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仲夏深夜,天地之間一片黑茫茫,月亮和星辰也早已被墨黑的天空吞噬 ,天邊隱約能聽到翻滾著的響雷,偶爾會有一兩道亮閃閃的光電閃過,轉瞬即逝的光亮刺得人心頭發慌。

皇宮 ,坤寧殿內外一片慌亂,明黃色的床鋪上,形容憔悴的女子在明亮的燭光中緩緩睜開眼睛 ,目光有些微微的茫然,隨后看到床邊躬身站著的一排醫官之后,目光慢慢變得清明 ,床棱邊坐著一個八、九歲的少年,臉上帶著明顯的欣喜,“娘娘 ,你醒來了!”

話音未落 ,少年就連忙轉頭對旁邊的醫官急切的說到:“快!快給娘娘診脈…… ”

醫官們面面相覷,表情復雜難言,其中一個略為年長的醫官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 ,臣……”

“昭兒,母親有話對你說……”床上的女子開口打斷醫官的話,聲音虛弱 ,但是握著少年的手卻愈發用力。

太子心中的不安和恐懼慢慢擴大,聲音越發著急:“娘娘有話一會兒再對孩兒講,此時先讓藺大夫幫你診治…… ”

床上的女子唇角微微翹起一抹笑 ,只是容顏憔悴,讓這抹笑愈發的脆弱,“你們都先下去吧 ,吾有話對殿下講 。”

藺大夫深深嘆出一口氣,彎腰微微躬身,恭敬的喏了一聲之后帶著身后的其余醫官退出了內殿。

燭光跳躍 ,八、九歲的太子殿下看著躺在床上的母親 ,她的精神比前幾日仿佛好了很多,氣息雖然仍是細弱,但是眼神卻無比光亮 ,蠟黃的臉龐在燭光的照耀下帶著微微的紅暈,這一切都讓她看起來仿佛健康了些,可是太子卻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 ,他緊緊拉著母親的手,仿佛借此才能挽留住母親所剩不多的時間。

女子挽著兒子的手,輕聲說:“昭兒 ,扶我起來……”

太子的嘴唇不自覺的顫抖,小小少年的眼中已經慢慢濕潤,卻極力的忍著淚水 ,在母親貼身丫鬟的幫助下將女子扶起來,“娘娘…… ”

女子吃力的抬手撫了撫兒子的臉龐,臉上滿是溫柔 ,“昭兒 ,娘娘時間不多了,你不要傷心,要聽我說……”看到太子想要說話 ,女子提高聲音打斷他的話,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你因我而出被立太子,然 ,你父并不喜我,所以連帶將你一并厭惡,我走之后 ,你身后無人庇護,太子這個身份將成為你的拖累……”

太子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不停的搖頭:“娘娘 ,兒不做太子了,只求娘娘平安康健…… ”

“住嘴!”女子的語氣變得狠厲,雙眼灼灼的看著哭泣不止的少年 ,因為氣憤 ,氣息變得急促,身旁的丫鬟連忙拿起一杯水送到她唇邊,忍著眼淚說:“皇后娘娘 ,太子也是純孝……”

皇后閉眼穩了穩氣息,揮手將杯子拂開,目光犀利的看著太子 ,狠聲道:“他若孝順,就應該知道如何保住自己,否則就是讓我死也不能安心! ”

太子再也忍不住 ,附身趴在皇后膝上痛哭起來,看著傷心難過的兒子,她的眼角也慢慢流出一行淚水 ,半響后,長長舒出一口氣,手指輕柔的撫摸著少年的頭發 ,柔聲說:“兒啊 ,你真的不懂嗎?太子這個身份,如果不做,只有死路一條 ,娘娘已經不能保護你了,難道你要讓我死不瞑目嗎? ”

抽泣聲慢慢減弱,太子緊緊抓著皇后的胳膊 ,低聲說:“孩兒知錯了,一切聽娘娘安排 。”

“你六歲被立太子,可并不是你父所愿 ,當年他被逼迫的怨氣只怕我走之后會盡數發泄,但是你要記得,你是元后嫡出 ,只要我的牌位還在宗陵,任誰都不會越過你!可是自古做太子就不易,無母的太子就更是危險重重 ,所以你需記得 ,此后行事務必謹慎……你的老師是我當年和你外祖費心挑選的,不僅是大學之士,更是人品端方 ,其中舒海平出身江南書香世家,舒家傳承百余年,人才輩出 ,在天下文人心中頗有地位,舒海平本人也是圓融之人,你要悉心聽他教導 ,有事多問,萬不可任性妄為……”

太子眼神微動,低聲重復:“舒尚書? ”

皇后一口氣說了太多話 ,就著丫鬟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兩口水,靠在軟靠上微微閉眼休息了一息,睜眼看到兒子眼中的不解 ,唇角微微翹起 ,點頭道:“對,舒海平做你的老師已有三年,與你其余的老師被皇上打壓相比 ,他也不過僅僅是不領差而已,可是所受俸祿卻并無影響,你道為何?”

太子沉思一下 ,沉聲說:“一則因為他本人,他是皇祖父時的狀元,入仕之后官品上佳 ,加之他出身書香世家,皇上只怕是有些顧忌他在讀書人心中的地位;二則因他行事妥當,三年前舒尚書傳授孩兒史經道義 ,所講所授甚為公正,皇上想挑剔只怕不容易;三則……是因為舒貴妃嗎?”

皇后先是點頭,隨后又輕輕搖頭 ,眼中帶著不舍的看著太子 ,輕聲說:“你說的都對,但是舒貴妃…… ”她低下頭,唇角帶出一抹嘲諷:“她也可憐 ,皇上對她的寵愛也不過是為了讓司徒家和舒家對立起來罷了,之所以舒海平擔任你的老師三年沒有受到打壓雖是因我舒貴妃,但是卻不過是做樣子給眾人看而已 ,只怕我這一去,舒家和舒貴妃就無用了……”

“皇上會貶斥舒尚書和舒貴妃?”太子吃驚的問道:因為擔心外祖家勢大,所以皇上用舒家制衡 ,可是如果娘娘…… ”說到這里,想到母親即將離開自己,少年悲從心起 ,聲音再度哽咽起來。

孩子壓抑的哭聲讓皇后心中猶如刀割,枯瘦的手指輕輕梳理著他垂落在肩頭的頭發,柔聲說:“好孩子 ,我走后 ,你外祖家就會退居朝堂,所以你能從司徒家得到的助力少之又少,未來之路 ,步步艱難,你要慎之又慎!后宮之中,人心險惡 ,你莫要輕信他人,但卻也不必惶恐不安,雖然司徒家暫退 ,舒家會被打壓,但是舒海平及舒貴妃卻都是謹慎之人,皇上想要打壓只怕也不易 ,舒貴妃入宮以來雖然行事囂張,但是她本心尚存,將來可做依靠……兒啊 ,娘娘不能陪你了 ,以后你要自己多多保重了……”

窗外一個響雷炸開,雨水瓢潑而下,將天地之間的墨黑連接 ,暈開在皇宮內外,云板聲順著雷雨聲敲響,尖細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皇后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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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昨日下午一場秋雨,仿佛一夜之間就趕跑了熱氣騰騰的暑氣 ,竟然有些寒涼。

舒長寧睜開眼睛,看著頭頂柳青色的帳子,連日不停的趕路 ,讓她一時之間有點弄不清楚此時身在何處 。

“六娘子,可醒來了? ”阿珍在帳外輕輕喚到,眉宇間也有些心疼 ,自從接到讓返京的圣諭 ,舒家就坐船從江南一路趕赴京城,也不管江上顛簸,只讓艄公一路快行 ,六娘子上船就開始暈眩,十幾天折騰下來,人整整瘦了一圈。眼看下了船 ,就快要進京,卻在昨日被這場雨中斷了行程,只能在距離京都外十幾里的這個小驛館暫且落腳。

聽到帳內輕輕應了一聲 ,阿珍一邊將帳子勾起,一邊指使小丫鬟將昨晚熏好的衣服拿來 。

床上已經半坐起來的少女神情還有些愣怔,一頭烏發順從的披在腦后 ,落在素色的床鋪上,柔美清婉 、阿珍見狀愣了愣神,自從過了十二歲 ,六娘子五官逐漸張開 ,容顏更是一日美過一日,未出江南時,在一眾的小娘子中 ,六娘子也樣貌也是拔尖的好,可此時再看,阿珍卻覺得六娘子似乎比在江南顏色更勝了。

舒長寧伸著手臂半天 ,見無人給她穿衣,覺得有些冷,扯了扯被子縮了縮 ,才慢慢醒神,看了看外面依然有些陰沉的天色,輕聲道:“雨還在下啊 ,怪不得有些涼的……”

糯糯的聲音讓阿珍猛地回神,連忙從引蘭手中拿過昨晚熏好的衣服服侍她穿上:“是呢,不過比昨日小了些。”

舒長寧微微擰了擰眉:“不知道今日能否動身呢 。 ”

引蘭拿來木屐給她套上 ,笑道:“大公子昨晚上已經安排給馬車加雨氈了 ,怕是不影響,只是六娘子今日要穿厚些,免得路上著了風寒 。 ”

舒長寧點點頭 ,示意將自己的斗篷從箱子里拿出來,她這段時間因為暈船已經吃了很多湯藥了,實在是再也不想喝苦湯藥了。

斗篷是今年新做的 ,章丹色的錦緞繡著蕓草鶯歌圖案的,十分艷麗,花紋配色也絢爛 ,若是容顏一般的人只怕壓不住,但舒長寧長得一副好樣貌,雪膚花顏 ,穿著倒是相得益彰,顯得人分外俏麗。

收拾齊整,剛出門就看到正準備下樓的舒孟駿 ,“三哥……”舒長寧微微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看到舒孟駿還穿著夏袍,便皺了皺眉,捏著他的袖腳道:“今日寒涼 ,三哥也該加件外衫才是 。”

舒孟駿渾不在意的笑了下:“無妨,我又不比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姑娘家,耐不得寒暑。 ”

舒長寧一噎 ,瞪了他一眼,卻還是讓他身邊的佳桃去給他取了一件披風隨身備著。

驛館很小,樓梯陡峭逼仄 ,昨日上來時到不覺得,可今日站在高處看著樓下,舒長寧居然覺得腿隱隱有些發軟 。

舒孟駿哼笑一聲:“怕了吧?就知道你們女孩子麻煩。”話里雖然多有嫌棄 ,但還是伸手扶著妹妹走下樓。

天色太早,樓下館廳中空空無人,舒孟駿哀嘆了一聲 ,便歪到桌子上重新睡了起來 ,舒長寧則走到館廳的一面墻前細細看了起來 。

這座驛館距離京都不過半日路程,雖小但因為位置特殊,一些長途跋涉從外地進京的官宦、學子便常在此處重整行裝 ,洗去一身風塵仆仆之后才入京。所以這面并不大的墻上,提了許多文人雅士留下的筆墨。

舒長寧的祖父舒晏清是先皇時的狀元,文采風流 ,才華出眾,被天下文人視為精神領袖,自從十年前辭官回家 ,便將滿身心思全部用到教導兒孫身上,舒長寧作為家中幺兒,自幼承訓 ,對詩詞也頗多喜愛 。

題壁上的內容五花八門,但卻不乏驚艷之作。一面墻,有外來到京的憧憬、不安 、期望 ,也有離京的無奈、不甘、消沉……有的有人相合 ,你來我往之間,能看到思想的碰撞和善意的勸慰,有的則獨自孤單著 ,靜靜的講述著主任當時的故事和心情。

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舒長寧靜靜的立于壁前,從繁花似錦熟悉的江南來到秋意漸深陌生的帝都 ,她只覺得心中帶著幾分說不出道不明的忐忑 。

都說她生于京都,幼時也曾在京都生活,但是在她的記憶中 ,卻只有秀美的江南,心中突然有感而發,拿起桌上的筆 ,片刻之后題壁上便多了一首詩 。

剛放下筆,就看到舒孟騏和妻子左氏從樓上下來,見到館廳之中只有長寧二人 ,舒孟騏看了眼外面 ,上前摸了摸她身上的斗篷,感覺薄厚合適,才放心的收回手。

左氏拉著舒長寧的手關心道:“妹妹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很好 ,許是連日勞頓,到早上若不是阿珍喚我,還醒不來呢。 ”舒長寧笑著回道 ,轉頭看著吩咐下人收拾車馬的舒孟騏,問:“大哥,這樣的天氣也可以走嗎?”

“這里據京都還有不到半日路程 ,若雨再小一點,冒雨趕路也是可行的 。”舒孟騏一邊回答,一邊留心這外面的情況 ,看到收拾的差不多,便親自上樓請祖父 、父母動身啟程。

……

雨一點都沒有變小的趨勢,原本等在館廳的人見狀只能唉聲嘆氣的返回房中 ,館廳重新恢復寧靜 ,只剩下坐在館廳一角的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氣質溫潤,此時神色淡淡的看著外面點線成面的大雨 ,在有些陰暗的館廳好像帶著淡淡光暈一般的讓人眼前一亮 。人來了又走,男子慢慢飲完一盞茶,對身側的隨從低聲道:“備馬! ”

隨從英喏 ,他又靜坐在半響,起身踱步到題壁前,品讀著上面的過往行人所留的詩詞。

一篇篇看過去 ,眼神卻在其中一篇上停了下來,筆墨很新,可見才做不久 ,看內容應是從外入京而作,字里行間可以看出對入京生活的忐忑,但最后卻又帶出幾分灑脫的隨遇而安。

他不由的輕輕勾唇 ,和其他對入京生活期待、憧憬的詩詞相比 ,這篇實在是清新脫俗,他看著一旁案幾上放的毛筆,提起在后跟了一首 。

作罷 ,又端詳一番,將筆放下,接過隨從遞過來的馬鞭 ,淡淡道:“走吧。”

……

南平建國已快百年,經圣祖、文宗 、平帝三代嘔心瀝血,于民生息 ,已是一片太平景象。自文宗九年,取消宵禁至今,京都繁華日甚一日 ,城內各色店鋪、酒樓茶肆、瓦舍勾欄日夜經營,喧囂達旦 。

大雨初歇,但是仿佛并沒有對京都造成什么影響 ,外面的熱鬧的喧囂聲傳進車里 ,讓舒長寧心生向往,趁母親不注意,悄悄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外面與江南迥然不同的熱鬧景象。

舒曲氏輕抬眼皮看了眼女兒的小動作 ,唇角微微翹起,卻沒有阻攔,十四五歲的年紀 ,正是好奇心重的時候,何況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看看外面也無妨。

跟在車外的舒孟駿隔著紗簾看到妹妹的小舉動 ,唇角一勾,響亮的在車邊打了個馬鞭,嚇得長寧手一哆嗦 ,連忙放下簾子,不敢再看 。

舒曲氏忍不住笑了出來,長寧氣惱的不行 ,只能忿忿的對著母親告狀:“阿娘 ,你看三兄又欺負人!”

舒曲氏笑著攏過女兒,整了整她頭上的花釵,笑道:“駿朗是不像話!一會兒讓你大兄罰他! ”

想到長兄手里的戒尺 ,車外的舒孟駿身體一僵,陪笑道:“阿桐莫氣,等安頓下來 ,阿兄陪你出來逛逛可行?”

長寧嘟著小嘴看了眼母親,看到她并沒有阻攔的意思,唇角慢慢蕩開 ,重新掀起簾子對外說:“好,三兄可要說話算話,不許騙我 。”

舒孟駿看到妹妹臉上的笑容 ,直覺心中大安,應承下來,向母親告辭之后 ,便策馬向前 ,伴隨在兄長身側。

舒曲氏看向外面,嘆了聲:“一別十年,阿桐怕是對京都已無太多印象了吧? ”

長寧點頭 ,她離開京都時尚不滿4歲,只記得離京當時大雪紛飛,祖父在城門外站立好久 ,直至天黑了下來,才緩緩上車離開,當時她年歲雖小 ,卻也能感覺到氣氛壓抑沉悶的厲害,與今時歸京的氣氛完全不同。

錦葵街位于京都內城東三街,是朝中文官住宅聚集的地方 ,而舒宅也在其中 。舒晏清從車上下來,盯著舒宅的牌匾觀望許久后,才長長嘆出一聲:“十年了 ,終于又回來了! ”

江南舒家乃是傳承百年的書香世家 ,更是南平建國以來的第一大文化世家,舒晏清作為當代家主,17歲那年考中狀元 ,頗得文宗皇帝看中,不僅仕途順利,更是天下文人的精神領袖。平帝十年 ,出任禮部尚書,兼教導太子政經策論,精心教導太子。只是卻不想平帝因不喜皇后 ,連帶厭惡皇后所出的太子,所以在皇后過世之后,皇上便動了廢太子的心 ,只是抓不住把柄,又不想背上無故廢太子動搖國本的罵名,只能遷怒于東宮的一眾官員 ,將太子身邊的老師從屬貶斥了七七八八 。

平帝雖對舒晏清百般討厭 ,一方面顧忌著他身后天下文人的影響,一方面因為他是舒貴妃的父親,算是他的半個岳父 ,不得不對他一忍再忍。可是當平帝第三次提出立淑妃為后被舒晏清為首的一眾大臣跪地駁回之后,終于忍無可忍的萌生了殺意。舒晏清當即就看出了平帝的意思,他不怕死 ,就是連帶舒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他也不怕,只是他怕他一死,羅織到他身上的罪名會牽扯太子 ,無奈之下,只能辭官還鄉,遠離朝政 ,遠離京都 。

舒修遠看到父親感嘆,微微一笑,向前一步道:“父親不必感嘆 ,十年而已 ,不過彈指一揮間。”

舒晏清看著他,半響后微微點頭:“是啊,不過彈指一揮間 ,只是……人間又有多少個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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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皇宮通政殿內 ,年輕的昭和帝正在翻閱各地呈報上來的奏疏,總管內侍王德安在在一旁伺候著。

昭和帝翻閱了幾本之后,將它們放到一邊說:“傳我口諭 ,以后這種請安折子請林大人他們自行處理,不必送閱了 。 ”說罷將手里的奏章丟到一邊,從龍案前站起身 ,向外走了幾步:“老師今日返京,不知是否已經安頓好了?”

話音剛落,立刻有一個內侍上前啟奏:“陸三公子求見。”

昭和帝神色一凜 ,“宣! ”

王德安剛傳唱完畢 ,就看到一個身穿紺青色箭袖圓領衫的年輕男子已行至殿前,烏發束起,青玉釵固定 ,面容俊美,溫潤儒雅,卻有著一雙清冷如月的眼眸 ,增添了幾分冷峻,袍腳下沾上一片泥水,可見是策馬疾馳而回。

昭和帝見到來人正要行禮 ,上前一把攔住:“如何?”

陸硯慢慢站直身子,輕輕搖了搖頭,昭和帝眉心一皺 ,揮手示意身邊人全部退下,問:“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是,京北以及北郊甚至安平縣幾乎全部搜尋了 ,并沒有發現晉王的蹤跡 。 ”陸硯面色凝重 。

昭和帝半響無語 ,慢慢返回龍案后緩緩落座,道:“既如此,那就不必再尋了 ,朕會發布晉王死訊,他……已然是個廢人了!”

陸硯神色平靜,圣上登基那日并不順利 ,先皇臨終前已經渾渾噩噩半月,卻在臨終前突然清醒,準備重新擬詔由淑妃所出的晉王繼承大統 ,太子見狀及時動手,乾德殿頓時血流成河,一片混亂之后 ,太子順利繼位,而淑妃早已在混亂中慘死刀下,晉王卻因為挾持了舒貴妃趁機逃走 ,至今已經三月有余 ,卻仍然找不到晉王蹤跡,陸硯微微瞇了瞇眼睛,只覺得心中仿佛籠罩著一片陰云。

昭和帝定定的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陸硯脊背挺直的站在龍案左側方,也不做聲。片刻后,昭和帝收回目光 ,說:“老師今日回京,你路上可有遇到?”

陸硯微楞,答道:“并無 ,昨日大雨,不得已在京北的驛站停留了半宿,不知是不是因為此錯過了 。 ”

昭和帝輕輕點頭 ,將手里的幾本奏章放到一邊說:“朕已宣召老師明日進宮,你也曾是他的學生,明日一并來吧。”

陸硯臉上露出淡淡微笑 ,周身也多了幾分溫度:“之前不知老師何日到京 ,此時既已知老師歸京,作為學生又豈能有明日拜訪之禮,出宮之后 ,我便會前往舒宅拜訪。”

昭和帝笑道:“也好,替你先見見老師身體是否康健 。 ”

“四年前曾去江南見過老師, ”陸硯答道:“老師彼時正在陸氏書院教書傳人 ,氣色倒是更好似以往。”

昭和帝想到四年前陸硯從江南歸來帶給他舒晏清的手信,信上對他當時的狀況頗多指點,便感慨的嘆了一聲:“終究是我對不起老師 ,舒貴妃一事,我都不知明日該如何向老師告罪。”

陸硯也是一愣,舒貴妃是舒晏清唯一的嫡女 ,明艷不可方物,名動京都,卻被先皇一紙圣旨招進宮 ,用舒家來抗衡皇后外家司徒家 ,皇后在時,舒貴妃氣勢囂張,常常不將皇后放在眼中 ,卻沒想到皇后去世時,卻將太子托付給了舒貴妃 。

十年風雨飄搖,司徒家 、舒家紛紛退避朝堂 ,舒貴妃處處小心護著太子周全,就在卻沒想到,最后了 ,會死在晉王刀下。

陸硯看向太子,慢慢垂眸,也覺得前往拜訪舒家的雙腿沉重起來。

……

錦葵街舒宅雖然已經十年沒有人住 ,但是當年走時留下的奴仆用心,加之舒孟騏 、舒孟駿一個月前提前返京打理舒家進京事務,所以舒長寧來到自己的新住處時 ,房間早已收拾齊整 。

舒長寧打量著自己的新住處 ,雖然沒有在江南時的地方大,但是勝在小巧別致,最喜是院中的兩棵桐樹長得茂盛 ,明明已經不是桐花盛開的季節,枝頭卻滿當當的掛滿了桐花,一陣風吹過 ,滿園桐花香。她閉上眼睛,輕輕一嗅,翹起唇角 ,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看起來分外可愛迷人。

舒曲氏正和自己的大兒媳左氏在一起整理物件,聽到女兒前來 ,笑著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自己自己身邊的使女,對她招招手:“阿桐那邊可是收拾好了? ”

舒長寧先對左氏行了禮,才答道:“阿嫂已經給我收拾好了呢 ,剩下的一些小物件 ,喬娘子再那邊照應著 。”

舒曲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左氏,笑道:“那你一會兒可要好好謝謝你阿嫂 。”

長寧笑盈盈的應了下來,走上前幫母親收拾起了屋子 ,一邊看著女婢們擺設,一邊問:“爹爹呢? ”

“和你祖父還有兄長在前廳書房商談明日入宮的事宜。”曲氏答道。

長寧轉頭看著母親,發現母親面上一閃而過的悲傷 ,想到與當時召他們入京一并送達的噩耗,她也覺心中一痛,上前握住母親的手 ,輕聲說:“姑姑定不希望我們如此的 。”

看到房內氣氛沉重,左氏連忙說:“阿桐,你難道沒發現你的院子有什么不一樣的么? ”

長寧立刻笑道:“我都忘了說啦 ,阿娘,我院中我院子中的兩棵桐樹此時都開滿了花,滿園都是香氣呢。”

舒曲氏看著女兒驚奇的樣子 ,知道她是真的將幼時在京都的一切忘得差不多了 ,笑道:“那是你幼時的院子,正因桐樹茂盛,我和你阿父才為你取了這樣的乳名 ,說來也奇怪,別的桐樹都是一年只開一次花,可偏巧那兩棵桐樹每年都開兩次 ,春季開一季,到了夏末再開一季,當時也是這京中的奇景呢。”

左氏也跟著笑道:“難怪呢 ,當時我見到時還覺得稀奇,騏朗倒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原來他早就看過了呢 。 ”

曲氏笑著點頭:“小時候 ,他們兄妹四人最愛的就是桐花開的季節,那桐樹下原本還有秋千的,只不過當年走時 ,阿桐舍不得樹 ,也舍不得秋千,可惜樹帶不走,只能帶走秋千 ,到如今,她卻忘得一干二凈了。”母親的打趣讓長寧有些羞赧,只能假裝認真指揮女婢收拾屋子來掩飾 ,更是逗得大家笑個不停。

……

第二日,剛過寅時,舒長寧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喚醒 ,曲氏看到女兒睜眼,一邊指揮使女拿衣服,一邊說:“阿桐 ,圣上讓你也入宮,宮里的內侍此刻就在外等著,你快快起來收拾 。”

舒長寧心中一緊 ,一邊有人擺布穿衣洗漱 ,一邊疑惑道:“為何讓我進宮?昨日不是只傳召祖父、父親和兄長嗎? ”

曲氏指點著女兒進宮的妝容,答道:“興許是因為你姑姑,我讓阿薔隨你一起 ,你莫慌也莫怕,阿薔當年也隨我入宮多次,她會一直陪在你左右。 ”

阿薔是曲氏的陪嫁丫鬟 ,長寧二哥出生沒多久就嫁給了曲氏陪嫁鋪子的一個管事,長寧出生以后就一直跟在曲氏身邊,長寧聽到還有她陪自己 ,便放心不少。

初次進宮,曲氏并拿不準圣上此舉的意圖,先皇不喜太子 ,對太子刻薄忽略的厲害,盡管太子冠禮早過,卻依然沒有沒有為太子納娶婚配 ,以至于現在宮中后宮無主 。

曲氏捏緊了手里的釵子 ,看著銅鏡中花容月貌的女兒,只覺得心突突跳的厲害,將手里的琉璃桃花釵遞給身邊的使女 ,重新從妝匣中拿出一套碧玉流蘇發梳別到女兒鬢邊,略微沉重的顏色看起來有些老氣,但是長寧顏色實在出眾 ,反倒看起來更加清麗。

曲氏微嘆一聲,當年小姑的長相在京中就是數一數二的貌美,女兒卻更勝于她 ,此番進宮也不知是好是壞,她即使心中一千一百個不愿,卻也知皇命難違。

將女兒送上宮中的出迎的轎子 ,心中再多忐忑也只能在家靜靜等待 。

……

南平皇宮沿用了前朝的內宮,前朝皇族奢靡,所以宮殿也是美輪美奐 ,一步一景 。舒長寧緊跟在宮人身后 ,眼觀鼻,鼻觀心,只默默低頭走路。

到通政殿前 ,宮人上前稟報,示意她在此等候,長寧答謝之后 ,靜靜的站在宮宇一側等待著。

隔著殿門,長寧能清楚的聽到祖父的聲音,這讓她一直急促跳動的心緩和了不少 ,緊接著就聽到一個略微低沉卻溫和的聲音,仿若初雪消融從山澗落下帶著回聲一般悠遠 。

這位男子的聲音竟然如此好聽,雖不及長兄聲音溫和 ,但卻多了幾分質感。長寧在心里默默想著,卻微微挪開幾步,讓自己距離大殿略遠一些。

殿內 ,昭和帝見到十年未見的老師 ,心情激蕩,陸硯見狀,笑道:“昨日我曾想去拜訪老師 ,可是又怕打攪,最終只留下了拜帖,今日與老師重逢 ,甚為高興 。”

與昭和帝不同,四年前陸硯去江南替現在的圣上當時的太子辦事,曾在舒家借宿幾日 ,與舒家三兄弟都相識,此番重見,倒是一一向昭和帝做了介紹。

舒家百年傳承 ,家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是以舒家傳承雖久,但人丁并不算興旺 ,舒晏清一代只有他一個獨子 ,他也只不過有舒修生、舒修遠兩個兒子和已逝的舒貴妃一女,舒修生一子一女,而舒修遠則有三子一女 ,算是子女最多的一人,子女不多,所以排序便男女混在一起 ,是以,聽到外面傳報“舒家六小姐到”的時候,昭和帝還微微愣了愣。

舒修遠暗暗握緊了手心 ,他不太明白今日溫和要讓女兒進宮,只是想到皇上后宮空懸,他就只覺得心驚肉跳 ,想到自己妹妹年級輕輕便在這皇宮之中香消玉殞,便覺心中一陣疼痛,他不想女兒也走上這條路 。

昭和帝的目光從殿前幾人臉上掃過 ,看到舒三公子明顯緊張的神色 ,心中一哂,便道:“王德安,你帶小六娘去和慶宮拿些貴妃的物件兒吧 ,朕愧對老師,只能如此讓老師借物思人了。 ”

昭和帝故意提高了聲音,在殿外等候的舒長寧聞言 ,很快行禮謝恩,蔥綠的裙擺俯身之際鋪開在殿前的地磚之上,陸硯掃去 ,仿佛看到了一角青翠的草地。

見昭和帝并沒有要見女兒的意思,舒修遠才覺得手心有些辣辣的疼,伸展一看 ,因為緊張,掌心已經被他不自覺的摳破了,汗水一津 ,刺刺的痛感讓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

昭和帝看出幾人心中擔憂 ,笑道:“朕這十年受舒貴妃照拂頗多,說起來也算小六娘的半個表哥,舒貴妃常記掛著小六娘 ,曾對朕提過不讓小六娘進宮的話,朕……自是不會忘。”

陸硯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圣上的意思 ,原本他也以為傳召舒家小六娘進宮是為了后宮之主,現在看來倒是他們都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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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舒長寧跟著王德安穿過花園,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舒六小姐,這里就是舒貴妃以前所在的寢宮 。”王德安示意她跟著向前 ,說道:“圣上也是想給你們留個念想 。 ”

舒長寧看著眼前的雕梁畫棟,草木深深,無端心中竟涌上一層悲涼 ,她對這個姑姑沒有印象 ,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她所賜,希望她一生安寧無憂,可是此時站在這座宮殿前 ,她卻好像能想象出一個明艷的女子在這個地方生活的每一天。

菊花開的正好,昨日一場秋雨打落了片片黃花,一片蕭條。和慶宮還留著原來舒貴妃使喚過的宮人 ,見到總管內侍王德安帶著一個小姑娘進來,紛紛前來行禮 。卻在看到舒長寧的相貌時,紛紛大驚。

“貴妃娘娘……”

王德安早在見到舒長寧第一面時也驚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舒六小姐比貴妃長相更為出眾,貴妃是艷麗驕傲,而舒六小姐卻更多幾分甜美 ,此時聽到下面的竊竊私語,皺眉喝止。

和慶宮又重回一片靜寂,舒長寧跟著王德安走進主殿 ,才開口問:“王公公 ,麻煩問下,當年跟著我姑姑一起入宮的使女還在嗎?”

王德安嘆了一聲:“不在了,當時為了保護貴妃被晉王的隨從射死了 。 ”

舒長寧覺得心里難受 ,慢慢垂眸看著灑金地面,半響后才看向靠窗的博古架,走上前 ,從上拿下幾個小擺件交給阿薔收好,環顧了殿內一周,只覺得眼眶酸澀 ,垂眸道:“好了,王公公。”

王德安微愣,看向放在一旁的妝奩 ,道:“舒六小姐不拿幾樣首飾嗎?”

“不必了,這些東西已經足夠我們想念姑姑了。 ”舒長寧語氣有些低沉,走到殿外看到被大雨打的七零八落的菊花 ,回頭看著在朝陽下閃光的琉璃瓦 ,眼前只覺得有些模糊 。

姑姑,保重。她在心底默默的念道,天邊飄來一朵云 ,秋風乍起,卷起滿園菊香。

挑罷東西,舒長寧就直接被王德安送出了宮 ,坐在車內等待父兄時,長寧在心里想著今日入宮的原因,她不覺得只是為了拿幾件姑姑的遺物 ,圣上就讓她專一進宮一趟,可是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正在低頭沉思之際,車簾就被一把掀起 ,舒孟駿的一張俊臉皺在一起看著她問:“進宮一路上沒人欺負你吧?”

“沒有呢,王公公一直陪著我把我送出來,誰敢欺負我?”舒長寧翹起唇角笑道:“而且如今宮中人這么少 ,宮人又有哪個不識趣呢 。 ”

舒孟駿哼了一聲:“很快就熱鬧起來了!先皇百日孝期已過 ,圣上很快就要選后了。 ”

舒長寧心中一緊,想要問些什么,卻知她家三哥是個心最大的 ,只怕問他也問不出什么,只能轉頭看向車外,卻看到父兄正和一個男子在前方交談 ,男子長身玉立,身材挺拔,像是秋風中筆直的青松一樣挺立在外 ,她收回目光,問:“那是誰呀?”

舒孟駿回頭看了一眼:“定國公家的三公子,圣上的伴讀 ,也算祖父的學生。”

陸硯扶著舒晏清坐上馬車,眼神微動,眼神飄過跟在后面的馬車 ,舒孟駿察覺 ,飛快的放下車簾,車簾垂下之際,他隱約看到一個精致如白玉般的下巴 。

馬車從他面前駛過 ,他靜靜的目送馬車遠去,想到之前圣上讓舒六小姐在殿外行禮的舉動,心中暗暗浮出一個猜測 。

舒晏清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剛剛在大殿之上圣上已經表露了想讓他宰執的意思,他雖做了推辭可是看圣上登基以來的動作,只怕圣旨很快就下 ,他長長嘆了一聲道:“靜平,今日阿桐入宮一事,你怎么看? ”

舒修遠眉頭緊鎖 ,半響后才不確定道:“兒子怕圣上有讓阿桐入宮的意思……”

“不是怕,而是圣上確有此意。”舒晏清淡淡道,感覺到兒子立刻緊繃的身體 ,微微笑了一下:“不過現在不用怕了 ,圣上不是已經親口說了不讓小六娘進宮,你也不用擔心了。 ”

舒修遠眉頭微松,但很快又疑惑道:“那為什么……”

舒晏清垂眸看了看自己袍腳 ,道:“對于圣上來說,我們愿意讓阿桐進宮自然最好,可是如果我們不愿 ,他也不勉強,所以今日他宣阿桐,也是向我們做個試探 ,如今知道我們的心意,圣上當然不會勉強,只是接下來 ,我們舒家就要成為圣上最堅實的一把刀了 。”

舒修遠忡然,半響后才默默的嘆了一聲:“既如此,阿桐的婚事還是早定下為好 ,崔家二郎前兩日就已經讓人送了拜帖 ,你看是不是…… ”

“這事莫要再談了!”舒晏清輕聲喝止:“你覺得圣上現在還會讓我們和崔家聯姻?”

舒修遠頓時失聲,清河崔家乃是百年大姓,歷經兩朝不到 ,在士族中頗有影響,如果舒家依然避居江南,和崔家聯姻正是門當戶對 ,然而今日入宮,圣上重用舒家之意顯露于外,與崔家聯姻確實不容樂觀。

“可是阿桐和崔家二郎的婚約…… ”舒修遠嘆了聲 ,崔家二郎幼時便拜師父親,與阿桐也算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當日妻子看中這樁婚事時 ,父親便不甚同意,只是崔二郎實在是人才出眾,父親最終只能無奈應允 ,但也只讓兩家定下口頭婚約 ,商定一切等崔二郎科考之后再行議程,此時看來父親當時只怕就預見到現在。

舒晏清靠著車壁,半響后才道:“回去和十一娘好好說說 ,讓她心里有點準備 。”

眾人到家不久,圣旨隨之而來,舒晏清任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 ,加封太子太師。舒修遠當年辭官時已經是通政司左通政,官復原職。舒孟騏在平帝二十年參加了科舉,但因為顧忌平帝 ,所以當年舒孟騏在祖父的要求下,隱藏實力,只拿到了二甲進士 ,后被吏部發現是舒家長孫,怕得罪平帝,便一直沒有任職 ,此次被圣上任命渝州同知 ,擇日上任 。

長兄外放早在祖父預料之中,所以當日到京,除了寢具 ,其余一應物事依然收拾齊整。舒長寧拿著做好的鞋子還有送給小侄兒的衣服來到舒孟騏所在的院子,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圓乎乎的小人兒嬉笑著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她的腿。

長寧笑著彎腰牽其他的手 ,柔聲道:“澤郎是來歡迎姑姑的嗎?”

舒瑞澤今年剛滿3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見到姑姑笑顏如花的樣子 ,小手一拍,啪的一聲就戳到了長寧眼睛,長寧立刻“誒呦 ”一聲 ,捂住自己的半邊臉,眼淚霎時間就從指縫中溢出,唬的身邊的使女連忙上前查看 。

長寧艱難的用一只眼睛看著眾人慌亂 ,發現舒瑞澤一臉懵懂的站在原地 ,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到一樣,連忙道:“都別慌了。 ”說罷伸出一只手,“澤郎 ,來姑姑這里。”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屋內正在點算的左氏,透過窗格看到外面一陣亂遭,連忙出來 ,見到長寧的樣子,也不由的嚇了一跳,快步上前:“阿桐 ,這……快去請大夫 。”

見到長嫂出來,長寧連忙道:“嫂嫂莫慌,不礙的 。 ”

左氏只覺得腦門一頭汗 ,小姑是家中幺女,自打出生就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加之乖巧聽話 ,父母兄長俱是當做心肝肉一樣 ,如今萬一真的被自己兒子弄出個好歹,她都不曉得要怎么給丈夫交代。

長寧被眾仆小心的扶到房內,看到長嫂一臉緊張擔憂的樣子 ,笑著寬慰:“阿嫂不要擔憂,澤郎才有多大力氣,只是眼睛現在有些酸而已 ,無礙的。”說著看依偎在母親身側怯生生看著自己的舒瑞澤,聲音放的更加柔緩:“阿嫂,讓使女們先出去吧 ,莫要嚇到澤郎了 。”

……

舒修遠拿著崔二郎的拜帖遞給妻子,頓了頓說:“十一娘,阿桐和崔二郎的婚事暫且不要提了。 ”

“怎么?難道有什么問題?”曲氏神色一緊 ,抓住丈夫的衣袖問道。崔家二郎品貌皆佳,是她為女兒挑選的夫婿,只等著科考之后 ,兩家就要商議定親之事 ,此時聽到丈夫的話,聯想到之前圣上讓女兒入宮,臉色不由驚惶起來:“難道……真是要讓女兒入宮么?”

舒修遠拍了拍妻子的手 ,寬慰道:“那倒不是,只是現在咱們家形式與以往不同,和崔家聯姻只怕非圣上所愿 。 ”

曲氏皺了皺眉:“既然不是讓女兒入宮 ,那阿桐的婚約又和圣上有何關系?”

舒修遠抿了抿唇,“十一娘莫要忘了崔家也是百年傳承的世家,在士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曲氏張了張嘴 ,依然不是很明白:“世家怎么了?自古男女婚嫁本就講究門當戶對,世家之間的聯姻也是常事,莫不成要讓阿桐嫁給一個白丁或者寒門嗎?那我絕對不允! ”

舒修遠默了默 ,雖然覺得父親分析的有理,但是對于崔二郎他是滿意的,于是便不再解釋 ,只是指了指帖子說:“我已讓人復貼了 ,崔家夫人還未到京,他暫時也不會提及此事,一切等科考過了之后再議。”說罷仿佛又想起了什么 ,正要對妻子說上一二,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女婢慌張的聲音:“郎君 、夫人,六娘子的眼睛剛剛被小郎君戳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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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舒修遠和曲氏趕到時,大夫已經到了 ,見到父母前來,左氏連忙羞愧道:“讓爹娘擔心了,都是兒媳教子不嚴 ,連累小姑…… ”

曲氏擔心女兒,但也知3歲正是孩童調皮的年歲,無意遷怒兒媳 ,擺擺手問:“阿桐如何? ”

“小娘子無礙 ,只需閉目休息半日便好,此后三天,忌強光看物 。”大夫一邊收拾姨箱 ,一邊答道。

曲氏放下一顆心,向大夫躬身道謝之后,便坐到女兒身側 ,仔仔細細端詳一番,發現長寧左眼微紅,淚光漣漣 ,右眼微瞇的看向自己,看起來可憐可愛。

舒修遠抬手撫了撫女兒的鬢發,笑道:“這下小阿桐可以名正言順的偷懶了 。”

長寧微微嘟唇:“我才不懶呢 ,祖父布置的功課我都做完了呢。 ”

舒修遠聞言,伸手道:“拿來,我一會兒拿給你祖父看。”

長寧一愣 ,半響后才弱弱道:“還有最后一篇沒寫……”

舒修遠大笑 ,輕輕敲了敲女兒的腦門:“罷了,好好歇歇吧,這幾日你幫你母親整理家務 ,也辛苦了 。 ”因兒媳在側,舒修遠也不便多留,又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 。

曲氏怕兒媳心中自責 ,又知女兒無事,轉頭笑著抱過舒瑞澤逗弄了一會兒,直到下人來報說崔二公子到訪 ,才將孫子交給兒媳,起身向外走去。

走了沒兩步,轉頭看著躺在榻上的女兒說:“軒郎來了 ,你和我一起去吧。”

左氏聞言笑道:“母親好歹也留時間給阿桐妝扮一下才是,雖說現在這樣也好,但是再精細點不是更好 。”

長寧被長嫂打趣的有些臉紅 ,南平民風開放 ,青年男女之間的戒防并不苛刻。崔庭軒十歲便到舒家書院拜學,幼時也常和三位兄長帶她一起游玩,長寧也一直將他當做兄長一樣對待 ,只是十二歲那年,母親與崔家夫人口頭定下了她和崔庭軒的婚約之后,再見他便多了幾分小女兒的羞澀 ,此刻又被長嫂逗趣,長寧只覺羞臊,噌的一下從踏上坐起 ,“嫂嫂這里光線太強了,我要回我那處休息了! ”曲氏看著女兒噠噠噠出去的背影,不由失笑。

前廳書房 ,舒晏清看著坐在下側的年輕人,伸手捻了捻胡子,心中嘆息 ,如果不是兩家家世都太過強大 ,崔家二郎確實是孫婿的最佳人選,少小便到舒家,深知此人人品學識都是一等一的好 ,對阿桐也是貼心細致,只是天意多變,造化弄人 。

“老師到京數日 ,學生今日才來拜訪,實在慚愧。”崔庭軒抱手深拜,臉上幾多愧色。

舒晏清渾不在意的擺擺手:“是我讓閉門謝客的 ,不怨你 。再有一月便開考,此乃新君登基首次科考,你到京也數月有余 ,自覺如何?”

崔庭軒微微一笑,郎朗身姿帶著幾分胸有成竹之勢:“此次如果不是老師主持的話,應是林大人為主考 ,林大人是平帝二年的進士 ,學生曾參閱過林大人的文章,發現所作用語甚為平實,見解行策也追求可行有度…… ”

舒晏清聽著 ,臉上露出淺淺笑容,點頭道:“你能如此總結最好,科考雖說看文章 ,但投考官所好也很重要,此次科考,你和馳郎一同參加 ,老夫等你們的好消息。”

舒孟馳連忙起身:“孫兒定不讓祖父失望。”

舒晏清說罷之后,又教導幾句,便讓舒孟馳帶著他去內庭見曲氏 ,見到崔庭軒離開,舒孟駿在門口徘徊一陣,轉頭看著舒晏清道:“祖父……樂容和阿桐的婚事你難道不阻止嗎? ”

“哦? ”舒晏清放下手里的書看著舒孟駿問:“什么意思?”

舒孟駿皺著眉頭 ,半響后才說:“自從樂容入京 ,彤霞縣主就一直跟隨其后,前段時間這科考生在京西曲斛流斛,我和二哥一起去了 ,當時樂容也在,身邊就跟著彤霞縣主……祖父,如此濫情之人如何配的阿桐!”

舒晏清雙眼直視孟駿 ,他的這個三孫兒與家中其他兒郎不同,性子跳脫,厭文喜武 ,如今已經十七年歲,早在他這個年紀,他的兩位兄長早已過了省拭 ,只有他勉勉強強過了解式便不思進取,整日舞刀弄劍不得消停 。但因為與阿桐年紀接近,與她最為相親 ,此刻看到他面上郁郁不平之色 ,輕輕笑道:“阿桐與軒郎并沒有什么婚約,只是兩家彼此有意罷了,你不必替阿桐太在意。 ”

舒孟駿一愣 ,“沒有婚約?可是娘親不是……”

舒晏清重新拿起書,瞟了孫兒一眼,淡淡道:“駿郎既然這么閑 ,不若我們來談談你最近堵了什么書,有何感悟?”

“啊!不必了……祖父您先忙,我去陪二哥和樂容。 ”舒孟駿說完 ,立刻撒丫子離開了書房,不走難道真的等著祖父考校他么,最近他只顧著逛京都 ,哪有時間讀書 。

舒晏清看著一溜煙不見的三孫兒,不由失笑,只是想到剛剛駿郎的話 ,笑容又漸漸沉凝下來 。彤霞郡主是博郡王的嫡女 ,而博郡王是宗親中當時為數不多站在太子一派的,如今他的女兒看上了崔家嫡子,不管是刻意還是無意 ,圣上都是贊同的。新皇登基,局勢復雜,阿桐作為舒家的嫡女 ,這婚事恐怕不能完全由得家里了。

雖剛剛入秋,但北方的秋天已多了幾分涼意,不過陽光正好時 ,天地寬闊卻更是秋高氣爽 。長寧斜靠在榻上,看著窗外的流云,午后細碎的陽光給萬物都鍍上一層金邊 ,她抬手捂住還有些發酸的眼睛,眼前的景色出現了一點點偏移,但依然很美 ,只是終究和江南的秋色不同。

阿珍從外面進來 ,看到長寧安靜的樣子,笑道:“六娘子,崔二公子已經到夫人那里了 ,你可要收拾下?”

長寧從榻上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著,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 ,便搖搖頭:“不必了,就這樣吧。”

阿珍頓了頓,看著她從架子上拿下一條鴨卵青的披帛挽于臂間 ,便裊裊婷婷出了門,連忙跟上 。

剛行至后院花墻處,就聽到有人說話 ,不等她細看,就聽到有人喚她:“阿桐…… ”聲音柔和,帶著幾分欣喜。

她看去 ,花墻拱門下 ,站立著三個青春少年,其中一人正看向他,笑的溫柔。

秋色正好 ,陽光照在她身上,眉眼如畫,風吹動她裙角和披帛 ,亭亭玉立,美不勝收 。崔庭軒就這樣看著她慢慢自己走來,鬢邊粉色的釵墜晃晃悠悠 ,讓他覺得自己的心也仿佛著這園中的一汪湖水,蕩起陣陣漣漪。

“崔二哥,二哥、三哥。”長寧走過去笑道:“我正準備去娘親那里呢 ,沒想到這里就見了 。”

舒孟駿上前一步,站在崔庭軒和長寧之間,看了眼滿臉笑意的崔庭軒 ,皺了下鼻子:“娘親讓二哥和我帶樂容到后園轉一轉呢 ,你趕緊去娘親那里吧。 ”

長寧一愣,看著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三哥,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只笑不語的二哥 ,點了點頭:“那好,園中此時景致不錯,崔二哥 ,你隨哥哥們去逛,我先去娘親那里了。”

崔庭軒張了張嘴,上前低頭看她 ,柔聲道:“剛剛聽聞你的眼睛被澤郎戳傷,此時好些了嗎?”

“已經好了呢,本就無事 ,澤郎小小年紀哪有什么力氣呀 。 ”長寧看向他,抿唇淺笑,頰邊梨渦淺淺 。

崔庭軒也跟著翹起唇角 ,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看 ,發現確實無甚傷痕才松了一口氣,“還是要小心,澤郎再小 ,眼睛也受不得一點點傷。 ”說著他側頭看了看太陽,從扇袋中拿出一把折扇打開遮于她發頂,低聲道:“大夫不是交代不許見強光么 ,此刻秋陽正盛,阿桐莫要大意。”

扇開人近,長寧似乎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墨香 ,她抬眼看向他,男子面容清俊,看著她的眼神柔和專注 ,長寧連忙避開目光,抬手接過折扇,“是 ,謝崔二哥 ,阿桐記下了 。”

崔庭軒唇角揚起的一抹笑,看著她將折扇拿穩,才慢慢直起身子:“入京之后 ,見到了一些小玩意兒,想著阿桐應該喜歡,剛剛連同拜禮一并交給了夫人 ,阿桐若有什么特別喜歡的,使人告知我,我再為你尋來。 ”

長寧眼睛微微一亮 ,“真的?我到京幾日還沒空閑去逛呢,還不知京都都有些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呢。”

崔庭軒笑容更加柔和:“應該再過幾日,阿桐就要和夫人去赴宴了 ,京人喜歡辦各種宴會、曲斛流斛,老師如今已經重返京都,不管是重新認識還是別的 ,阿桐接下來的邀約都不會少呢 。”

“那不一樣的。 ”長寧微微鼓起臉頰 ,“那種宴會,怎么能比街市上的熱鬧繁華……”

“那阿桐等等我,等我考完殿試 ,到時帶著阿桐去街市。”

崔庭軒聲音溫柔,看著眼前的少女,心里眼里都被她裝得滿滿的 ,記得當時才到舒家時,她剛剛5歲,每逢傍晚下學 ,小小的人兒便會站在江南舒家門口那顆大大的鳳凰木下,等待下學歸家的舒家二郎,只為他從外給她帶的各種吃食 、玩意兒 ,粉粉的一個人,嬌嬌的喊著他崔二哥,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看著她從幼兒一點點長大 ,出落得越發嬌艷,心里眼里也再看不到他人,他現在只盼著殿試能得中一甲 ,然后帶著一身風光將她娶回家,至此好好待她,疼惜她 ,便是一生再無所求 。

舒長寧抬眼看向他,少年面容俊朗飄逸,笑容溫柔深深 ,她只覺心中一動,張了張嘴還未發聲,就聽到身邊傳來一個略帶急躁的聲音:“這兩日我就能帶阿桐出門!不 ,只要阿桐愿意,明日我就可以帶她去逛街市! ”

舒孟駿早就不想這兩人說話,想上前打斷 ,卻被自家二哥拉住 ,直到聽到他要帶妹妹上街市時,二哥才松開手,他立刻跨步過去 ,拉著長寧向后一步,瞪著崔庭軒:“樂容還是好好備考吧!阿桐想要什么,有我呢!”

崔庭軒沒有料到舒孟駿今日會對自己和長寧的交談如此反對 ,微一愣神,便笑道:“也好,不過明日還是算了吧 ,大夫說這三日阿桐都要好好休養,宏邈還是不要拉著阿桐出門了。”

舒孟駿眉毛一橫,剛想說些什么 ,卻見一直都沒說話的舒孟馳點頭附和:“樂容說的是,駿郎明日還是好好在家看書吧。 ”

長寧唇角帶著笑,眼睛飄向崔庭軒 ,不知為何 ,剛剛沒有應答讓她有些微微遺憾,但卻也輕輕吐出一口氣,看到三人再次停留時間已經不短 ,便道:“二哥、三哥和崔二哥去園中看看吧,我先告辭了 。”

崔庭軒目送長寧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遲遲不曾落下。舒孟駿氣哼哼的瞥了他一眼 ,徑直向前走去。

舒孟馳靜靜的看著崔庭軒,半響后才低聲喚他:“樂容,你……”

崔庭軒看向他 ,問:“信然想和我說什么? ”

舒孟馳握了握拳,最終還是搖頭,勾唇道:“沒什么 ,只是請你隨我進園 。 ”一陣秋風吹過,送來園中陣陣桐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但也讓人覺到一絲涼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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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長寧來到母親院中,就看到放在榻幾上的兩個盒子 ,她立刻笑道:“這定是崔二哥帶給我的。”

曲氏笑嗔了她一眼,問:“剛剛在園中見到軒郎了?”

長寧點頭:“見到了,二哥、三哥和他一起。 ”

曲氏看了看眼前的盒子 ,又看了看好奇打量的長寧,不由打趣道:“阿桐若是現在就想知道軒郎送你了些什么,那就現在開盒子 ,若是怕娘親知道軒郎送你了些什么,那就好好幫我看看這些帖子 、賬目,等你父親回來請安之后 ,拿回去再看 。所以,阿桐是現在看呢,還是拿回去看呢?”

長寧手里還拿著崔庭軒剛剛給她遮陽的折扇 ,此刻又聽到母親的話 ,小臉微紅,坐到踏上,伸手打開一個盒子道:“聽崔二哥說都是京中稀奇的小玩意兒 ,娘親和我一起看嘛。”

曲氏將手里的東西放到一邊,笑著看了眼滿當當的盒子,里面倒沒什么容易讓人抓把柄的東西 ,都是一些五花八門的小東西,什么彩泥娃娃、漆器、鳥食罐等小姑娘喜歡的小東西。

長寧看著這一盒子東西,唇角不由彎起 ,從中拿出一個彩泥娃娃看了會兒,突然笑道:“娘親,你看……這個娃娃的打扮和咱們江南的娃娃打扮都不一樣呢 。 ”

這個彩泥娃娃上著水紅色對襟衫 ,束緗色齊腰襦裙,外罩月季紅長褙子,腰系艾綠色圍腰 ,臂挽靛青色披帛 ,一身紅藍綠的搭配配著娃娃頭頂的小金花冠看起來富貴華麗。

到京幾日,長寧一直在家未曾出門,今日見到這個彩泥娃娃 ,發現與江南追求的婉約清淡比,京人貌似更喜歡絢爛的色彩和逶迤華麗的風格,配飾上也是追求華美厚重。

曲氏從她手里接過彩泥娃娃 ,看了看道:“是娘親疏忽了,應按照京都喜好為阿桐添置衣物的 。”

長寧展顏一笑,指著彩泥娃娃的頭冠道:“娘親 ,我喜歡這個呢。”

曲氏笑看女兒,長寧今日穿著雪青色的交領衫,系鴨黃色的高腰襦裙 ,挽著鴨卵青的披帛,頭上只在鬢邊別了粉色的流蘇釵,清清爽爽的打扮襯著白凈凈的小臉 ,清麗絕倫 ,也不知道如若按照京都的裝扮,女兒會不會艷麗太過,雖這樣想 ,但依然點頭應下。

長寧見母親答應,便將彩泥娃娃放到一邊,將盒中的物件兒全部看完之后 ,越看越覺得外面的繁華勾人,微微嘆了一聲:“娘親,明日能讓三哥帶我去街市嗎? ”

曲氏正在看近幾日邀約的帖子 ,聽到女兒的要求,想了想道:“也罷,明日娘親和你一起去看看衣料頭飾 。”

長寧眼眸一亮 ,在江南時,衣裙發飾每每都是繡娘 、匠人到家裁量,沒想到到京都之后居然可以和娘親一起逛街市 ,心中無限歡喜。

曲氏見女兒面露喜悅 ,也不由微微一笑,其實使人請匠人到家也是可以的,只不過新到一處 ,總是要自己出去了解下市情,才更好持家。

長寧將那些東西一一放到盒中,收好之后放到了一邊 ,湊到母親身邊道:“娘親,我幫你看帖子吧 。”

曲氏正在看博郡王五日后邀請秋宴的一個帖子,聽聞女兒的話 ,笑著點了點她的頭道:“京中的關系你可都記下了? ”

長寧小臉一揚,不服氣道:“這幾日我可是仔細看譜錄的 。”

“這樣啊,那你來看看這個帖子。”曲氏說著便將手里的帖子遞給了長寧。

長寧接過看了一遍 ,思索一下道:“這個秋宴……只怕是借宴選人吧? ”

曲氏微微挑了下眼角:“怎么說? ”

“辦宴的時間有點怪,此時中秋剛過,按說不是辦宴的時機 ,不過這倒也無妨 ,只是這種連同后宅一起邀請的帖子都是兩份,男主人的帖子會送到前堂,女主人的帖子才會直接那給我們 ,可是您看,”長寧手指點了點落款,說道:“咱們拿到的并不是郡王妃發的帖子 ,而是郡王府的帖子,二哥說過,博郡王是在圣上登基之后才成為皇室宗親的宗主的 ,娘親,你覺得他一個郡王辦這種和朝中大人們聯絡的宴會,圣上難道會不知道么?父親那日也講了 ,圣上并未立后,中宮空懸,這樣聯系起來 ,這個秋宴的意思不就呼之欲出了嗎?只是不確定到底是圣上借著博郡王給自己選人 ,還是博郡王為圣上考慮借著秋宴給圣上物色呢 。”

曲氏聽完女兒的分析,心中欣慰,將帖子從女兒手里拿走之后 ,再次看了看才呼出一口氣:“你能看明白就好,要不是你父親說當日在圣上親口說過不讓你入宮的話,這次怎么樣娘親都不會讓赴宴的。但這事只有咱家知道 ,別人并不知曉,我們初來乍到,京中關系已是荒廢許久 ,你也沒個伙伴朋友,到那日只能自己小心注意,千萬不要弄出什么差錯。 ”

長寧擰了擰眉 ,再次瞥了一眼博郡王府的帖子,抿了抿唇:“那既然我不用入宮,不去也沒關系呀 。”

曲氏一頓 ,有些不知要如何和女兒說明 ,這個秋宴不僅京中有名望家族的女孩兒們會參加,那些公子兒郎也會赴宴,眼看女兒就要及笄 ,若是真如阿翁和丈夫所說,女兒和崔家二郎的婚事不成,她只能再為女兒另覓良人。只是現如今這件事還不能對女兒說個明白 ,兩個孩子自幼相識,女兒雖是還有些懵懂,但卻也對崔家二郎比別人家親近 ,萬一圣上并沒有阻攔的意思,豈不是讓她徒增煩惱?

如此想著,曲氏面上不動聲色 ,將帖子重新交給女兒道:“你來回帖,然后使人送去博郡王府。”

“是 。 ”長寧應下,提筆復貼。

……

“三郎君 ,國公請你前去前堂。”

陸硯蹙了蹙眉 ,放下手里的書:“何事?”

“這…… ”使女不敢看向他,卻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

陸硯臉上閃過一抹煩躁,轉頭看向手中的書卷 ,淡淡道:“曉得了。”

使女站在書房門口進退不是,只能膽怯的看著立在陸硯身邊伺候的僮仆。

棋福和玉成都是自小就跟在陸硯身邊的小廝,雖然三公子自從入宮伴讀后就一日冷似一日 ,但相較府中其他人,他們二人還是敢在陸硯面前說上一兩句話 。此刻玉成見使女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中惻隱 ,上前給陸硯填了一盞茶,轉身對使女道:“你先去回國公,就說三郎君稍后就到 。”

使女的目光越過玉成的肩頭看向讀書的陸硯 ,見他面色平平,知道此刻無法將人請走,只能怏怏離開。

陸硯目光停留在書卷上 ,臉色沉沉 ,整個人都冷的像塊寒冰一樣,讓人不敢靠近。

陸家軍功起家,早在南平建國初期便跟著太、祖皇帝鐵馬金戈 ,征戰疆場,此后一直鎮守邊關,功勛卓著 ,為安撫陸家,圣祖時賜予當時的陸將軍為定國公,世襲罔替 。陸硯祖父去世之后 ,文宗召陸家還朝,賜居京都。

陸硯將手里的書卷放下,看著窗外秋光正好 ,卻趕不走他心中的郁煩,眉宇之間卻更多幾分厭色。

陸汝風端坐在前堂左等右等不見兒子前來,便有些生氣 ,指著門口的一個女婢道:“再去催催三郎! ”

榻幾的另一邊坐著一個中年美婦 ,此刻正懶散的靠在迎枕上,懷里逗弄著一只同樣慵懶的長毛白貓,聽到陸汝風的聲音 ,輕抬眼皮瞥了他一眼,懶懶道:“急什么,半月之后 ,三郎便要科考,你做父親的,不體貼兒子也就罷了 ,還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攪擾他,莫不是覺得我兒被你耽誤這片刻功夫,五郎就能越過我兒了?”

陸汝風一噎 ,轉頭看著美婦,喝到:“你莫要如此陰陽怪氣,我今日要說的事情可不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 ,倘若能成 ,對咱家只會有好處 。”

“呵! ”秦氏冷笑一聲,將貓兒放出,看著貓兒瞬間跑出屋子 ,才微微坐正,端起茶碗抹了抹:“那我倒要聽聽是什么好事兒了。 ”

陸汝風氣咻咻的看著身邊的妻子,又看了看站在一側的另一個女人 ,放緩了聲音:“芳娘且等等,等三郎來了這事必成。”

秦氏抬眼看向那位叫做芳娘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

陸硯到時 ,整個屋內一片寂靜,只有陸汝風因為心焦輕輕扣桌的敲擊聲,見到他到來 ,聲音都變得激動起來:“三郎終于來了,近日讀書可累?日日苦讀也未必是好,得空還是常出去走走。”

陸硯先向父母行了禮 ,隨后才淡淡道:“兒子記下了 ,不過父親還是要提醒下五郎,常在外逛未必好,得空還是讀讀書。 ”

話音剛落 ,屋內就傳來秦氏一聲輕笑,看著兒子的目光帶著幾分慈愛,示意女婢給他上茶 ,關心道:“這幾日休息可好?”

陸硯唇角微微彎起,答道:“尚可,勞煩娘親掛心了 。”

陸汝風接到芳娘的眼神 ,打斷母子二人之間的寒暄,輕咳一聲道:“過幾日博郡王在北郊別院舉辦秋宴,你可知曉? ”

陸硯端起茶碗奇怪的看著父親:“送到書房的帖子我已經見到了。”

“那你可知博郡王此次秋宴的意圖?”

陸硯微微垂眸 ,看了眼茶碗中浮現的茶沫,頓了頓將茶碗放下,直視陸汝風道:“父親有話直說。 ”

陸汝風有些語結 ,半響后才道:“據說此次秋宴是博郡王為圣上物色后妃所辦 ,不知那日圣上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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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圣上之意不可妄測 ,所以我并不知曉 。”陸硯語氣淡淡 。

陸汝風一愣:“現在不知也無妨,你自幼伴于圣上身邊,那日如果圣上赴宴的話 ,你也要陪同在側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兒子的臉色,卻發現陸硯面色平平看不出端倪,于是心一橫直接道:“三娘子今年一十有六 ,年紀正好,圣上那日如果也去赴宴,你能否想法帶三娘子與圣上見上一見?”

陸硯眉心蹙了蹙 ,抬眼看向一臉期待的父親,還有站在他身邊面露激動的芳娘子,心想這二人莫不是傻了?圣上如果那日當真出現也必不會讓人知道好么 ,即使他陪在身側也只能安安靜靜的陪著 ,還帶人去讓圣上見一見,他們難不成真以為圣上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嗎?

只是看著二人都不似開玩笑的樣子,半響后他默默收回目光 ,道:“前幾日,舒相歸京,圣上請舒家祖孫進宮相見 ,同時傳召進宮的還有舒相的嫡孫女……”

“難道圣上決定封舒相孫女為后? ”一個尖利的聲音發出一聲驚呼。

陸硯眉頭皺起,看著一臉震驚的芳娘子,父親的妾室如此沒有規矩 ,他倒是不好講什么了。一直未講話的秦氏見狀,立刻呵斥道:“放肆!三郎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余地! ”

秦氏看向芳娘子 ,見她一副顫顫驚驚,花容失色的樣子,不屑的收回目光 ,淡淡道:“你也曾是大家出身 ,規矩不會不懂,今日我允許你對三娘子的終身大事指手畫腳,是看在你的一片慈母之心上 ,然而,身為婢仆竟然在主人說話時大呼小叫,這個規矩不能讓你壞了 ,待三郎離開之后,你自行領罰 。”

芳娘子噗通一下跪倒,緊緊拉著陸汝風的袍腳:“主君救我 ,請夫人饒恕,奴婢再也不敢如此了……”

陸汝風面色為難,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陸硯 ,見他神色不動的端著茶碗,仿佛并沒看到眼前這一出時,不由心中尷尬 ,卻見身邊人哭哭啼啼好不可憐 ,惻隱之心微動,一手握著拉著自己袍腳的纖纖玉手,一邊轉頭對著秦氏道:“芳娘也是太過震驚 ,別說她,就是我聽聞此事也覺驚訝,夫人消消氣 ,這次便算了吧。 ”

秦氏有些煩躁的的揮揮手,身邊的使女立刻著人將芳娘子拉下去,霎時間又是一陣哭聲震天 ,陸汝風張嘴剛想說什么,就聽見秦氏道:“芳娘子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桂芝 ,一會兒你去親自看著她受罰,給她再好好說說國公府的婢仆的規矩。”

桂芝是秦氏的貼身使女,聞言立刻應諾 。陸硯神情冷淡 ,不等陸汝風還想再說寫什么 ,便將手中的茶碗放到幾上,不輕不重的聲響,讓陸汝風的動作一頓 ,目光重新看向他。

“圣上確實有意讓舒相的嫡孫女進宮為后,只是遵從舒貴妃不愿舒家再有女兒入宮的遺愿,打消了想法。”陸硯聲音淡淡 ,直直看向陸汝風,唇角微微勾起:“父親,撇開舒相和圣上之間的情誼 ,但看家世,您還覺得三娘子合適嗎? ”

陸汝風有些怔然,他雖然資質平平 ,為人庸碌無為,卻也能聽懂兒子話中的意思,也能明白圣上更傾向世家女為后 。他沉默半響 ,吐出一口氣 ,試探道:“也不是讓三娘子為后,能進宮為妃也不錯。”

陸硯輕笑一聲,“若是此次秋宴真是你所說那樣 ,也只會替圣上物色皇后人選,至于后宮其他妃嬪,怕是要等圣上大婚之后 ,在進行大選罷。父親若是覺得三娘子等等也無妨,那就等圣上大婚之后按規矩參選吧 。”

陸汝風啞然,三娘子去年便已及笄 ,南平的小娘子大多及笄之前就以定下婚事,可因為三娘子姿容出色,加上芳娘子的期許 ,秦氏為她選好的親事被諸般挑剔,一來二去,秦氏便徹底放手不管了 ,如此一來 ,三娘子的親事便被擱置下來,眼看馬上十六將過,還沒有挑好人家 ,就算南平對女子再寬容,也容不下女子十八未嫁,更別說國公府除了三娘子 ,四娘子、五娘子眼看也要及笄,前面的姐姐不嫁,后面的妹妹如何說親?難不成陸家要將女兒全部養成老姑娘嗎?

陸汝風覺得有些頭疼 ,看著陸硯道:“不參選便入宮的也不是沒有先例,三娘子樣貌出眾,你若能找機會讓圣上見一面三娘子…… ”

陸硯看著陸汝風不愿放棄的樣子 ,笑了笑:“父親覺得圣上是什么樣的人?”

見陸汝風答不出來,陸硯慢慢斂起笑容,微微垂眸凝視地面 ,聲音多了幾分冷意:“孩兒不善 ,提醒父親一句,君臣有別,上下綱常還請父親牢記在心。”

陸汝風心頭一震 ,定定看向兒子,半響后才揮了下手:“你去讀書罷。 ”

秦氏瞥了他一眼,看向兒子的臉上帶著幾分慈愛:“也莫要太過勞累 。”

陸硯對母親微微一笑 ,起身行禮告退 。走出前堂沒多久,便碰上剛回府的國公世子陸砥。

“三郎剛從父母處過來嗎?”陸砥臉上帶笑。

陸砥是陸汝風原配司徒氏所出,是圣上嫡親的表兄 ,原本是當年先皇后挑中的伴讀人選,只是陸老夫人覺得宮中形勢復雜,陸砥即嫡且長 ,不放心讓他入宮,便與司徒家相商,最終改為陸家的嫡次子陸硯入宮伴讀 。圣上登基不久 ,陸砥便被安排到宿衛禁軍的侍衛步兵司做侍衛扈從 ,此時應是剛剛下職。

陸硯上前見了禮,應道:“是,父親 、母親此時應還在前堂。 ”

陸砥笑著點頭:“你這幾日讀書也不出來 ,看著可是比往前瘦了些……此前圣上給你授官你若是接著也不用此時如此苦讀了 。 ”

陸硯笑了笑:“讀書十幾載,先生都是當世大儒,便想著去考場上看看自己所學究竟如何。”

陸砥聞言大笑 ,“那也不用像那些寒門學子一般如此刻苦,就是科考落榜,圣上也總是會給咱們家一個安排的 ,你莫要以為年輕便不注意,還是身體最為重要。”

“多謝大哥憂心 。 ”陸硯淺笑道謝,猶如陽春白雪。

陸砥眼眸微閃 ,見他神色淡然,語氣也是平常,便也笑著向前:“如此甚好 ,不耽誤你時間 ,我去前堂見過父母。”

“大哥先行 。”陸硯微微側身避讓,見陸砥身影漸遠,才神色淡淡的繼續向自己的院落走去。當初圣上初登基 ,便將禁衛中的一些重要位置安排了自己信任的人。與他同是伴讀的安樂侯府的世子南翎就被安置在禁軍殿前司任神勇副指揮使,圣上當時有意讓他去皇城司,監察百官 ,被他借口辭了 。功勛子弟,成蔭綬職是慣例,但是南平建朝以來 ,學風日漸鼎盛,一批批寒門子弟憑借科考展露才華,逐漸在朝堂上占得一席之地 ,圣上當時若不是憑借這股力量,只怕早已被先皇廢黜幾百遍了 。

而功勛世家卻在朝堂之上日漸式微,陸家自從祖父過世 ,被召回京都定居之后 ,便再無建樹,父親才能平平,太子當年被先皇厭惡 ,定國公府雖于圣上外家是姻親,但因才能平平,只在朝中領著一個閑職 ,只能退避三舍,如今長兄雖然入職禁軍,但他卻知曉圣上那并不是什么重要位置 ,甚至還不如南翎所在的位置品階。

他看向天邊出現的晚霞,微微瞇了瞇眼,朝堂風云變遷 ,想要出仕,他自會選擇一條讓他能夠走的更長遠的路子!

……

惦記著第二天要出去逛街市,舒長寧一大早就起來了 ,引蘭一邊替她穿衣 ,一邊笑道:“六娘子今日可算是如愿以償了。 ”

阿珍也在一旁說道:“可不是,六娘子可是從剛剛入京就一直想要出去逛一逛呢 。”

長寧唇邊掛著笑,一雙杏眸亮閃閃的 ,道:“難道你們不想出去看看嗎?那便算了,留在家里看家。”

“啊呀,我的六娘子 ,婢子們可盼著跟你一起出去看看熱鬧呢,你可不要丟下我們啊。 ”引蘭 、阿珍連忙假裝被嚇到一樣的回話,逗得長寧輕笑出來 。

引蘭一邊替長寧梳發 ,一邊問長寧今日想要什么梳什么頭。長寧頭發濃厚密實,長度及膝,引蘭一手都很難握住 ,所以每次梳發都要兩三個小丫鬟在一旁分拿著。

長寧看著自己身上的半臂齊腰襦裙,想了想道:“梳雙螺罷,今日要出去一整天呢 ,雙螺梳緊些 。”

引蘭應了一聲好 ,便從妝匣中拿出幾根串珠金銀線編織的發帶,將其與長寧的一頭黑發相互絞纏在一起,很快就挽出了利落的雙螺 ,烏發之中,金銀玉石若隱若現,多了幾分俏皮。引蘭熟練的將發帶的流蘇末端用發針固定到雙螺底部 ,兩邊的流蘇珠串恰恰就垂在長寧的鬢邊,一動一晃之間,更是靈動可愛。

看著銅鏡中活潑俏麗的少女 ,長寧的的笑容更加明媚,再次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才腳步輕快的向父母所居的院落走去 。

舒修遠還未上朝 ,得知妻女今日要外出逛街,昨晚就對陪同出行的舒孟駿一番耳提面命,今日更是早早就將他叫來又是一番叮囑。

舒長寧到時 ,父親剛剛教導玩舒孟駿 ,看到女兒一身喜氣的走進來,臉上不由的掛起了笑容,抬手摸了摸女兒的發頂 ,道:“阿桐莫不是為了今日出行,昨晚一宿未睡吧?”

長寧小鼻子哼了哼,拉著父親的袖腳道:“才不是呢 ,昨夜早早就睡了,今日才能早早就起呀。 ”

曲氏也笑著說:“看看今兒個這時辰,啊呀呀 ,可比阿桐往常來我這里吃早餐還早一刻鐘呢 。”

舒孟駿也從剛剛的蔫頭耷腦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伸手揪了一下她鬢邊垂下的流蘇珠串,道:“懶阿桐!”

長寧小嘴一撅 ,啪的一下朝著舒孟駿的手背打過去,舒孟駿跳著腳蹦開,“人不大 ,手上力氣倒不小 ,這下打得我都沒法牽韁繩了 。 ”

長寧白了他一眼,湊到母親身邊,堆著甜美的笑看著曲氏 ,“娘親,我們什么時候出門呀?二哥說京都還有早市呢,卯時就開市了 ,街上好多吃的呢,粥點饅頭、應有盡有……咱們今日就早早出去,然后在街市上吃吧 ,好不好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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