里要拌上鯊魚軟骨鈣粉。
還有散步……
戚年一收拾好廚房,它就叼著牽引繩在門口等她。
拜七寶所賜,戚年還從未對她公寓周邊這么深度地了解過 。
劉夏還是在很早之前 ,戚年被七寶在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攔了,才知道紀教授這么高冷的人居然養了一只萌寵。
所以,當七寶入住的隔日,她就迫不及待地帶了雞胸肉來圍觀。
起初聽戚年一臉夢幻地夸七寶怎么聰明、怎么有靈氣、怎么萌帥 ,劉夏都是嗤之以鼻的 。
愛屋及烏嘛,她懂得!
但當她被七寶搭著手臂摟著腰抱住撒嬌時,一個沒Hold住 ,春心融化成了一攤春水,當晚放了李越的鴿子,直接在戚年的公寓里睡下了。
這日。
戚年如往常一樣 ,牽著七寶去散步 。
她這幾日頻繁出入,又帶著一只漂亮的金毛,一來二去的 ,在門衛大叔這兒混了個眼熟,值班時,看見戚年牽著七寶出去 ,都會熱情地招呼一聲:“遛狗去啊?”
深秋的夜晚涼意深重,不過五點多的光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戚年的公寓樓旁有個小型的體育館,免費開放給市民鍛煉身體。往常 ,戚年都帶七寶去體育館溜達,七寶可以沿著跑道跑幾個來回 。
去體育館要經過一條小路,兩旁都是居民樓 ,這條小路卻只有中間路段豎著一盞昏暗的路燈。
今天出門晚,戚年牽著七寶在路口站了片刻,看著幽暗的小路 ,心里有些害怕,想了想,還是改走大路 ,寧愿多繞一圈。
等散完步回來,比往常晚了半個小時。
門衛大叔煮了泡面當晚餐,一回頭看見戚年牽著七寶一路小跑進去 ,他原本還想提醒她有個男人在公寓樓下等她,等追出去時,戚年人已經消失在轉角處了 。
離家近了,戚年依稀看到公寓樓前停了一輛奧迪 ,正覺得眼熟,七寶卻突然興奮起來,一個沖刺 ,戚年還來不及握緊牽引繩,七寶已經飛速地沖向了前方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
紀言信聽見動靜,轉頭看去。
在夜風中 ,七寶一身金色的長毛如水波,剛聽見它的腳步聲,眨眼之間 ,它已經跑到了跟前 。
沒有任何緩沖,跳起來,整個撲進他的懷里。
這沖擊力逼得紀言信往后一退 ,抵在了車門上才穩住身體。
懷里的七寶已經高高地仰起腦袋,在他身上東嗅嗅西嗅嗅,拼命地搖尾巴 。
應該是剛洗過澡,它身上還有香波的香味。
紀言信摸摸七寶的腦袋 ,手指握住它有些粗糙的前爪輕輕捏了一下,“這幾天,有沒有乖乖聽話? ”
七寶中氣十足地“汪”了一聲 ,腦袋就往紀言信的衣服上亂蹭撒嬌。
紀言信捏住它的下顎一抬,固定住它亂拱的腦袋,抬眼看向幾步外的戚年 。
戚年束著高高的馬尾 ,正站在路燈之下,跑了幾步有些喘,這會兒站在車尾看著他 ,滿眼的不敢置信,“紀……紀教授,你 、你回來啦?”
不能怪她太驚訝。
紀言信比他之前說的時間提前了兩天。
“嗯 。 ”紀言信松手讓七寶下來 ,抬眸看著她。
意外地,他的眼里含了幾分笑意,聲音清潤:“回來了。”
入耳的聲音像是伴著鐘樓的鐘聲,冗長又深醇。
戚年的耳邊嗡一聲輕鳴 ,沉迷在他難得展露的溫和里 。
戚年請紀言信上樓。
進了屋,要換鞋時,想起公寓里根本沒有準備男士拖鞋 ,尷尬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只有一雙大碼的女式拖鞋,沒關系嗎?”
紀言信的目光落在她手里那雙紅色拖鞋。
“沒人穿過! ”戚年急忙解釋 ,“這雙和我腳上這雙是同一款,賣家寄錯了尺碼……41碼的,你能穿嗎?”
看出她的窘迫 ,紀言信沒有異議地接過來,換上 。
戚年跪坐在門口的地毯上,看著他彎腰換鞋 ,那修長的手指就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清晰得都能看到他手背上的骨節和脈絡。
她紅著臉移開眼睛,“我去給你倒水,我這里沒有茶葉……溫水可不可以?”
紀言信并不打算久留 ,話到了嘴邊,一抬眼看到她通紅的耳朵,遲疑了幾秒 ,回答:“我隨意。 ”
戚年松了口氣,去廚房倒水 。
七寶搖著尾巴跟在她的身后。
戚年的公寓并不大,開放式的格局 ,站在玄關和客廳的交接口,一眼就能把整個公寓盡收眼底。
紀言信走到沙發前坐下,桌幾上堆著幾張A4紙 ,紙上貼滿了便利簽 。
每張便利簽上都標注著時間和事項——
七點:七寶去嗯嗯。
狗糧喂一平碗,加上營養膏,一碗清水 ,兩塊雞胸肉。
五點:狗糧一平碗,加上鯊魚軟骨鈣粉,一碗清水,一根磨牙的大骨頭……
戚年端著茶杯出來 ,見紀言信正在看她寫下的“七寶日常”,差點絆到沙發椅 。
等把茶杯端到紀言信面前時,她裝作不經意地把這幾張紙收起 ,用七寶的玩具小熊壓在上面。
一抬眼,對上紀言信洞察一切的目光,心虛了一下 ,忙別開目光看向別處,轉移焦點,“紀老師 ,你怎么提前回來了?”
紀言信端起茶杯晃了晃,看著燈光下瀲滟的茶水沿著杯壁起伏,就連那聲調都淡如溫水:“后面兩天的行程不重要 ,就提前回來了。 ”
戚年沒應話,只是轉頭看了眼趴在地毯上,把腦袋搭在兩只前爪之間的七寶。
他回來,那七寶肯定是要帶走的 ,可是都沒提前告知她一聲,讓她連個準備都沒有 。
像是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紀言信端起茶杯抿了口水 ,說:“我給你打過電話了,你沒接。”
戚年怔了一下,這才想起去找手機。
等在床邊看到已經沒電了的手機 ,懊惱地咬了咬唇 。
昨晚睡前,她還想著刷會兒微博再充電。充電器都插好了,卻抵不住睡意 ,等早上起來,被七寶吵醒,壓根忘記這回事了……
紀言信看著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原因 ,勾了勾手指,原本趴在地上的七寶瞬間爬起,蹭到他身旁。
他抬手摸了摸它的下顎,修長的手指沿著它的下顎落在它的脖頸處捏了捏 。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紀言信抬腕看了看手表,開口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帶七寶回去。”
“那我去收拾下東西。”
七寶的東西并不多 ,倒是她這兩天看到好玩好吃的,都往家里搬,收拾起來 ,之前那個收納袋都裝不下,只好另外找了個紙盒把七寶的玩具塞進去 。
大概是知道自己要離開了,七寶就跟在戚年的身后看她一件件整理東西 ,看著看著,喉嚨里發出很低沉的嗚咽聲。
戚年一回頭,它就抬起前爪 ,輕輕地搭在她的手上。
戚年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紀言信 。
紀言信也有些意外,思忖了幾秒,才說:“它在……安慰你。 ”
時間像是突然靜止了一般。
戚年的耳邊只有他低沉的聲音 ,反復地回放著:“它在安慰你。”
戚年還在睡夢里,天際已經熹微地泛起了白光 。
夢里,她正牽著七寶在體育館前的草坪上玩球 ,金毛奔跑時優美的身體在陽光下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閃閃發光。
拋著拋著,七寶卻扭頭跑了 ,跑進了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濃霧里。
她怕把七寶弄丟了,沒法跟紀言信交代,著急地也跟著跑了進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里,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響過一下……
正在夢里累得半死 ,放在床頭的手機鈴聲大作 。
戚年猛然驚醒,一睜眼,半遮著窗簾的屋子里還有些暗暗的,她翻身 ,摸起手機湊到耳邊接起,“喂?”
這幾天接連降溫,迅猛得都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戚媽媽昨晚打電話給戚年時 ,聽電話里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怕她要感冒,一大早就不放心地打來電話叮囑她衣服穿厚一點。
戚年閉著眼 ,嘟囔了一聲:“那也太早了……我還沒起呢 。 ”
“早什么,我都出門買菜了。”
又被拉著說了幾句話,戚年清醒不少 ,扯著被角往被子里縮了縮。
“那你今天回來嗎?上星期說好了要陪我去逛街的 。”戚媽媽問。
她這么一提,戚年才想起來。
戚媽媽的生日快到了,上星期拿到稿費 ,戚年還拍著胸口說戚媽媽今年的生日宴她承包了……結果,要不是戚媽媽提起,她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 。
掛斷電話后,戚年擁著被子坐起 ,看著日光漸漸明朗的天空,起床洗漱。
戚媽媽的生日在下周的周二。
周日下午,戚年借口要回學校 ,先去蛋糕店訂蛋糕。劉夏昨晚給她推薦了一家,風評不錯,就是有點遠 。
戚年坐了七站地鐵 ,才找到這家蛋糕店的具體位置。
深灰色的門牌,寬闊的四個門店。
櫥窗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面包和糖果,貨架下方是一盞盞照明燈 ,燈光柔和,打亮了整個櫥窗 。
隔得老遠,似乎就已經聞到了面包的香味。
戚年推門而入 ,門上的風鈴被帶動,發出清脆的聲響,撲面而來的,就是混著甜味的濃濃香氣。
戚年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氣 ,看著貨架上精致小巧的糕點和甜品,饞得吞了吞口水 。
有導購上前指引,知道她想訂蛋糕 ,引著她去看道具模板。
戚年周一周二都有課,蛋糕只能今天提前訂好,看到最后 ,挑了個十寸的水果蛋糕,確認了時間,先預付定金。
風鈴聲又是一陣輕響 ,有人推門而入 。
戚年正低頭看玻璃柜里顏色純正又漂亮的馬卡龍,聽見聲音,回頭看了眼。
這一眼 ,瞬間凝住了目光。
下午四點,黃昏日落,天色暗淡 。
烘焙房里卻亮如白晝,照明燈像鉆石 ,像星辰。
他推門而入時,就像是從黑暗里走進了光明。
他修長的手指還握著門把,微微撐起 ,身旁個子嬌小的紀秋幾步一跳地挽住他的手,從他推開的門里走進來。
紀言信低著頭,左手拎著一個粉紅色的書包 ,大概是有些沉,他用力得骨節都有些泛白 。
那張幾乎完美的側臉輪廓清晰明朗,高挺的鼻梁在身后的燈光下似鍍上了一層柔光 ,微微發亮,嘴唇輕抿著,看不出喜怒。
高挑的個子 ,清俊的外表,讓他一踏入這里,就備受矚目。
他卻沒有這個自覺,眉目清冷 ,對周遭的目光視而不見,專注地聽紀秋說話 。身后的玻璃門漸漸合上,那清脆的風鈴聲 ,一陣陣,聲息漸弱。
戚年驚訝地張了張嘴,這、這么巧?
幾乎是同時 ,紀秋也發現了她,驚喜地晃了晃紀言信的手臂,“堂哥 ,戚年! ”
那聲音太過驚喜,有些破音,但并不妨礙紀言信聽清楚。
他抬眼 ,那狹長幽深的雙眸一眨,靜靜地看向她 。
沒有意外,沒有驚喜,他的眼里 ,不過是一次很尋常的遇見,并沒有半分不同。
戚年呆呆地看著他們倆,良久 ,才反應過來,漲紅了臉,“紀老師、紀秋。”
紀言信微點了下頭 ,拍了拍紀秋的手,“去拿蛋糕 。”
紀秋“哦 ”了聲,松開挽著紀言信的手 ,經過戚年身邊時還悄悄地擠了擠眼。
戚年:“……”
她有些不太懂,紀秋為什么每次見到她都要給出那么多暗示性很強卻讓她參透不了的小動作?
難道,她對紀言信的企圖都已經寫在臉上 ,就差紀言信看不出來了?
“你怎么在這兒?”他走近,目光落在她拿在手里還沒收起的發票上,“你生日? ”
戚年搖頭道:“不是我的,是我媽媽生日 ,我提前給她訂蛋糕。”
一本正經地回答完,戚年回頭看了眼趴在櫥窗口和師傅說話的紀秋,問:“紀秋生日嗎?”
她記得紀言信的生日在冬天 。
“嗯。”紀言信從皮夾里拿出發票憑據遞給店長 ,轉而隨口問她,“等會兒回學校? ”
戚年還沒回答,右肩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紀秋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挽住她的手臂,問紀言信:“我能不能邀請戚年來參加我的生日?”
紀言信似乎是怔了一下 ,視線在紀秋和戚年的臉上來回打量了一圈,思忖了幾秒,“如果晚上沒事的話 ,一起來吧。”
戚年呆住。
這這這 、這是又要去……男神家了嗎!
紀秋在一旁不輕不重地拉了戚年一下,清澈的眼里盡是明艷艷的水光,怕戚年拒絕,軟了聲音撒嬌道:“一起來吧 ,等會兒晚了就讓哥哥送你回家 。我每年生日都沒有朋友參加,冷清死了,好不好啊? ”
戚年心口已經酥軟得就要化成水了 ,可這頭就是點不下去。
她總覺得,紀言信剛才那個審視的眼神,完全是在試探……如果她把頭一點 ,就像是在向他承認,她正在對他圖謀不軌……可是,一切可以靠近他的機會她都舍不得放棄。
“不用想太多 。”紀言信的聲音不疾不緩 ,讓戚年感覺不出他此刻的情緒,“晚點我要回學校一趟,可以順路送你。”
淺淡的語調 ,低沉入耳。
戚年的耳朵一軟,鼻尖熱烘烘的 。
她摸了摸鼻子,輕輕地,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紀老師了。 ”
紀秋和戚年擠在后座。
紀秋的手暖暖的 ,握著她,即使是在紀言信的面前,也毫不遮掩她對戚年的興趣 ,“你叫我哥哥老師,你是他的學生嗎?”
師生戀什么的,也太禁忌了!
戚年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前面專心開車的紀言信 ,尷尬地笑了兩聲,“嚴格來說,應該不是 ,我是古代文學專業的……”
紀秋似懂非懂地“哦 ”了一聲,眼神往紀言信那兒瞟了瞟,又問:“那你怎么跟我哥哥認識的啊?”
戚年被問得一頭冷汗 。
怎么認識的?
就她有預謀地接近……然后認識的啊……
可當事人還在這里呢 ,加上面前這個女孩和紀言信的關系,這話打死也不能說出口啊。
想了想,戚年回答:“應該是因為七寶……”
紀秋眨了眨眼,好奇得整個人都要掛在戚年身上了 ,“七寶? ”
十字路口的黃燈閃爍了兩下,跳轉成紅燈。
紀言信緩緩停下車,從后視鏡里看了無所適從的戚年一眼 ,終于出聲制止:“紀秋,坐好 。”
紀秋不太情愿地“哦”了一聲,乖乖地往后挪了挪 ,沒敢再出聲。
大約一分鐘的等待時間,綠燈亮起。
紀秋也只安靜了這一個紅燈的時間,見紀言信沒有關注這里 ,悄悄拉了拉戚年的袖口,壓低了聲音:“聽說這次隨堂考差勁極了,所以我哥心情也不太好。”
戚年一凜 ,頓時整個人都精神了……
隨堂考!
顯然,紀言信也聽見了:“誰跟你說的? ”
紀秋脫口而出:“沈爺爺啊 。”
紀言信對這個回答倒并沒有意外,挑了挑眉,“他跟你說起這個?”
“沈爺爺聽說了我今天生日 ,特意打電話來祝福我,聊了一會兒就隨口問起你在干嗎…… ”紀秋頓了頓,才說 ,“我說你在書房,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沈教授想起自己考試當天就把戚年的隨堂測試卷發給了紀言信,立刻表示理解 ,“這次隨堂考的水平太差勁了,他心情不好你就別去招惹,別到時候遷怒你。”
紀秋回憶完 ,又補上一句:“堂哥你以后不能隨隨便便出差了,你一走沒人管著,平均分都被拉得沒法看了。 ”
戚年在一旁聽得耳朵都要豎起來了……
她可沒忘記 ,沈教授收走她的試卷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
而且,考得怎么樣,她光用手指頭想想都知道。
拉平均分的那個人……不是她還有誰?
紀言信回頭看了眼明顯心虛的某個人 ,“聽見了?”
戚年哭喪了臉,無力地點頭道:“聽見了……”
紀秋:“…… ”
她看了看戚年,又看了看紀言信 ,當作沒聽懂的樣子,低頭玩手機,那張嘴更是嚴嚴實實地閉起來 ,再沒吭聲。
一路安靜到紀言信公寓樓下的車庫 。
下了車,紀言信從紀秋的手里拎過蛋糕和書包,走在前面。
車庫并不甚明亮的燈光里 ,他的背影反而被這些錯落的光影柔和放大。
修剪整齊的頭發下,是灰色毛呢大衣領口上露出的一小截白色襯衫領 。這兩種色調糅合在一起,倒更凸顯了他清冷的氣質。
戚年每次想形容一下紀言信時 ,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合適的詞匯,不是覺得俗了,就是覺得不夠味。
難為她一個文學專業的,卻詞窮到這種地步 。
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詞 ,反而是和紀言信不太搭邊的——美不自知。
這是形容林青霞年輕時的話,可此刻,光是他一個清俊的背影 ,都讓戚年看得面紅耳赤。
上了電梯,紀秋按下樓層,摟著戚年往后站了站 ,“經驗所至,等會兒到一樓,會有一大波僵尸涌進來。”
她說著 ,還咧了咧嘴角做了個搞怪的表情,被紀言信一橫,這才收斂 ,“就是下班回家的住戶……但你不覺得像僵尸嗎?一大波,一瞬間擠進來……”
她話還沒說完,電梯到達一樓的提示音清脆又響亮 。
紀秋頓時噤聲,示意戚年往后再站站。
她推拉的動作幅度大 ,加上瞬間涌進來的住戶,戚年沒站穩,下意識地往后尋找可以支撐身體重量的支點。
手剛伸出去 ,卻被另一只手穩穩地托住 。
戚年錯愕地轉頭看去。
紀言信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她一個轉頭,兩人之間的距離剎那間就被拉近 ,近到戚年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就落在她的額頭上,帶著傲雪寒梅的清冷,卻燙得她一個哆嗦 ,忙不迭站穩。
他的手抬起,轉而握住她的手腕,等她站穩后 ,無聲地,拉著她往角落走了一步 。
戚年能感覺到自己離他又近了些,手臂挨著他,好像都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淡香。那樣清淡的香氣 ,落在戚年的鼻尖,隱約就多了那么幾絲魅惑。
她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藏起已經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 ,悄悄地往外挪了挪——
好、好缺氧啊……
紀秋去開門,戚年落后一步跟在紀言信的身邊 。
她手里還拎著要送給紀秋當禮物的馬卡龍,眼下手足無措 ,就把它拿來當擋箭牌抱在懷里。
等開門的時候,就裝作很認真地在檢查紙袋里的禮物,來掩蓋此刻的緊張。
結果 ,還沒等她發揮,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一條金黃色的影子一躥而過 ,毫無預兆地,直接撲向了戚年 。
戚年對七寶心有余悸的就是它不打招呼直接奉上的擁抱。
成年的金毛站起來,都快到她的胸口了,微微施壓時 ,那重量……戚年根本吃不消。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紀言信騰出手來,拎住七寶脖子上的項圈 ,利落地一轉手,直接把七寶拎了回來。
戚年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就聽一道中氣十足的訓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看看你養的狗 ,動不動就撲人,紀秋還說是什么表達熱情、友好,我哼…… ”
話音未落 ,紀老爺子看見站在紀言信身后,分外臉生的戚年,頓了頓 ,問道:“這位是?”
紀秋前腳都已經邁進屋了,聞言,又縮回來,熱情地拉過戚年給紀老爺子介紹:“爺爺 ,她叫戚年,是哥哥的……”
唔?
紀秋拖長了音,目光在戚年和紀言信身上來回打量了好幾圈 ,到嘴邊的“追求者”在舌尖打了幾個轉,還是敗在了紀言信略帶威壓的眼神下,規矩地改成了:“學生 。 ”
紀老爺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正好,來來來,先進屋。”
紀老爺子今年七十八歲的高壽 ,看著還是精神矍鑠,身體健朗,就是長得有些嚴肅 ,不茍言笑的時候看上去……還真和紀言信有那么幾分爺孫相。
戚年原本只是想來參加紀秋的生日,可真沒想著這么早就見家長啊……
這會兒陪紀秋和紀老爺子坐在客廳里,屁股底下像是放了尖利的針,坐不安穩 。
紀老爺子打量夠了 ,這才開口問道:“你是言信的學生啊? ”
這個問題,是今天第二次被人問起了。
但這次不能像回答紀秋那樣,戚年想了想 ,回答:“嗯,是的。我對生物化學專業比較有興趣,所以就在紀老師這里學習 。”
紀老爺子點點頭道:“那……你們紀老師上課的時候什么樣啊?”
戚年一愣。
“很性感 、很有魅力 ”這幾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戚年清了清嗓子 ,一本正經地回答:“紀老師上課的時候比較嚴肅……”
站在講臺上,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卻像是突降人世的神祇 ,高不可攀,偶爾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每次那個時候 ,他的眼睛就會漫開笑意,看著底下笑成一團的學生們 。
但通常,戚年都是雙眼一摸瞎,埋頭減少存在感。
因為 ,聽不懂啊……
紀秋實在聽不下去兩個人猶如審訊一般的一問一答,插嘴道:“爺爺,你這么嚴肅 ,搞得跟審訊犯人一樣……來,笑一笑,嘴角這樣子。”
紀秋邊說邊拉扯著嘴角做示范 ,那耍寶的樣子逗得紀老爺子頓時笑出聲來 。
“這丫頭。 ”紀老爺子搖搖頭,嘴角總算是帶了笑,溫和地看著戚年 ,“言信以前在美國做實驗、做研究的時候,幾乎都是整夜不合眼,拼命得很 ,現在不會也是這樣對你們吧?”
戚年“啊”了一聲,答不上來。
她壓根還沒被允許進實驗室啊……
紀言信切菜的動作一頓,抬腳輕輕地踢了踢腳邊一臉垂涎地看著他做菜的七寶,“把戚年拉過來。 ”
七寶抬了抬眼睛 ,慢吞吞地站起,一溜小跑就到了客廳 。
戚年眼見著七寶過來,叼著她牛仔褲的褲腿就往外拉 ,正猜測著七寶的意思,廚房里便傳來紀言信略有些低沉的聲音:“過來幫忙。”
紀秋聽得眉頭直挑……讓客人幫忙打下手?她哥真是太有創意了。
心里腹誹著,臉上卻露出個笑容來 ,忙揮了揮手,“你快去吧,等會兒我再去找你玩 。”
戚年頓時如蒙大赦 ,被七寶“叼”進廚房。
紀言信正在切西紅柿,聽見動靜,僅用余光掃了眼 ,自顧自地忙著,絲毫沒有要差使她的意思。
戚年東張西望地站了片刻,忍不住開口:“紀老師,要我幫忙嗎? ”
“你站著就好 。”紀言信轉身看了她一眼 ,把切好的材料裝進碗里。
鍋里不知道正在煮什么,已經有香氣隱約地飄出來。
戚年好奇地湊近看了看,“紀老師 ,你在熬肉醬嗎?”
“燉排骨 。 ”
戚年的小腿頓時被七寶的尾巴掃了兩下。
她低頭看去,七寶正襟危坐地蹲坐在她腳邊,吐著舌頭 ,就差流口水了。
哦……七寶的排骨 。
戚年悄悄地看了眼他在燈光下柔和不少的側臉,對了對手指,輕聲問道:“紀老師 ,我的隨堂測試,考了多少?”
能讓他心情不好,那肯定是很差很差很差了……
紀言信側目看了她一眼 ,反問:“重要嗎?”
戚年果斷點頭,“重要的……這間接展現了我這段時間的努力! ”
紀言信瞇了瞇眼,有些想笑。
那張隨堂測試卷的難度并不是戚年上幾次課就會做的,她除了會畫原理圖之外 ,其余的,大多數都在瞎蒙。
“拉低平均分是沈教授隨口開的玩笑,”他難得解釋 ,“你不是我院里的,只能算一個人數。”
這個解釋……一點也沒有讓戚年覺得好過啊……
她咬著唇,聲音都有些哽咽:“那我什么時候才能進實驗室啊? ”
水煮沸的聲音在安靜的廚房里漸漸清晰 。
紀言信的目光從冒著白霧的水面轉向她 ,略微沉吟,“想進實驗室?”
戚年點頭,她手癢實驗基礎的原理圖很久了。
七寶嗅到排骨香 ,原本還懶洋洋地趴在地上,抬起頭來嗅了嗅,咽了咽口水 ,抬著爪子拍了拍紀言信的拖鞋。
紀言信卻誤會了它的意思,沉默良久,“那就下個星期一吧,帶你去實驗室 。”
話落 ,又不疾不徐地補充上一句:“但你只能跟著我,不能打擾他們做課題。 ”
他這么好說話,讓戚年都有些不敢置信 ,呆愣了半天,才睜圓了眼,驚喜得不行 ,“我、我……我可以了嗎?”
紀言信“嗯”了一聲。
得到確認,戚年全身的興奮因子都被調動了起來,正想要宣泄下 ,便聽他“喂”了一聲,清冷的聲音,低沉的語調 ,遮掩了話語里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收斂點,嗯? ”
戚年:“……哦 。”
紀秋餓得都想啃沙發腿了,去廚房查探進度 ,踮著腳剛挨著墻壁,聽見里面在說話,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紀老爺子見她去了好一會兒也沒回來 ,跟過來一看,好奇地問道:“聽墻角呢?”
老爺子的聲音洪亮,也不知道壓低些。
紀秋被嚇了一跳 ,捂著撲通撲通狂跳的小心臟,忙拉著紀老爺子回客廳,生怕走慢了一步 ,就會被紀言信揪著衣領子罰面壁思過 。
紀言信收回目光,斂下狹長如墨的雙眸,把煮沸的面撈進碗里 ,“出去等著,就快好了。 ”
戚年“哦”了一聲,看了眼砧板上他切得細碎又均勻的蔥花,饞得咽了咽口水。
但沒想到……
咽口水的聲音那么清晰 。
戚年一臊 ,摸了摸漸漸滾燙的耳朵尖,忙不迭遁了。
丟臉!
太丟臉了!
身后,紀言信在熱氣騰騰的水霧里 ,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吃過長壽面,又分吃了壽星許過愿的生日蛋糕,紀秋的生日就這么結束了。
礙于明天周一 ,紀秋還要上學,紀老爺子沒久留,等紀秋收拾好東西就先帶著人回去 ,臨走之前,還不忘囑咐紀言信:“都這么晚了,等會兒把人安全送到家才行 。”
紀秋在一旁笑得詭異 ,“哥哥,戚姐姐就交給你了。 ”
一晚上,小姑娘對她的稱呼已經變成了現在一口一個的“戚姐姐”。
紀言信也沒有不耐,挑了挑眉 ,回應:“丟不了 。”
丟不了。
丟不了……
戚年咬著那三個字念了好一會兒,摸了摸鼻尖,忍不住笑起來。
一抬眼 ,見他的目光落過來,笑容頓時斂起,很是嚴肅地看向別處 。
這樣的欲蓋彌彰 ,也只有戚年自己以為掩飾得很好。
老爺子被司機接走,紀言信取了車,送她回學校。
正是華燈初上 ,街道兩側的路燈一路綿延,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燈河 。
車內的空氣有些滯悶,紀言信開了車窗。
微微的一點徐風從窗口涌進來 ,連帶著卷進了街道上的喧囂和繁華。兩側奔騰的車流里,車鳴聲不絕于耳 。
通過立交橋路口的紅綠燈,車廂內的光影轉亮,透過半開的車窗 ,能聽見時下最流行的歌曲和叫賣聲。
戚年把腦袋貼近窗口,額前的劉海被風吹起,她抬手捂住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從眼前經過的這片繁華。
紀言信松開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去拿放在控制臺上的手機,抬眼看她靠在窗口,微皺了一下眉 ,“坐好。 ”
戚年條件反射地靠回椅背,望向他 。
紀言信沒回頭,眼睛在前方車輛尾燈的照耀下微微發亮 ,像是幽暗空間里的一簇火光,是唯一的光源。
戚年抿了抿唇,想和他說些什么 ,可找了大半圈都沒找到適合他們的話題。到最后開口,仍是拙劣得毫無技巧,“紀老師,這么晚回學校……改作業?”
越往Z大開 ,路上的車輛也越來越少 。
紀言信偏頭看了她一眼,回答:“去看他們做實驗。”
戚年雖然已經入了生物化學的大門,但也僅僅只是知道一些基礎原理 ,深刻的她聽不懂,不深刻的……又是和生物化學無關的內容。
所以這么多天下來,她也僅僅不再是一談及生化第一個想到的是研制生化武器那種……
戚年撓撓頭 ,“哦 ”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確認紀言信這會兒心情似乎還算不錯 ,斟酌了下,問道:“紀老師,你經常下廚嗎?”
紀言信坐直了一些 ,繞過前面的障礙物,這才“嗯”了一聲,“以前在國外,一個人住 。”
戚年差點搖起尾巴 ,一臉諂媚地問:“那你能不能教我做長壽面? ”
紀言信盯著前方的路況,一句話也沒說。直到能看到Z大的校門口了,他才偏頭往四周看了眼 ,“這條路過來,往哪兒走?”
上一次,紀言信是按照戚年之前發過的定位用導航找過來的 ,換了一條路,全然的陌生。
戚年往右側指了指,“這條路進去 ,第三排的第七幢 。”
紀言信的目光越過她看向右側的窗口,點了點頭,方向一轉 ,駛入小區內。
戚年還因為他剛才的不回答而忐忑不安,聽他語氣如常,一想到自己冒犯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好像又放心了點。
正寬著心 ,車速慢下來,緩緩停穩 。
公寓樓下的路燈壞了好幾天,這一片的黑暗突兀又強烈。
他的呼吸靜下來 ,側過身,只有一只左手,虛握住方向盤。
戚年解開安全帶 ,一手已經推開了車門,正要跟紀言信道謝,就聽他不慌不忙地叫住她:“戚年。 ”
戚年的小心肝撲通一聲亂了節奏 ,連帶著大腦的反應速度都慢了半拍,只呆呆地看著他 。
難道……是要答應嗎?答應嗎?答應嗎?
戚年眼底的亮光剛醞釀起,便聽他用低沉清冷的聲音問她:“你知道有個成語叫得寸進尺嗎?”
戚年張了張嘴 ,徹底呆住。
被、被拒絕了……
半個小時后。
七崽的微博更新了——
寶貝們,男神拒絕了我 。
劉夏今天身體不適,在寢室里挺尸。
刷微博刷到這條,心里一咯噔 ,幾秒之內,腦海中已經飛快地掠過了好幾種戚年傷心欲絕的畫面。
她嚇得一哆嗦,趕緊親切地致電問候 。
“喂?”戚年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 ,又纏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幾圈,“夏夏,嚶嚶嚶。 ”
“幾天不見 ,你的鼠膽都突破天際了,跟紀老師告白了?”
“沒有啊。”戚年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瞪著天花板 ,果真傷心欲絕道,“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 ”
劉夏連蘋果都不能好好啃了,擁著被子坐起 ,“怎么回事?”
她這軍師才幾天沒給她支招創造條件,就這么無聲無息地被滅了?
戚年嘆了一口氣,三言兩語地把今晚的事情講了一遍,想了想 ,還把自己原計劃借著讓紀言信教煮長壽面近水樓臺的攻略都分享了。
說完之后,才問:“難道是我太冒進了?”
劉夏聽得一口血都要吐出來了,冷靜了一會兒 ,才抽著唇角回答:“大致方向還是正確的,不過你急什么。明天都能跟著紀教授進實驗室了,你還怕不能近水樓臺? ”
戚年咬著被角 ,星星眼狀,“人家等不及了啊!”
劉夏:“……”
“紀老師說我得寸進尺 。”
劉夏冷笑打擊:“我導師真是一針見血。 ”
戚年:“……”
想了想,劉夏又補充上一句:“戚年你還真別說 ,紀老師對你絕對是手下留情了。”
戚年繼續:“…… ”
良久的沉默后,戚年才問:“那他不留情會怎么樣?”
劉夏思索了片刻,回答:“半路丟下車。”
戚年:“…… ”
會不會半路丟下車劉夏不知道 ,但她能肯定的是,紀教授對戚年的確是有些不一樣的 。
掛斷電話,劉夏又摸回微博里看評論。
七崽微博下的小天使們比她還要傷心欲絕,劉夏挨個贊了一遍 ,給李越發了個微信:“嘿,助攻,紀教授今晚的心情看上去怎么樣?”
李越回:“不該叫老公嗎?”
劉夏:“呸! ”
戚年是夜貓子 ,繪畫靈感總是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有。
從高三到如今,剛滿五年開始第六年 。
這幾年,雖然慢 ,但幾乎固定的,每年會出兩本漫畫本。
是以,戚年這一次剛完結一冊漫畫本 ,又立刻挖了新坑,突然那么勤勉,著實讓小天使們驚喜又瘋狂。
尤其這個故事 ,以戚年自己為原型,更是吸引了大票死忠粉和路人粉圈地圍觀進展 。
畫完了畫,戚年把整個系列翻回來重新看了一遍。
算了算,從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遇到紀言信和七寶 ,到如今,好像也有兩個月了,可她總覺得 ,相遇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戚年托著下巴,鼠標在屏幕上漸漸下滑,看著越來越多出現在她生活里的這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忍不住彎起唇角 。
她想,黑夜再怎么漫長,也一定會迎來黎明。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 ,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7章 地下鐵的緣分
惦記著今天要去實驗室,鬧鐘還沒響 ,戚年就已經醒了,躺在床上睜眼發了會兒呆,這才磨蹭著爬了起來。
Z市的深秋只剩下了一個尾巴,這幾日不是陰沉沉的 ,就是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
實驗室的樓道口被雨水打濕,戚年邁上來,順手甩了甩雨傘上的水珠。
實驗室出入有限制 ,是以,雖然是周一,來往的人也并不多。
跺了跺腳 ,戚年避開冷風盈灌的風口,往樓梯上站了站。被凍得冰涼的手有些僵硬地拿出手機,給紀言信打了個電話 。
等待電話接通的這幾秒里 ,她扶著樓梯扶手往外看了眼……上一次來實驗室找李越和劉夏,就是在這里看見他從雨幕中走過來。
紀言信握著手里還在不停振動的手機,從樓上的樓梯口往下望 ,一眼就看見樓底,站著穿粉紅色大衣,正探頭探腦的戚年。
他順手掐斷電話,叫她:“戚年 。”
樓下的人抬起頭來 ,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
紀言信抬抬手,“上來。”
因為是下雨天 ,樓道里有些暗 。
他低著頭,戚年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到了在幽暗中他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匆忙答應了一聲 ,三步并作兩步地爬上樓。
紀言信還在原地等她,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手握著手機 。不知道是誰來了信息 ,屏幕上倏然閃過一道光澤,被他掐了Home鍵,順手放回了口袋里。
等戚年站到了他的面前 ,才發現他的神情里有幾分倦色,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的那套衣服,只在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看上去 ,像是昨晚就留在這里一般……
這樣慵懶隨性的樣子,倒沒有平常看上去得那么不易近人了。
“跟我進來 。 ”紀言信轉身,率先走進實驗室。
和上一次來實驗室找李越和劉夏的感覺不同 ,這一次跟在紀言信的身后走進去,總有種……在一步步邁進他世界里的感覺。
咳……好吧,不用提醒她 ,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實驗室的生活區依然有些亂糟糟的 。
紀言信走到劉夏的桌前停步,懶得說話,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把東西放下。
戚年立刻會意 ,把放在背包里要用的畫筆和畫紙拿出來,想了想,又拉開最里面的隔層 ,摸了一瓶牛奶遞給他,“紀老師,給你的。”
紀言信的眼神定住,視線落在她手心里的那瓶牛奶上 。
戚年有些局促 ,怕被他拒絕,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怕從他的眼里看到審判的結果。
“我不喜歡喝甜的。”紀言信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刻意壓低 。
戚年閉了閉眼,暗道:果然是要拒絕嗎?
結果 ,下一刻,他抬手接過來。
溫熱的指尖擦過她的,戚年手里的牛奶被抽走 ,她霍然睜開眼看去。
紀言信收下牛奶,看著她,“不過 ,謝謝 。”
依然是壓低的嗓音,淡淡的,含著一絲沙啞,是成熟男人才有的磁性。
戚年這才后知后覺地縮回手 ,悄悄背到身后去,握住被他不小心觸碰到的手指,那一寸皮膚 ,燙得就像是濺到了火星,讓她全身發暖。
紀言信帶著戚年出現在實驗室里時,原本還輕聲交流的學生 ,頓時鴉雀無聲 。
戴著口罩的,扶著眼鏡的,正在觀察數據的 ,實驗室里做課題的十幾個人整齊劃一地全部把目光落在了戚年的身上。
對戚年,生化院的學霸們基本上都不陌生。
從一開始以劉夏的朋友身份出現在會場幫忙布置,后來出現在生化院的教室里聽課 ,直到今天,又站在了這里。
如果前面幾次還能夠忽略,那么此刻,對戚年就要重新定位了 。
戚年被大家盯得有些緊張 ,見紀言信沒有要介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來畫畫的…… ”
劉夏差點笑出聲來。
生化院現在誰不知道她是有備而來,畫畫……也就只能當個靶子糊弄外人 ,虧她還說得那么一本正經。
話音剛落沒多久,就聽一個男聲拖長音調“哦”了聲,不太懷好意地質問:“是來給我們教授畫肖像的嗎?”
劉夏沒忍住 ,第一個笑出聲來 。
有一就有二,接二連三的笑聲傳來,雖然并沒有惡意 ,可還是讓戚年鬧了個大臉紅。
她默默地捏緊了畫筆,有些無措地看了紀言信一眼。
哄堂大笑中,一直沒有說話的紀言信掃了那個男生一眼 ,手指微點,“那桶離心管你來洗,一遍洗潔精十遍自來水十遍去離子水 。 ”
殺雞儆猴的效果顯然很好,原本的喧鬧頓時平息 ,只有那個愛開玩笑的男生一聲哀號,頗有些悔不當初。
紀言信抬起狹長如墨的雙眼,低聲問:“還有問題嗎?”
鴉雀無聲。
紀言信要指導他們做實驗 ,只帶著戚年轉了一圈,介紹了實驗室里的儀器和用法,給她安排了一個待著的地方 ,便沒有再管她 。
戚年也樂得一個人待著。
從剛才他替自己解圍開始,戚年的心臟就一直不安分地跳動著,失序得讓她有些驚慌 ,如果再待在他的身邊……
戚年悄悄地看了眼幾步外,彎腰看顯微鏡的人。
鼓著嘴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抬手不停往臉上扇風——呼 ,好熱!好熱!
快到飯點時,實驗室里的人陸陸續續地都走光了,只有李越留下來值班,盯著培養皿 。
紀言信昨晚沒有回去 ,心里惦記著七寶,手頭上的事一結束,就要離開 ,脫了白大褂挽在了臂彎,這才想起戚年。
回頭一看,發現她真的還沒走 ,坐在他的講桌前,懶洋洋地趴伏著,下巴抵在手背上 ,腦袋一點一點的,握著畫筆正在畫著什么。
講桌靠著墻壁,這一處的光線略暗。她的坐姿又不標準 ,垂下來的頭發遮掩了她的側臉,只能看到圓潤白皙的手指曲起,那關節微微發青,畫了很久的樣子 。
他悄無聲息地走近 ,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畫筆一勾一提,已經畫了一整排的試管架。
紀言信看了一會兒 ,屈指輕叩桌面,吸引她的注意力。
戚年果然抬起頭來,眼底的迷茫還未收去 ,猝不及防地撞進他深邃如墨的眼里 。
紀言信把白大褂掛在手邊的衣架上,“走了。”
戚年這才發現,整個實驗室已經空了。
昨晚睡得不好 ,早上又醒得早,她困得連意識都有些迷糊了,壓根沒注意大家是什么時候走的 。
匆忙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跟著紀言信走出實驗室。
走廊里卷起一陣冷風,吹得戚年縮了縮脖子,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紀老師。 ”
走在前面的紀言信停下來 ,轉身看她 。
戚年只是覺得他走得太快了,他突然停下來,她反而一愣 ,傻傻地回望。
“下次實驗課就自己過來。”他放慢了腳步等她跟上,“我一般都在,所以不用提前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問我 。”
戚年點點頭說:“哦。 ”
“做實驗通常要很久 ,你的時間不用和他們同步,自由分配。但走之前,跟我 ,或者劉夏說一聲。”他瞥了她一眼,“實驗室的禁則都清楚吧?”
戚年繼續點頭說:“清楚的 。 ”
她怕忘記,還抄過十遍 ,就貼在書桌上……
幾句話的交談,已經走到了一樓。
站在樓道口,戚年才發現,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 ,已經醞釀出了一大片的烏云,天空陰沉得連一絲光都沒有,整個天地之間 ,似乎只有雨點砸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雨勢已經大如瓢潑,頗有傾盆之勢 。
紀言信看著她,挑眉問:“傘呢?”
戚年一摸背包 ,囧了,“好像……落在實驗室里了。”剛才進門怕弄濕了屋子,傘就靠在進門的墻邊。
她撓撓頭 ,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指了指樓上,“我回去……拿傘 。紀老師,再見。”
紀言信點頭 ,撐起傘就要離開,剛走了幾步,想起什么,回身叫住她:“戚年。 ”
那聲音已沒有了早晨時的低沉沙啞 ,像被這雨水打濕的樹木,透著微微的濕潤 。
戚年站在樓梯上,轉身看著他。
他站在臺階上 ,雨滴落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水花順著傘骨流淌,在他腳邊濺開一朵朵水花。
他的聲音不知道怎么的 ,又有些低啞:“長壽面……”才說了幾個字,就是一頓,右手虛握成拳 ,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你可以百度 。以防萬一,在當作禮物之前 ,先實驗幾遍。”
戚年還在發愣。
他昨晚還有些不高興地問她,知不知道有個成語叫得寸進尺……
可現在,好像就是在縱容她的得寸進尺?
戚年被自己歸納出的“縱容 ”兩字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在心里否認——不可能!
有紀言信的學生經過 ,和他打招呼:“紀老師。”
紀言信頷首,眉眼間的冷清就像是這冰涼的雨水 。
他轉身,撐著傘 ,邁進了雨幕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隨意之舉 ,已經攪亂了戚年的一方春池。
戚年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下廚的天分。
流理臺亂得像是被洗劫過一樣,碟碟碗碗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或多或少地還沾上了不少白色的面粉 ,一片狼藉 。
戚年用手背搓了搓有些發癢的鼻子,崩潰地洗了手,發求助短信。
屋外是纏綿的小雨 ,屋內是茶香裊裊,透著一股清雅的溫暖。
沈教授端起茶壺往玻璃茶杯里斟了茶,那清暖的茶香中,他一雙眼睛也緩緩地瞇起來 ,“回頭你替我向你爸傳個話,改天我沒課,約他去茶樓喝茶 。”
條索細長 ,卷曲成螺的碧綠茶葉在溫燙的水中沉浮。
紀言信輕晃了晃茶杯,看著碧綠的茶葉沿著玻璃杯的杯壁晃過,低頭抿了口。
微燙的茶水入喉 ,鮮醇的茶香滿溢,回味甘甜 。
沈教授喜歡喝茶,尤其喜歡碧螺春 ,紀父每次回來看望老爺子,總會記得給他捎上特級的碧螺春。
但這還是第一次,由紀言信送來。
“他過兩天就要回去了 。 ”紀言信低斂起幽深如墨的雙眸 ,眉眼間不自覺地又漫上了幾分清冷,“陪老爺子體檢完就回去了。”
“難怪,”沈教授嘀咕了一聲,“不然往常都是他自己送來。 ”
正說著話 ,紀言信放在手邊的手機嗡鳴著振動起來。
他垂眸看去 。
屏幕被滑亮,戚年的短信倏然躥進了他的視野里。
先映入眼簾的,是慘不忍睹的流理臺。
停頓了幾秒 ,她的第二條短信緊接著追了過來:“紀老師,我們參照的攻略一定不一樣吧……”
紀言信握著手機,有一瞬間的出神 。
沈教授好奇地探了腦袋去看 ,掃到“戚年”二字時,挑了挑眉,“這丫頭在給你做飯啊? ”
紀言信抬眼 ,那眼神的含義不言而喻,“想多了。”
“我是真沒想到。”沈教授“嘖嘖”了兩聲,跟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把紀言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授課的范圍都已經涉及下廚了 。 ”
“只教她而已。”紀言信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長外套,“去實驗室 ,我先走了。”
沈教授揮揮手道:“行,走吧走吧,每次一談這個女孩 ,你就下意識回避 。 ”
紀言信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他,疑惑地問:“我有這樣?”
這會兒 ,連沈教授都詫異了,“我瞎說的,你反應這么大干嗎?”
紀言信:“…… ”
戚年等了半天沒等到紀言信的回復 ,不敢再打擾他,擰眉盯著眼前的狼藉發呆。
正打算回去再搜搜“揉面的技巧”,手機鈴聲響起 ,戚年湊過去看了眼來電顯示,驚嚇得差點把手機都扔出去。
鎮定了幾秒鐘,她清了清嗓子,這才接起 ,“紀老師 。”
紀言信握著傘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
黃昏時分,天色沉得猶如打翻了硯臺里的墨水,不透一絲日光 ,有路燈已經亮起,一盞盞,隱在行道樹之間 ,昏黃又朦朧。
他的聲音也從未如此清晰:“我以為揉面這種事,都是無師自通的。 ”
戚年干巴巴地眨了下眼睛,不敢反駁——好吧 ,她承認,她是有些小故意 。
他不說話,戚年也保持沉默。
她總覺得自己這些小心思 ,在他面前,基本上都是透明的。
有雨水落在樹葉間,沙沙作響 。
戚年轉頭看向窗外,“紀老師你在外面啊?”
“嗯。”紀言信輕應了聲 ,回憶了一下揉面的過程,簡單地跟她說了一遍流程和注意事項。
聽她滿口答應,他頓了頓 ,又提供了一種方案:“如果還不會,就去買現成的面條煮,基本常識 ,不用我再說了! ”
戚年自動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不會也不要再問我,很蠢知道嗎?”
她咬咬唇,有些低落地“嗯”了一聲:“我不會隨便打擾老師了 ,老師你先忙吧 。”
紀言信已經邁上了臺階,單手收起傘,聽了一會兒 ,那端一直沒有聲音,便掛斷了電話。
戚年在廚房里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腳底傳來了冷意,她才醒過神來 ,拍了拍臉,振作起來。
先收拾廚房,把不需要的碗碗碟碟都洗好放進櫥柜里 ,剛把流理臺恢復一新,戚年卻沒了揉面的興致,回到電腦前 ,草草地畫了一幅臉滾鍵盤的草圖貼上微博 。
附句:兵行蠢招,滾臉長記性。
劉夏回到寢室,洗完澡 ,剛舒舒服服地躺下來刷微博,沒刷幾下,就看到了戚年那張萌萌的臉滾鍵盤圖。
第一反應:這家伙又干什么蠢事了?
第二反應:缺了本軍師 ,果然不行啊 。
第三反應:能者多勞啊……
戚年正盯著畫板發呆,突然彈出劉夏的視頻邀請。
她猶豫了一瞬,接受。
畫面靜止了幾秒,出現劉夏糊著綠藻面膜的臉 ,“我說你什么時候去修修鏡頭啊,每次跟你視頻都是一團黑。 ”
戚年被嚇了一跳,剛緩過來 ,“你敷面膜的時候能不能別跟我視頻啊,嚇我一跳 。”
劉夏“嘿嘿”了兩聲:“哎,你那微博是怎么回事?又干什么蠢事了? ”
戚年支支吾吾地不想說 ,被逼問了幾句,這才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話落 ,殷切地看著她,“你說我這樣是不是顯得特別蠢啊?我總覺得紀教授都沒有耐心了。”
劉夏“唔”了一聲,想了想 ,才回答:“戚年,說實話,在你之前說對紀老師一見鐘情想追他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 ,紀老師油鹽不進,冷情冷性,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你那時候是怎么回答我的? ”
戚年沉默。
“所以 ,如果你依舊保持初心,就不要老是自我懷疑 。”頓了頓,劉夏分析道 ,“你現在也沒明確地跟紀老師表白,不過紀老師那么聰明怎么會看不出來。但他的態度,給我的感覺好像并沒有強硬地要拒絕的意思啊……”說到這兒 ,劉夏一怔,皺起眉來。
之前她還沒往這個方向想,現在開解戚年回想起來 ,好像還真的是這么一回事 。
戚年的眼睛倏然一亮,“真的? ”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是一直沒覺得紀言信對她有什么好感……
劉夏不太肯定,但還是點點頭道:“他居然還會因為揉面這個事給你回電話 ,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
嗯,戚年瞬間被治愈。
她歡快地用臉在鍵盤上來回滾了幾圈,那鍵盤被壓得嘎嘎亂叫 ,聽得劉夏很是狐疑地問:“你在干嗎?”
戚年答:“滾鍵盤啊…… ”
“……”求鍵盤的心理陰影面積 。
戚年下午沒課,上午的課結束后,就收拾了東西提前回家 ,先坐公交到地鐵站,再轉乘地鐵去烘焙屋拿蛋糕。
為了給戚媽媽一個驚喜,戚年選擇了自取 ,然后親自送貨上門。
等她拎著一袋面粉,站了那么多站地鐵,站在店門口時 ,她才深刻地悔悟,這是一個多么錯誤的決定 。
回去時,乘的是七號線的地鐵,路過祁承站。
祁承站的出口就在紀言信公寓的不遠處。
戚年靠在車廂之間的車壁上 ,聽著地鐵呼嘯而過時的風聲,看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靠近他。
戚年上高中時 ,學校還不能寄宿,每次上完晚自習,都是和同學一起坐地鐵回家 。
七號線的地鐵車廂里 ,總有穿著藍白校服的身影。
那個時候,班上已經有好幾對班對了。
浪漫的高中戀情,總有那么些浪漫的傳說 。
戚年那時期 ,最流行的浪漫傳說是——在七號線末班車上,閉著眼,虔誠地在心里默念三遍自己想見的那個人的名字 ,他就一定會在下一站出現。
不過戚年那時候不開竅,有人追她她反而避之不及,再加上,她又沒有喜歡的人 ,對這個浪漫的傳說嗤之以鼻。
七號線是主線,只要對方坐地鐵,從第一節車廂走到最后一節 ,見一面的概率還不大嗎……
所以,這會兒她閉上眼默念紀言信名字的時候,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罵她腦殘 ,神經病 。
好吧,腦殘也好,神經病也好。
她的少女懷春來得比別人都晚了些 ,這會兒就算是想體驗體驗,也不犯法啊。
下一站是祁承站 。
祁承站離市中心不遠,是七號線人流量最大的一個站 ,眼下雖然不是出行高峰,可地鐵里依然擠滿了人。
戚年小心地護住蛋糕,邊壓著裙角,邊后悔不迭。
穿著裙子為什么要站在出風口!
不過眼下 ,是寸步難移 。
廣播提示到站,地鐵的速度漸漸慢下來,車廂外的廣告箱終于漸漸清晰 ,明亮的LED燈照亮著一個二十六歲女孩明媚的臉。
清秀的臉龐,眉眼舒展,算不上漂亮 ,看著卻很是清新舒服。
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30天。
這個女孩對戚年……不,應該是對七崽而言 ,是一段里程碑式的成長 。
她曾經給過戚年無數對漫畫的憧憬和幻想,但也是她,生生掐滅過她所有的熱情。
她還在發呆 ,眼神呆滯地凝視著廣告箱良久,終于在地鐵關車門的聲響里回過神來。
一抬頭,傻了 。
那什么狗屁傳說,這么準?
車廂里 ,有潮濕的風。
隨著地鐵緩緩前行,那濕潤的風,徐徐而起。
壓在軌道上的重響漸漸清晰 ,窗外的燈箱從車窗外掠過,形成一幀幀靜止的畫面 。
很安靜。
紀言信并沒有發現戚年,他靠在門邊的扶手上 ,修長的身材和出色的外形讓他在這樣擁擠的環境里,都鮮明得獨樹一幟。
戚年聽見身旁站著的幾個女孩正大膽地看著他輕聲議論,不是普通話 ,也不是Z市的方言,聽著倒像是韓語 。
戚年好奇地回頭看了眼。
與此同時,低頭回短信的人像是有所察覺一般 ,抬起頭來,和戚年的目光交錯而過。
戚年下意識地貼著車壁站直 。
紀言信有些意外,他隔開人群,向她走去。
呼嘯搖晃的地鐵車廂里 ,他的每一步邁得又平又穩,幾步之間,便已經從人群間穿過 ,走到了她的面前。
身后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有幾縷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地審視 。
戚年有些緊張地貼著墻壁,仰頭看他 ,“紀老師。”
紀言信睨了眼她護在手里的禮盒,“蛋糕?”
戚年點點頭。
外面在下雨,她怕淋濕了 ,出門的時候讓導購員在蛋糕紙盒上面蓋了一層紙板和塑料袋,蠟燭等配具都和面粉一起放在了包里 。
“下午沒課? ”紀言信看了眼她的負重,微挑了挑眉。
戚年搖頭 ,搖完,想起下午有一節他的實驗課,“下午的實驗課我去不了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請假……”
她滿腦子裝著給母上過生日的事情 ,直到剛才上地鐵了才想起來。
關于是否需要跟他請假這個問題,想了好幾站 。
猶豫著猶豫著……然后就,遇上了……
她帶著幾分小心的表情看得紀言信微微皺起眉來 ,他重復了一遍她剛才說的話:“不知道要不要跟我請假?”
戚年抿嘴,她說錯什么了嗎?
為什么紀言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要……要請假? ”她試探著放緩聲音解釋,“上次你說 ,我并不算你的學生,只是一個人數而已,所以 ,我不知道要不要因為請假這件事打擾你……”
紀言信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前幾天的事?回答紀秋的時候,以及她問隨堂考成績的時候。
他一皺眉 ,戚年的心就跟著發緊,“我……說錯話了嗎?”
車廂內有些搖晃,紀言信抬手握住扶手,低頭看她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
話落,見她一臉迷茫 ,耐著性子解釋道:“缺課要請假,聽見了?”
戚年忙不迭點頭,莫名得就覺得有些心花怒放 ,就連語氣都雀躍了不少,“聽見了聽見了 。”
說話間,下一站很快就到了。
森冷的風卷起她的裙角 ,戚年腿上一涼,忙不迭地去按裙角。
雖然穿了絲襪和安全褲,可裙子飛起來 ,腿上就涼颼颼的,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
車門口開始圍上要出站的人。
戚年又要小心地護著蛋糕不被撞到,又要壓住裙角,分身乏術 ,狼狽得不行。
多次剎車減速,讓戚年慣性地往前一撲,險些沒站穩。
紙盒的棱角撞到紀言信的手背上 ,微微的尖銳 。
他轉頭,看了眼臉憋得紅紅的,被身旁擁著往車門走的人群推擠卻還努力避開撞到他的戚年。
鬼使神差地 ,紀言信松開扶手,把手撐在了她身后的車壁上保持平衡。
然后俯身,把她和人群徹底隔開 。
戚年驀然抬眼看向近在尺咫的紀言信 ,驚嚇得不會說話了,“紀,紀老師…… ”
周圍的聲音像是都在此刻遠去了般 ,只有心跳如擂鼓,怦然作響。
紀言信一手壓住她被風吹起的裙角,撐在她臉側的手往上移了移,那雙眸子沉郁濃黑 ,似結了冰,冷然地看著她。
戚年被他這樣的眼神盯得不敢說話,埋頭錯開他的視線 ,數飛快的心跳聲 。
結果,越數越心慌。
車門大開,有冷風吹進來。
戚年縮了縮脖子 ,看向紀言信壓在她裙角上的手——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壓住裙角,始終保持著一橫向小指的距離不碰到她 。
心口像有一只小獸在翻滾,卷起一池春水涌動。
戚年耳朵熱熱的 ,燙得幾乎要冒煙。
下站的人還未走完,兩側等候已久的乘客已經迫不及待地擠上來 。
紀言信被身后的人群一推,猝不及防地往前撞去 ,只來得及用手肘抵在她的身后,避免撞上她。
然而,這樣的姿勢看上去卻有些尷尬,像是半圈住了戚年。
原本就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戚年 ,額頭抵上他的肩膀,就跟縮在他懷里一樣。她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毫無預兆地 ,撞進他幽邃深沉的眼神里 。
離得這么近,戚年都能嗅到他這件拼色針織毛衣上淡淡的香味。
她有些發愣,片刻的失神后 ,才想起要管理好臉上的表情,努力地……擺出四個字——坐懷不亂!
可惜,那燙紅的臉 ,實在是沒有一點說服力。
這樣的曖昧對于紀言信而言就是一場尷尬,他把眉心間的沉郁壓下,盡量和戚年拉開距離 。
不料 ,剛退后一步,戚年就握住了他的手。
“紀老師。”戚年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 。
紀言信皺眉。
這樣的表情,并不陌生。
他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她接下來要出口的話,只是還來不及阻止 ,就聽她問——
“紀言信,我可不可以追你?”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戚年情緒崩潰地猛灌了幾口果汁,冰涼的果汁從喉間劃過 ,冷得她一個哆嗦,悲從中來 。
劉夏被她有些入魔般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嚇得都沒敢問她又干了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蠢事。
李越來得遲 ,看桌上被消滅得所剩無幾的烤肉串,認命地又去點了些。
等坐下來,才察覺木桌上 ,猶如凝固了一般的低氣壓 。
他悄悄地撞了撞劉夏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道:“怎么了這是? ”
劉夏兩條眉頭擰得都要打結了,“我要是知道了 ,這會兒該落井下石就落井下石,該火上澆油就火上澆油,哪能什么都不做?”
李越:“……”
老板端著烤盤來上菜,看見戚年面前三瓶空了的玻璃瓶和一大串竹簽 ,探究地打量了這三位顧客一眼,確認不像是吃霸王餐的,才問道:“還需要飲料嗎?”
“要! ”戚年一拍桌子 ,惡狠狠地說,“旺仔來一箱!”
老板:“……”
劉夏狠狠地瞪了戚年一眼,趕緊攔住 ,“喝醉了,她喝醉了,再來一瓶旺仔就行了 ,謝謝老板啊。 ”
老板沉默。
喝果汁能喝醉?別欺負他讀書少好嗎!
Z大的小吃街,雨后熱鬧得像是戲臺。
吹拉彈打,樣樣皆有 。
唯獨燒烤攤上 ,安靜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就是這樣……”戚年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劉夏,默默地向烤盤里的烤玉米伸出魔爪。
劉夏一把壓住她的手,沉了臉,“你給我再說一遍?”
那怒氣值 ,隔著桌子都撲面而來 。
戚年不敢了,可憐巴巴地向李越求救。
得到求助信號,李越立刻出動 ,按住劉夏,半摟進懷里,“別沖動 ,氣壞了我心疼。 ”
戚年:“……”
都什么人啊這是?
劉夏氣勢洶洶地把李越丟到一邊,質問戚年:“你把紀老師按在地鐵里告白了?”
戚年眨了下眼,“我沒按著他…… ”就是摸了摸小手 。
“告白了?”劉夏再次確認。
戚年大氣都不敢出 ,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劉夏被氣樂了,瞪著眼,擺出兇神惡煞的表情來 ,“你就因為這點事,讓我坐在這兒看你吃了半小時?你知道我培養皿里那堆小乖乖們都還餓著嗎?”
戚年連旺仔都不敢拿起來了,乖乖聽訓 。
戚年和劉夏 、李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小到什么程度呢?
戚年和劉夏的父母是同學,當初一起懷孕的時候還約好了 ,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定下娃娃親,來個親上加親。如果都是姑娘 ,或小子,那就義結金蘭……都沒點兒創意 。
據戚媽媽說,戚年和劉夏的友情 ,是在媽媽的肚子里就結下的。
李越是戚年和劉夏上幼兒園時的同學,他的爸媽和劉夏的媽媽是同事,經常有往來。
后來 ,三個人一起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
戚年是三個人里面年紀最小 ,個子也是最小的,加上小時候身體弱,總是受保護的那一方 。
她也喜歡這種相處模式,久而久之的 ,對劉夏的依賴性強烈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直到大學。
戚年去了J省的J大,李越和劉夏來了Z大 。
可即使分開了那么久,很多東西 ,依舊是時間也無法改變。哦……除了這兩只悄悄地“狼狽為奸 ”了這事。
“沒多大點事 。”劉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告白是遲早的事,你腦子發熱提前告白了也不是壞事 ,起碼,能早點被拒絕,早點死心。”
戚年捂耳朵。
“拿開 。”劉夏抬了抬下巴 ,示意她挪開手,“聽著,既然都這樣了 ,你就放手去追吧。送早餐,送狗糧,送狗零食,每天一封萌萌的漫畫 ,這種你一開始設計好的追男神的橋段都能拿出來用上了。 ”
話落,她想起什么,瞇了瞇眼 ,問道:“你問完那句話后,他就沒反應?”
“啊?”戚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跑了 。 ”
劉夏冷笑一聲 ,徹底氣樂了。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響起,紀言信睜開眼,看了眼站牌 ,還有兩站,捏捏眉心,繼續閉眼。
越往西 ,地鐵上的乘客就越少。
紀秋百無聊賴地看著燈箱上的廣告,從幾天前開始,七號線燈箱上的廣告幾乎都換成了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30天 。
“不是七崽的啊……”紀秋托腮。
路清舞是這兩年突然崛起的漫畫作大神,雜志連載 ,各地巡回簽售會,粉絲見面會等,都進行得有聲有色。
紀秋剛接觸漫畫時 ,迷了路清舞一陣子 。
天天抱著微博看路清舞和基友七崽微博秀恩愛,沒少被紀老爺子念叨。
但物是人非,曾經迷戀的人 ,在時光的洪流里早已成了過去時。
地鐵到站,紀秋跟著紀言信從地鐵口出來 。
雨已經停了,地面還濕漉漉的。
紀秋拿著傘 ,從天橋上往下看,奇怪地問:“堂哥,你今天怎么不開車?”
紀言信的回應很冷淡:“安靜點。 ”
紀秋“哦”了聲 ,乖乖地把嘴封上,不敢造次 。
今天是紀老爺子每年體檢的時候,慣例是紀言信開車送紀老爺子和紀榮去醫院。
紀榮這次回來得匆忙,公司一堆工作積壓著 ,后天就要回美國。
下午把紀秋接回來,等晚上吃過飯,再送她回學校上晚自修 。
把紀老爺子和紀榮送回紀家后 ,紀言信把車送去保養,難得坐了一趟地鐵,這才會正好遇上戚年。
取了車回家 ,紀秋等車一停穩,就迫不及待地下車去告狀。
紀老爺子親自下廚做拿手菜,被沖進來的孫女一頓委屈地告狀 ,頓時瞪起眼睛,和紀秋統一戰線,“太不像話了 ,給你擺臉色!”
紀秋一臉“小人得志 ”的表情,“就是就是,我被嚇得一路沒敢說話……”
“等晚上,讓你叔叔收拾他。”
紀秋立刻就高興了 。
結果一回頭 ,紀言信就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學會告狀了? ”
理所當然地,紀秋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直到吃晚飯前 ,還哭著在書房寫試卷。
紀榮聽說了這件事,飯桌上免不了問起:“今天心情不好?”
紀言信眼皮都沒抬一下,回答:“挺好 。”
看來是非常不好了……
紀秋埋頭 ,認真努力地數飯粒。
紀榮倒沒繼續追問,安慰了一下紀秋,轉了話題:“這次你媽走不開 ,沒回來,但操心你的事是一點沒忘,問你打算什么時候才準備談個女朋友?”
紀言信伸出去的筷子一頓 ,循聲抬眼,“目前都沒有這個打算。 ”
紀秋專業拆臺十八年,等著時機從飯碗里抬起頭來,插上一句:“那戚姐姐呢?”
戚年一晚上 ,坐立難安 。
雄心萬丈、氣壓山河地說完一句“紀言信,我可不可以追你”一時爽,爽完就讓戚年后悔得想咬舌自盡。
睡前都喝了三杯牛奶了 ,除了不停跑廁所,她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擔心被紀言信直接拒絕,擔心再去上課會被攆出來 ,直愁得失眠了一晚,才在清晨晨曦微露時沉沉地睡去 。
劉夏在教室門口碰到戚年時,狠狠地吃了一驚 ,“你昨晚做賊去了? ”
戚年一臉的萎靡,“失眠……”
劉夏噗的一聲笑起來,拉著她坐下 ,把李越熱好才給她的牛奶移到戚年的面前,“喝一口暖暖,等會兒迎接你的會是紀老師冬天般的嚴寒。”
戚年想裝作不在意地冷笑一聲,然后拍著桌子說:“我才不怕! ”
但這個念頭剛從心口滾過 ,就被她摁了回去,何必丟人現眼呢……
鈴聲剛響過,紀言信拎著書 ,走進教室里,原本還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戚年的心跳也隨之慢了半拍 ,不自覺地往下縮了縮,企圖減少存在感 。
紀言信按照往常的習慣,用眼神掃了一圈 ,在出勤表上記錄下來。
視線落在戚年的身上時,毫無停頓,直接略過。
劉夏看得也是心口發緊 ,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問了句:“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我總覺得你昨天把紀老師惹毛了啊……”
戚年一頭霧水,“惹毛了?”
“紀老師越不動聲色的時候,就說明…… ”接下去的話劉夏不說戚年也明白,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一臉悲壯。
果不其然,紀言信就像是故意刁難她一樣,一到提問環節就換著法地點她名字 。
“坐在第三排 ,沒帶課本的同學,站起來回答。”
目光所聚,皆落在裝死的戚年身上。
“倒數第七排最中間的同學 ,請站起來回答 。”
同學們興致勃勃地算了一圈,目光又落在咬著筆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戚年身上。
“縱向排列第…… ”
到最后,劉夏都格外同情地看著戚年。
紀言信卻怡然地問:“怎么又是你?”
戚年:“……”她也想知道!
下課后 ,戚年理所當然地被提審到紀言信的辦公室 。
再次踏入這里,戚年很自覺地站到了辦公桌前,低垂著腦袋 ,雙手交疊垂放在腹部,標準的認錯姿態。
不過顯然,紀言信把人弄到這里,并不是為了看她罰站。
早上泡的茶已經涼了 ,紀言信卻毫不在意,端起來抿了幾口潤嗓 。
碧綠的茶水還凝著淡淡的茶香,浸在空氣里 ,不仔細聞,根本無法察覺,喝完這杯涼掉的茶水 ,他像是剛看見她站在這里,點了點戚年身后的椅子,“坐吧。”
戚年一臉堅貞地搖搖頭 ,“紀老師你說吧,我站著聽。 ”
紀言信挑了挑眉,意外地沒說什么 ,只點頭,表示隨意 。
但很快,戚年就后悔了……
他把戚年直接晾在一邊,寫論文。
紀言信考究資料時 ,會去書架里翻書。他辦公室里有滿滿一書架的專業書,原文版的、翻譯版的,分門別類 ,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
這會兒,他正半靠著書架,修長的手指扶著書脊 ,紙頁和他手指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尤為安靜 。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落下來,細細碎碎地灑了一地。
他卻似沒有察覺陽光的刺眼,低著頭 ,看得認真,側臉被明暗兩道光線切割,暈染出了平日里沒有的柔和。
戚年差點沉迷 。
她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專注看書的人 ,突然抬起頭來。
戚年偷看被逮了個正著,頓時囧得無以復加,忙別開視線,遮掩一般 ,東張西望,就是不跟他的眼神對視 。
紀言信抬腕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 ,這才合起書,“看來,你也沒有好好反省。”
胡說!
戚年咬唇 ,她就剛才走神被逮到了!
紀言信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上,信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個子比戚年高出很多 ,這么近地站在她面前,沉沉的威壓攏下來,把戚年原本就磨得差不多的意志力生生又瓦解了大半 。
“我不太擅長處理這些問題 ,但通常,我只有一種做法。”他輕緩地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不留希望地扼殺。 ”
語調里的冷意讓戚年心尖一抖 ,背脊涼涼的 。
“你今年幾歲?”紀言信問。
戚年已經餓得有些反應遲鈍了,頓了頓,才回答:“二十三了。”
差五歲 ,多萌的年齡差啊……
“之前談過戀愛? ”他繼續問。
戚年連忙搖搖頭道:“沒有,連喜歡的人都沒有,你是第一個 。”
那語氣正經得……像是在告白。
紀言信一怔 ,被她的回答殺了個措手不及,目光涼涼地看著她,“都沒有戀愛過 ,就要追我?”
戚年“啊 ”了聲,有些迷茫地問:“要有戀愛經歷才能追你嗎?”
紀言信:“……”
他一沉默,戚年就心慌。
她低下頭 ,盯著自己的腳尖,小聲地道歉:“對不起,紀老師你繼續 。 ”
紀言信的耐性并不好,短短幾句交流 ,他就已經對這個話題沒有了耐心,匆匆結束:“我對師生戀沒有興趣,聽見了?”
戚年很喜歡聽他說“聽見了”這三個字 ,即使簡短,卻總能聽到他壓在尾音上的輕柔,像是被對待七寶一樣對待著。
雖然明白 ,只是音節的原因,并非是他刻意的溫柔,可當這三個字前面有了那樣一句前綴 ,她一點也不喜歡了。
戚年咬著下唇,小聲道:“我也沒打算馬上就能追到你……”
她一直都是奔著持久戰去的啊……
那時候她畢業工作,他繼續當他的大學教授 ,多好!
紀言信沒聽清,“你說什么? ”
戚年心虛地搖搖頭,“沒……沒什么 。”
話落,她又反口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我能說嗎?”
她的表情看著就不像是要說什么好事,明明他已經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 ,她卻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放在心上。
但,一瞬的僵持后 ,紀言信妥協道:“說。 ”
戚年笑瞇瞇地彎起眼睛,“你不喜歡喝甜的牛奶,那喜歡純牛奶嗎?或者酸牛奶?”她敲了敲腦袋 ,又補充,“不然你喜歡喝的飲料,喜歡的早餐 ,我明天早上可以送給你嗎?”
紀言信沉默 。
眉目間似藏著北極的冰雪,眸色淡淡地看著她。
戚年的聲音越說越小:“那你是同意我追你了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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