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東南海灣一小漁村的木屋內,十余人似正不安地等待著什么。無人說話 ,除去偶有人拿起茶杯,喝茶,茶杯與茶蓋發出暗啞的碰撞聲外 ,便是不知由誰斷續發出輕微的嘆息聲了 。

門外突然傳來厚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愈發清晰 ,是有人跑來。

大牛猛的抬頭,看一眼村長,起身奔向屋門 ,手剛伸出,只聽嘭的一聲,屋門被撞開 ,險些打著大牛。

一個半截黑塔模樣的青年想要沖進來 ,卻一個趔趄,大牛急忙一把攙住,青年氣喘吁吁 ,已是精疲力竭 。

“來了……”顯是還未緩過勁兒,青年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不住地大口喘氣 ,“瀛,瀛寇……”

“不急,慢慢說。 ”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似乎想借以緩和屋內的緊張氛圍和青年的焦急情緒。

青年努力地平復下心中的慌亂和奪路狂奔后帶來的急促喘息 。

“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東瀛流寇朝我們這邊過來了!還有不到十里地距離,約莫不出兩刻鐘時間就能摸索到咱們村里來了!”青年一口氣將話吐完。

“啊!瀛寇殺來了啊,我們活不了啊!”

“糟了 ,糟了,那些瀛寇喪盡天良,可是老幼婦孺皆不放過的啊! ”

“村長 ,林大俠 ,這可該怎么辦吶?”

……

盡管屋中諸人聚在此處,均對此事已有心理準備,但當噩耗確切降臨時 ,眾人還是露出了驚慌的神色,難以抑制內心中對于那些索命豺狼的恐懼。

“可探得來了多少人?”那個沉穩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并不大 ,可卻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讓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

“我和大壯、小石他們能確定的便有三十之數,遠方影影綽綽 ,瞧得并不真切,約有十數人影。 ”青年回。

“啊!來了這么多瀛寇!”

“這回可真是完了啊……”

疑問聲、驚恐聲 、絕望聲、嘆氣聲充斥著這個并不顯大的空間 。

“靜靜!大家都靜靜,聽我說兩句!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老村長在村中的威嚴不言而喻,眾人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

“林大俠,林夫人 ,此番大劫 ,村中人怕是無法避過了,你二人武功高強,帶上令公子快去逃命吧。我們雖說手無縛雞之力 ,可或許還能混淆對方視線,為你們爭取些時間,趕緊走吧!”老村長沖著身旁一淺眉劍目、燕頷虎須 、白衣漁夫打扮的男子和他身旁懷抱著嬰兒的女子懇切地說到。

白衣男子名為林昭言 ,身旁亦是一襲白衣、長發盤起、端莊秀麗的女子正是其結發之妻林夫人,寧素芳 。

未曾想老村長竟會做出如此決定,此言一出 ,頃刻間,屋中的氛圍顯得靜謐而絕望。

“老村長,您說什么呢 ,此前咱們已是有所安排,那便照原計劃行動。”林昭言斷然拒絕,聲音依舊沉穩而有力 。

“林大俠 ,你們這又是何苦呢!你們活下來的機會可比我們這些不會武功的漁民大多了 ,莫要誤了時機,快走吧。 ”老村長雙手撥浪鼓般地搖動,并不贊同林昭言的決定。

“老村長這說的哪里話 ,兩年前林某人落難,攜妻到此處,若非村長和各位村民仗義相幫 ,授以漁技讓我們謀生,更給予我們一家安身立命之所,恐怕至今我們依舊在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從那時起 ,我們便是這漁村中的一份子,此番將枉遭流寇之劫,為村中排憂解難自當義不容辭。

老村長 ,各位鄉親們,時間所剩無多,咱們還是照著事先商量好的做。流寇從陸上過來的 ,海上并無船只 ,你們乘船出海定有一線生機,我夫妻二人會去阻截那些流寇,為你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 ”

林昭言轉換了副神態 ,說話鏗鏘有力,語氣毋庸置疑!

屋中眾人聞言早已熱淚盈眶,他們都是極為樸實的漁民 ,自不會講大話,說虛話,只會用行動來表示他們心中誠摯的感謝。

十數人不約而同 ,撲通跪地,林昭言只來得及攔住老村長的身形,卻對周圍眾人無可奈何。

“各位鄉親可真是折煞林某人了 。”說罷 ,林昭言便要攜身旁的妻子一同下跪還禮 。

“林大俠,林夫人,這跪你們受得起 ,受得起!”老村長顫顫巍巍的雙手同時把住了林昭言和寧素芳 ,執拗地下跪磕頭,二人見無法推卻,便只好受著了。

“我夫婦二人尚有一事 ,需拜托各位,還望眾位莫要推辭。 ”這回卻是寧素芳開口 。

“林夫人但說無妨。”老村長說到。

“還望眾位能帶著我這苦命孩兒一同離去,若能覓得無人打攪之處隱居 ,遠離塵囂,自是最好,若是不能 ,今后也切莫要讓他涉足江湖……不,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也便什么都好 。”林夫人遞出懷中的嬰兒 ,淚已花了眶。

邊上林昭言貼身上前,雙手搭于自己的妻子肩上,帶著祈求的目光同看向眾人。

此刻 ,眾人的目光方才聚焦在那剛滿月的小生命身上 ,孩子這幾日間染上咳疾,恰逢東瀛流寇屠戮附近村莊的風聲傳來,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防范流寇來襲 ,對這孩子的關心確有疏忽,此時看來,這孩子在娘親的懷抱中顯得甚是乖巧 ,除了幾聲微不可聞的輕咳外,不哭也不鬧,不由惹人憐惜 。

“林夫人言重了 ,你夫婦二人是為我們全村的人去冒性命之險,照顧令公子之事,也當是我等分內之事。你們放心 ,除卻你們外,這漁村尚有十三戶人家,只要有一人活著 ,定保令公子性命無憂!若是老身僥幸活命 ,定將令公子撫養成人。當然老身相信,以你二人之力定能再尋得我們,與我們匯合 。 ”老村長滿懷慈愛地接過了襁褓中的嬰兒。

老村長的意見自是代表全村人的意見 ,屋中是各戶人家的當家之主,均也隨聲附和,并拍著胸脯保證 ,定會不遺余力地去照顧好這小男孩。

“一切就拜托各位鄉親了 。”夫婦二人向村人鞠躬致謝 。

“還不知貴公子全名為何?”老村長開口問道。

“叫塵兒便好。 ”卻見寧素芳搖了搖頭,不知是還未為這孩子取全名還是她不愿說,“村長 ,若是我夫婦二人未能與你們匯合,莫要告知他我二人的姓名 。”

老村長聞言一愣,忽而想起兩年前初見這對夫婦的情景 ,當下也不再多言,頷首答應。

“這玉佩便讓他隨身帶著吧,也算是我夫婦二人留與他的些許念想。”寧素芳從懷中掏出一翡翠玉佩 ,刻有“塵緣 ”二字 ,放入裹著嬰孩的褓中,說話間,面頰已是掛滿淚痕 。

此間事畢 ,眾人便依照之前的計劃行動,村中十三戶人家分別上了三艘早已備好的漁船離去,而林氏夫婦則是提起槍劍 ,尋往東瀛流寇來的方向。

輕易解決了幾個探路先鋒,將對方引將至與漁村相反的方向。

此時,蘆葦叢邊 。

林氏夫婦正落入十二眾流寇的合圍圈中。相較之前輕而易舉的逐個擊破 ,此番面對著配合默契,相互呼應的十二人圍殺,林氏夫婦也倍感壓力 ,然,二人背靠背,這一槍 ,雙劍的配合也讓流寇們無從下手。

忽而 ,一刺耳的利嘯聲響起,適才還圍著二人的流寇迅疾四散而開 。隨后,聲響傳來方向的似有一片烏云飛速襲來 ,細看竟是密密麻麻的手里劍!

饒是二人反應迅速,做出了及時的應對,幾乎將所有手里劍擊落 ,躲開,林昭言還是在衛護妻子時,左臂被劃出一抹紅。

有毒!

林昭言迅速做出反應 ,封住左小臂經脈。

“言哥!”妻子關切地問道 。

“無礙 。”白衣男子輕拍著妻子的臂膀,安慰道。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中氣渾厚的笑聲由遠瞬近 ,“真是沒想到啊,竟能在此處碰見中州有第一神槍之稱的林大俠和善使日月雙劍的寧女俠,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而今一見 ,槍劍合璧竟也能做到如此程度,佩服,佩服。 ”

一戴著黑色面具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衣男子現身二人面前 ,在其身后,約莫有二十余位東瀛忍者,而堵在二人身后的 ,赫然便是之前那十二位流寇 。

“噢,也真令我沒想到,你竟對我們的情況了解得如此清楚?”面對如此陣仗 ,林昭言鎮定依舊,揣度起對方來意。

“呵呵,林大俠多慮了 ,用中州的話來講,與你二人相遇,實乃緣分之至。至于為何初見你二人 ,便如此了然于心 ,正應中州那句古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黑衣男子解釋道。

“竟是如此。 ”聽得黑衣男子話外之音,林昭言已然斷定對方并非沖自己而來 ,卻更是愁眉緊鎖,怒從中來,出言相譏 ,“虧得數年前,東瀛鬧洪災時,中州還鼎力相助 ,可真是只白眼狼!”

“林大俠,你可是中了我們東瀛染了劇毒的手里劍,雖及時封住經脈 ,但也會削減你二人不少的戰斗力,若是一時激動沖開經絡,更有當時斃命的危險 。”黑衣男子善意地提醒著。

“你也知道 ,此一時 ,彼一時,而今的中州,朝綱漸墮 ,草野內斗,百姓苦不堪言,中州的氣運已是日暮之時 ,我看你與寧女俠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似那般螻蟻的存在,不若歸附于我東瀛 ,共謀天下大計,我當下便為你解去此毒,如何? ”黑衣男子竟是起了招攬之心。

林氏夫婦二人聞言 ,相視一笑,讀透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哼!螻蟻?濫殺無辜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招降我們?可別癡心妄想了!”林昭言看向黑衣男子 ,嘴角微揚 ,目光隨而變得深邃堅定。

黑衣男子是殺伐果斷之人,見狀也不再堅持,擺手示意眾人進攻。

夫婦二人 ,毫無懼意,十指相扣,挺槍舉劍!

“犯我中州者 ,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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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起云動

月黑風高夜 ,殺人放火天 。

西南渝都石府,火光漫天,刀光劍影 ,血光瀲滟 。

眼睜睜見著自己的妻兒相繼倒于血泊之中卻無能為力,須臾剎那恍若此生五十余載,膀闊腰圓 、兩鬢蒼蒼的石鑫 ,不禁有些心沉冰窟、黯然神傷。

赤膽忠心的戎馬生涯建勛無數 ,竟要在這一夜之間傾覆于政治詭譎?

器刃錚錚作響和此起彼伏的凄慘哀嚎將石鑫拉回了現實,石府已全然被血紅浸染。

“龍耀!走!能帶走多少人便帶走多少人! ”石鑫朝不遠處一身著金色錦衣,身材高挑 ,氣宇軒昂,正與數人交戰的男子咆哮道 。

龍耀聞聲,蒼龍之息迸發 ,劍斬八方,幾個內功修為稍稍遜色的當即被劍氣劃破身軀,殷紅四濺 ,另兩個功力高些的則是迅捷后退,暫避鋒芒。

只見一縷金芒閃過,龍吟劍已然洞穿前方十數人 ,龍耀落身于石鑫身旁。

“將軍,龍耀無能,未能護住您的兒孫 ,為今之計 ,龍耀先帶您突殺出去,留得青山,東山再起了 。”龍耀深感歉意。

“龍兄弟 ,你還沒看出來么,這些人目標明確,就是沖著我石某人 ,石家人來的,這是要斬草除根吶!而今,我石家人便也只剩我一個了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們勢必不會放過的,你們是外人 ,不虧欠我石府,你們走!”石鑫心如刀絞,厲聲道。

“石兄…… ”見石鑫顯是悲愴過度 ,竟有些站立不穩 ,龍耀趕忙上前相扶 。

大將軍的身軀已不再雄壯威武,略顯蒼老而沉重。

“石兄!”

怎知石鑫突然掙脫開龍耀的攙扶,飛身而出 ,揮舞起閃耀著銀芒的鎮魔戟,如猛虎下山般撲殺至一碧玉年歲的少女身前,在空中旋身 ,使出一記跋扈飛揚,將圍住少女的數人掃蕩開來,而后一把抓過少女 ,丟予緊隨其后落身而至的龍耀,“龍耀,把你的弟子都帶走 ,你們與我石府無關。”

“…… ”龍耀接過少女,已然不知如何開口 。

“爹爹…… ”少女顯是受了驚嚇,更不知石鑫為何將她稱為外人 ,一時淚眼婆娑。

“走吧 ,朝歌,去找你的師兄弟們。”龍耀不再多言,拉拽著少女轉身離去 。

方才行出數步 ,卻聽得后方傳來了石鑫的沉聲言語,“朝廷昏庸無道,天下間妖魔橫行 ,百姓卻不可無辜受累,告誡孩子們莫為仇恨蒙蔽雙眼,當韜光養晦 ,心系天下安危 。”

龍耀默然,不再言語,不再回頭。

*********

夜半三更 ,石府之外一處較為隱蔽的巷道,十余道身影出現在此。

“師傅! ”

“師傅!”

“龍大俠 。”

……

見龍耀腳下一個趔趄,身形似已站立不住 ,竟用龍吟劍抵住地面 ,強自支撐,后方眾人關切地驚呼道。

“無妨,只是力竭罷了。 ”龍耀道 。

“呵呵 ,真的無妨么?你這么說我便放心許多了。”忽而一陣陰冷凄厲的桀桀怪笑聲響起。

“幽鬼?沒想到,你們幽冥教也來分這杯羹 。”龍耀聞聲辨色,已知曉來人是誰 ,冷聲道。

“當然,石府可是一杯好酒,是好酒 ,惦念的人便不少,我們也自當來貪上一杯咯。 ”幽鬼笑答 。

“怎么,便只你一人前來 ,莫非你認為以你一人之力便能攔住我們這十余人。”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放在平時,單你一人就足矣令我頭疼 ,而今……呵呵。”

“那你可莫要后悔 。 ”語畢時刻 ,龍耀已朝著暗處甩出一道劍氣 。

只見黑影閃動,幽鬼終是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然,明明應是一人 ,怎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幽鬼,難不成真是鬼影不成?

“飄零,記住師傅說的話 ,這是師傅最后的要求。”龍耀沒有回頭,似在自說自話 。

而身后隊伍中一儀容秀麗的長發男子聞言心中一慟,“師傅……請放心。”

夜色那么深 ,忽而卻有一道耀目的金光劃過,撕裂黑暗,是那般決絕 ,無可匹敵。

只聽得一聲悶哼,隨而聽得幽鬼惡狠狠的聲音在這巷道中回蕩,“龍耀 ,我要你帶出來的這些人為我折去的十年修為償命! ”

聲音由兩個幽鬼口中發出 ,但比之方才兩個完全難以辨識的身形,已有一個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

一邊的龍耀悠然落地后,卻斜倚于墻 ,劍鋒指向那個若隱若現的“幽鬼 ”,“飄零,你的對手是他。”

*********

蜀郡 ,落鳳坡。

一身著白袍,眉清目秀,風度翩翩的男子行步于道上 。

孤蘇澈 ,無相門的副門主之一,喜游歷名山大川,陶醉流連于美景之間 ,時光與他而言并不重要,因而,他從不騎馬趕路 ,而是細細體味腳下每一步的生息。

數日前 ,他恰在渝都附近,聽聞石府之事,便去一看究竟 ,見得殘垣斷壁,血流成河之景竟在兩日內都未清理完畢,心中忽而一動 ,便尋思著回無相門中看看情況,遂踏上行程。

無相門在武當境內,以孤蘇澈的腳程需得走上十余日之久 ,不過,那又何妨?

聽得山道兩側密林中近乎微不可聞的窸窣聲響,孤蘇澈停下了腳步 。

“是哪位朋友 ,就別躲躲藏藏了,林中蚊蟲甚多,當心多長上數斤肉。”孤蘇澈打趣道。

“取你性命之人! ”

嗖嗖嗖!

山道兩側約十數人躍將而出 ,這些人的打扮顯是來自兩個不同的幫派 ,而他們相互間似也有些驚詫 。

竟有兩撥人馬要來取自己的性命,孤蘇澈也甚覺有趣,“不知我孤蘇澈何德何能 ,能令你們雙方都這般感興趣 。”

“將死之人何來那么多廢話,兄弟們上!”黑衣領頭人道。

“不能傷其性命,生擒! ”灰衣領頭人道。

“嘿 ,你們可要商量好呀 。”孤蘇澈笑道。

然,兩方人馬雖意見不一,卻行動一致 ,各施所長殺向孤蘇澈。

孤蘇澈面若寒霜,揮劍出鞘,數道劍光隱現 ,宛若巨大的折扇,迎刃而上 。

刀劍錚鳴已落,白袍卻成紅袍。

十數具尸身躺倒于地 ,而那白袍上沾染的鮮血 ,適才還在這些人體內。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三道人影映入眼簾,見其裝扮應是官府中人 ,孤蘇澈長舒了口氣 。

三人近前后,便翻身下馬,朝孤蘇澈一笑。

便在這一瞬間 ,數道隱秘的寒芒顯露出猙獰的面容,飛射向孤蘇澈。

*********

西山島,一草坪上 ,正在進行一場少年子弟的比斗 。

少年所使的均是木質武器,而這比斗也是平日間玩耍的一種把戲罷了。

此時已至最后兩輪,剩下的四個少年中要角逐出最后的勝者。

勝者并沒有什么獎勵 ,只是享受來自這些少年們的歡呼 。

一白衣少年名喚韓天,憑借著已修煉至第二重的金系內功心法,金光云拂功 ,無往不利 ,很快便戰勝對手,進入最后一輪 。

“韓天哥真棒!”

“韓天哥威武! ”

“不愧是韓天哥,太厲害了!”

另一邊 ,一個使喚著木劍、身材略顯單薄的少年與一個使喚著大刀 、高塔般的少年也決出了勝負,最終身材較為單薄的少年以眼花撩亂的劍技令對方的力量優勢無從施展,已巧取勝。

“逸塵 ,還是你的劍法厲害啊,縱使我們身懷內功,都難以贏過你的輕巧靈動。”高塔少年名為李峰 ,輸給眼前的少年并不氣餒,反倒是極為贊賞對手 。

“承讓。 ”名為逸塵的單薄少年聞言,眼中閃過一瞬不為人察覺的黯然 ,旋即抱拳回禮。

最終,便是韓天與逸塵的決戰了 。

二人均是用木劍,這最終的勝者亦可謂之這群少年中的最強一劍了。

韓天先動了 ,運轉起金光拂云功 ,木劍上泛起了一層淡金色的光彩,欲效仿前幾輪的制勝之道,一擊制勝。

而逸塵卻未選擇與之硬拼 ,一個側翻躲閃開來,而后從側面進襲 。

一擊落空,韓天并不意外 ,招架開逸塵的來劍,旋即全力催動內功心法,轉守為攻 ,暴風疾雨般的進攻緊跟而上,不予對方半絲可趁之機。

半晌后,二人尚未分出勝負 ,韓天依舊虎虎生威,而逸塵則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更糟的是他手中的木劍在與對方的碰撞下已是千瘡百孔 ,再斗下去不需多時 ,便當斷裂。

此時,逸塵已被韓天附帶著金光拂云功凌厲無匹勁勢的劍氣逼得縱躍騰空,見得韓天手中的木劍泛起淡淡寒芒 ,顯是要使出流星式,自己在空中無處借力閃躲,若是遭中則必輸無疑 ,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心有定計 。

只見兩道寒光同時劃過天際,一道往斜上方沖去 ,正是逸塵方才所在的位置,而另一道卻是往地面上沖去,逸塵借流星式加快了自己落地的速度。

隨而劍轉偏鋒 ,劃出一道弧線,直往殺至跟前即將落身而下的韓天脖頸處刺去。

勝負即將揭曉 。

終,韓天的木劍劍鋒懸停在了落坐于地的逸塵腦門前 ,而逸塵的劍同他一般躺倒于地 。

韓天的手朝逸塵伸出 ,“我們之中,唯有你無法修習內功,可沒想到你依舊這般厲害。”

逸塵愣神片刻 ,便把住韓天的手,站立起身,淡然一笑。

“承讓 。”韓天道。

“噢噢 ,韓天哥哥最厲害! ”

“韓天哥哥好棒! ”

“逸塵哥哥也很厲害呢!”

“對呀,逸塵哥哥只是不能修習內功,不然說不定也能和韓天哥哥一樣厲害。”

……

草坪不遠處 ,正有兩個老者在樹蔭下納涼閑聊 。

“你怎么看? ”

“呵呵,小孩子間的玩鬧,有什么看頭。”

“非也非也 ,我見你可看得入神吶。”

“嘿,還是不錯的,天兒和塵兒這兩個小娃娃都不錯 。 ”

“可惜啊 ,塵兒方才那一手足夠驚艷 ,也足矣致勝。”

“既然他收了手,那輸了便是輸了。”

“他是怕傷著天兒 。 ”

“這是孩童間的比斗,輸贏不重要 ,若是生死相博,他此時已是個死人。”

“你是說他生死相博時亦會手下留情?”

“或是因癆病隱疾導致不能修煉內功之故,塵兒在年輕一輩中的劍法可謂超群 ,但他沒有什么好勇斗狠之心,放在里邊可謂是宅心仁厚,心地善良 ,放到外邊去,說句不中聽的,便是偽善懦弱。 ”

“你這話可過了些啊 ,塵兒不是不能修煉內功,只是確實難尋合適于他的,塵兒也非天資過人 ,全是依靠著自身的努力與堅持才換來而今這般能耐的 ,原因也僅是因為他不想因沒有內功而落于人后 。”

“罷了罷了,不與你爭,這內功要是這么好尋 ,豈會到現在還沒著落?不落人后,若是不出島去,在這安度一生 ,也無甚區別嘛 。”

“……這倒是。 ”

忽而,遠方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塤聲,三短一長 ,頗為急促。

“這是…… ”

“有敵來犯?且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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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桃源不再

在遠離朝堂的江南一隅 ,太湖西山島的山巒深處,一座村莊臨崖而立居于谷中,此谷各處草木青翠欲滴 ,繁花似錦 ,一路上亦是風物佳勝,是個世俗難見的美景圣地,谷中人名之瀟湘。

谷內居住的年長之輩不少是些曾名動江湖的人物 ,厭倦江湖紛爭歸隱于此世外桃源,谷內年輕幼小一輩要么是谷中后代,要么是這些年來因各種原因收養而來的孤兒 ,島上亦有多處村落也是一般景況。

一扎著頭巾、村姑打扮的老婦,提著一籃子剛從菜地里挑揀而來的新鮮蔬菜和剛從雞窩中掏出的數顆雞蛋,徐徐走向自家的木屋 。

忽聽得身后密林中嗖嗖風響 ,似是猜得身后來人,便未回首,繼續前行。

“塵兒今天還去采摘了山筍啊 ,有心了。那今兒我們可有筍湯喝了 。”待得少年輕步點地落身于前方時,瞥見其背后竹簍里于一堆草藥中顯得突兀的山竹筍,露出慈祥的微笑說到。

“嗯 ,好。 ”被喚作塵兒的少年答到 ,隨即“奪過”老婦手中的籃子,攙過手陪同她前行 。

老婦名為霍隱娘,也不可謂之老 ,僅是兩鬢斑白,容顏略為憔悴,顯得有些老相 ,但那雙銳利的眼似是歷經滄桑,看穿看透了一切。

這是個束發少年,身著淺藍布衣 ,淺眉劍目,相貌平平,稚氣未脫 ,他便是霍隱娘的養子,姜逸塵。

對于幼時姜逸塵并無太多記憶,模糊中僅有一個老人的和藹面龐 ,可惜他已知曉這位老爺爺已辭世十余年之久 ,村中人對姜逸塵的身世亦知之甚少,諸多在西山島上的這般年輕人都可用四個字概括“凄楚遺孤” 。因而,自姜逸塵記事起 ,便與霍隱娘母子相依,名字亦是由其所取,島上長輩都喚他“塵兒 ” ,年紀稍長些許或是與之相仿的稱之為“逸塵”,比之年幼的則喚之“逸塵哥哥” 。

眼眸中那充滿朝氣的身影躍動著踏出門去挑水劈柴,手中輕盈舞動的菜刀卻緩緩停下 ,一聲輕嘆,老婦陷入沉思,想起了十三年前初次見到這個少年的畫面。

那年 ,她已經避入島上三年,三年里她過得渾渾噩噩,行尸走肉。

她實在難以忘卻這一生中于其最為重要的丈夫和兒子在三年前的雨夜棄她而去 。

盡管在去年 ,老伯特來告知她大仇得報 ,取來仇家的伴身之物以示證明,但離世的親人終究無法歸來,依舊是揮之不去的夢魘 ,日日夜夜纏繞其心,苦不堪言。

直到那天,她瞥見了眼前的這個男孩 ,是的,僅是匆匆一瞥,她便如遭雷擊般抖擻了精神 ,決意將為這孩子治病,將之撫養成人。

那一日,天色晦暗 ,空氣低沉得讓人窒息,雷鳴電閃,一場雷雨即將降世 。

正巧 ,老伯又帶來了十數個小孩讓村中人認養。以她上島之后的狀態 ,老伯自是從未喚她前來,自也不敢讓她認養。

那天,她祭拜完丈夫和兒子歸來時 ,恰逢此景,一眼瞥見那個男孩,見其臉色白青 ,不同于旁邊的那些或是哭哭啼啼,或是四目張望的孩子,他埋著頭 ,緊閉雙唇,在努力壓抑著什么 。

癆病!是的,這孩子 ,竟也在這般年紀便得了癆病!他仿佛使盡渾身解數在憋著咳,竟是這般倔強。

她仿佛失去理智般推擠開圍在前方的村民,竄入孩群中 ,一下撲倒跪抱著那男孩 ,顫抖著,啜泣著。

雙手扶著那孩子的臉頰,淚水已淌出雙眼 。

周圍村民似被她嚇到 ,但因老伯尚未表態,沒有將之拉開。

男孩有點兒驚慌,終是抑制不住難受 ,別開臉,費力地咳出聲來,些許唾沫落在她手中 ,濺到她臉上。她渾身一震,似是怕失去什么寶貝搬,一把將孩子的頭攬入胸懷 ,回望老伯,“老伯,這孩子 ,我來養!“似是懇求 ,卻又堅定異常 。

老伯眼里閃過一絲不解后,旋即露出了豁然的神色,輕嘆口氣 ,默許了她的懇求 。

十三年,彈指一揮間,男孩的癆病雖未徹底根治 ,留下些許隱疾,但也算是茁壯的成長了。

原本,她以為能守著這孩子安逸地渡此余生 ,但而今看來恐成奢望,遠離江湖,終不是脫離江湖 ,島上的人逃不開江湖,這孩子也逃不開。

兩天前,給島上輸送物資的船上竟混入了天煞十二門的細作 ,雖發現及時 ,將之擒住,卻未攔住其自殺 。此事雖說尚未給島上的人帶來任何損失或傷害,但也說明這個遠離江湖的世外桃源已然進入了外界勢力的視線之中。

讓她憂心的還是作為老伯左膀右臂的軍師——易忠仁 ,拗不過眾人的關切所吐露的消息,一個多月前西南渝都石府遭逢大變,這是近年來道義盟多地分部遭受侵襲 ,乃至被擊破覆滅的一道縮影,此次石府的覆滅可謂是讓道義盟雪上加霜,令人不安的是 ,近來不少沖突中可隱約捕捉到來自朝堂影子,在這股巨大暗潮的助力下,道義盟和友盟勢力屢屢吃虧 ,卻難以做出有效反擊,原有的鐵桶般江湖體系屢屢出現破綻,幾將支離破碎。

江湖局勢緊張 ,道義盟腹背受敵、四面楚歌 ,老伯并不希望這些消息傳入島上,而易忠仁是迫于無奈才妥協松口,島上眾人心生惶恐 ,不少人便想重出江湖為老伯分憂 。易忠仁思慮再三,最終同意從島上選出一些精兵強將外,加數個值得栽培歷練的青年才俊 ,前去相助道義盟擺脫眼前的困境,并定于三日后啟程離島。

……

午膳過后,隱娘終于還是開口了 ,“塵兒,這次你就跟著你仁叔去吧,去看看老伯那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也順便去見見島外那精彩紛呈的世界。 ”

“可是,娘……”姜逸塵緊鎖著眉頭,他從村里人口中得知 ,隱娘自認養他后 ,精神狀態方才好轉許多,但當雨季時分,卻常見她借酒澆愁 ,身子骨更是一年不若一年,此般景況,他若離去 ,豈非不孝 。

未等姜逸塵說出后面的話,隱娘便已知曉他所擔憂的事,出言打斷道 ,“孩子,娘能照顧好自己,也會少喝些酒的。娘知道 ,你愿守娘終老,但你不想去尋你的親生父母嗎?他們當年也是出于無奈,為了保護你才棄你而去 ,這些年來老伯只探聽到他們最后現身于東南海灣一帶 ,他們很可能還在世,你不想見見他們么?”

“我……“話至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隱娘的話語觸動了姜逸塵的心弦 ,不禁思緒萬千,他只知曉父母當年為了救村里的鄉親父老,不得不將他托付于村里人 ,二人則與東瀛流寇進行迂回廝殺,為更多人爭取逃命的時間與希望 。傳言他的父母與流寇周旋了七天七夜,而流寇的增援卻是源源不斷 ,因而,他們幾乎沒有可能敵人的圍剿中逃得性命。而今隱娘與他所說這些,確為后來所打探到的消息 ,還是隱娘有何隱憂,執意要將他支開?

對于親手帶大的孩子,隱娘自是早已洞悉姜逸塵心中所念 ,苦笑嘆息 ,“傻孩子,你心中所猶疑的東西太多,在江湖上 ,事事確應有所防范,但是當斷則斷,猶疑不決必將付出代價 ,今后出去了可真得改改,要么堅定的選擇相信,要么便選擇去探尋真相。你父母的消息確是老伯親口告訴我的 ,娘怎會想著將你支開,娘也希望你能陪著我一輩子,但 ,那只是曾經,江湖,終究不是想離開就能離開得了的呢 。 ”

隱娘嘆了口氣 ,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西山島已不再隱蔽,老伯而今也是腹背受敵,不出意外 ,道義盟的勢力在各地間的聯系將會被漸漸隔離開來,逐個擊破,西山島遲早將淪為各方勢力交碰的戰場之一 。島上的人也需逐步撤離 ,另覓隱世之處。還有一戰之力,想挺身而出相助老伯的老骨頭,則會再入江湖。你現在提前出去歷練 ,能更好地應對今后的各種局勢,也可以趁此去尋尋你父母的消息 。聽娘的話,出島去 ,闖一闖。”

游離的眼神在長久的沉默中掙扎,幾分躊躇之后慢慢變得堅定,不再多言 ,姜逸塵選擇遵從霍隱娘的抉擇。

翌日清晨 ,姜逸塵拾起隱娘前晚為其備好的行囊便踏上了行程 。走時,不愛多言的他也只是對其說了句,“娘 ,孩兒每年都回來看你的”便不再回首,毅然前行。

隱娘笑了,笑孩子的孝順 ,但也笑他的癡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踏上江湖之路后,時間便不是自己所能支配的了。

隨著姜逸塵的背影在視野中消失,眼淚已模糊了視線 ,隱娘不由回想起那年她認養這男孩后,老伯尋上她,曾與她說過的話 ,這孩子的父母希望這孩子能遠離塵囂 ,至少不要涉足江湖,她便為這孩子取名“姜逸塵 ”,姜是那位老人家的姓氏 ,而“逸塵 ”二字,則是希望他能遠離江湖塵緣,安然于桃源享樂 ,然,世事難料啊 。

背轉過身,不讓眼淚滑落 ,自我安慰著,讓塵兒自己去闖蕩,總要好過將來陷入莫名的絕境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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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離前變故

流水潺潺,草樹萋萋 ,知曉西山島存在的人都稱之為世外桃源 ,可見絕非浪得虛名,島上一步一景,處處可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奪人眼目 、沁人心神。

行路到一小崖前,姜逸塵不由駐足,深吸了口氣 ,渾身的細胞仿佛都被沖洗凈化了一般 。

小瀑布噴灑而下,映照著日光,彩虹瑩然眼前 ,此處名曰采霧崖,在此生活了十余年,直至離開時才發現此般景色如此讓人陶醉。

小時候最喜歡和村里的小伙伴們來此玩耍戲水了 ,離去前自當與他們道個別,還有那些大伯大嬸們。念及此事,不善人情世故的他 ,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

……

山道間 ,偶遇兩小屁孩 。

虎頭 、虎妞:“逸塵哥哥,你這是要去哪呀?”

姜逸塵:“哥哥要出島去。”

虎頭、虎妞:“出島干嘛呀? ”

虎頭、虎妞:“島外好玩嗎?”

虎頭 、虎妞:“逸塵哥哥能帶我們一起出去玩嗎?”

“…… ”根本沒有再開口的機會,姜逸塵逃也似的離去 ,留下身后兩小孩帶有回聲的呼喊問話。

……

疊翠潭 。

順著流水而下,水勢漸大,前方有個約七八丈的落差 ,水流撲騰而下,這是島上最大的一處瀑布了,瀑布下是一十丈見方宛如翠綠欲滴寶石般的湖泊 ,名曰疊翠潭,常有老者于此垂釣。

一老叟正坐于潭邊礁石上,閉著雙眸 ,魚竿垂于一邊,靜待魚兒上鉤。

老叟:“塵兒,這是 ,要出島了?”

姜逸塵:“是 ,特來向吳伯告別 。”對老叟并未回頭,卻已知曉他背著行囊準備出門毫不吃驚。

吳伯:“噢,那幫我采二十株水竹芋來 ,小心根別給弄斷了。 ”

姜逸塵一愣,但也沒多問,幾個起落間 ,將一堆水竹芋放入吳伯身邊的竹簍中 。

吳伯:“家里的池子有點臟,需要水竹芋清一清。”

姜逸塵隨即了然,沖著吳伯抱拳 ,便欲轉身離去。

吳伯:“采這些個花草,便有些喘氣了,出去后還是得尋門厚實內息的功法打好底子 ,與人相博切記速戰速決,不可戀戰,難以力敵便智取 ,實在打不過……就跑!”

姜逸塵再抱拳 ,吳伯默然點首,“去吧 。 ”

……

一菜園上。

姜逸塵:“王叔、王嬸,我要跟仁叔出島去幫老伯了。”

王叔、王嬸:“既然決定了 ,就好好干,隱娘那我們會幫忙照看的 。”

姜逸塵:“嗯,那就拜托王叔和王嬸了 。 ”

王叔 、王嬸:“欸 ,都自家人,說哪里話呢。出去外頭,沒必要時也別太拼了 ,可顧著自己的身子,你這身子骨可經不起大的折騰。 ”

姜逸塵:“勞王叔和王嬸費心了,我會注意的 。”

自己的身體狀況 ,可還真是讓大家伙擔憂啊。

……

集市上一茶鋪。

李大娘:“塵兒這是要上哪呢?還背著個行囊,要出島去了?”

姜逸塵:“嗯,大娘 ,我要和仁叔去老伯那了 。 ”

李大娘:“喲!這是要進江湖吶!唉呀 ,隱娘咋放心任你這么去呢?!”

姜逸塵:“……”

李大娘:“唉,江湖險惡,而且現在局勢動蕩 ,你沒江湖經驗,出去后多聽多看多學,要收斂、低調 ,不過這兩樣你倒是都有。喏,這些燒餅帶路上吃。 ”

姜逸塵:“嗯,謝謝大娘 。”

……

集市上一鐵匠鋪。

老鄭:“逸塵這是要出島吶?要不要在我這撿兩樣玩意兒?”

姜逸塵撓了撓頭。

老鄭:“嗨!過來 ,有啥不好意思的 。挑挑看,別看不起老哥這的玩意兒,材質上是沒法和島外的比 ,但手藝上絕對是沒得說!這把長槍如何,還是這把鐵劍? ”

接過老鄭丟來的兩把自己使得最順手的兵器,姜逸塵依次耍了兩下 ,對長槍更為愛不釋手 ,但猶豫了一會后,還是將長槍遞還給了老鄭。

老鄭:“誒,喜歡就帶上啊 ,兩把都帶著吧。”

姜逸塵:“老哥這長槍確實趁手,但是出去外頭后,長槍不便攜帶 ,還是不用了吧 。”

老鄭:“這倒也是 。這樣,我再給你弄把匕首,短匕藏褲腿里 ,以備不時之需。 ”

姜逸塵難拒好意,最終還是等著老鄭打了把相當袖珍的短匕出來,入手后 ,手感亦是絕佳。

抱拳,謝別了老鄭 。

……

總算是走出了村莊與集市,接下來的路途上便沒有多少人家了 ,姜逸塵卻像是獲得了解脫與新生 ,長舒了口氣。真是應付不來這些鄰里鄉親的熱情,但還是頗覺感動,就要離去 ,還是有些不舍。

時至午間,細細碎碎的樹影透射而來的陽光讓人無法抬眼,姜逸塵特意提快了腳步 ,得在傍晚前趕至岸邊尋到易忠仁一行 。

猛然間,樹林深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依照聲源遠近與聲響大小判斷 ,應是動物或人在樹林中快速穿梭所發出的,猜想應是有人在林中捕鳥或動物互相追逐所致,姜逸塵便也不放心上 ,繼續趕路。

然,那林間的聲響并未停歇且越來越急促,由遠及近 ,越來越清晰。

突然 ,一道灰影在姜逸塵眼皮底下,從左側的林子閃入右側的林子,一粉色身影緊隨其后 。

“好像是馨兒 ,跟上去看看。”似乎瞧見粉色身影是鄰村小妹張雨馨,姜逸塵思忖片刻后,跟著竄入林中 ,飛奔追去。

丘陵稻田上,兩個身影一前一后朝著海岸邊飛奔 。后方的粉色身影似已到達體力極限,漸漸和前方的灰影拉開了距離。若對方事先有所準備 ,便可從海岸線邊乘船逃去,如此便無從知曉此人的來路和目的了。

莫非又是探子?是前不久被抓住的那天煞十二門細作的同伙還是其他敵對勢力?

張雨馨不再猶豫,立身提氣 ,將手中的劍向前打出 。

鐵劍呼嘯而出,朝著前方的灰影飛去 。

感知到了身后的危險,灰影第一反應就是閃身避開 ,然而飛劍來勢猛而快 ,待他轉過身來想踢開飛劍時,已為時過晚,右小腿已被刺穿。

悶哼一聲 ,灰衣人向后跌去,扶著腿,眼神中透著絕望與不甘 ,拔出腰間的匕首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失敗就意味著死亡,這便是他們的宿命 。

張雨馨眼看情形不妙,卻也無力阻止 ,只剩一聲哀嘆。

倏地,一股勁風從身后刮至,適才在道上碰見的身穿淺藍布衣的少年已閃至她身旁 ,而前方的灰衣人像是受了驚嚇,定住了身形,手上的匕首懸停在脖頸上 ,難近寸許 ,僅可見一點猩紅。

灰衣人心中一驚,知道自己是被封住了經脈,這遠距離的點穴功夫他倒是見識過 ,而這封經脈之法僅可封住一會兒,難以長久,但以他的功力和現在的疲憊狀況卻也無力去沖破這封鎖 。

自殺未遂 ,灰衣男子眉宇間閃過一絲解脫,旋即又是苦笑,雖然免于死亡 ,但落入道義盟手中,怕是還不如死了來得輕松。

張雨馨轉憂為樂,撒著歡快的步子取出腰間的長鞭 ,蹦向前方愁眉苦臉的灰衣男子,兩者的表情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姜逸塵看得忍俊不禁。

“逸塵哥哥 ,還好你跟過來了 ,差點讓那家伙自盡了,那我這一路可白追了 。”張雨馨邊說邊麻利的將那灰衣男子捆成粽子。

“搜搜他身上可有什么東西。 ”姜逸塵收起鐵劍,向張雨馨說到 。

張雨馨的手本已伸在空中 ,聞言一時僵住,白了姜逸塵一眼,收回手 ,雙手抱臂在胸,揚起下巴不客氣的對姜逸塵說到:“你自己來,哼~ ”

“你不是最愛搜東搜西的嗎?”姜逸塵汗顏 ,輕聲嘀咕著。

張雨馨豎耳,又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大步離去 ,當然,臨行之前把可憐的灰衣人給踹暈了……

陪著張雨馨一路瞎聊,一路拖拽著灰衣男子前行 ,總算來到了離渡口不遠的歸雁林 ,薛青茅屋所在之處。

“可真是個體力活,這死丫頭還不幫忙!”姜逸塵調整著呼吸,暗自鄙視著這鄰村小妹 。

行至茅屋之前 ,只見一白衣中年男子,立身于屋門前的長座椅處,揮毫題字 。

男子長發披肩 ,面骨消瘦,看似一文弱書生,毫無半點江湖人的樣子。見其相貌 ,不熟識的人,絕不會想到,這蒼白病容之下掩蓋的血腥過去。孤霜劍客——薛青 ,曾一人在雪夜獨挑四大高手,鏖戰三個時辰后,將之一一斬殺 ,但因體力透支、失血過多 ,昏倒于積雪之中,隔日才被尋得救出,因此落下寒疾 ,畏寒 、體力不濟,終為老伯退守山林,而今則是道義盟在西山島上的負責人 。

隨著步履聲的臨近 ,薛青移轉視線,一個身著粉衣綁著雙馬尾的清秀少女,攜著一個淺藍布衣的束發少年 ,旁邊地上昏倒著一個灰衣男子的古怪組合,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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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獨探敵巢

“塵兒、馨兒,你們這是?又有探子? ”薛青皺著眉頭,站起了身 ,緩步朝三人走去。

“薛叔 ,這是我們島上人群、村落分布點,還有一些險要地處的簡圖,從這探子身上搜出來的 。”姜逸塵快步將已被折騰醒的灰衣男子拽至薛青面前 ,同時將一紙卷遞出,恭敬地說到。

薛青神情肅穆,接過紙卷 ,攤開來看,臉色漸變鐵青,雙手竟因憤怒而有些顫抖。

“短短幾日之內已是揪出了兩個探子 ,若是同屬一勢力倒也罷了,若是兩方勢力的話,那這西山島還能否再待下去?”心中這么思索著 ,薛青并沒有當著孩子們的面將這些擔憂說出來,卻不自覺地散發出森然的寒氣 。

“薛叔! ”張雨馨和姜逸塵從未見過薛青流露出這般肅殺之氣,不自覺地向后退卻 ,馨兒甚至被嚇得叫喊出聲。

被戰栗的叫聲喚醒 ,薛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即向兩孩子展露放松柔和的笑顏,“抱歉 ,叔有點被氣到了。”

薛青從衣袖中取出一精致的葫蘆塤,憑借內力將塤聲吹向遠方 。

不多時,一漁夫打扮同一農夫打扮的中年來至薛青的住所前 ,將那灰衣人拽入茅屋,而兩個少年只能在外邊侯著。

屋中并無太大聲響,僅過一盞茶的功夫 ,門便打開了。

果然是最令人擔憂的結果,這灰衣男子是紅衣教所屬,而前幾日抓到的則是天煞十二門的探子 ,已是有兩股敵對勢力找上了西山島 。

薛青等人略施手段后,灰衣人便吐露出他們在歸雁林中還有個聚點,所幸這探子也剛溜進島中不過數日 ,只顧著四處去踩點畫圖 ,還未來得及找到那聚點與組織碰頭對接 。

“馨兒,你去渡口附近,找到你仁叔 ,讓他帶上些人過來。一橫 、云峰、塵兒,你們仨隨我先進林中探探情況”薛青很快做出了安排。

“是 。 ”劉一橫、江云峰 、姜逸塵立即領命而去,張雨馨想和大家一起去探險 ,然而也不敢違拗薛青的指令,悻悻離去。

隨著尋找的深入,四人各自分散。

姜逸塵孤身來到一廢棄多時的礦洞口 ,依稀記得小時候來過此處,那時礦洞是被黑熊據為巢穴,加之洞穴所處算是歸雁林中較為偏僻之隅 ,便少有人會去查探 。礦洞應是不小,極有可能為紅衣教探子的藏匿地點。

依之前與三人分開時所約,姜逸塵砍下一根較長的樹杈 ,立于洞口不遠處 ,再在地上劃了個指向礦洞入口的箭頭,這才向礦洞入口走去。

踱步進入礦洞中,畢竟不知有多少敵手 ,且不知對方武功深淺如何,姜逸塵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往洞中深入 。

礦洞是往下部斜入的 ,下行幾步便有個拐點,拐過彎后,礦洞外的光線便無法照到 ,起初,姜逸塵幾乎是摸著黑前行,幸而 ,再往下行不多時,便可見到微弱的光線搖曳,應是來自于更深處火把。

姜逸塵貼墻而行 ,墻壁上隱約可見人形。

他并未著急動手 ,而是屈身下探 。

依稀聽得微弱的呼嚕聲,不由嘴角一抽,心道:竟讓這種懶蟲把風 ,可真是醉了。

光線果然源于嘍啰頭頂不遠處掛于洞壁上的火把,躡手躡腳貼近這睡著的把風嘍啰,姜逸塵還未下手 ,而是再往里部探了探頭,看清與下個守衛相距三四丈的距離后,輕舒了口氣 ,這么一來他便能悄無聲息地一一將之收割了。

為以防萬一,姜逸塵還是先點了身邊這瞌睡蟲的定身穴,才用劍柄將之敲暈 。

而后 ,使出天禪劍,遠距離隔空定身之后的守衛,再將之一一敲暈 。

如法炮制 ,往下又接二連三的撂倒五個望風嘍啰 ,終于,來至通往礦洞底部平地的下坡道兒了,這坡道約是一丈寬 ,道上兩邊均有火盆卻并無一人把風站崗。

依舊貼壁而行,已可聽得下方略為嘈雜的聲音,所料不差 ,應有約莫七八人在把酒言歡。

探出坡道往下張望,可見下方是兩堆火堆,五人圍著小火堆 ,三人圍著一大火堆 。

八人中有七人都是赤膀的嘍啰,唯獨一個大塊頭不止身材比其他人高大壯出許多,穿著赤色的馬甲抱著一大壇酒臥倒在酒壇堆里 ,顯得有點醉憨。

而在這醉大漢的身后兩旁杵著兩個赤膀嘍啰舉著大蒲扇扇風,余下五人圍著距醉大漢二三十步的小火堆互相灌著酒。

這是什么情況?竟有這么好的機會來讓自己下手?

姜逸塵對初次探敵行動進展得如此順利起了疑心,紅衣教潛伏窩點內的守衛竟如此無能 ,防范如此松懈 ,不免讓他覺著有詐,思忖著是否行動 。

思慮再三,又觀察到這群人當真喝得有些過頭 ,心中幾番模擬了下動手經過,有了十分把握后,才決定動手。

輕身貼近底部 ,一招流星式,將內勁注入劍身,舉劍如流星般飛身刺向那赤衣醉漢。

擒賊先擒王 ,另外七人不是重點,盡管有兩個沒喝酒,但若能在第一時間制住賊首 ,那他便能掌控住局勢了 。

首先注意到一道藍影呼嘯而來的是赤衣醉漢身旁的兩個守衛,但二人對這突發的危急情況竟不知作何反應,是該丟掉大蒲扇 ,去撿邊上的大錘砸過去呢?還是該奮不顧身地擋身在他們老大身前?然而 ,在他們猶豫的一瞬間,藍影近乎來至眼前,最終兩人只能驚慌失措的大叫一聲 ,“啊!”,便再無任何動作了。

不同于身旁兩廢物守衛,那赤衣醉漢 ,盡管喝的爛醉如泥,但在危險逼近的那一刻,在那抹藍影逐漸在自己的瞳孔中越來越清晰的時候 ,兩小腿不為人察覺的抖動了一小下,整個臥倒于地上的巨大身軀竟向后飛速飄去。

姜逸塵亦是始料未及,不過在落地瞬間還是迅捷地點穴定住那兩個發愣的守衛 ,碎步點地調整步伐,再向前方的赤衣醉漢攻去 。

時至此刻,后方那五個守衛才各自提起自己的武器稀稀拉拉地向他們老大和藍衣少年這沖來。

姜逸塵又一記天禪劍射向那赤衣醉漢 ,那醉漢已然抖擻了精神 ,卻也挨了這記遠程點穴,但僅頓了一瞬便已沖開穴道,開始提起勁道來 ,摸出掛在腰間的金蛇匕首,直面身前的少年。

就憑這一瞬,姜逸塵已知曉這回碰到狠絕兒了 ,當下不敢怠慢,緊接一流星式飛竄而出,劍尖直朝著赤衣醉漢心窩沖去 ,想以快制勝拿下對手 。

只見,粗壯的手臂卻如游龍走蛇般擺弄著那金蛇般的匕首欲將襲來的劍鋒撥開,武力卓絕的他終究因酒精上腦影響了判斷 ,如此近的流星式,氣勢如虹哪能輕易撩撥開來,眼見劍尖即將戳向自己的心窩 ,瞬間酒醒 ,瞪大了眼,卻不敢相信自己竟因一時大意,即將命喪于此 。

然 ,在劍尖即將戳入心窩的那一瞬,劍鋒偏閃,刺入赤衣大漢腋下 ,僅劃傷其皮肉。

在最后一刻,姜逸塵心中一動,念及此行目的是為了制住敵手將之交與薛叔處置的 ,難下殺意,流星式鋒芒將至那刻,硬是收勁讓劍鋒偏開來 ,也錯過了制勝良機。

頃刻間,地獄天堂,赤衣大漢的反應是迅疾的 ,江湖三十余載的血雨腥風將讓他在瞬間扭轉局勢 ,后撤兩步,左手從衣兜里掏出迷魂散,拋擲向面前的少年 。

一閉眼 ,一睜眼,姜逸塵已墜入了迷幻世界,瞳孔中只能見到一模糊的壯碩身影在前方放肆地晃悠。

“哼 ,嫩崽子,去死吧你!”赤衣大漢唾沫橫飛地咒罵著,眼睛瞪得都要爆裂出來 ,幾欲生啖這差點要了他老命的毛頭小子。

碩大的身軀以不與之相符的速度,迅雷般欺身近前,金蛇匕首揮舞 ,往少年的脖頸處抹去,即將吮吸品嘗到那新鮮稚嫩的血液 。

“可……惡! ”帶著不甘與懊惱,姜逸塵搖晃著向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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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嫩雛出島

忽地,背后呼嘯聲瞬至。

電光石火間,已經清醒過來的赤衣大漢借著三十余年的江湖經驗 ,察覺到了來自背后的森然殺機,果斷放棄攻勢,側身格擋開那襲來的劍芒。

薛青趕來了!

余后接二連三的斃命招式隨著白衣中年的落下接踵而至 ,赤衣大漢本非吃素的,但迫于如此凌厲的攻勢,也僅是疲于應對 。

一個照面 ,兩人已互認出對手。

紅衣教戊堂堂主,草上飛,沙慶!

道義盟西山島首領 ,孤霜劍客,薛青!

幾輪交鋒過后,沙慶深知自己絕非薛青的對手 ,想尋求于那些小嘍啰給薛青施些干擾 ,好讓自己有反擊的機會,然而斜睨旁邊的情況,卻見另外五人也早已被制住不動了。

慌亂中再次施用迷魂散 ,想為自己爭取時間,卻被薛青輕易閃過,再次以密密麻麻的點劍陣壓迫向前 。

沙慶避之不及腳下一個踉蹌 ,向后摔到,心中一緊,覺著這回玩完了。

見此情形 ,薛青也松了口氣,舉著霜寒刺骨的破冰劍緩步向前。

然而走沒兩步,卻又意外突發 ,薛青突覺血氣上涌,噴血出口,全身開始顫抖 ,左手護住心脈 ,難受得停下了腳步 。

可惡!怎么在這時候犯!

剎那間的機會便被沙慶給把握住了,一記揚沙,飛腿掃沙罩住薛青的面門 ,飛速遁走 。

薛青被自己的寒疾扼住手腳,對突如其來的揚沙難以防備,沙塵入眼 ,再睜眼時,沙慶那龐大的身軀早已沒了影蹤。

“薛青!你個病秧子!還有那個毛頭小子,下次 ,老子再來收拾你們!哈哈哈!!!”洞穴之大使得那囂張狂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回響。

“草上飛,沙慶!下次,可沒這么走運了 。”薛青含恨切齒念到。

再看向不遠處倒在地上的藍衣少年 ,不禁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抹失望。

……

再睜開眼時,姜逸塵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茅房中 ,隱約聽得有數人在門外談論 ,搖晃了下昏沉的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后從床上站起 ,搖搖晃晃地走向屋外的聲音來源 。

推開屋門,原本還意識模糊的姜逸塵竟是瞬間被嚇醒了,剛才僅能聽到數人的談論聲 ,可見著這外面陣仗可是有數十號人,瞳孔都被眼前的人擠滿了。

本無甚大事,只是這一大幫人在聽到開門的吱呀聲后 ,全都噤聲轉首看向茅屋方向門口站著的少年,真是讓姜逸塵羞澀得哆嗦。

“嘿!塵兒,可總算醒過來了哈! ”一個中氣渾厚粗礦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同時可見一身著華貴綢緞,留著絡腮胡須的中年壯漢向著姜逸塵招手,“來 ,過來這兒 。 ”

“仁叔。”姜逸塵在眾多人面前顯得很不自然 ,訕訕地走到易忠仁身旁。

“嘿嘿!好小子,不錯 。”易忠仁輕拍了拍姜逸塵的肩膀,鼓勵著把他推到眾人面前說到 ,“這次抓到紅衣教的探子,還有摸到他們在島上的駐地,給你記上一功。隱娘那日來找我游說 ,定要我將你帶出島去歷練,之前我還不敢答應,而今看來確實值得栽培。 ”

“不可!”話音剛落 ,一個熟悉而生冷聲音便響起,薛青沖著易忠仁搖了搖頭,“且不說塵兒身子骨原本就虛 ,癆病還未痊愈 。也因這原因,還未尋得一部合適他的內功心法打好基礎 。臨敵時優柔寡斷,性命對決時還心慈手軟。如此身子弱 、沒內功、不果斷怎可出得島去?更別提幫上老伯忙了。”

周圍眾人沉默 ,均有些認同薛青的說法 ,而姜逸塵也深知自己在礦洞中一時手軟,反遭敵方暗算,若非薛青及時趕至 ,恐怕自己早已命喪敵手,當下埋低下頭,不做言語 。

“欸 ,老薛,塵兒畢竟還小,而且江湖經驗不足。 ”易忠仁對薛青如此唱反調有點兒不滿 ,然而未等他再往下說,薛青便立馬打斷了他。

“是,塵兒年紀尚小!不過十六之數 ,現在便可言說出島去幫老伯,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并非江湖經驗不足,而是毫無半點江湖經驗 ,論武功也算不得好 ,理應再在島上磨礪個兩三年,增強補弱,再言出島歷練之事亦算不得遲。”薛青的言語絲毫不言情面 ,直接回嗆易忠仁,更是把姜逸塵批得一無是處,可最終還是表達出保護姜逸塵的想法。

大家默然 ,薛青盡管說的太過直接,但句句在理,姜逸塵還這么年輕 ,身子骨又不好,且沒江湖經驗,出島后也絕難為老伯幫上什么忙 。

“是啊 ,我也同意薛青的看法,塵兒此時出島,不合時宜。”一旁的劉一橫出聲到。

“嗯嗯 ,老薛說的對 。 ”

“塵兒 ,確實太小了。”

……

有人出聲,便有人跟著附和,不贊同姜逸塵出島顯是占壓倒性優勢的。

“仁叔 ,馨兒也要跟著逸塵哥哥出島!”張雨馨見眾人均持反對意見,本想支持姜逸塵,卻冷不丁冒出這么個話來 ,讓易忠仁一時汗顏 。

“馨兒別胡鬧 。好了,好了!老薛,你說得有些過了 ,大家也別再發表意見了。這樣吧,我只將塵兒帶到姑蘇,并提供幾條信息指引 ,不再給予其他幫助,至于他怎么去到菊園找到老伯,便全憑他自己的本事 ,若在二十日內尋不到老伯那兒 ,我便讓人將之帶回,若是找到了老伯,是去是留 ,則全由老伯定奪。如此,老薛,眾位覺得如何? ”易忠仁被氣得夠嗆 ,但是還是努力的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

盡管從勢力和地位上來講,易忠仁要蓋過薛青不少,但這十幾年來西山島一直都由薛青親自打理守護 ,薛青對于西山島的付出自是無人可比的,所以他對于薛青有足夠的尊重。

既然搬出了老伯,薛青也不好再說什么 ,只簡單地應了聲可以便作罷,余下之人亦不敢多言,此事就此定論。

姜逸塵終是獲得了出島的機會 ,他原以為這是水到渠成之事 ,雖不能忽視薛青和大伙對于自己的關心和保護,但如此直截了當的否定難免讓他感到失落 。畢竟起先自己并無出島的想法,只是在隱娘勸說下 ,年輕的心已不能平靜,他想找到父母,他想縱劍江湖!而此間之事卻是劈頭蓋臉地給他澆了盆冷水 ,意冷心灰。

確定姜逸塵是否跟隨出島的插曲過后,易忠仁和薛青又同眾人繼續談論之前的事宜。

在礦洞與沙慶交手過后,薛青將姜逸塵帶出 ,與易忠仁派來的增援會合,把那些小嘍啰綁起來審問后也并無更多發現,至于草上飛沙慶更是難覓影蹤 ,應是借著事先備好的船只逃出島去了 。

廢棄礦洞確為紅衣教探子的根據地,而此番紅衣教能潛入如此多的探子,也和他們的選人不無關系 ,十人之中有九個是他們抓來的流民苦役 ,手腳上沒半點能耐,更別提會些功夫,打扮為市井村民自然也極易魚目混珠 ,如果沒有大動作,也不會暴露自身,而這些人僅是打打掩護和做些把風的小雜事 ,并未參與更多,即使被抓也無甚損失。

真正的探子便是一兩個手腳輕便,有些能耐的 ,在混入島后負責將島上的詳細狀況摸清,繪制地圖。一般他們出洞后,每過三日回來向他們的頭頭草上飛沙慶匯報新近進展 ,再由沙慶將訊息匯總歸納傳至島外,遲則不過五日,若逾五日未歸 ,那沙慶便會親自出去探明情況 ,發現危險便立即撤離,而這些嘍啰對他來說自可棄之不顧 。

至于沙慶那么大的危險目標為何潛入島上未被發現,一是對方可能為夜潛 ,二是自西山島的村落建立起來后,已經有二十五年相安無事了,守衛人員的不足和安逸日子的松懈才致使最近兩次探子事件的發生。

令眾人神經緊繃 ,憂心忡忡的則是紅衣教此次探島時間竟有大半月之余,根本無從知曉沙慶已往外捎了多少消息。

首次出現探子后,易忠仁便打算從島外調派了些人手先來幫忙 。然 ,這次紅衣教探子的情況顯然更為嚴重,西山島的位置還有島上的情況很可能已經外泄,但西山島已經營了二十余載 ,要再尋個世外桃源,并遷走大量人員絕非朝夕之事 。

眾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層陰霾,接下來的日子 ,不知將會迎來多少變故……

日暮時分 ,在眾人送別的目光中,姜逸塵隨著易忠仁帶來的人手和出島相助道義盟的十五人眾,行離西山島的渡口 ,去往姑蘇。

……

年少焉知江湖事,九州四海任君闖。

是福是禍天可知,清歌醉酒莫斷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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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姑蘇巧遇

一個飽覺過后,姜逸塵已來到姑蘇。

易忠仁一行人下了船后 ,就乘著事先備好的馬車馬匹奔往菊園去與老伯商量西山島所發生的探子事件的應對之策,同時也要將島上帶來的生力軍交給老伯使用。

而易忠仁果真也“信守承諾”,沒有和姜逸塵多言 ,告訴他在姑蘇城中先熟悉下,然后去找個叫劉啟的人,劉啟便會安排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但未告知姜逸塵 ,這劉啟是做什么的 ,長啥樣,是男是女,就將一臉懵逼的姜逸塵交給了這花花世界。

姑蘇是江南一隅最大的城區樞紐 ,地理位置險要,就連強大如朝廷的軍方勢力也不能完全掌控此處,但還是在此設立了軍務機構 ,統領威懾地方。而其余各方勢力亦是極其重視這個地里要塞,互相牽制約束,因而 ,姑蘇城算是目前風雨飄搖的江湖中少見的安全島了 。

而這也是易忠仁讓姜逸塵的江湖之路從這里起步的用意,相較而言算是安全的環境,重要的戰略樞紐地 ,從這里開始熟悉、歷練,無論之后是否能被老伯所用,都對他的成長有著極大的幫助。

姑蘇城建造于水灣之邊 ,水陸并行 ,河街相鄰,既有園林之美又有山水之勝。姑蘇城的整體布局大致為“回”字形,恢弘壯麗的紫璇殿虎踞姑蘇城中心 ,那是強大朝廷在地方的統治象征,街道店鋪則隔著水灣環繞于外側 。

姜逸塵目前所處的位置是位于姑蘇西南角城郊處的小渡口,距城中心有著一定的距離。現在他需要去找個叫劉啟的人。怎么去找 ,是個問題,就在這直接大聲開喊劉啟大名?這顯然是姜逸塵做不出來的 。還是順著街道,一個個行人店鋪問過去?這 ,姜逸塵也不太想去做,但還是就只有這個辦法了于他可行了……

沿著河岸邊的行步道,走到一首飾鋪 ,對著斑鬢發白的老嫗說到:“大媽,您知道劉啟嗎? ”

沒有等來回答,卻等來了一塊往直接往自己面門招呼的擦手抹布 ,還有一頓中氣十足的咆哮 ,“誰是你大媽!你才是大媽!你全家都是大媽!滾一邊去!別妨礙老娘做生意! ”

出師不利,旁邊路人竊笑,姜逸塵灰頭土臉的趕緊跑開 。這無疑讓姜逸塵倍受打擊 ,在一座石橋邊上徘徊良久,看著路人一批批的走過后,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尋人問話 ,當然,稱謂上可變得特別客氣。

過了大半天,日上三竿 ,姜逸塵幾乎將整條姑蘇西南街道所有的商鋪乃至過往的每個行人都問一遍,卻一無所獲,關于劉啟的半點信息都沒有 ,疲憊不堪而又愁眉不展,打算找個餐館休整下,再繼續尋找劉啟。

不知不覺間卻走回了下船的渡口處 ,忽然發現渡口邊的一個穿著綠衣披著布條馬褂船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倚著青石臺階搖晃著腦袋 ,似乎剛剛睡醒,斜睨到姜逸塵在看他,也開始打量起來 。

四目相對 ,姜逸塵不慣與人對視,也就避開了視線,轉身要往街道深處走去。踏出一步 ,就立馬反應過來,剛才那綠衣船夫似乎沒有去問過,而且從早晨他下船后那船夫便在那處 ,好像被他遺漏了!

果然,自己蠢到沒邊了,粗心至此 ,最開始的點竟給自己漏過去了。

回身要往那船夫那走去,卻感覺撞到了什么東西,那船夫竟已在自己身后 ,而且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著姜逸塵 ,帶著疑問但又是肯定的語氣問到:“塵兒?你這是在尋我呢?”

看著眼前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樣,顯然早上第一次問那賣首飾老嫗的情形被他看到了,這人也定是劉啟無疑了 ,可他見著自己在找他,居然就在這睡了?睡了!睡了!

一肚子怒火幾欲噴發而出,眼里已見得到火星 ,然,劉啟并未給他發泄怒火的機會,拍了拍姜逸塵的肩頭 ,“塵兒,從這兒開始就算踏入姑蘇城了,也算是踏入了江湖了 ,一路保重 。還有,橋頭那邊那匹小棕馬今后就是你的伙伴了,可好好照顧著。”說完也不等姜逸塵說話 ,便瀟灑離去。

姜逸塵轉頭望了一眼橋頭邊上確有一匹小棕馬 ,再看眼前,劉啟早已沒了影蹤 。對于早上半天時間的經歷,姜逸塵當真是無語問蒼天 ,人不見了,怒氣也沒處撒,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徒自郁悶。

靜下心思來后,回憶起今日種種,終究都是自己的鍋 ,唉!

姑蘇的內城禁止跑馬,姜逸塵還需進內城了解情況,因而暫把那匹小棕馬寄放渡口邊的馬廄。

在萬鶴樓品嘗過姑蘇美食后 ,姜逸塵決定先入內城的廣場去找路人都稱之為“江湖萬事通 ”的包打聽,問問關于老伯的信息,可不能像沒頭蒼蠅般去尋老伯 。

行走于街道中央 ,姜逸塵四下張望 ,忽然瞥見前方一樓上露臺有一身著赤色馬甲,袒胸露肉 、大腹便便的絡腮胡壯漢。

好熟悉的身板!沙慶!

確為沙慶無誤,此刻他摟抱著一個穿著暴露、銀發紫衣的妖冶女子 ,在調笑著,也在商量著什么。

隨手在街邊買了頂斗笠,戴在頭上 ,以遮掩自己的身形 。姜逸塵以同街上行人較為接近的步伐,迅速貼近沙慶所在露臺所屬名為“龍泉”的酒館 。

街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聲音較為嘈雜 ,隔著一層樓,并不能聽清沙慶和那女子的談話內容,還是得上樓去查探。

樓上來客不多 ,姜逸塵就挑了個靠露臺最近的桌落座,隨意點了幾樣小菜以做掩護,側耳傾聽 ,隱約可聞沙慶二人間的談話。

“那就這樣說定咯 ,沙爺 。”露臺方向傳來銀發女子銀鈴般的嬌笑聲。

“放心,美人兒,這次若是能借著桃源鎮處得手 ,那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爺也給你提個香主做做。 ”沙慶在女子身上狠狠捏了把肉,揭了把油 ,再想想今后的美好未來,心情甚是舒暢 。

桃源鎮是離老伯所在的菊園最近的也是最大的村落了,當然也是道義盟所屬隱蔽型的勢力范圍之一 ,那兒可是菊園部分生活物資的源頭,供往菊園的物資鏈條絕不會少,但最主要 ,最基本的還是這條線。

而原先紅衣教教中決定讓沙慶深入敵方腹地,尋得極其關鍵的世外避難所,也就是西山島 ,他可是老大的不情愿 ,要不是迫于教主之威,他可不會跑到道義盟的后花園去點火。

沙慶為人狡猾陰毒,讓他躲在暗處操控指揮是他的強項 ,讓他去前線偵察情報沖鋒陷陣,他可是極不情愿做的 。于他而言,命只有一條 ,是用來享受的,可不是用來冒險的,或許混了這么多年江湖的腥風血雨 ,享受了這么多年的風花雪月都會把人變得膽小吧。

而事實也正如沙慶所料,上回可差點就折在西山島了,要不是西山島這么多年來過得太過安逸 ,太好潛入,要不是來探路的是個毛頭小子,要不是來阻截的是個老病秧子 ,他的老命非得栽在那兒不可。

西山島潛伏窩點被發現 ,沙慶好歹跑路成功,也總算是從那解脫了,不用整天提心吊膽被老伯的人尋上門 ,給抓起來折磨折騰 。

給教里傳完信后,他便決定發動這銀發的女子的這步棋,好好撈上一筆 ,補償下自己。

至于揚言收拾那毛頭小子還有病秧子的事,早便忘了,或許也就指著教里的其他人或者其他教派去和他們硬碰硬吧 ,沙慶知道西山島那伙人只是松懈,若真拼殺起來那可得付出蠻大代價,自己在外圍觀觀火就夠了 ,沒必要參與進去引火焚身。

蛇蝎女——紅玥,便是眼前的銀發女子已作為他的下線在離桃源鎮不遠處的千竹林中待了五年,打下了良好的根基 ,現在正是這條毒蛇出洞的時機 ,他們以竹酒作為突破口,循序漸進,已是獲得桃源鎮上人的信任 ,而今只要自己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可讓菊園內部地覆天翻!

到時立下赫赫大功,或許就能坐上副教主之位 ,從此高枕無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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