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元夕
山風陣陣
清晨的光穿過林葉,地上是稀疏斑駁的光影。
有一個少年躺在厚厚的落葉上 ,似是在熟睡。
天藍,風輕,云淡 。
陽光正好 ,微風不燥,適合睡大覺。
不知是誰家少年郎,卻是只身在這山林之中 ,享受著大自然的恬靜與悠閑。
風起,夾雜一絲腥臭的氣息,是有猛獸在山中覓食 。
少年鼻翼微動 ,確認那是黑熊的氣息。只是他依然閉著雙眼,眼皮微動。調整自己的呼吸,繼續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民間曾有說法 ,遇見猛熊裝死,或許會逃過一劫。
鳥叫蟲鳴,風掃樹葉,萬籟俱寂。
在少年頭頂方向樹從里 ,出現一只黑熊 。這只黑熊身長約五六尺,晃著頭向著少年躺著的方向緩緩走來。它用鼻子嗅著地面,似乎是在尋找獵物。
厚厚的枯葉緩沖著黑熊帶給大地的沖擊 ,枯枝被踩碎的聲音告訴著少年黑熊的臨近 。而這只成年黑熊也發現了不遠處好似獵物的氣息。
少年繼續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黑熊晃著肥碩的身軀慢慢湊了過來,少年已經能夠清晰地聽見黑熊喘息的聲音。
頭頂傳來一陣熱氣 ,是黑熊開始嗅少年的頭發,然后鼻子開始到轉移到少年臉的上方。熱氣撲鼻而來,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野獸氣息 。少年略微皺眉 ,唯恐下一秒黑熊就會張開嘴,濕漉漉的口水會滴落到他的臉上。
黑熊的舌頭已經伸出,夾雜著濕漉漉的粘液要去舔少年的臉頰。
間不容發的一刻 。
少年左掌拍地 ,翻身而起,左手扶地,右腿向前成半跪姿勢,右掌拍向黑熊尚未抬起的頭顱。
只是一瞬 ,碩大的黑熊連哀嚎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趴在了地上。它的頭骨已經被少年掌力震碎 。
少年對這次獵殺黑熊的成果非常滿意,用最高效省力的方法 ,獵殺了一只成年黑熊,最重要的是黑熊這身皮完好無損。
少年頭枕著黑熊肚子,軟軟的 ,很舒服。他雙手張開,摸著油光順滑的熊皮嘿嘿發笑 。
拍了拍身下的黑熊,熊肉顫顫 ,蕩起陣陣肉浪,好肥的大黑熊。少年順手薅一根雜草叼在嘴上,跳起身來 ,胡亂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衣衫。瞟了眼自己的獵物,少年吐出叼著的雜草,走向一旁,從樹枝上拿下早已準備好的草繩 ,麻利的把黑熊四肢捆上之后,一手拎著被捆好的前肢,一手薅著后腿 ,雙臂用力一甩,便將近三百斤的大黑熊扛在了雙肩之上 。
少年約么十六七歲的年紀,身高七尺左右 ,肩膀很寬。三百多斤的肉就這樣堆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肩頭用力顛了兩下,調整一下舒適的位置,就這樣雙手拽著四肢 ,扛著大黑熊,美滋滋的下山而去。
此山名為天虞山,地處大晉王朝西南方向巴州境內 。巴州為大晉王朝天下九州之一 ,異姓王蜀王轄地。當年司馬重火在一眾兄弟的幫助下一統天下,立國號為晉。天下共設九州,國都定于豫州洛月城 。其余八州分封諸侯王,輔助司馬氏治理八州 ,且王位世襲。歷時至今,凡百二十三年。
晉一百一十年之時,豫州東南方的揚州并肩王袁世信親自率大軍進入豫州 ,而豫州守將曹寧竟無任何阻攔之意,且與之共同率兵至洛月城下 。與國師霍星緯一起,把正在龍椅上左擁右抱 ,花天酒地的天下君主司馬相樂給廢了。
這司馬相樂已登基五年,登基之時不過弱冠之年。因先帝子嗣少,駕崩之前只育一皇子及一公主 ,所以這司馬相樂的皇位,來得確實很輕松 。而他的皇叔,早在其父王登基之時 ,就被封到涼州去當了個逍遙自在的王爺,而涼州的真正掌舵者依然是西涼王上官一脈。至于長公主司馬若蘭則在先王在位之時就被賜婚于揚州并肩王世子袁秉德。
說起來揚州并肩王袁氏應該是最忠于大晉司馬氏的諸侯王 。不然最初也不會得到并肩王的稱號。初代并肩王袁樂康正是大晉王朝開國皇帝的大舅子,大晉王朝名副其實的國舅爺。
也是司馬氏后代子孫不爭氣,沒有經歷過征戰殺伐 ,國事無憂,便只圖享樂,這開國皇帝留下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早已消散在歌舞升平 ,詩詞歌賦之中。與司馬相樂不同,其父先帝司馬正康對美色并無任何沉迷之意,更不好飲酒 ,對詩詞歌賦只是贊賞卻談不上多大喜愛 。
這讓宮中那些取悅帝王的名伶少了用武之地。一些名伶被賞賜于王公大臣。一時間圣上圣明,皇恩浩蕩之聲響徹皇城太和殿 。
為帝者,自然有自己的喜好 ,司馬正康也不例外。他喜歡園林建筑,更愛自己設計。如果不是諸位大臣阻攔,他差點辦出自己兼任工部尚書這種荒唐事 。
這太子司馬相樂與公主司馬若蘭還是其身在東宮時所出。如果他沒有子嗣 ,老皇帝就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立其弟司馬正永為儲君了。
司馬正康繼位之后,先把二弟送去偏遠的涼州當了個無實權的逍遙王 。而東宮太子妃順理成章的拿到皇后大位之后,便當起了一個人的后宮之主。是的 ,即便是身為皇后的她極力要求幫助皇帝充盈后宮,也遭到了拒絕。司馬正康面對面與她說,你要是想朕有數那幾次臨幸落到別的女人身上 ,你就看著辦吧 。
司馬正康對于建筑設計的癡迷程度近乎于發狂。他可以與工部的官員接連幾天徹夜研究如何建造一座宏偉的宮殿。
單從建筑設計一事上,工部所有官員對這位皇帝是佩服的。司馬正康在位的朝堂上,工部官員們的嗓門最大的 。
許是熬夜次數太多了 ,耗費了司馬正康太多的精力,年近不惑,他就殯天了 ,而他最滿意的作品還在建造之中,名為明和園。
明和園所建一正殿八副殿。正殿名曰和一殿,八座副殿分別叫做雍和殿、冀和殿 、青和殿、徐和殿、 、揚和殿、荊和殿、巴和殿還有涼和殿 。以昭示大晉王朝九州一統之繁榮。且各殿設計各具各州特色。
至于明和園建成之后作何用 ,先帝司馬正康并未明示 。
司馬相樂就這么容易的當上了皇帝,沒有皇子之間的爾虞我詐與王儲爭斗。當他還是太子府的世子時,就被皇爺爺封為皇太孫,經常入宮陪在老皇帝身旁。見得多的 ,是那些輕歌曼舞,以及皇帝威怒 。而當他身為太子的時候,其實是不理解父皇為何醉心于那些涂涂畫畫 ,還不是那些名家的繪畫書法。
管他呢,自己早晚能當上皇帝豈不是更好。
所以當他登基之后,相樂程度比他皇爺爺有過之而無不及 。
先帝遺留的那座沒蓋完的明和園被他以孝的名義下詔繼續建造。對他而言 ,多一處行宮,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事實上,明和園之所以建造緩慢是因為其宮殿之大 ,所需材料之多,徭役之眾,耗資之巨。國師霍星緯曾極力反對此事 ,但先帝以朕平生只此夙愿,愿國師成全,且其余各州諸侯王并未多加反對,而順利開工動土 。國師只有長嘆 ,夜望星空。
國師霍星緯是豫州陽華山玄一門副掌門。
玄一門位列天下九大門派之首,無他,只因大晉王朝的國師都是由玄一門的副掌門擔任 。王朝多數軍中將領都是來自于各大門派 ,所以各大門派便成為了讀書無望之人步入朝堂的另一條途徑。
大晉尚武,而后更崇文。
以武安邦,以文治國 。尤其是近百年的少戰事 ,讀書人的底氣更足了些,文官的腰板更挺了些,清平的詩詞歌賦做的也就更多了些。
王朝讀書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不會詩詞歌賦的讀書人當不了好文官。
德不配位,終究會遭受天怒人怨 。司馬相樂天天只圖享樂,不問國事。又有一眾曲意逢迎 ,溜須拍馬之輩深受皇恩。成為了帝王身前紅人后,便更是費盡心思取悅皇帝以換取富貴榮華,而國事皆交由國師代為處理 。
奸佞為患,小人當道。國師霍星緯大義在前 ,職責在后,為國事多加操勞。卻又有人進獻讒言,說霍星緯狼子野心 ,存謀逆犯上之意。雖說司馬相樂知道國師不會做出如此僭越之事,畢竟天下九州,外有八王 ,是不會愿意看到玄一門的副掌門來君臨天下的 。不過畢竟是覺得自己皇權似乎不是那么穩固,便命自己最親信之人相國趙俅,與國師霍星緯分別掌管六部之事。
說起來趙俅官居相位之職并不算長 ,但是其晉升之快令人咋舌。
這趙俅并非出身門閥世家,又非科舉出身,能成為司馬相樂的近臣全源自于大晉王朝一項娛樂運動 ,蹴鞠 。
這趙俅家境一般,讀書無甚興趣。也曾去那些武館,二流門派學了些拳腳把式,自覺并無機會投身行伍 ,且如今太平盛世,豫州軍中要職要不被蔭及子孫的功勛之后占據,要么就被玄一門的弟子爭搶。一些二流門派的弟子也只能拿張從戎的資格 。
畢竟 ,能吃官飯又無性命之憂的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僧多粥少。
趙俅是個很機靈的人,少時在武館試學 ,并未花上幾文錢,學了些強身健體的招式。又去一些小門小派做那雜役弟子,嘴甜眼尖 ,哄的一眾正牌弟子開心,又教了些門內入門招式 。混跡一年之后,趙俅招式學了不少 ,還揣著些工錢回家了。
趙俅的想法是在蹴鞠上一展身手,因為他自小就愛這項運動。在他四歲生日的時候他娘親給他縫制了一個皮球,便給了趙俅一個不一樣的人生開端 。
蹴鞠的興盛是在晉六十三年開始的。大晉王朝國力日漸昌盛,國富民強 ,民間便興起各種娛樂項目。除了吟詩唱曲,便是這蹴鞠深受百姓喜愛了。鄉間村野也有稚子們追逐著塞滿谷殼的破布球跑來跑去 。
晉六十三年新春,八王齊聚豫州洛月城之時 ,說起這這項民間運動。都是馬背上出身的人,便覺得這項運動也很有意思,提議各州可組建一支隊伍 ,每三年進行一次大賽。
至于為何是每三年一次,主要是因為路途遙遠 。尤其是遠在涼州的西涼王更是直拍桌子,老子涼州這么遠 ,光在路上走了,還比什么比?老子不是輸不起,但是丟不起這個人。蹴鞠嘛 ,不就是為了個樂呵,哪能傷了眾王的和氣?便這么定了下來。
另外,原來各州每兩年還分別有一次由九大門派組織的比武大賽和各大書院組織的吟墨會 。這樣一來,就一年一個盛會 ,輪著來。
趙俅文的不行,武的乏力,便盯上了這個“圓球”上面。趙俅不僅人機靈 ,還吃得起苦,認準一件事便堅持下去 。趙俅發現蹴鞠這項運動對身體素質的要求是很高的,但是很多學了武的卻又看不上這項運動 ,不愿意花了精力學了武之后再把精力花在這上面。
這碗飯還是沒有軍餉好吃。哪怕是去個豪門富家當個護院,走在大街上也是腰板直挺,趾高氣昂 。誰叫咱是給咱老爺辦事呢?
蹴鞠雖然興盛 ,可終究是個玩樂的東西,賺不來錢的。
趙俅是家中獨子,家境非大戶人家 ,不過是小商小販,爹爹做那賣肉的買賣。雖然自小肚中油水不缺,趙俅卻打心眼里厭惡血淋淋,油乎乎的生計手段。趙父也不愿兒子想自己一樣 ,便由著兒子了 。反正你要讀書老子掏錢,你要練武老子送你上山,最后老子再掏錢給你娶房媳婦兒 ,你要是再折騰不出花來,就老老實實的拿起殺豬刀。
這趙俅還真得干出花兒來了。
司馬相樂還是太子那會兒,其東宮寵臣咸印勤府內招募蹴鞠手 ,專門用來表演給太子司馬相樂看 。趙俅瞅準了機會,報名進了咸府。后來在給司馬相樂的表演賽上以出色身手博得太子青睞,得以進入東宮。
三年一次的九州蹴鞠大賽豫州一次都沒有拿到過冠軍 。雖說只是項娛樂運動 ,但八王齊聚都城談起這蹴鞠大賽時,得過冠軍那三王嗓門最大,酒喝得最多。好在吟墨會這一盛世豫州這邊勝次頗多 ,才不至于折損皇家顏面。至于那民間最喜聞樂見的比武大賽,皇城內是不愛聊的,也聊不起來,因為那是九大派組織的 ,跟咱官家沒多大關系 。
更多的是,九大派與大晉王朝的特殊微妙關系。
司馬相樂喜愛玩樂,對蹴鞠的喜愛僅次于美人暖錦衾 ,佳人做酒壺。這豫州的蹴鞠隊成績不好看,司馬相樂倒是很是惱火 。而其父皇還在醉心于設計宮殿一事,于是司馬相樂便把這件事攬到了自己的頭上。司馬正康并無意義 ,反正他也對這個豫州建功隊的勝負無興趣。
當初蹴鞠隊組建的時候,建功隊想要取名為天子隊,被當時的皇帝所駁。老皇帝笑了一下 ,贏了有其他隊伍謙讓之嫌,輸了朕亦臉上無光 。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就叫建功隊吧。
幸虧那位老皇帝睿智。
趙俅在東宮以球技深受司馬相樂喜愛 ,而后司馬相樂在把振興建功隊大旗要過來之后就轉手交給了趙俅 。
趙俅不是去當隊員踢,而是代表太子府接手整個建功隊。原來的建功隊是由禮部派出一個主簿負責的。大晉皇族不太重視蹴鞠這個事情,這個主簿只覺得自己青云無望,整日哀聲嘆氣 。況且皇帝又對蹴鞠一事不甚關注 ,建功隊踢的再好又能怎樣?要不是戶部沒有克扣訓練的銀錢還有隊員的球俸,恐怕這個建功隊都已解散了。
混日子的人不少。不然上一屆建功隊也不至于名列九州第二,倒數 。其實是揚州的忠勇隊放水 ,保存皇家顏面。反正揚州的忠勇隊,一直在后三名徘徊。
九州九隊,分三個梯隊 。
涼州 、雍州、青州。
冀州、徐州 、巴州。
揚州、豫州、荊州。
豫州曾經在第二個梯隊 ,后來被徐州后來居上,擠了下來,而前三州的位置就沒變過 。
趙俅來接手建功隊之后 ,禮部主簿甚是歡喜,雖然自己在此職上也撈了些油水,但總好似那清湯上面的油花 ,沒什么干貨。簡單交接之后他就回禮部報道去了,報道的時候,少不得從那些油花中咬牙擠出一部分給禮部侍郎,畢竟回去了還是主簿的話 ,那就更沒甚意思了。
建功隊的隊員老將頗多,多是占著位置領俸之輩 。都是些祖上有些功勞,卻又不大之流給后世子孫安排個吃皇糧的地方。
有未來的皇帝撐腰 ,趙俅的腰板是很直的,他培養了一批新生隊員。多來自于一些二流門派武館,門內資質較好的弟子都讓他給弄過來了 。手段算是軟硬兼施。而隊員的身體素質上去了 ,技術便由他親自教授。至于原來那些老隊員,他也沒有送走 。留下了幫助訓練,以及球隊雜役工作。
趙俅是太子爺的人 ,這幫習慣了養尊處優吃白食的主知道硬不過這位手拿大旗的,便一個個感恩戴德,謝趙大人開恩。
是的 ,趙俅還弄了個從五品的官 。不過是東宮屬臣,不上朝堂。他的任務,就是訓練建功隊。大晉王朝建朝以來,這司馬相樂只此一家。
不到三年的時間 ,下一次九州蹴鞠大賽再舉行的時候,建功隊便上了第二梯隊,位列九州第五 ,趙俅功不可沒 。
當司馬相樂榮登大寶之后,趙俅已經成了其身邊的第一近臣。當時國師霍星緯與相國房玄愛是先帝托孤重臣。霍星緯是玄一派副掌門,地位超然 ,眾臣尊其職卻不奉其人 。王朝有規定,國師之職由玄一派派人擔任,但要十年一輪換。朝中眾臣 ,便有趙俅一派,以取悅皇帝為己任。一派便是相國房玄愛一派,專門攻擊趙俅一派 。再就是國師霍星緯一人 ,保護著一些一心為國的清流。
相國房玄愛被冠上謀反之罪,差點被滅三族。霍星緯上奏說了句證據頗有莫須有的嫌疑,而趙俅也一反常態,給房玄愛求情 ,最終兩黨相爭以房玄愛告老而終 。霍星緯之所以沒力保房玄愛相國之位,主要是在他看來,房玄愛打著大義旗號忠君 ,與趙俅爭寵沒什么區別,因為他只顧著黨爭而忽略了國事。
房玄愛歸老后,副相趙俅順利上位。在其力保房玄愛之后 ,在朝中贏得了更多人的聲望 。并且,在趙俅的安排下,房玄愛一黨落敗并沒有出現牽連的情況。趙俅對眾臣明言 ,房老之時一時錯念,諸位同僚也是為了皇上,都是忠君之士 ,何錯之有?以后趙某還要仰仗諸位。
趙黨勢大,不是威脅了霍星緯的地位,即便是趙俅分管三部又如何?而是朝政開始混亂不堪。所以霍星緯才暗地聯絡揚州的并肩王袁世信,并聯絡豫州兵馬統帥曹寧協助迫使司馬相樂退位一事 。
曹寧是玄一派出來之人 ,既是國師,又是副掌門的話他是能聽得進去的。武將的他是當真瞧不上那幫天天哄皇帝開心的文人的,況且現在武將地位不及文官。他不摻和黨爭 ,趙俅也樂得自在 。
趙俅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是帝王忌諱,所以他與曹寧只能說是點頭之交。他要的不過是富貴榮華 ,皇帝開心了,他想要的就全都有了。
至于都城守將王堅則是霍星緯親自出手,不是以國師身份 ,而是暗地以夜行衣裝扮出現在其家中 。王堅才記起,咱們大晉王朝的國師還是玄一派的副掌門,一身功力深不可測。王堅知道如果自己泄露國師的安排肯定會第一時間死于非命 ,便爽快的答應了。
司馬相樂就這么離開了坐了五年的龍椅 。而新坐在龍椅上那位,是其長子,司馬文德,時年九歲。國師霍星緯被封為帝師 ,并肩王袁世信兼任相國,被司馬文德尊為相父。
新帝登基,天下大震 。其余七王罕見沒有齊聚都城洛月城 ,只是派人恭賀新帝登基,并開始兵馬戒嚴。
并肩王袁世信實際已掌控豫 、揚二州,又有帝師霍星緯支持。諸王心中不定 ,同時亦有人心中萌生逐鹿天下之意。
大晉王朝名存實亡,諸王爭霸之勢到來 。
天虞山腳下王李莊,隸屬平南城南部青石鎮。莊子不大 ,約有二十幾戶人家。
日上三竿,天已熱 。
兩位村夫荷鋤而立,站那閑聊。
初夏 ,為了避免田間勞作被曬,農人多天剛擦亮便早起去田間耕作,待到日漸毒辣之時便回家歇息。而早飯多是由家中女人送至田壟間 。
“七哥,你看看山那邊 ,黑乎乎一片,還在動”,面山而立的漢子剛好瞧見莊子旁的天虞山。
聽聞李四這么一說 ,王老七撂下肩山的鋤頭,雙手拄著鋤把轉身望去。他略微皺眉,雙眼微聚 ,把右手放在眉間,擋住明晃晃的陽光,看著遠處臨近村莊的山頭 。
“老四 ,我咋看著像只大黑熊呢?咱們村獵戶老趙家不是前兩年還打過一只? ”
李四左手搭在鋤把上,平衡著肩上的鋤頭,右手也放在眉上 ,仔細盯了一會兒,那黑影也越來越近,二人終于看見黑影下還有個人。
“七哥,好像還真是有人獵了黑熊回來了 ,走過去瞧瞧?”
“好!”王老七扛起鋤頭,與李四一同向山腳那邊走去。
少年扛著黑熊,在大山里健步如飛 ,快到山下王李莊的時候才放緩了腳步,一步一步往下走 。能扛著這個龐然大物已經被莊子里的人視為天生神力了,再跑個飛快 ,不知內功為何物的普通莊戶人家更將其視為怪胎了。
下了山,少年扛著黑熊向著莊里獵戶趙大叔家走去,正好看見迎面走來的王老七、李四二人。
少年止住腳步 ,向二人打了個招呼。
“王七伯,李四叔,您二位這是要去下田?這日頭漸足 ,不是下田時候吧? ”
王老七先開了口,李四還在打量著少年扛著的黑熊,口中嘖嘖稱贊 。
“是元夕小哥啊,我跟你四叔剛下田回來 ,在南邊碰見聊了一會,剛好看見你扛著黑熊下山。剛才太遠,我倆看不清 ,就湊過來看看熱鬧。我說元夕啊,你這次是打了個大家伙啊,看這個頭 ,是你師父你倆獵殺的吧?”
說完王老七伸手去摸這名叫元夕的少年肩頭上的大黑熊 。一旁的李四跟著問道,
“小元夕,你可真是天生神力 ,這頭大黑熊可得有三百來斤重,你就這么輕松地扛著,厲害厲害 ,后生可謂,四叔我在你這年紀,也就扛個百十來斤的重物。”
說完李四也拍拍這大黑熊。
元夕輕顛了下肩頭,趁機晃了兩下被熊肉壓迫的脖子 。黑熊頭隨之一動 ,甩了一小下,正摸著熊頭的李四被嚇了一哆嗦,手趕緊收了回去。
扭了兩下脖子的元夕咧嘴跟兩位長輩笑了一下 ,
“王七伯、李四叔,主要是我師父的功勞,我也就出出蠻力。 ”
李四繞過去 ,照著黑熊屁股拍了一巴掌之后舒服多了,然后笑著跟元夕說,
“這是去你趙大伯家吧 ,扛著怪沉的,快走吧!”
“嗯,那我先走了!”
元夕沖著兩位莊里長輩笑了一下便略微加快步伐向著莊子東頭的趙獵戶家走去 。
王老七和李四扛著鋤頭閑聊中也慢悠悠地向家走去 ,這回又有得跟其他人說了,這么大一只熊,咱倆可是親眼見到的。
元夕扛著黑熊到了趙獵戶家門前,把黑熊放在門前 ,伸手拍門,
“趙大伯在家么? ”
“哎,來了!”獵戶趙千鈞聞聲從后院趕到前院給元夕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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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將下山
趙千鈞是王李莊外來戶,二十多歲來到了王李莊 ,憑著不錯的身手在身后的天虞山獵殺野獸,然后拿到青石鎮去賣 。再用一些山雞野兔與莊子中的人家交換些口糧。趙千鈞為人豪爽,糧食交換多少全憑大家自愿 ,一來二去,王李莊人便覺得這個外來戶當真不錯。
莊子族長王天旺便征求了二十幾戶人家的意見,從莊子東頭劃出一塊地 ,讓趙千鈞蓋房子。
初來在山中臨時歇腳的趙千鈞在王李莊就這么安定了下來,還娶了李姓閨女做老婆,這樣過了二十來年 。趙千鈞憑著自己打獵的本事,日子過得還算富足。育有一女 ,前年嫁給王家子弟王富貴做了媳婦。現在家中只有獵戶趙千鈞與婆娘趙李氏 。
打開木門,趙千鈞便看到地上的黑熊,抬頭看著笑嘻嘻的元夕 ,滿是老繭的大手一拍元夕肩膀,
“好小子,你真行!”
趙千鈞知道這頭大黑熊一定是元夕獵殺的 ,因為幾年前,元夕在那深山老林中就曾救過他的命。
那時的元夕才剛剛十二歲。
元夕撓撓頭,
“趙大伯 ,又來麻煩你了! ”
趙千鈞蹲下身去,粗大的手拍了拍碩大的獵物,然后一手薅住黑熊被困住的前肢 ,招呼了一下,
“你這孩子,都來多少次了,還說這么外道的話 。來 ,搭把手,跟大伯把這大家伙抬到后院去。”
“嗯”元夕應了一聲,二人一前一后抬著大黑熊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趙大伯宰殺獵物的地方 。
四年前 ,同樣是初夏時節,趙千鈞背著大弓,手拎著獵叉去山中狩獵。
天虞山群山綿延 ,林木眾多,獵物自是不少。當然,毒蟲猛獸亦是常見 。近二十年的打獵生涯讓趙千鈞在這片山林中越走越遠 ,越走越深。獵物不缺,但是山卻是始終那么神秘。
孤身入山林,如投石入大湖 ,只蕩起幾圈漣漪而已。
趙千鈞這次走得又比較遠,與山下王李莊隔著四五個比較大的山頭了,遠遠望去,山還是連綿不絕 。他是有些冒險勁頭 ,總想著多走走,多看看,走過了 ,便有了種征服之感。而獵物,只是他順帶而為之。放幾只箭,就能帶著幾只山雞野兔下山了 。那些獐子、山豬 、狍鹿之類的也不難打。
而狼多是在更深處的山林中活動 ,趙千鈞常聽見嚎叫,卻沒想過去打這群喜歡群居的畜牲的主意。
老話說得好,寧斗猛虎 ,不惹群狼 。
趙千鈞是獵過黑熊,斗過猛虎的。熊是掉進了他設計好的機關,被他幾箭射死的。當他扛著大熊下山之后 ,王李莊的人無不對他豎大拇指 。只可惜熊皮上,有幾個窟窿。
至于那頭猛虎,算是他的仇“人”了。
那是在村子安家好幾年之后,快到而立之年的他正直壯年 ,想給自己的狩獵生涯添幾筆不平凡的經歷 。
平時他打獵的山頭是見不到猛虎的,幾次深入山林之后,他發現了猛虎的蹤跡。
不過盡管他手段盡出 ,猛虎卻不像那笨熊一般,不入陷阱。他一咬牙,那就正面干。
他埋伏在這只猛虎出沒的區域 ,爬上一棵一人半人高的樹上,在林葉里面屏息凝視 。
山中是這位叢林之王的戰場,趙千鈞那只箭瞄得很準 ,是直奔額頭去的。奈何猛獸的直覺太過敏銳,當箭破空而去之時,四十丈開外的這只斑斕猛虎一動 ,只是傷了其左耳。
猛虎被激怒 。
幾十丈的距離,對于這頭猛獸而言,很近。
射完箭的趙千鈞額頭滴汗,當看到遠處那只畜牲躲過致命一箭之后 ,他就知道,危險向他而來。
他沒有猶豫,跳下那一人半高的樹杈 。手中大弓已經背在身上 ,拎起樹下獵叉向山下奔去。
有過習武功底的他腳步沒有慌亂,山中地勢他亦是不陌生。在下山過程中左挪右跳,邊跑邊看猛虎追上來多少 。
即便他練過幾年把式 ,腳力也是不錯,但是猛虎有著它天然的優勢。跑了不到二百多丈的功夫,這頭猛虎已臨近身前。
趙千鈞一個急轉 ,右臂蓄力將手中獵叉向著咆哮著而來的猛虎擲出 。同時左手摘下大弓,空出的右手迅速從腰間箭筒中抽出一支竹箭,搭在弓上 ,瞄著前方。
猛虎見獵物就在眼前,欲一個前撲,將其按倒在地。獵叉飛來,讓本欲撲向趙千鈞的猛虎方向偏移。鋼叉從猛虎腹下劃過 ,只傷了其右后腿 。
一聲虎嘯響徹密林,落地之后的猛虎沒有猶豫,轉身向林中逃去。而這時的趙千鈞剛好完成彎弓搭箭的動作。他瞄著逃竄的猛虎 ,卻沒有放箭 。一直到這只猛獸消失在密林中。
趙千鈞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弓箭,箭入桶 ,背背弓,轉身去拾獵叉。山風吹過,汗透的后背涼嗖嗖的 。
“最后為什么不射出那支箭? ”
剛剛緩口氣的趙千鈞又是一怔 ,怎么會有人?
本就濕透的身體又驚出一身冷汗。正彎腰拿起獵叉的他趕緊一回身,雙手緊握住獵叉,雙眼看向聲音飄來的方向。
一位青衫男子 ,領著一個不大的孩子 。這個孩子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樣子。正啃著一根雞腿。青衫男子的裝束趙千鈞是見過的,當初他去學藝的時候,有幸見過巴州青云宗的弟子 。
那還是他在云德武館學藝的時候。
當初嘴角剛剛長些絨毛的他家中遭難,正是長身體的他難以糊口。饑餓難耐的他差點去偷 ,卻只敢躲在墻角偷偷的看,不敢伸手。最終他撿了個破碗,蹲在大街上 ,埋著頭不出聲 。
“這樣是要不來吃的的。”
當兩個饅頭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感覺那樣的不真實。他怯生生的抬起頭,看了眼遞過饅頭的中年人 。
中年人先是彎著腰 ,后來干脆蹲了下來。
“吃吧!”
餓到快沒力氣的趙千鈞沒有猶豫,一把抓過饅頭,看了一眼蹲下來的男子 ,趕忙往嘴里塞。
“慢些吃,別噎著! ”中年男子看著使勁往嘴里塞饅頭的趙千鈞 。然后問了他一句話,
“愿意跟我走么?至少能讓你吃飽了!”
嘴里塞滿饅頭的趙千鈞愣了一下 ,然后連忙點頭。管他是干啥的呢?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樣趙千鈞成了云德武館的雜役弟子 。
能吃飽穿暖,師父還教授一些武藝,趙千鈞一生都在感激自己這位授業恩師。他獵殺的那只大黑熊的熊皮,就孝敬給了師父。
看青衫男子裝束定是那高門子弟 ,只是帶著這個啃著雞腿的孩子出現在這深山老林里卻又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男子定然身手不凡,帶著個孩子還能靜觀自己與猛虎搏斗 。況且男子表情看起來并無惡意。手中握緊的獵叉漸松,趙千鈞將獵叉插在地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厚厚的落葉上,說了句,
“我沒把握 ,那支箭射出去的話,我的底氣便全沒了。”
青衫男子一笑,
“你倒是謹慎 ,不過的確是個明智的選擇。 ”
就這樣,趙千鈞認識了元夕的師父,這位自稱山居士的年輕人 。至于為何自稱山居士 ,其實是元夕他師父隨口說的。因為當時他帶著小元夕打算在這座大山里隱居。
元夕與師父的隱居生活,趙千鈞是出了不少力的 。
后來元夕長大了,就經常打獵往趙千鈞家里送,來換取生活物品。而山居士 ,他是有錢的。當初趙千鈞也沒有白白幫助這師徒二人,雖然他極力推脫 。山居士說得清楚,沒有平白無故的幫助 ,況且我又不是沒錢給你。
元夕和趙大伯一起在后院宰殺這只大黑熊。
熊皮被趙千鈞完整的剝了下來,看著這張完整的熊皮,趙千鈞感慨 ,英雄出少年啊 。
“元夕啊,怎么?是要大伯我幫著你拿到鎮上去換錢?還是留著孝敬你師父?”
“趙大伯,這張皮您想幫我晾著吧 ,過幾天我就要下山了。師父說沒什么可以教我的了,讓我自己去闖蕩江湖。這張皮我先背著吧,路上還能當個休息的墊子 。”
將熊皮晾在旁邊的桿子上 ,趙千鈞一愣。
“你這就下山了?也是,四年前的你都比大伯厲害太多了! ”
以前山居士所需生活必備之物都是趙千鈞送往山上的,自然不會白送。一來二去,王李莊也知道莊子身后這個天虞山中來了這么一位帶著孩子的隱士。
山居士并非在山里一直不出來 ,一年之中他多半會帶著元夕去巴州四大城池去轉幾次 。
天虞山屬巴州南部平南城地界,而巴州東部則是歸屬云上城管轄,東接荊州。巴州都城子陽城轄東北部地區 ,北臨豫州。但巴州通往豫州的官道卻是要經由東部云上城從荊州借道 。因為巴豫兩州交界之處山路頗多,不適宜修整官道。而巴州西部的鄰居涼州則需先進入巴州西部的近涼城,然后橫穿巴州中部抵達東部云上城再入荊州 ,去往都城。
涼州雖然北靠雍州,但是從雍州借道卻是登高繞遠之路,遠不如穿巴、荊二州好走 。
元夕的師父山居士好似不缺銀錢。元夕也不知道師父的錢財是哪里來的 ,反正師父也不會給他。是的,他師父說得很清楚,這是他自己的錢 ,與元夕無關 。
不過在元夕十歲之前,他還是會提供給元夕衣物以及吃的等生活必須品。但是山居士的衣物一直都是城里布莊裁縫定做的,而小元夕的衣物,都是王李莊中誰家大嬸給縫制的。
山居士不限制元夕的自由 ,有時間的時候,元夕會跟著趙千鈞到莊子里逛逛 。當元夕十歲之后,師父就跟他說 ,現在的他也能像趙大伯一樣打獵了,就得自己養活自己了,但是師父又教了他這么久 ,養了他這么久,他還要伺候師父幾年。
元夕自幼聰慧,因為少時跟師父走得早 ,兒時的記憶忘的差不多了,連如何跟了師父都忘得差不多了。雖然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娘親,爹爹是誰 ,但是師父說以后會見到的,再加上,身邊只有師父這么一個依靠,就一心跟著師父了。
當年他跟師父走的時候 ,手里攥著一個小玩意,那是一個小小的木頭人,他一直沒舍得扔 。師父也不管他 ,隨他自己。
雕刻的木頭人制作的很是粗糙,而且衣著有些奇怪。
師父與他說過,帶他遠離家鄉 ,是師父的決定,至于他恨不恨師父,師父沒有在意 。而他 ,在來天虞山這一路上,并沒有吃什么苦。從未婚配的山居士為了安撫一個三歲多的小孩兒,也是用盡了辦法 ,好吃的、好玩兒的一起上。
幼年的他,心中并未有種下仇恨的種子 。
在山上,師父不僅教他習武,還教他識文斷字 ,給他講前賢典籍。最讓元夕欽佩的是,師父教他所有東西的時候,都是口授的。
十歲之后的元夕開始了養活自己之路 。好在山中飛禽走獸眾多 ,以元夕的功力,打點獵物不在話下。而元夕的獵物都是交由趙大伯處理。在元夕的堅持下,獵物的三成收益是直接給趙大伯的 ,而剩余七成元夕除了換取自己的衣衫以及師徒二人的口糧,剩下的全部交予師父,反正那些個銅錢碎銀之類的 ,元夕裝在身上又沒什么用 。
在元夕十二歲那年,也就是四年前,他在山中欺負鳥獸。是的 ,以他的功力,就是在欺負鳥獸。當他聽到猛虎咆哮的聲音他就尋聲而去。平日猛虎不多見,多是出沒在師父不讓他去的更深的山中 。
元夕在山中飛奔,難得在自己常玩兒的這片山林中有猛虎蹤跡 ,可不能叫它跑了。元夕常玩兒的山頭是趙大伯給山居士介紹的。跑了一會兒元夕才發現,自己好像跑出了師父允許他玩兒的山頭了 。猛虎撕咬的聲音好似就在不遠處,咬的元夕心癢癢。到底是少年心性 ,猶豫了一下,元夕繼續向前奔去。元夕自己不知道,遠遠的地方 ,他的師父看著他,嘴角掛著一抹笑意 。
山那邊,趙千鈞有些后悔 ,謹慎了好幾年,沒想到這頭畜牲還惦記著自己。拿著獵叉在樹上的他死死地盯著著樹下咆哮的猛虎,還不止一只。除了耳朵有舊傷的那只之外 ,竟然還有一只 。
剛才的情形對趙千鈞來說幾乎是死里逃生。
當他看到那只他忘不了的猛虎的時候,那只虎也看到了他,他毫不遲疑的彎弓搭箭。似乎是曾經的傷讓這只猛虎長了記性,它遠遠的的看著趙千鈞 ,并不湊近,還借助林叢草木來躲避 。
當獵手被獵物發現時,也許他就變成了獵物。
趙千鈞不敢輕舉妄動。獵叉插在腳邊 ,箭還在瞄著前方。汗滴在地上,山風一吹,毛孔收縮 ,汗毛直豎 。
他瞥了兩眼周圍,如果跑,怎么能更快 ,如果跑不了,身旁兩丈距離有棵大樹。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被困在樹上。
前方惡虎猛嘯 ,震動山林,飛鳥驚起,走獸竄逃 。趙千鈞心中一震,手中的箭在那一刻射了出去 ,偏了。而后他汗毛驚起,后脊發涼,來不及再次抽箭 ,甩掉手中大弓,右手抄起獵叉,就勢向旁一滾之后迅速起身 ,躲過后面撲過來的猛獸。竟又是一只惡虎,好狡猾的猛獸 。
來不及多想,趙千鈞三步并作兩步 ,拎著鋼叉竄上了自己先前看好的大樹。而另外那只也撲了過來,二虎在樹下扒著樹干要往上爬,趙千鈞用獵叉往下叉。
正當趙千鈞慢慢心生絕望的時刻 ,元夕剛好跑了過來 。
元夕看到了身陷困境的趙千鈞。當師父教他習武的時候就告訴過他,不要認為你習了武別人就和你一樣,一定會身手不凡。就好比王李莊的村民大部分只會種田,而趙千鈞會打獵一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 。你覺得習以為常,對別人而言可能性命攸關。記住了,切勿輕易以己度人。
元夕雖然功力不錯 ,但是之前也沒有跟猛虎打過,以前最多的就是欺負一下大黑熊。元夕沒有遲疑,先大喝了一聲引起猛虎注意 ,然后向著樹下這邊跑來 。
趙千鈞也看到了元夕,雖然他知道元夕跟著山居士習武,但是畢竟才這么大的孩子。趙千鈞趕忙呼喊 ,
“小元夕,別過來,快跑 ,去喊你師父!”
沖著元夕喊著的功夫,來不及多想的趙千鈞蹬了一腳樹干,拎著獵叉跳下樹來,沖著蹬著銅鈴般雙眼的猛虎大吼 ,
“畜牲,沖我來!”
這只耳朵缺塊肉的猛虎似乎被趙千鈞的氣勢震懾住了,而另外一只已經迎著飛奔過來的元夕撲了過去。
來不及趕去援手元夕 ,趙千鈞心急如焚 。只聽耳邊傳來元夕的呼喊聲,
“趙大伯你要小心,我馬上過來! ”
元夕已經迎上了撲過來的猛虎 ,他斜身側滑,閃身躲過虎撲。雙手順勢一抓,便抓住了剛落地準備掉頭的猛虎尾巴 ,用力一拉,猛虎碩大的身軀不由后退。元夕沒有猶豫,右掌蓄力拍向虎背 。只聽“咔嚓”一聲 ,虎脊骨碎裂,已經失去了威脅。
元夕沒有猶豫,轉身奔向趙千鈞。
就在元夕與猛虎纏斗瞬間,趙千鈞心系元夕 ,一個分神,惡虎便迎了上來 。他手中獵叉已經來不及前刺,便只好改做橫擋姿勢 ,舉著獵叉架住迎面撲上的猛虎。惡虎雙爪搭在獵叉上,張著血盆大口沖著趙千鈞頭頸撕咬。
趙千鈞力不敵虎,向后歪著頭躲避著猛虎的撕咬 ,雙臂難撐,后退兩步便被絆倒在地,猛虎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將身上 。趙千鈞眼見不支 ,不知身后元夕情況如何,咬著牙擠出點兒聲音,
“元 ,元夕,快點,快跑!”
這時只見一只手拍在虎頭上,趙千鈞清晰的聽見虎頭骨碎裂的聲音 ,然后剛剛還在沖著他咆哮的虎頭便沒了動靜,耷拉了下來。他手腳用力一推,將死虎推向一邊 ,不急起身,躺在那里,喘著粗氣。
蹲在一旁的元夕焦急地問道 ,
“趙大伯,你沒事吧?”
趙千鈞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然后撐著身子往后一靠,半倚在虎身上,雙腿平伸 ,歪頭看向元夕。
“好小子! ”
說完趙千鈞不再言語,抬頭看天,云朵飄飄 。
十二歲時候的趙千鈞正在餓肚子吧,幸好自己遇到了一個好師父 ,而元夕同樣有一個好師父。
“趙大伯,你怎么來這個山頭了?你不是跟師父說這個山頭往里危險嗎?”元夕也沒想到,自己尋虎聲而來 ,卻碰見了遇險的趙大伯。
趙千鈞笑了一下,
“元夕,大伯沒有你那樣的本事 ,不過大伯是一個獵手,所以也想打點兒大家伙 。”
用手摸著虎耳,趙千鈞覺得自己沒什么可遺憾的 ,雖然虎是元夕獵殺的。
盡管趙千鈞極力推卻,但這只傷耳虎還是成了他的收獲,不過下山的時候 ,他對莊子上驚掉下巴的人說,是他設了陷阱,山上那位山居士幫忙,才有好命獵殺了只猛虎。
而他的虎皮一直在他的柜子中保存 ,連他最尊敬的師父他都沒送出去 。因為他想著將來有機會把虎皮再還給元夕。至于虎肉之類的,讓莊子里的人多了一次狂歡。
趙獵戶之名,在十里八莊 ,也是響當當的 。
聽聞元夕要下山而去,闖蕩江湖,趙千鈞知道以后再見到這個自己看著長大孩子的機會不多了。心中百般滋味 ,一涌而出。
“元夕,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
元夕倒是沒注意到趙大伯的情緒變化,笑著說 ,
“嗯,師父說我長大了!”
元夕的生日是上元節那天,所以他的名字叫元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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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雛鷹飛
“大伯,這四個熊掌,你和大嬸一人一個 ,剩下兩個我帶到山上拿給師父,待會兒還得麻煩大嬸給做熟了,剩下的肉 ,你受累給分分,也讓其他家叔叔伯伯們嘗嘗鮮。另外還得麻煩大嬸幫我備些干糧,過兩天下山的時候我要帶著。”
“小元夕 ,這你就放心吧,大伯讓你大嬸給你準備齊全。 ”
趙千鈞布滿老繭的大手,拍了拍元夕的肩膀 ,
“待會陪大伯喝幾口吧!”
元夕第一次喝酒就是幫助趙大伯獵虎那次,師父對他的表現感到很滿意,就把自己的酒葫蘆扔給了他 。
惦記師父這個葫蘆好久的他迫不及待的扒開塞子灌了一口。幾乎和每個認為酒是個好東西的孩子一樣 ,元夕的第一口被辣得夠嗆。
干嗆了幾口之后,元夕撇撇嘴,然后咂咂嘴,才從辣辣的味道中感受到了一絲甜味 。
當時山居士笑了笑 ,告訴他,
“輕酌,慢飲。”
火堆上烤著的是處理好的虎腿。
虎是趙大伯和元夕一起宰殺的 ,山居士是絕對不會動手做這些的 。
在元夕八歲之后,洗衣做飯之事都是由慢慢學會的元夕來做的,而在這之前 ,還有趙千鈞。
剛開始趙家婦人是不樂意的,后來當趙千鈞把銀錢交給自己女人的時候她就眉開眼笑了。不是她愛財,而是平白無故的多給倆人洗衣做飯誰又樂意呢?
元夕做飯的手藝便是跟趙大嬸學的 。
山中烹煮野味 ,不是火烤就是煮。所以即便是元夕開始做飯,還是時常往趙大伯家跑,做些青菜白飯拎到山上換換口味。至于酒水 ,則是青石鎮小酒鋪子販賣的,也就是農家自釀酒水,不是什么玉液佳釀,多是趙千鈞幫忙買來的 。
啃著虎肉 ,喝著酒水,元夕忽然覺得好不痛快。酒精的作用讓這個半大小子心中舒暢,而師父也沒有阻止他不斷的往嘴里灌酒。
那一晚 ,初飲少年初醉。
少年不識愁滋味,會須一飲三百杯 。
第二天,元夕醒來 ,頭有些痛,盤膝打坐,內息調整一周天 ,便恢復到最佳狀態。師父在一旁的地上,用樹枝涂涂畫畫。這片空地,還是早些年元夕識字與練字的地方 。
山居士見元夕醒來 ,招手教他過來,告訴他一句話,以后,貪杯可以 ,但若不是在自己放心的人身邊,不可醉而不知。
元夕點點頭,說記住了。師父告訴他很多話 ,他都記住了 。
趙家后院,小方桌上擺著四盤佐酒小菜,鹽水煮青豆 ,風干鹿肉脯,清炒時蔬,還有一大盤清蒸風干山雞。
元夕與趙大伯相對而作 ,趙大嬸則在伙房忙著蒸熊掌。老兩口自己那兩只沒有蒸,是留著喊閨女姑爺回來一起吃一只,再給親家帶回去一只 。至于熊肉 ,待會趙千鈞再砍吧砍吧給莊里各家拎一些送去,都來沾沾小元夕的光。以前經常沾,以后怕是沒啥機會了。
爺倆喝著酒,嘮著這些年的過往 ,趙千鈞心中不舍,便多飲了幾杯,紅著眼跟元夕說 ,
“文縐縐的話大伯不會講,你是一定會有出息的,將來別忘了這里有個王李莊 ,還有你趙大伯 。 ”
別了有些醉意的趙大伯,元夕拎著做好的熊掌上了山,去找師父。
人未醉 ,眼卻紅。
山高林密處,似有桃花源。
元夕回到了他和師父的家,這里是最初見到趙大伯之時趙大伯給找的一處清幽之地 。
山中有石洞 ,里面很寬敞,大約有一間半屋子那么大。而石洞外面約有半畝平地,已經用樹枝扎成的籬笆圍成一個小院子。
這里原本是趙千鈞上山打獵尋覓到的歇腳之處 。當時只是簡單收拾一番,沒想到最后成了元夕師徒的家。
這里最讓人驚喜的是石洞旁有天然山泉 ,有道是,清泉石上流。
小院子中洞口右前方有趙千鈞幫著搭建的小木屋,里面儲放著一些食物和干柴 。左邊搭一涼亭 ,亭中有木桌條凳。
院中還有一小塊空地,十分平整,那里便是山居士教元夕識字練字的地方。
山居士在涼亭中自己下棋 ,他時常自己與自己對弈,卻從未教過元夕如何下棋 。元夕拎著食盒走到亭中,沒有打擾師父。
山居士落子之后 ,抬頭看了眼元夕,
“是什么?”
元夕一笑,
“師父 ,是好東西,蒸熊掌!”
雖然師徒二人都身手不凡,但是山居士是絕對不會去打獵的。而元夕多打山雞野兔雀鳥為獵物 。黑熊他曾經打過,那是師父為了讓他學會打架 ,帶著他去山中找對手。
那次的熊掌,師父吃過之后贊不絕口。
山居士點點頭,又掃了眼元夕左手提著的一只野兔和兩只山雀。
“熊掌不夠吃? ”
元夕咧嘴一笑 ,
“就兩只,待會兒我再把這兔子和山雀收拾了,烤著吃!這就要下山了 ,師父難道不饞我的手藝嘛!”
山居士雙指摩挲著光滑的棋子,笑了一下,
“是你吃得多吧!你那打鳥的指法取名字了?”
元夕小時候跟趙千鈞學過射箭 。后來嫌射箭打獵費事 ,便自己研究用手指彈石子兒打獵物。
他的內功是師父教的,什么名字也不知曉。自己內力有多大他也不清楚,反正趙大伯說他很厲害 。有了內力 ,他彈出去的石頭就很有力量了。
而準度,自然是天天練出來的了,山中是不缺少移動靶子的。
不過對于力道的控制,是師父教他的 。因為他當初打的鳥兒 ,大多數被他彈出去的石頭震個稀碎,獵物打到了,收獲卻跟沒有一樣。
山居士讓元夕在三十丈遠的地方設置一個靶子。然后讓他彈指射目標 。但是不是射一顆石子 ,而是三顆,什么時候練到只剩下一顆石子最后擊中目標,就算對指力的把握控制的很好了。
其實也是在讓元夕練習對自己的內力的控制。
畢竟他教給元夕的內功 ,可不是唬人的功法 。
如何才能剩一顆石子最后擊中目標呢?那只有讓后射出來的石子追上前一顆石子并將之擊碎而繼續前飛。
元夕練了一年,終于做到了只剩下第三顆石子擊中目標。
后來他習慣了,便繼續變著花樣玩兒 ,練他的指法。先前一顆一顆的碎石法已經練成 。他便想出另外一個方法,用后面射出去的石子擊中前一顆石子后便掉落,給前一顆石子一個推力繼續前飛而擊中目標。
最初他練習在用第二顆石子擊中第一顆石子之后掉落后繼續用第三顆石子擊第一顆石子然后再掉落 ,保證第一顆石子能夠順利擊中目標。
有了先前控制力度的底子,元夕這個練得就比較容易了 。然后他又開始練習前后射出三顆石子,三顆石子保持在同一條線上飛向目標,但是第三顆先擊中第二顆石子然后掉落 ,第二顆再擊中第一顆石子再掉落,然后第一顆石子擊中目標。
這個練成之后,他又想出了新花樣。第一顆和第三顆石子都能擊中目標了 ,那他就練習讓第二顆石子擊中目標 。
那就先用第二顆石子擊碎第一顆石子而繼續前飛,而第三顆石子擊中第二顆石子后掉落。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不過元夕練了這么久 ,已經把彈石子當成一個游戲了。后來他練到隨心所欲,想讓哪顆石子擊中目標就能讓哪顆擊中目標 。前兩顆,后兩顆 ,都行。
他的指法沒干過別的,就用來射鳥打兔了。還打過一次蜂窩,就一次他想弄一些蜂蜜來吃 。師父沒告訴過他蜂子是會蜇人的 ,所以他把大大的蜂巢射下來之后便傻乎乎的跑過去撿蜂窩去了。
他揮舞著蜂窩跑,群蜂在后面追,而手中的蜂巢還有不斷被他甩出來的蜂子。
蜂蜜很甜,但是臉上的包也很疼。
師父看著他那腫得豬頭一樣的臉 ,笑著打趣道,
“元夕,你該少吃點了 ,誰家九歲的孩子臉像你這樣胖?”
元夕一點點地啃著蜂蜜,不是不舍得,而是嘴不敢張太大的 ,況且也張不開 。師父沒多說什么,只是跟他說,小小的蜜蜂一樣能傷到你 ,所以不論任何時候,切勿掉以輕心。
然后又感慨了一句,群體的能力才是最大的力量。
功力再高又有何用?
師父說過很多話 ,元夕不理解的,就直接記在了心里 。他想著將來自己一定能明白師父說過的話。
聽聞師父問自己指法的名字,元夕瞥了眼師父,
“師父 ,不過是個彈石子的玩意兒,為啥還要起名字啊?要不叫彈石指? ”
山居士笑罵道,
“就算師父沒教過你那些我覺得沒用的詩詞歌賦 ,你也不至于起一個這么土氣的名字吧,你不嫌害臊,我還嫌丟人呢!”
瞪了弟子一眼之后 ,山居士繼續說道,
“你覺得是彈石子的玩意兒,等你下了山可能就是一門驚世駭俗的武學了。既然你用來打過鳥 ,那就叫驚雀指吧 。”
元夕一聽,趕緊向師父道謝,
“驚雀指 ,驚雀指,師父隨口一說果然比我剛剛費勁心思想過的打鳥,射兔之名強太多了。真是好名字,謝謝師父!我去做飯啦! ”
山居士點點頭。
明月別枝驚鵲 ,清風半夜鳴蟬 。
身居深山十三載,是該出山了。看著不遠處忙碌的元夕,山居士輕捻棋子放回罐中。
一指彈出雀飛起 ,雛鷹離巢鳴驚人 。
木炭火紅。
元夕翻轉著穿著野兔山雀的樹枝。獵物被烤得滋滋作響,油脂不斷滴到火炭上,滋的一聲 ,然后騰起一條條白煙。
佐料已經撒好,是磨得細碎的鹽粒和一些混合著辣椒面的香料 。
眼見烤得差不多了,元夕輕輕撥動火炭 ,將火分散一些,以免將架子上的食物烤焦。
從小木屋里拎出一張小方桌,兩個方凳 ,擺在院中。元夕再從屋內鍋中端出用熱水保溫的熊掌擺在桌上 。
當元夕招呼師父吃飯了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食物。
兩只蒸熊掌,一盤被撕扯開的烤野兔,一盤烤山雀。兩副碗筷 ,一壇酒 。
師徒二人對坐,元夕拍開酒壇封泥,給師父碗中倒滿 ,然后又給自己倒上。山居士先夾了口蒸熊掌放入口中。
點頭之后,山居士用筷子示意自己的弟子趕緊吃,然后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元夕看師父吃得高興 ,自是歡喜,看到師父示意,他剛要舉筷也嘗一嘗 ,便見師父又端起酒碗。
元夕趕忙端起酒碗,陪師父一飲而盡。
山居士已試過熊掌,元夕又忙讓師父嘗一嘗自己烤的野兔山雀 ,自己也大吃特吃起來 。
關于吃飯一事,師父于他說過,小小方桌之上,最顯規矩 ,最看教養。
與自家人吃飯,一桌人盡興就好,各家有各家吃飯的習慣 ,一地有一地的風俗。莫笑他鄉人粗鄙,莫嘆自家無禮。
但是要記住一點,入鄉隨俗 。想要融入一個地方 ,首先就是要接受那里。
吃飯如此,做人做事,亦如此。
師徒二人吃飯的規矩并不多 ,但元夕從小時候的自己先搶好吃的變成師父先動筷,便是他從師父給自己講的書里學來的 。
尊師重道。
今日不算小酌,一壇酒喝光 ,山居士又叫元夕拿了一壇出來。
這頓,算是元夕的送行酒了 。師徒二人朝夕相處十三載,要分別,如山居士這般高人 ,心中亦有些失落。不過他知道,將來師徒二人必有相見之時。
看著同樣有些醉意的元夕,山居士似乎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 。
端碗一飲而盡 ,
“少年握槊,氣憑陵 、酒圣詩豪余事。”
然后看著元夕,
“少年有少年的志氣與朝氣 ,只管去吧,別辱沒了師父的名號,記住 ,為師叫霍棄疾。”
山居士從來沒有告訴過元夕他的名字 。
“但是,你要記住,在為師允許之前 ,先不要透露為師的名號。至于你的內功,切不可向人透露分毫。 ”
元夕飲盡碗中酒,跪地給師父磕了三個響頭。
元夕的內功,師父告訴他 ,叫高深內功 。那就高深內功吧,反正就是個名字而已。
至于劍法,掌法或是拳法 ,皆沒有名字。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
有一個叫元夕的少年,要下山。
元夕背著包裹離開了自己住了十三年的山頭 ,離開了那個待自己如本鄉人的王李莊,拜別了趙大伯,拜別了師父。
包裹里有衣物 ,干糧,還有臨行前師父給的一些銀錢 。師父對他說,這些銀錢是他這幾年打獵攢下的 ,算不上師父給的。不要覺得這是很多錢,進了城,花不了多久的。
下山不是賞景,而是求生 。
至于如何能夠活得更好 ,那就看他元夕自己了,本事師父都教了,就算是要飯 ,或是餓死,師父也不會管。
不過山居士自然知曉元夕不會淪落到要飯那種地步,同樣也不會干出偷盜 ,拼搶那種賊人勾當。
他在元夕最初學武之時就告訴過他,武德意為何 。
元夕腳穿趙大嬸納的布鞋,結實耐磨 ,沿著官道往青云鎮走。除了包裹之外,兩張捆好的獸皮異常醒目。
一張熊皮,還有一張虎皮。
虎皮是趙大伯硬塞給他的 ,他一再推辭,結果在大伯紅了臉,也紅了眼之后就收下了 。
大伯還想塞給他一些銀錢的,他堅決不收 ,大伯便沒有再堅持。
趙大伯告訴元夕,到了平南城,沒有找到謀生的手段之前 ,可以去云德武館找他師父,至少可以先找個落腳的地方,那銀錢花點就沒了 ,能省則省。他還手書了一封信,好讓元夕敲門有據 。
到底是少年心性,離愁只是一瞬 ,元夕已經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好奇。
路要一步一步走,第一步,去平南城。
沒有駿馬騎 ,只能靠雙腿,青云鎮距王李莊大約八十多里 。元夕的體力與腳力自是不錯的。又不急著趕路,用不著輕功。
多半天的功夫,元夕就到了青云鎮 。趙大伯告訴他 ,如果不缺銀錢就不著急在青云鎮把獸皮賣掉,因為價格照著平南城要差了好多。而且元夕打的熊皮與虎皮又很完整,更是那些舞槍弄棒之人喜愛之物。
在青云鎮元夕不過是把兩個水囊灌滿 ,捎帶歇歇腳,咬了幾口干糧就再次趕路了 。
平南城距青云鎮有三百多里的路程,中間隔著吳桐鎮和慶陽鎮。按照趙大伯所說 ,三四天差不多就能到。
天色轉黑后,元夕還在路上。他也不會去找村莊借宿 。路邊有小溪,他在溪旁找一平整處 ,鋪好熊皮和虎皮,坐在上面休息。
露宿野外對他來說并無任何不適之感,跟在山里也沒什么差別。
枕著雙臂 ,看著天上繁星,元夕有些想師父了 。
一旁篝火漸低,無需在添柴。聽著鳥叫蟲鳴,蛙聲鼓鼓 ,走了一天的元夕進入了夢鄉。
翌日,天剛破曉,元夕便已醒來 。盤膝而作 ,運轉內息,練起了他的高深內功。其實他的內功已經無需再這樣打坐修煉了。師父對他說過,必須經歷過大戰 ,他的內功方可再有所突破 。
逆境,是人本能潛力迸發的可能。
至于他的內功能不能再有所突破,山居士是不在意的 ,畢竟元夕的功力高低本就不是他所關注的事情。教他武功,讓其能自保就好了,況且以元夕現在的功力 ,一般人還是不能奈他如何的 。
練功完畢,繼續啟程。
走了約么兩個時辰,有幾人騎馬迎面跑來。元夕立身,往路邊多站了站 ,以免被塵土所嗆。
正當他背身以袖掩面躲馬之時,這幾人卻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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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驚雀指驚人
“喂,路邊那小子,你背的獸皮是哪兒弄來的?”
聽見有人問話 ,元夕轉過頭來,打量著這五個突然停在他跟前騎馬的人,沒有開口。
他很是疑惑 ,這個問題不知道需不需要回答。因為自己也沒有任何理由和必要告訴他自己的獸皮是怎么來的 。
想了一下,他還是很有禮貌的回了一句,
“請問 ,有什么事情么?沒事情的話,我還要趕路!”
那名發話的男子皺了皺眉,一手勒住韁繩,腿部輕夾 ,驅馬上前幾步,臨近這個身著粗布衣衫的鄉野少年。
他居高臨下,再次問了一遍 ,語氣有些生硬。
“聽不懂話么?我是問你獸皮是哪里來的? ”
元夕有些生氣了,他瞥了一眼這五騎人馬沒有理會,轉身便走 。
說話那名男子見這個少年沒有理會自己 ,便覺得自己好生沒有面子,想要再次驅馬攔住這個不知好歹的少年,旁邊一人攔住了他 ,
“老四,是你問話不妥在先!”
被叫做老四的男子冷哼了一聲之后便不再言語。
出聲攔住老四那人沖著元夕問說了一句,
“這位少俠請留步 ,適才是我那兄弟言語不妥,還請見諒,但問少俠,你所背虎皮熊皮可否要賣?”
少俠這個稱呼讓元夕自覺好笑 ,不過心中倒是對這個漢子略有幾分好感。不是自己被稱作少俠,而是對方的言語沒有像之前那人一樣,騎在馬上還抬頭 。
嘴角一撇 ,心里暗道,他是個錘兒少俠,元夕止住了腳步 ,想了下,看了看那位已經下馬的漢子,問道 ,
“多少錢? ”
問話男子一聽樂了,這不是應該他們問的么?不過既然那少年問了,他心中大致估量一下之后 ,從身上摸出一塊兒銀子,掂量了一下然后拋了出去,元夕伸手抓住。
“這錠銀子差不多有十兩,足夠買你的獸皮了。”
元夕仔細看了看 ,用手蹭了蹭,然后也掂量了幾下,又拋了回去 。
男子一把抓住 ,略帶不解然后又有些蹙眉,這少年確實有些不識好歹了。
“你這是嫌少?要知道我出的價格,在平南城里也只多不少了。”
元夕搖搖頭 ,
“是你給的太多了,還有,我身后這兩張獸皮 ,虎皮不能賣,熊皮賣不上這些。”
男子眉頭舒展,倒是個有意思的少年 。
旁邊有個人輕咳了一下 ,男子看了一眼,見其點點頭,又把銀子扔給元夕,笑著跟有些不解的元夕說 ,
“有道是君子不奪人之好,既然虎皮少俠另有他用,那我只要熊皮好了。至于多出的銀兩 ,就當與少俠有緣相見,留與少俠買口薄酒喝。 ”
元夕想了想,然后解下背著的獸皮 ,拿出熊皮,交予男子 。
“是你愿意的,我可沒占你便宜。”
說完 ,元夕重新背好虎皮,轉身走去。
最初開口的那名年輕漢子,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 ,不知在想些什么 。
眾人見那少年離去,心中好笑,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拿著熊皮的男子摩挲著,眼睛一亮 ,然后拋給剛剛輕咳之人,
“小姐,這熊皮不錯 ,將軍一定會喜歡的”
這位男子裝扮的女子瞪了男子一眼,
“周大哥,不是說了么 ,在外面要叫我公子! ”
男子一笑,這周圍又沒有別人,沒有說話。
走得還不算太遠的元夕卻是聽見了二人對話 ,他心中暗自嘀咕,穿一身男人衣服就是男人了?那一身脂粉味哪個男人身上能有?
不過事無絕對,是元夕太單純 ,見識太少,要說這大晉王朝,還真有不少喜歡涂涂抹抹的男人,比女子更甚 。
咿咿呀呀的唱曲 ,自詡名伶,且有不少達官貴人喜歡聽。大概是聽女子唱得太多了,聽膩了的緣故吧。
不過這位卻實打實的是位姑娘 ,平南城守將呂一平的獨女,呂關雎 。
呂關雎偷偷溜出來玩了好幾天,想著回去少不了又是挨一頓老父親的數落 ,便琢磨著給父親帶點禮物回去,想著看在禮物的份兒上,父親能少說兩句吧。王季打聽到青石鎮有個很厲害的獵戶 ,他們便想過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弄兩張上好的獸皮給父親。
隨行四人是呂關雎近衛。也不能說是她的近衛,其實是呂一平的身前近衛心腹 。
巴州五路兵馬 ,除主城子陽城掌控兩路兵馬外,其余三大副城各有一路。大晉王朝立國之后,為確保皇權穩固,各州諸侯王在各州除限定數量的府兵之外 ,其余守軍,皆受兵部節制。而各州守將五年一輪值,或遷或貶或平調 ,避免其與本州諸侯王有所勾結 。但是有三個州比較例外,諸侯王的兵權要更多一些,可調動一半兵馬。
就是鎮守西部的涼州 ,北部的雍州和東北部的冀州。
因為這三州還要抵御外族來犯 。
當洛月城發生那場龍椅易主的事件之后,揚州并肩王與國師霍星緯二人實際上已聯合掌控豫、揚二州。而其余各州諸侯王看似支持新帝上位,擁護國師整飭朝綱的舉措 ,其實大都心懷鬼胎,萌生逐鹿天下之心。
王朝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曾經的兄弟之情早已煙消云散 。
呂一平出身巴州青云宗 ,習武資質不錯,所以當藝成之后下山便直接進入平南城守軍中做了個校尉。而當時的平南城守將,正是他青云宗的同門師兄馮淵。
沒幾年之后,洛月城逼宮事件爆發 ,巴州蜀王范景天便秘密指使平南城守將馮淵助巴州兵馬副帥魏天罡奪了巴州的兵權 。
原由兵部指派的巴州兵馬統帥項飛昂并未反抗,束手就擒。
項飛昂在巴州三年,與蜀王并無不快。不過因其人乃荊州人士 ,又是兵部指派,蜀王信不過此人,所以并未試探 ,便直接軟禁。
魏天罡與馮淵誓死效忠蜀王,一個做了巴州兵馬大將軍,一個成了副帥 。
至于項飛昂 ,蜀王并未對其加害,軟禁沒多久,便讓其回到荊州故里 ,算是對荊州江陵王謝良辰一個示好。
項飛昂到了荊州之后被江陵王任命為副將,統帥一路大軍鎮守在荊州東部的武陵城。
荊州的東部正是揚州 。
荊州不宜與巴州交惡。
馮淵去子陽城就職之前,同門的呂一平已經被他提升為平南城副將。當他成為巴州一州副帥之后,這呂一平自然而然的接替了他的位置 ,成為了平南城守將 。
呂一平只有呂關雎這一獨女。
當年妻子臨盆之時,在產婆恭喜自己喜得千金之后,他喝了一夜的酒。
不過當他看見自己女兒舞著肉乎乎的小胳膊 ,沖著自己咿咿呀呀的時候,他的心就化了 。什么兒子不兒子的,是老子的種就好。
關雎這個名字是他親自起的。他覺得閨女在懷中不論是哭還是笑 ,都好似那悅耳的鳥鳴 。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幸得一女 ,夫復何求?
呂關雎小名,關關。
女兒,就是父親的貼身小棉襖。
不過行伍出身的呂一平還是把閨女當兒子來養。習武練兵 ,樣樣不落,至于花紅女工,呂一平那是瞧不上的 。
呂關雎自幼在軍中長大,常以男子裝束示人。不過畢竟是女兒家 ,和渾身臭汗的男子自是不同。
此次呂關雎偷偷溜出來,只不過是她自認為的而已 。四名近衛離開大營,呂一平豈會不知曉?況且還是這四位。
溜出去就溜出去吧 ,平南城的地盤里,還有誰敢對他呂一平的女兒動手不成?
隨行四衛為結拜四兄弟。大哥周伯昌,二哥吳仲 ,老三鄭叔遠,還有老四王季 。
呂關雎看著熊皮,心中歡喜 ,確實不錯,看來這山野獵戶也有能者。只可惜那張虎皮了,那個傻小子不賣。
呂關雎想起剛才的少年 ,心中暗自好笑,言語做派倒是有意思的很 。
隨手將熊皮遞給吳仲,呂關雎說道,
“吳二哥 ,你看看,這張熊皮爹爹定能喜歡。”
吳仲接過熊皮,招呼旁邊的鄭叔遠一起 ,展開熊皮,看看品相。
那老四王季還在忿忿少年對自己的態度,一旁大哥周伯昌招呼了一聲 ,
“老四,言語之間亦能傷人,我們不過是想要買人家的獸皮而已 ,你問人家的獸皮哪兒來的,不怪人家少年不愿理你 。”
王季哼了一聲,也算是哼出了心中的一口怨氣。
“大哥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見那少年,必然無搏虎殺熊的能力,就隨口那么一問 ,他直接說是他家長輩所獵,我不就可以順便問一問那少年是否要賣了么。 ”
周伯昌見四弟忿意已平,便笑了一下。
“你呀 ,何必繞彎子?說到底還是你心里瞧不上那少年 。”
王季沒有說話,萍水相逢,瞧得上 ,瞧不上又會如何?自己與他又豈會再會相遇。
吳仲收好熊皮,掛在馬上,看向呂關雎 ,
“公子,是繼續往青石鎮去,還是回城?”
呂關雎一勒韁繩 ,調轉馬頭,
“既然已經給爹爹買到禮物了,我們就回去吧,天時尚早 ,天黑前便能趕回城中。 ”
五人掉轉方向,揮手揚鞭,縱馬回城 。
賣了熊皮之后元夕繼續前行。
轉個彎之后又一撥騎馬之人與他迎面而過 ,掩鼻閃身躲在路邊的他望著絕塵而去的馬匹,心道還是騎馬好,最起碼省著吃土。
再往前走沒多遠就聽見了身后傳來打斗聲 。他抻脖子看了眼 ,看不太清,便閃身上了一棵大樹。
這不是買自己熊皮的那群人么?怎么跟后面這撥人打起來了呢?少年好奇,便留在樹上遠觀。
元夕倚靠在樹上 ,看著遠處對打的兩撥人 。自從習武之后,并未有過與人對戰的經歷,所以他要好好看上一看。
看了一會兒 ,元夕心中不解,至少在他眼里,這對戰的兩伙人出手花哨太多,不夠直接 ,很多動作都是破綻百出,要是自己,這戰斗早就結束了。
看了一會元夕發現了原因 ,是他們出手不夠快 。
呂關雎沒想到自己會遇上埋伏,這可是在平南城轄地。
騎馬往回趕沒多遠,便遇上了這伙人。好在對方是五個人 ,而呂關雎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她的武藝是父親呂一平親自傳授的,源自青云宗 。
隨行四人原本是將呂關雎保護在中間,以四敵五 ,只不過幾個回合之后便被對方沖散了陣型。其中便有一人騰出身來與呂關雎纏斗。
元夕眼尖,看得出來與那女扮男裝的公子打斗之人并未盡全力,似是只為牽制住她 ,而剩下四組打斗雙方皆是招招直奔奪命而出 。
軍中人員善用刀,四兄弟皆用隨身佩刀御敵。
而對方四人,兵器卻各不相同。一人從后腰拽出雙截棍者迎上了大哥周伯昌,一人揮舞雙锏者擋住了吳仲 ,還有從背上抽出鬼頭刀之人敵住了鄭叔遠,老四王季的對手用的是雙棍 。
周伯昌兄弟幾人一邊用力劈刀一邊瞟著呂關雎,以防小姐遭遇不測。自小在軍中長大的呂關雎也是女中豪杰 ,為防止四兄弟分神,她一邊打斗一邊大喝,
“你們四人專心對敵 ,我這邊無礙。”
這四人也是個中好手,不是普通士卒出身,與截殺者斗個不相上下 。可能是對方也沒有想到呂關雎戰斗力如此之強 ,纏斗許久并未顯露氣力不支的跡象。
久斗不宜,與呂關雎打斗之人抽出背著的長劍,一劍刺向呂關雎。呂關雎手中并無兵器 ,先前單靠一雙肉掌迎敵 。
不是她不用兵器,而是父親只教了她掌法,青云宗的流云掌。
以青云宗的內功青玄功為基礎,使出這手流云掌 ,威力是很不錯的。不過是呂關雎年紀尚輕,又是女子,內力不夠深厚 ,況且對方又抽出了兵器。
閃身躲過刺過來的長劍,呂關雎回身劈掌卻發現自己的敵人已經向著周伯昌攻去 。一掌劈空的呂關雎大呼,
“周大哥當心!”
便趕快跳過去解圍。
周伯昌一刀劈開打過來的雙截棍 ,聽見呼聲趕忙一閃,只聽一個聲響之后,一劍擦著他的肩膀劃了過去 ,割出一道淺淺的口子,還好沒見血。
持劍之人低喝,
“你去 ,我來對他,無需留手! ”
手持雙截棍之人沒有遲疑,閃身迎向掌劈持劍之人的呂關雎,一棍砸向其右臂 。
呂關雎自是不能拿血肉之軀硬抗兵器 ,這一下砸著了,小臂怕是折了。急忙變招,身子急轉 ,然后兩個后翻躲過繼續攻上來的雙截棍。
王季見小姐這邊吃緊,心中怒極,狠劈兩刀逼退敵人 ,怒目而瞪,口中大喝,
“哪里來的歹人 ,敢對軍中之人動手 。”
對方似是早就知曉他們幾人身份,王季之喝無用,對方攻勢更猛。
持劍男子有些疑惑 ,剛剛有暗器飛來打在他的劍上,不然對面這位拿刀的恐怕至少右臂負傷。
難道對方還有幫手?卻為何又遲遲不現身?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剛剛那一下不輕,不然自己的長劍是不會偏移的。
心中一驚 ,本欲再攻的持劍男子轉攻為守,側頭橫劍一擋。
“啪”的一聲,有東西打在劍上 。
本欲舉刀迎敵的周伯昌一愣 ,趕緊變招揮刀下劈,又聽見“啪”的一聲,有東西撞在他的刀上。
持劍男子沒有多想 ,橫劍擋住射來之物之后,他便緊步后撤,腦中一轉 ,大喊一聲,
“撤 ”
便飛身上馬,其余幾人也隨之而上 ,揮鞭而去。
不過當馬剛跑出幾丈的距離之后,將雙截棍已經別在腰上的男子忽地從馬上掉了下來,他捂著手趕緊起身,高呼同伴。
一個同伴回身 ,將他拉上自己的馬,疾馳而去 。
吳仲三人見其落馬本欲上前擒敵,被周伯昌攔住 ,呂關雎也圍了上來。
見她詢問的眼神,周伯昌有些疑惑的開口。
“小姐,恐怕是沖著你來的 ,看對方出手的意思,是要生擒你,事情不簡單 ,我們得馬上趕回去 。”
呂關雎點點頭然后問道,
“周大哥,剛剛似是他們占著上風 ,怎么突然撤了?”
周伯昌看了眼自己的刀,刀身上有些痕跡。
“暗中似乎有人在幫我們,不然剛才我就見血了。不過當我想趁機殺敵的時候,又被所阻 。 ”
王季開口道 ,
“大哥,你這話不對啊,這附近也沒人啊 ,再說,如果幫我們的話,又怎么會阻止你呢?誒?大哥 ,他是怎么幫我們的?又是怎么阻止你的?”
“好像是石子!,剛才有石子打到我的刀上。”
“石子? ”幾人一聽,更加疑惑了 ,難道有人用彈弓幫他們?
“好了,先不要想了,我們抓緊回城 ,對方已經打草驚蛇,我們速歸應該無礙,快上馬!”
幾人不再遲疑,翻身上馬 ,老四王季看了眼前面那匹無主的馬兒沖著大哥周伯昌喊道,
“大哥,這馬是不是也帶回去 ,正好留在軍中,還能摸摸那伙人的來歷。”
王季這么一喊,周伯昌倒是想起剛才那人掉下馬的情景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挨了一記石子 。
至于為何只是將其打落,周伯昌亦無頭緒。想了一下沖著馬術不錯的老三鄭叔遠點頭。
鄭叔遠見大哥授意 ,便驅馬過去準備帶著這匹空馬一同回城 。不過突然他的馬匹好似受驚一般,揚蹄長嘶,向前跑去。鄭叔遠趕緊握緊韁繩控制受到驚嚇的馬匹。
吳仲看了眼大哥 ,他剛剛離老三近,是有石子從遠處射來,打在了馬屁股上。
“走吧,省得節外生枝 。 ”
周伯昌招呼了一下 ,幾人疾馳而去。
只剩下一匹馬,在道上,沒了主人。
元夕翻身下樹 ,來到馬跟前,笑了一下 。
自己這不也有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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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平南城
元夕會出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伯昌在買熊皮的時候給他的感覺不錯,不然雙方就是打個你死我活又與他元夕何干?
所以元夕只是擊石救人。
對的,只是救人 ,并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當他用石子提醒持劍男子之后,周伯昌想舉刀趁機傷人之時,他的另一發石子阻止了周伯昌的刀 。
至于之后他們之間再如何 ,就與他元夕無關了。
不過以師父教給元夕的道理,他是不應該彈出最后那顆石子的。
不過呢,元夕給了自己一個理由 。這幾人在騎馬路過他的時候,那個腰別雙截棍之人離他很近 ,幾乎是擦著已經躲到路邊的他疾馳而過。
你讓我吃灰,我叫你落馬,很公平。
其實 ,元夕是打心眼里討厭這個掄著雙截棍的,去打殺那個帶著特殊香味的喜歡女扮男裝的女子 。
說起來那女子就算是女扮男裝,也挺好看的。
元夕心中有些開心。
許是山里長大的元夕獵殺動物太多了 ,當他拽著韁繩的時候,馬匹是抗拒的,又似有些畏懼 ,一點也不像在別人手中那溫順的樣子。
元夕之前是沒有騎過馬的 。以前師父帶著他下山的時候,也不騎馬,最多雇一輛馬車。
他越是用力拽韁繩 ,本來溫順的馬越是焦躁不安。元夕一發狠,飛身騎在馬背上,拽著韁繩 。
他的雙腿用力夾著馬身,雙手抓緊韁繩。
也許是他太用力的緣故 ,駿馬吃力,更加急躁,四蹄蹦噠 ,想把背上這個家伙甩下去。
元夕被顛的左搖右晃,趕緊俯身,雙臂抱住馬脖子 。這一招他就使得就很溜了。在山里玩耍的時候 ,他經常跳在獐子或是山鹿背上,就這么抓著在山里奔跑。最后那些獐子和山鹿便成為了他的獵物 。
馬兒漸漸安靜下來,本就是被馴服的馬 ,之前的暴躁不過是元夕的操作不當所致罷了,元夕學著那幾人的樣子,揮鞭驅馬。
官道上揚起一陣塵土。
天色已晚 ,五人四騎來到云上城轄下安驛鎮,找了家客棧落腳 。
幾人圍坐在桌子前,要了酒菜,身背鬼頭刀那人問那橫劍在桌的男子。
“蔣師兄 ,剛才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穩占上風的,怎就停手了?”
“陳師弟,有外人出手 ,我被攔了兩次。”說完他看了眼手已經被包扎好的男子。
“韓師弟,你的手傷怎么樣?那人是個高手,我們沒看到他躲在哪里 ,他的石子卻能阻攔我,還傷了你,沒有強大的指力與內力是做不到的 。彈弓可沒有這殺傷力。 ”
被叫做韓師弟的正是用雙截棍的那位 ,元夕不過是為了把他打下馬且不能再騎馬,才傷了他的手。現在他的手腫得老高,不過骨頭還好些 ,只是差點碎了而已 。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臉憤恨之色。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他抹了藥 ,沒個十天半個月是摸不了他的雙截棍了。冷哼了一聲,他用左手抓起筷子,想夾點下酒菜 ,費半天勁也沒夾上來,一生氣,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端起酒杯 。
杯酒下肚之后,他才開口,
“還行 ,骨頭沒碎,真他媽的晦氣,蔣師兄 ,你說最后他咋就給我來這么一下子呢?”
同行五人,就他受傷,這酒自己還得多喝點。
用雙棍的那位趕緊給韓姓男子倒了杯酒,
“韓師兄 ,要我看,怕是有人喜歡呂一平那獨生女兒,暗地里偷偷保護她 ,才讓你吃了虧。我猜還是你那雙截棍舞得太厲害了,所以他才對你出手的 。”
說完又給他夾了塊兒雞腿,
“師兄 ,多吃點肉,好得快!”
韓姓男子抓起碗中雞腿,邊點頭咬了一大口 ,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楊師弟言之有理。 ”
身背雙锏男子也夾了一筷子醬肉放入口中,大嚼之后 ,端起酒杯,
“眾位師兄,來,喝酒。”
他一飲而盡 ,待蔣姓男子放下酒杯后,便粗著嗓子問道,
“蔣師兄 ,任務失敗,我們就這么回去了?”
蔣姓男子環視眾人,然后緩聲說道 ,
“沈師弟,眾位師弟,這次任務失敗實非我與眾位師弟之責 ,那暗中出現之人定是一位高手,我等能夠逃脫性命已是萬幸 。死不足惜,不過要是我等要是被擒 ,定會泄露我方謀劃。要知道,為了這次計劃,我們師兄弟五人可離開宗門一年多了。接下來我們得盡快趕回宗門,回去后 ,師兄我定會向掌門領受責罰。 ”
其余在座四位,一同舉杯,
“師兄高義 ,我等與師兄共進退 。”
呂關雎一行人快馬加鞭,天剛擦黑便直接趕到平南城。
平南城守門士卒自是認識自家大小姐,趕緊挺直腰板。不過與以往不同 ,平易近人的大小姐沒有下馬與幾位兄弟閑聊幾句,而是與四位護衛大人快馬進城 。
到了城中將軍府,眼見自家大門 ,呂關雎才放下一顆心來。
她武藝雖是不錯,但與四位護衛不同的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生死廝殺。要不是先前那位用劍的放水 ,想生擒活捉了她,恐怕她早已落敗 。要不然那位使著雙截棍的男子掄棍上前的時候,她又怎么會亂了陣腳。雖然未著兵器,但青云宗的流云掌可不是吃素的。
對方是沖著她來的 ,而她又能有什么仇人呢?心中猜測,怕是沖著她的爹爹,平南城守將呂一平來的 。
快步進門 ,呂關雎忙問開門下人爹爹是否在府上,下人答后便直接高喊,
“爹爹 ,爹爹!”
這呂關雎一喊,正在后堂書房看書的呂一平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出門去看看在外瘋了好幾天的丫頭 ,怎么才一回來,就大呼小叫的。
走出門去,剛好看見跑過來的女兒 ,他出聲喝住,
“吵吵嚷嚷的,哪里像個女兒家?像什么樣子! ”
見到爹爹走了出來,呂關雎趕忙湊上去 ,揪著父親的衣袖,晃了兩下,撒嬌道 ,
“爹爹~,人家這不是想你了嘛!”
聽到女兒的聲音,也從后堂走出來的呂母埋怨了一句 ,
“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從小到大,你看看誰家當爹的教女兒舞刀弄槍的?天天混在軍營里,跟一群渾身臭汗的男人在一塊兒鬧?”
聽母親這么一說 ,呂關雎往父親后面一貓,探出半個頭,笑嘻嘻地跟她母親說 ,
“娘,是掌法,女兒可沒舞刀弄槍的。再說了,在軍營里 ,我都是在爹爹的大營里玩耍了,哪里又跟什么兵卒在一塊兒鬧了? ”
說完了一撅小嘴,看著呂一平 ,
“是吧,爹爹!”
呂一平是拿自己女兒沒辦法的,當然 ,拿自己夫人更是沒辦法的 。家中就一獨女,夫人曾多次勸他納妾,為呂家多添點兒香火 ,但是呂一平沒有同意。
愛夫人,寵女兒,香火什么的 ,交給其他姓呂的去吧。
呂一平故意板著臉,
“別扯東扯西的,說吧,這幾天又上哪瘋去了?”
父親這么一問 ,她才想起來自己為何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找父親了,周伯昌四人應該還在前廳候著呢。
她拉著父親的袖子,往前廳拽 ,
“爹爹,走,去前廳 ,我給你帶禮物了! ”
“關關,你這丫頭,忙什么?唉!看來真是我給你寵壞了 ,一點穩當勁兒都沒有!”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呂關雎眼看芳齡二八,呂一平就是再寵愛這個閨女 ,可還是要給她找婆家的 。
不過呂關雎在這平南城可是出了名的,是大家非閨秀,沒有媒婆愿意登門。
能把她寵成這樣,這呂家的姑爺可是不好當的。
呂母沒有跟著去前廳 ,馬上就是晚飯的時辰了,她要去廚房那邊叮囑一下,多準備幾盤女兒喜歡的菜肴 。
呂一平走進前廳 ,呂關雎跟著后面。
周伯昌四人在前廳站立等候,見呂一平進來,趕緊起身行禮 ,
“見過將軍!”
呂一平擺擺手,坐入主位。
呂關雎趕緊給父親倒了杯茶,悄悄地給背著熊皮的吳仲使個眼色 。
吳仲看了眼大哥周伯昌 ,周伯昌微微點頭,吳仲起身,摘下熊皮 ,雙手平托上前,
“將軍,這是小姐給將軍帶來的禮物,請過目!”
呂一平一聽 ,心中甚是欣喜,沒白心疼這個丫頭。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女兒倒的茶,就是這么香。
“呈上來吧! ”
“吳二哥,快 ,拿給爹爹看看!”
站立在呂一平身旁的呂關雎趕緊招呼吳仲 。
吳仲上前,把熊皮放在桌子上。
呂一平拿起熊皮,抖落開 ,仔細看了一下,再用手摸了摸。
“不錯,是張好皮 ,看樣子還是張新皮,怎么?你們去山里打獵去了?”說完呂一平再仔細看了看這張皮,
“這熊皮沒有任何損傷,連個箭孔都沒有 ,是提前布置的機關陷阱? ”要說這幾人獵殺一頭熊是沒問題的 。但是這熊皮沒有刀痕箭孔,那只能是用機關捉到這只成年黑熊的了。
以呂一平的掌法可以做到,但是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有這個本事。
呂關雎有些難為情 ,小聲嘀咕,
“爹爹,女兒哪敢以身犯險 ,那還不讓您擔心啊!這是我從獵戶手中給您買回來的。”
呂一平看了眼自己的女兒,這還差不多 。
“嗯,不錯 ,這張皮爹爹很喜歡,正好墊在爹爹大營的大座上。不過這山中獵戶倒是也有厲害的角色。畢竟是靠山吃飯,沒點兒本事還真不行 。”
呂一平想到獵戶能設陷阱捕熊 ,便是幾個人一起,也還是很有本事的,是個好獵手。
看著父親高興,呂關雎撇了眼周伯昌 ,正好看到周伯昌的眼神,她點點頭。
周伯昌起身,躬身行禮 。
“將軍 ,卑職有要事稟報! ”
心情大好的呂一平看了眼這位跟隨自己多年的近衛,
“你們四個陪著小姐出去,還能有什么要事?說吧!”
“是 ,將軍。我等幾人在歸程遭遇伏擊,看樣子是沖著小姐來的。”
正在興頭上的呂一平一聽,虎目一瞪 ,單手拍桌,站起身來,喝了一聲 ,
“什么? ”
在城門關閉前,元夕趕到了平南城 。
他沒有快騎,他不想追上那幾個人,畢竟他騎的馬 ,很容易被幾人認出。
進門交了一文錢,守衛士卒看著這個奇怪的少年,身穿粗布衣衫 ,卻牽著一匹駿馬。興許是城外誰家莊園的雜役,進城來找主子的吧 。
元夕以前跟著師父來過平南城,進了城的他還不算陌生。看著招牌 ,他來到了一家名字起得不錯的客棧,同福客棧。
跑堂伙計見門前來客,趕緊出門相迎 ,卻看見這穿著粗布衣衫的少年,牽著一匹高頭駿馬。
腦瓜一轉,他笑著問道 ,
“這位小哥,是住店還是尋人?”
元夕心想,這位伙計還不錯,把馬的韁繩遞給伙計 ,豪氣地說,
“吃飯,住店!”
伙計一聽 ,得嘞,買賣上門了,要不是這匹駿馬 ,自己差點打了眼,把人當成要飯的了 。
“客官暫且留步,停馬費三文 ,別怪小的不開眼,不過這個停馬費是單算的。 ”
停馬還要錢?元夕剛要邁進去的步子又定住了,有些疑惑的看著伙計 ,
“有停馬不要錢的客棧么?”
伙計心中腹誹,臉上堆笑,這是哪里來的土包子,這馬怕是來路不正。不過不管如何 ,只要是他有錢吃飯住店,那都是大爺 。
“客官說笑了,城里的客棧都收停馬費的 ,不說這馬棚占地方,咱不還得給您的良駒準備上好的草料么。其他有幾家比我家還要多上一文呢。對了,是停一天三文 ,不知客官打算住上幾天?”
心中感嘆這就一天三文錢了?元夕沒有問其他問題,摸出三文錢,遞給伙計 ,
“先住上一天吧!”
接過銅錢的伙計一笑,高喊了一聲,“貴客一位 ,吃住皆有,里面請! ”便牽馬去了馬棚 。
元夕進店,要了間普通客房,又要了一葷一素兩盤菜 ,四個饅頭,讓送到自己的屋內,便在伙計的帶領下去了房間。
進了房間之后 ,元夕告訴伙計給打點水,伙計應聲而出。
用溫水擦洗過臉之后,元夕一身清爽 ,這時伙計敲門而入,送來了飯食 。
吃著饅頭,元夕琢磨著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馬匹對自己無用 ,明天找到馬市,趕緊給賣了,不然還得花著停馬費 ,賣了還能有筆收入。這進了城,沒有錢就得餓肚子,不比在山野鄉村,隨手打只鳥 ,也能填飽肚子 。
趙大伯說可以去云德武館找他的師父,元夕也正有此意,看看這位在平南城多年的武行前輩 ,能否給自己一些建議。
水飽飯足,元夕上床歇息。
呂一平聽著幾人講述了事情的前后,皺了皺眉 ,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哪邊的人呢?涼州?還是荊州?對方的意圖很是明顯,活捉自己的女兒,然后以此為脅 。
呂一平是知道的 ,巴州雖然無大的戰事,但是與西部涼州的摩擦其實是在不斷擴大。而與東部荊州,雖然表面上一體同心 ,還不是各懷鬼胎。
荊州無確切把握,自是不敢大舉對巴州用兵,因為荊州東部就是揚州 。如果對巴州用兵,揚州的兵馬極有可能會趁虛而入 ,致使荊州腹背受敵。所以,當各地諸侯王不再聽從洛月皇城的號令后,荊州就對巴州發出了友好的信號。
蜀王與江陵王定下盟約 ,共同進退 。
而涼州西涼王在司馬相樂退位之后一年后竟發檄文昭告天下,言并肩王與國師霍星緯圖謀不軌,是為國賊 ,他在涼州擁立逍遙王司馬正德為新帝。
如同涼州依然他說了算一般,他的檄文在整個天下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不過與之接壤的雍州,還有巴州都在提防涼州 。因為可以看得出 ,西涼王上官青云想要打著大義的旗號,自西向東,并吞天下。而他的依仗 ,卻是他曾經據守的吐蕃。
巴州西部近涼城壓力一直不小 。
目前局勢緊張,蜀王派兵馬副統帥馮淵任平西大將軍再率一路兵馬馳援近涼城。因平南城的地理位置,平南城大營其兵馬作用更多的是培養更多的將兵。
呂一平其實也是去過近涼城的,在那里帶兵廝殺了一年 ,現在局勢緊張,才由其師兄馮淵親自將兵,由原近涼城守將衛千夫協同 ,與那邊高陽城的西涼大軍對峙。
難道是西涼的人摸了進來?
呂一平沉思一會兒,開口道,
“周伯昌 ,傳我命令,在平南城范圍內嚴查可疑人物,他們不是騎馬而來么?從馬匹上找一找突破口 ,尤其是那匹無主的馬 。另外,鄭叔遠,你和王季跑一趟東邊云上城 ,看一看有什么可疑之人?”
荊州,希望那邊不是有什么問題。
另外,呂一平還想到了一點,會不會是涼州與荊州搭上了線?
心中思忖 ,看來得去一趟子陽城了。
對于是誰救了自己的寶貝閨女,呂一平更是毫無頭緒,但終究是友非敵 ,該出現時,此人必會出現 。
或許是青云宗的人呢!
周伯昌四人領命離府,呂一平難得板著臉告訴自己的女兒 ,現在世道不太平,別出去瘋了,給老子在家老實呆著。
看來還得跟夫人商量商量 ,這閨女,確實不太像個女兒家。
呂關雎撅著嘴乖乖點頭 。
翌日,元夕用過早飯 ,結了賬,同伙計問了問馬市的方向,便牽馬離去。
伙計轉身進店,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 ,瞧見剛剛走的那位小哥了嗎,我猜呀,那馬 ,興許來路不正 。”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
“又犯毛病了不是?我們這是客棧,進店是客 ,離店也是客,你管別人是做什么的?小小年紀,別總嚼舌頭 ,沒好處。 ”
伙計悻悻然,出門迎客去了,
都是穿粗布的 ,他憑什么有馬?這匹馬可得值不少錢吧。
馬匹可不是一般人家養得起的 。
當吳仲問起守門士卒的時候,這幾位很自然就想起了那位粗布衣衫少年,簡單幾句描述,吳仲就確認了正是那位賣皮少年。
而除了這少年牽馬入城外 ,并無其他人隨之入城。
看來那幾人是不會再來平南城的,不過初見這粗布衣少年時,他可是沒有馬匹的 ,難道是那匹馬?
吳仲心思一轉,帶人去搜查城中客棧,同時也派人告訴大哥。
元夕已到了馬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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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云德武館
馬市在平南城西,元夕起得早 ,牽著馬走了約小半個時辰,便到了。
馬市已經開市,但是人并不多 ,畢竟馬匹不比糧米布匹,非生活必需品。
身著粗布衣衫的元夕牽馬入市,倒是很醒目 。
有位馬販迎了上來,
“這位小哥 ,是看馬還是賣馬?”
元夕一笑,
“這位大哥,你看我這匹馬如何?能值多少銀兩?”
這馬販一看 ,心中一喜,看樣子生意還真上門了。
他上前先看馬的牙口,再看頭耳 ,又看了看馬身。看了一圈之后,心中大體有個估價,然后開口問元夕 ,
“不知小哥如何叫價? ”
元夕自是不知馬市行情,但是光讓對方報價難免自己吃虧,想了一下便伸出一根手指頭 ,
“我們老爺說了,這馬值這個數!”想來自己賣馬也沒人信,元夕就假裝自己是個辦事的小廝 。他心想,怎么也得值十兩銀子吧。
“一百兩?我說這位小哥 ,我說句公道話,你家老爺這馬確實不錯,但是在馬市 ,你要是能一百兩賣出去,我這買賣都不做了,跟你混。”
沒想到這個穿粗布衣衫的小子叫價這么狠 ,看來還真是個跑腿的 。
聽馬販說出一百兩之后,元夕也是愣了一下,不過他面不改色 ,對著馬販笑道,
“您這是說笑了,我這也是按老爺的吩咐辦事 ,要不我再去別家問問! ”
馬販一聽,這小子看來真是得了自家老爺面授機宜了,大便宜占不到了,那就按行市走 ,伸手攔了一下元夕,他開口道,
“既然小哥得了老爺的吩咐 ,那我也就不跟小哥玩虛的,你家老爺也是買賣人,肯定不會咬死這一百兩的數。在我們這平南城馬市 ,這馬,收價還是得有些折扣的,不然你叫我們這些馬販吃什么?這樣吧 ,八十兩,可不能再多了。你就是再問別家,也不會高了這個數 。”
元夕一聽 ,心里樂開了花,他假裝沉思了一下,然后看向馬販,
“大哥不愧是買賣人 ,猜得真準,我家老爺就是這么囑咐我的,那就依大哥所言 ,八十兩。”
拿到沉甸甸的銀子后,元夕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馬市。
馬販心中還是很高興的,這匹馬再一轉手 ,他至少能賺十五兩銀子,如今世道亂,這馬匹可是個稀罕物。
別家馬販看見 ,便酸溜溜地起哄道,
“我說老賈,這么個窮酸少年來賣馬 ,這馬怕不是來路不正吧! ”
賈姓馬販一瞪眼,
“胡扯些什么?你看誰家銷贓這么招搖?那小子說了,是替他家老爺賣馬的 。說不定是城外哪家地主老財,在咱平南城的姑娘身上快活 ,花光了銀子,才賣馬換錢的,我看你們就是眼紅。”
其他馬販起了個哄 ,也就散了,誰讓他姓賈的運氣好,第一個迎上去的。
元夕準備在城中逛一逛 ,然后去云德武館拜訪一下趙大伯的師父,成云德 。
吳仲帶著人從同福客棧出來,正好大哥周伯昌也帶人趕了過來。
“老二 ,怎么樣?”
“大哥,基本可以確定,是那個賣了我們熊皮的少年 ,撿了那匹馬,然后騎馬進了城。剛才店中伙計告訴我,說那少年一大早就離店而去,但是問了馬市在哪 ,我們現在去馬市看看吧!”
周伯昌一聽,點頭一揮手,
“走! ”
幾人趕去馬市 。
那伙計剛剛跟官爺匯報完那少年情況 ,又跑到掌柜的那里,
“掌柜的,我說什么來著?我就說那小子來路不正吧 ,這不,有官爺找上門來了。”
那掌柜的停下手中的算盤,
“你就是個小伙計 ,不是官老爺,先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官爺來了 ,問啥說啥,說完了,該干啥干啥去。那少年是偷你馬了?還是短你錢了?”
小伙計一撇嘴,招呼客人去了 。
掌柜的說得其實有道理 ,小伙計自然也是知曉。那少年如何,確實與自己無關,不過懷里塞著那官爺塞過來的兩文錢 ,還是很舒服的。
周伯昌與吳仲來到了馬市,打聽今天是否有個粗衣少年來過這里 。
見幾名官爺來問,馬販七嘴八舌 ,說老賈今早剛收了匹好馬,是個粗衣少年來賣的。
這賈姓馬販是躲不過的,也上前來。
吳仲沒有廢話 ,直接要看一看那匹馬。
賈姓馬販心中直犯嘀咕,不會真的如早上那幫人所言,這馬的來路有什么問題吧 ,如果是的話,自己可就虧大發了 。
見到了馬匹之后,二人上前查看,確實是截殺他們那群人丟下的那匹馬。老三鄭叔遠曾說 ,那馬左后臀處有烙印,興許是誰家做的記號。
周伯昌看了看賈姓馬販,然后指著馬后臀那記號 ,問了一下,
“這是你們馬市的印記么?可曾見過類似印記的馬匹? ”
這印記賈姓馬販是見到過的,他當初認為是那小子主家的馬匹都是這個烙印 ,原本他計劃好好打理打理這個馬匹,等馬毛長長了,蓋住了 ,就沒事了 。
看樣子是躲不過了,他趕緊跟幾位軍爺說,
“幾位大人 ,我可不曉得這匹馬來路不正啊,您說我這馬市不就收馬賣馬的地方么?生意上門了,我也不能不做不是?那小子看起來鬼精鬼精的,還要賣一百兩 ,我給殺價殺到八十兩,他竟然就同意了。也是小的沒過腦子,他那么痛快同意 ,肯定是著急出手的,我這也是被買賣迷了心竅,瞎了眼 ,只盼著幾位大人抓住那小子,能把小的本錢還回來,七十兩就行 ,剩下十兩就給幾位大人買幾碗辛苦茶喝。”
吳仲一皺眉,這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扶著腰刀刀柄 ,問道,
“聽你那意思這印記不是咱們這馬市的了?別扯那些用不著的,這印記你見過沒有?”
“啊?是是是,大人! ”
賈姓馬販連忙點頭 ,然后再仔細查看下這印記,然后小聲陪笑道,
“大人 ,小的在這馬市上這么些年,從來沒見過這個印記 。要不我把其他馬販叫過來,也都看看?說不定有誰見過。”
吳仲點點頭。
賈姓馬販趕緊離開自己的攤位 ,去找到馬市管事 。
見到馬市管事,賈姓馬販
“王管事,那幾位官爺想問點事兒 ,還請召集大伙兒,到我那攤子一看。”
“我說老賈,你這是惹了什么禍事?我可告訴你 ,要是你連累了大伙兒,可別說咱這平南城馬市容不下你。 ”
賈姓馬販陪笑,
“沒事,沒多大的事兒!”
一眾馬販圍上之后 ,仔細看了看,看了半天大都搖搖頭,表示從未見過 。這時 ,一個年歲較長的馬販仔細查看了一會兒,又嘬了幾口旱煙,然后沖著周伯昌幾人說道 ,
“幾位官爺,老朽好似曾經見過,但不甚確定 ,畢竟人年歲大了,記性差了。”
聽他這么一說,周伯昌二人來了精神 ,吳仲趕緊問道,
“敢問這位老伯如何稱呼?這印記您又是在哪里見過? ”
聽這官爺稱呼自己老伯,這老馬販挺了挺腰桿兒,又使勁兒嘬了口才點著不久的旱煙 ,吐出之后,緩緩說道,
“官爺客氣了 ,老朽姓范,這印記,好像不是咱們巴州的 ,我年輕時候也曾走南闖北,好像在荊州那邊見到過,具體是誰家的 ,可就想不起來嘍!”
“荊州?”
周伯昌皺皺眉,這樣的話,事情可就有些大了!
二人跟眾位馬販道了聲謝 ,說了句打擾了,就急忙趕回去向呂一平稟報。
賈姓馬販一愣神,就這么,走了?自己的馬也保住了?
他趕緊一拉范姓老者 ,
“范老,走,去我那里喝碗茶 ,今早剛泡的,今年新茶,您老過來來嘗嘗!”
周圍馬販起哄 ,也要去嘗嘗賈老板的茶,被他一揮胳膊,
“去去去 ,別搗亂! ”
然后叫住剛欲轉身的王管事,
“王管事,留步 ,留步,一起去喝杯茶吧!”
賈姓馬販倒了三碗茶,三人坐下閑聊。
賈姓馬販先開口說道,
“范老 ,您剛才說的,可是真的?那印記真是荊州那邊的?”
“吧嗒吧嗒 ”抽著旱煙的范老,嗯了一聲 ,吐了口煙,又喝了口茶,吐了一下進嘴的茶葉片子 ,
“這印記,我確實在荊州那邊見過 。咱是做販馬生意的,你也知道 ,各州印記各具特色。你問這個干啥?那官爺又沒找你麻煩,這馬不還是你的?”
賈姓馬販搓搓手,
“我不是沒范老見多識廣么 ,不問清楚我心里不踏實,怕萬一以后賣馬惹來麻煩么!荊州那么遠,我就放心了,反正這馬現在可是在咱們巴州 ,過段時間我給它烙上咱們這邊的印記”
說完,他又問正在喝茶的王管事,
“王管事 ,您說這幫官爺還能再找上門來不? ”
這王管事喝了半碗茶,尋思了一下,
“老賈啊 ,你算是走運,我看八成是不會再來了!”
聽王管事這么說,如自己心中所猜想那樣 ,賈姓馬販心算是落了下來,趕緊提壺,再給兩位添茶倒水。
元夕背著包裹 ,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去茶莊買了包新茶,作為登門禮 。
來之前,趙大伯簡單跟元夕介紹了一下云德武館。
云德武館是趙大伯師父成云德一手創立起來的。
這成云德不是巴州人士 ,具體是哪里的趙大伯沒說,只說自己師父拳腳功夫了得,在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遠道來巴州謀求生計 。
初來乍到的成云德靠著一身武藝在平南城中賣藝為生 ,那時候天下太平,一身本事卻無背景的成云德投軍無門,只好耍些把式給大家看。
太平之年 ,也有那不幸的孩童,成為街上那要飯的小乞兒。
這成云德便收了幾個小乞兒做弟子,一人帶著幾個小孩子 ,白天賣藝,晚上出城在城外茅草屋歇息 。
一個大人幾個孩子,勉強夠糊口而已。
隨著幾個孩子慢慢長大 ,成云德將幾名孩子視若己出,悉心傳授自己一身武學,并無藏私。
孩子們學了些武藝,能表演的多了 ,收成便多了些,日子才好過了些 。
這幾個小乞兒中,成云德最看重大弟子曹仁煒和二弟子何義金。主要是這兩位弟子資質確實上好 ,是塊兒習武的材料。
老話說得好,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成云德卻從未聽過這句老話 。
在他眼中 ,孩子們本事多了,是他成云德教導有方。
當年成云德帶回趙千鈞的時候,他剛剛在平南城稍偏僻位置租了個大一些的宅院 ,開起了武館。
在平南城這幾年,城中之人也看出成云德是有真本事的,一些家中孩子不愿讀書的 ,又沒錢上那宗門大派學藝的,便愿意去武館學一些拳腳招式,為將來謀生添一門手藝 。
云德武館就是這么慢慢發展起來的。
說起來趙千鈞是幸運的,成云德愿意收留他 ,給他一碗飯,教他一些本事,雖說他在武館這些年也不是吃白飯 ,但到底還是成云德最初的善意,給了他一個人生。
他沒有留在武館,是因為他無緣成為成云德的嫡傳弟子 ,所以當他學藝小有所成,能夠養活自己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武館 。
成云德的嫡傳弟子 ,一共五名,后來他娶妻,生有一子一女 ,加之年歲漸長,便不再收嫡傳弟子。
再入武館者,是花錢習武,武館教些拳腳兵器。
后來沒幾年 ,天下將亂,習武成了香餑餑,武館更是不愁招收弟子 ,這云德武館便在平南城成為響當當的一家武館 。
曾經,平南城就這一家武館,可如今不是了。
云德武館內 ,已近知天命年紀的成云德坐在武館前廳主座喝著茶水。
成云德個子不高,身材有些發福,坐在桌旁 ,卻是威嚴十足 。
客座左手邊是自己的嫡傳弟子,右手邊是自己的兒子,還有自己的姑爺。
成云德的姑爺是平南城張家員外的次子 ,張仲謙。
廳內氣氛有些緊張,一眾人盯著成云德看。
成云德喝完了杯中茶,放下茶杯,自己拎壺續上 ,不大的眼中精芒一閃,看著大家,緩緩開口 ,
“慌什么?平日里師父怎么教你們的?無論是練拳,還是遇事,但求一個穩字 。”
性子急的四弟子朱智莽聽完師父說話 ,便開口說道,
“師父,大師兄和二師兄他倆這么做 ,太缺德了,簡直是欺師滅祖。 ”
坐在他前面的三弟子孔禮祥瞪了老四一眼,
“他倆還配叫師兄?”
成云德擺擺手 ,
“罷了,罷了,終究是你們的師兄,他們可以不仁不義 ,我卻放不下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情。”
最小的弟子周信良恭恭敬敬地問道,
“師父,那我們該怎么辦?這都欺負上門來了 ,您聽聽外面的風言風語 。 ”
坐在周信良對面的成是非,也就是成云德的兒子,一拍桌子 ,怒罵道,
“來就來,誰怕誰?一群喂不飽的白眼狼。”
成云德輕咳了一下 ,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不怪成是非和弟子們生氣,實在是這兩位弟子 ,所作之事,讓他也氣憤萬分,更是心中悲郁。
“非兒,你喊有什么用?有那功夫多練練爹教你的拳法 ,還會怕人上門么?記住了,你要想撐起這個武館,就算是有這三位師兄幫襯 ,你自己沒本事,早晚會有武館破敗的一天 。”
成是非聽父親這么一說,面露慚色 ,說到底還是自己目前本事不夠,還得靠父親震場面。
而那兩位武館叛徒的離開,不就是因為不服氣自己么?
并非是成是非自己不成才 ,實在是他才十五歲,習武時日可沒那兩位正直壯年的師兄年頭長。
成云德夫人第一胎是個閨女,在閨女四歲時 ,夫人又給他生了個兒子 。而閨女前幾年嫁到張府,雖說張仲謙不是長子,但對自己女兒一心一意,成云德對自己這個姑爺也很滿意。
張仲謙本是有事詢問自己的老丈人來的 ,結果趕上武館議事,他算不上外人,便與之一起商議。
元夕已經拎著茶葉背著包裹來到了云德武館門前 。
那張虎皮太過顯眼 ,他已經用舊布包裹起來,以免太過招搖。
當他與人打聽云德武館在哪里的時候,還聽說平南城又開了一家武館 ,那好心人指路人多說一嘴,少年要是想學武,可以去那金煒武館試試。
元夕擺擺手 ,說是去拜訪一下成云德老先生,并非要習武,堵住了那好心人繼續介紹金煒武館的話語。
云德武館在元夕看來很氣派 ,門前兩只雕刻的大石獅子讓元夕看了好一陣子 。心想,這要是活物,自己就能好好欺負一下了。
武館大門開著,門內呼和聲不小。
沒有貿然闖入 ,元夕輕拍門,有弟子過來詢問,元夕說明來意 ,并拿出了趙大伯那封信,那名開門弟子拿了信進去通傳 。
大廳的事也沒商量出個結果,實在是成云德難做決定 ,這時弟子進來稟報,說門外來一少年來拜訪師父,手中持有信物。
接過信來打開一看 ,成云德心中了然,是趙千鈞這個孩子介紹來的。
成云德是很喜歡趙千鈞這個弟子的,知恩圖報 ,每年年關前都要來看看自己,把自己當作至親來看待,只可惜自己沒有收他做嫡傳弟子 。
掃了幾眼手中書信后,成云德大喜 ,對著還在候命的弟子說了句,
“快去,把門外的少俠請進來!”
“少俠? ”在座諸位心中疑惑 ,尤其是成是非,不曾聽說爹爹提及過認識誰家高門子弟,難不成是爹爹與原來的師門又有聯系了?那可遠了。
“爹?你口中的少俠是誰?”
成云德笑而不語 ,搖搖頭,
“爹也不認識!”
元夕邁進了云德武館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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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教席武師
武館大院內,有不少弟子在習武,有的在扎步出拳 ,有的在舉石練力,有的在相互拆招喂招 。
元夕跟著那名弟子往院內走去,想著自己好像在四歲的時候就開始練習這些了吧。
眾人坐在大廳,目光看向門口 ,都想看看成云德口中的少俠該是如何豐神如玉,氣宇軒昂。
只見弟子帶著一位身穿粗布衣,背著破布包裹的少年走了進來 。
少年個子不矮 ,在座幾位只有張仲謙身高與之差不多,他長發隨意束起,劍眉星目 ,臉瘦面微紅,鼻梁很挺,單看面相 ,是個英氣逼人的少年。不過這身穿著打扮,確實與在座眾人心中的少俠形象相差太遠。
連坐在主位的成云德心中也有些疑惑,這一打眼 ,就好似個農家少年郎。可趙千鈞在信中明確寫到,
“這名叫元夕的少年,師承不俗,其師是隱世高人 ,這少年盡得其師真傳,弟子親歷,其武藝非凡 ,在弟子看來,此子必定非池中之物,還請師父看在弟子多年還算孝敬師尊的份上 ,助其在平南城落腳,結個善緣 。 ”
趙千鈞可是親身領教過山居士師徒的不俗。
成云德倒是很相信自己這個記名弟子的話。
趙千鈞在信中所言是怕師尊誤會,以為元夕與當初的自己一樣 ,需要師尊的幫助才能討口飯吃 。無論是對元夕還是對師尊而言,他不交待清楚,都不太好。
眾人疑惑 ,打量了一下元夕后又看向成云德。
成云德原本是想起身的,但是看到元夕進來后,卻沒有動彈 。
元夕沒有注意眾人的眼神,跟著弟子進入大廳后 ,目不斜視的他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人,趙大伯的師父,成老前輩。
元夕上前拱手行禮 ,
“晚輩元夕,見過成老前輩。”
行禮過后拎起手中茶葉,
“路過茶莊 ,看這茶葉不錯,給您捎點過來,您嘗嘗 ,合不合口?”
已經起身的成云德笑著接過茶葉,遞給下人,
“少俠客氣了 ,千鈞的書信我已看過,我這里雖說不大,幾間客房還是有的,你要是不嫌棄就暫且在這里住下 ,剩下的事我們從長計議 。 ”
元夕再次行禮,
“成老前輩您折煞晚輩了,少俠一稱愧不敢當 ,您叫我元夕就行,既然來到貴府,那就悉聽尊便。”
不過以元夕的性格 ,還有師父的教誨,他都不會留在云德武館吃白食。當然,他也知道人家也不會留自己吃白食 。
暫時應下 ,后續安排還要再與成老前輩商量一二。
元夕解下包裹,拿出那張虎皮,
“成老前輩 ,這是趙大伯托我帶給您的虎皮。”
“哦? ”
成云德心中疑惑,趙千鈞在信中可并未提起此事。
接過虎皮,成云德雙手在皮面上來回摩挲,不住點頭 ,
“不錯,不錯,真是張好皮子!”
見成云德收下虎皮 ,元夕也算了了心中所愿 。
成云德喊來下人,叫人收拾出一間客房,讓其帶著元夕去歇息。元夕也看出廳中幾人似是在議事 ,再次拱手言謝后,隨下人而出。
元夕離開后,大廳里又熱鬧起來 。
“師父 ,這就是您說的少俠?我看怎么像是個山村小子,來咱們這學武的啊?”
“爹,您剛才是跟我們開玩笑呢吧? ”
成云德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下 ,然后緩緩說道,
“相人相面,但大多數人看人都是先看衣著,所以才有了人靠衣服馬靠鞍這句老話。”
已經回身坐下的成云德喝了口茶 ,繼續說道,
“所以說眼力二字才顯得格外重要。適才那少年元夕,你們就只看其表 ,年紀輕輕,衣著樸素 。若不是千鈞來信,我有心留意 ,老夫或許也就走了眼。自打他進屋之后,我觀其步伐,氣息 ,體魄,我便可斷定,這元夕當得起少俠二字 ,他一定是經過高人調教出來的高手,而且從氣勢上來看,他應該是經歷過真正的廝殺。”
聽成云德這么一說,成是非還是不大相信 。
“爹 ,您說這少年是個高手?怎么個高法?能打得過我對面這幾位師兄么?”
成云德笑了笑,
“說句滅了自家威風的話,如果爹爹看得沒錯的話 ,恐怕目前爹爹都不是他的對手,要說十年前,不 ,五年前,爹爹或許可與之抗衡一番,畢竟拳怕少壯 ,歲月不饒人,不然何至于讓那倆廝逼得老夫難堪至此? ”
成是非一聽,既然父親都這么說了 ,那應該是差不了了。
坐在一旁的張仲謙進而說到,
“小非,你不知道,說句得罪岳父大人的話 ,咱們武館相對于那些大門派來說不過是些花拳繡腿,上不得大臺面。不過那些大派也不會把本門重要功夫傳給普通弟子,一般都是祖師堂嫡傳才行 。他們的普通弟子 ,不過是比我們武館教出來的弟子招式耍的更好看些,更能打一些而已。”
成是非倒是好奇了,
“姐夫 ,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我家不是做布匹生意的么,經常走南闖北的,為了防山賊土匪 ,還是要雇一些好手幫忙護衛,所以還是知曉一些的。 ”
那些個做護衛買賣的,哪個不得說一說自己是什么宗 ,什么門的,再耍上幾手漂亮的功夫。世道太平,這種護衛買賣還是很熱門的,畢竟山賊土匪都是些吃不上飯的人落草 ,會功夫的不多 。
說完之后,張仲謙沖著成云德說到,
“岳丈 ,那少年師承您可知曉?之后您將作何打算?”
成云德聽完自家姑爺的話,先對著兒子成是非說道,
“非兒 ,你姐夫家買賣大,見識廣,以后可要多跟你姐夫學習學習!”
成是非點頭應聲后 ,成云德繼續說道,
“千鈞信中并未明言少年師承來歷,怕是有不便之言。有些人 ,喜歡招搖,而有些人,卻恰恰相反。你看那元夕,穿著對他而言 ,其實并不重要,剛才你們沒有跟他面對面,在我看來 ,這是一個極度自信的少年,不是那種無知無畏的自信,而是人家心中有底氣 。 ”
看了眼眾人 ,成云德繼續說,
“不說別的,讓你們去將軍府或者城主府中 ,你們自己是什么心態?看著他是個鄉野少年,可想一想,有哪個沒見識的少年會像他舉手投足間這般輕松?”
說完 ,他看向張仲謙,
“適才仲謙問我,之后作何打算,其實我這里也沒想好。剛開始我也想著讓他幫著咱們武館 ,但是如何開這個口,我還沒想好,如果僅以這點幫助就勞煩他人出手相助 ,這可不是我成云德的做人準則,等我與那元夕少俠接觸接觸再議吧。”
說完,成云德拿起虎皮 ,
“這張虎皮,你們剛才都聽見了,元夕少俠說是千鈞托他捎給我的 ,可千鈞在信中并未提及此事,況且這虎皮一看就是成皮好幾年的了,千鈞曾經給我一張熊皮 ,在我的書房的椅子上鋪著呢 。他年年都來看我,何至于讓元夕少俠給帶過來?所以這張虎皮可比元夕少俠拎得這包茶葉更有嚼頭。 ”
掂量著茶葉的成云德一笑,是個有意思的少年。
眾人散去,成云德起身去找元夕 。
平南城守軍大營 ,周伯昌與吳仲已帶人回營,在呂一平的大帳復命。
呂關雎已經被關在了家中,說是關在家中 ,不過是不讓她離開平南城罷了,要讓她老實呆在家中是不可能的。
但爹爹的大帳她是不敢去的 。
不然她對不起爹爹對她說的那句話,
“關關 ,爹求求你了,做個姑娘吧!”
姑娘就姑娘唄,本姑娘就做個姑娘。已經換回女裝的呂關雎在平南城的大街上閑逛。
大帳中 ,呂一平已經知曉了二人的調查結果。
他心中大體有個判斷,看來還真是荊州那邊了 。等鄭叔遠和王季回來后怕是要動身去趟子陽城了。
想起馬匹,他想起了那個少年。
坐在大座上 ,右手食指輕敲書案,他抬頭問周伯昌,
“伯昌,你說是那少年是騎著那匹馬回來的?然后又去馬市賣了馬匹?”
周伯昌說道 ,
“是的,將軍,您是說這少年可能有古怪? ”
呂一平搖搖頭 ,
“我不是說這個,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何那少年會撿到這匹馬?按照你們的說法 ,少年應該在你們前面,但是你們回來的路上是不是沒有再見到這個少年?還有那位暗中出手幫助了你們的人呢?我記得王季說過,他提出想要把這匹馬帶回來 ,卻生出了意外 。”
呂一平看了眼二人,
“你們倆再想想,還忽略了什么?”
周伯昌回憶了一下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似乎抓住了些線頭,拱手抱拳,他沉聲說道,
“是卑職疏忽了 ,還是將軍看得全面。經將軍提點,卑職想到一點,會不會是那少年背后有人保護他?”
呂一平點點頭 ,這時吳仲也開口了,
“將軍,您的意思是 ,因為那少年的緣故,所以他背后的人救了我們,而原因可能就是我們買了那少年的熊皮。 ”
這時候周伯昌接著說道 ,
“之前倒是沒把這兩件事情聯系在一起,老二,仔細想想 ,這個少年見到我們的時候,倒是真的不太像一般鄉野少年那般,你記不記得他與老四的對話 。”
吳仲點點頭,
“那少年當時太鎮定了 ,現在想想,在他眼中,我們與他都是一樣的 ,并無差別。”
聽著二人的對話,呂一平在大帳中踱步,
“這少年又是什么來路呢?如果他背后真的是那位救了你們的高人 ,那么這個人真的就會因為一張熊皮而救了你們?說不通,說不通! ”
聽了呂一平的話,二人也眉頭緊皺 ,周伯昌想了一下然后說道,
“難道是有計不成,讓那少年接近我們?”
聽大哥這么一說 ,吳仲也接過話茬,
“大哥,你不是說對方也飛石阻擋了你一下么?這又是何意?這少年只身騎馬入城,然后又賣馬 ,是在給我們一個信息么?”
呂一平聽著二人的話,心中也有所想,他更感興趣的是少年背后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現在還不太明確對方的想法 ,我們目前最好是靜觀其變,等鄭叔遠和王季二人回來,我們先確定一下 ,那五個人是不是真的逃往了荊州 。 ”
二人稱是,退出大帳。
元夕對自己的房間很滿意。
房間快趕上他在天虞山的山洞那么大了,家具齊全 。
將包裹放在桌子上 ,元夕給自己倒了杯水。茶水是下人剛剛沏好的,有些燙,茶香撲鼻。
坐下來的元夕盤算著該如何開口請成老前輩指導一下自己接下來的謀生路。
門沒有關 ,成云德到門口便看到了坐在那沉思的元夕 。
元夕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是成老前輩,連忙起身。
成云德面帶微笑走了進來 ,元夕趕忙讓座,待其坐下后又倒了杯茶水。
示意元夕也坐下,成云德先開了口 ,
“元夕啊,怎么樣?這個房間可還適應?”
元夕起身,行禮道謝 ,
“多謝成老前輩,這房間很好,我很喜歡 ,只是……”
成云德聽到這個只是之后,心中有些狐疑,難道是嫌棄我招待不周了?他不露聲色 ,輕聲問道,
“元夕少俠,與老夫切勿見外,有話但說無妨 。 ”
元夕撓了撓頭 ,
“說出來您可別笑話我,不知在這住一天要多少錢?”
聽了元夕問出此話,成云德爽朗大笑 ,笑了兩聲之后,他看著這個有趣的少年,開口說道 ,
“元夕世侄,看你年紀與我家小兒是非差不多,也別總是成老前輩老前輩的叫 ,老夫托個大,就喚我一聲世伯吧。千鈞那邊你叫你的,咱各論各 ,老夫也沒那么老吧!”
喝了口茶之后,成云德繼續說道,
“世侄只管住下,提錢財什么的可就見外了。 ”
聽了成云德的話 ,元夕心中暗道,不愧是趙大伯口中的善良之人 。不過自小師父就教過元夕,自己有能力 ,莫要惦記不勞而獲。
元夕說道,
“那便聽世伯的吩咐了,不過 ,我元夕有手有腳,目前包裹里還有些銀兩,就這么在這里住下 ,心中不安。不如這樣,世伯武館中可有什么元夕能做的事情,世伯盡管吩咐 ,這樣元夕在這也好住得穩,吃得香 。”
成云德點點頭,心想,不錯 ,真不錯。
想了一下,他問元夕,
“世伯有一事相問 ,世侄能說便說,要是不方便,亦可不必回答。”
“世伯請問 。”
“敢問師承何處?哪門哪派? ”
成云德這么一問 ,元夕一愣,自己什么門派也沒有啊,師父的姓名又不讓說 ,總不能說是山頂洞派吧。
看元夕有些遲疑,成云德心中了然幾分,也許其師師承九大派之一 ,不過是某種原因隱居在天虞山而已,他對著元夕說道,
“世侄不便說便無需說,世伯不過是想讓世侄幫助世伯指點一下武館內的弟子 ,不知你師門有沒有規矩不許?”
聽成世伯這么說,元夕倒是放松了下來,
“感謝世伯體諒 ,師命難違,不過幫助世伯指點館內弟子一事,我可以試一試 ,您要覺得不行,我再另謀生計。”
其實元夕對自己的未來沒有確切的規劃,在這云德武館落腳也只是權宜之計。等自己對這個平南城多加了解之后 ,再對自己將來的發展做一個規劃 。
成云德笑了兩聲,
“世侄客氣了,世伯我曾經也是那大門派內的嫡傳弟子 ,只不過有些緣由,離開了自己的故鄉,來到了巴州,開了這家武館謀生。以老夫的眼力 ,還是看得出來的,世侄當下功力絕對在老夫之上。 ”
成云德原本是冀州人士,出身冀州第二大門派蒼巖門 ,而冀州第一大宗門正是位列天下九大門派之一的燕云宗 。
他本是宗門嫡傳弟子,習得內功蒼穹勁,以及掌法開巖掌。另外兵器刀 ,劍,槍多有練習。
在一次九大派組織的比武大賽上,成云德代替本門出戰 ,最后殺入前十,成為除九大門派之外的唯一宗門,意氣風發 。但是在前十名對決中 ,他落敗,最后名列第十。
至于原因,則是評判他的出手不如九大派好看。
是的,九大派組織的比武大賽為了不產生人員受傷 ,是從有效攻擊和出手美感兩方面進行評分的 。要以真功夫廝殺,都是搏命的招式,沒法打 ,也沒人愛看。
那么多買票來看的觀眾,看不出來怎么出手了,那還看什么?
成云德也是參賽之后才知道這個規矩的 ,所以比賽結束后他跪謝恩師,離開了宗門,因為他覺得如果這樣習武的話 ,真沒什么意義。
自己就好像一只猴子 。
他師父知道他心有不甘,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便力排眾議,隨他去了。畢竟成云德得來的第十名 ,已經給宗門帶來了不小的收益。
至于冀州軍中職位,他成云德看上眼的名額,都是燕云宗的 。
除了比武獎勵之外,來蒼巖門求藝拜師的人便更多了。有人拜師學藝 ,宗門便有收入。一個宗門才能長久的維持下去,連得到朝廷封賞的九大派也不例外 。只不過他們收的拜師費,更高。
不過 ,能進入祖師堂成為嫡傳弟子,是不收費的。
這樣的人自然是千挑萬選 。
既然成世伯都這樣說了,元夕也不再客氣 ,自己多看一看武館的弟子怎么教,自己便照樣學就是了。
心中做了決定,元夕便對著成云德說 ,
“成世伯抬舉元夕了,那我便先在武館當一名教席武師,有什么不懂的 ,還得仰仗館內幾位師兄指點。”
說到這,元夕想了起來,來之前趙大伯說過,云德武館有五位嫡傳 ,他進入大廳之后,所見眾人似乎并未見到趙大伯所說的曹師兄和何師兄二人 。
元夕已經允諾在武館內當一名教席武師,成云德心中很是欣喜 ,不過他也知道,自家武館廟小,元夕非是池中之物 ,將來必然會離開,不過能夠結個善緣,就很好。
這時他聽見元夕問道 ,
“成世伯,剛剛元夕進來之時,似乎沒有見到趙大伯提及的曹、何二位師兄 ,不知?”
一聽元夕此問,成云德一拍桌子,隨即苦笑,
“讓世侄見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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