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醒方知身是客

為了一樁滅門慘案 ,HS市刑警隊長孫毅整整三天沒合眼,這眼見好不容易結案,他回到家里二話不說 ,倒頭便睡。

誰知剛躺下沒多久 ,就聽到外面有人哐哐砸門:

“大人、大人!快起來啊,出大事了! ”

那動靜大的如同在擂鼓,就算孫毅想裝作聽不到都難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尤其口鼻處黏黏糊糊的 ,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 。

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抹,卻抓了滿手黑褐色的粘稠液體,隱隱還散發出一股嗆人的腥味兒。

血?!

這下孫毅可算是徹底清醒了 ,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警惕的舉目四望,卻發現自己那亂糟糟的臥室 ,竟改天換地一般變了模樣:

木框紙糊的窗欞,掛著錦幔的大床 、雕著五福捧壽的衣柜、踩在龍龜背上的仙鶴燭臺――尤其那西墻根下的木架上,竟還擺著一柄寒光爍爍的金絲大環刀!

這到底是……

孫毅一時間腦子又有些發蒙 ,恍恍惚惚間 ,都搞不清楚自己這到底是醒著,還是徹底睡迷糊了。

冷不丁的,他又發現那金絲大環刀旁邊還擺著個半人高的銅鏡 ,心中一動,忙三步并作兩步的撲到了銅鏡前,懷著三分惶恐七分期待 ,小心翼翼的把臉湊了上去 。

倒映在銅鏡里的那張面孔,雖然依舊是濃眉大眼國字底,卻至少年輕了十幾歲 ,五官多了些棱角,身量也魁梧了不少――但更讓人矚目的,還是那一身鋼澆鐵鑄般的古銅色肌肉 。

人魚線、八塊腹肌 、倒三角的肌肉群……

孫毅下意識的曲起了手臂 ,便見肱二頭肌上鼓起小山似的一塊,保守估計也有D罩杯的規模!

這……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孫毅踉蹌著向后退了半步,腦子里亂的跟一鍋粥仿佛 ,眼角的余光又不經意間掃見那柄金絲大環刀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付,突然間就萌生出一股想要擎刀在手的沖動,于是想也不想的伸手一撈 ,把那金絲大環刀攥在了掌心里。

這刀單看賣相分量十足,誰知拿起來卻輕的跟鋁片仿佛。

孫毅一不小心多用了些力道,九枚銅環便撞的嘩啦啦亂響 ,那清脆的撞擊聲似乎有魔性一樣,順著他的耳朵直刺入腦髓深處,然后無數記憶碎片便在腦海中炸裂開來!

大周廣德九年?

駐茜香國武官孫紹宗?

得罪了義忠親王?

還有個胞兄叫孫紹祖?

這些記憶碎片并不完整 ,次序上更是凌亂無章,孫毅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算是整理出了個大概的脈絡:

這具身體原本屬于一個叫孫紹宗的家伙 ,他出身于大周王朝軍旅世家,因為得罪了當朝權貴,差點把性命搭進去 ,不得已 ,胞兄孫紹祖只得托了關系,把他送到茜香國暫避一時 。

不過避禍歸避禍,孫紹宗在茜香國也并未脫離‘大周朝廷的懷抱’ ,他如今是大周駐茜香國武官,實授禁軍正六品都尉銜,掌管著使館里三十幾名護衛 ,算是大使牛永信之下的二號人物。

雖說孫毅也有些搞不明白,這什么大周王朝 、茜香國的,到底是歷史上的那朝那代 ,但接受了這些記憶碎片之后,他至少對這個時代有了基礎的了解,心里也便稍微踏實了一些。

唉~

既然已經穿越過來 ,怕也只能認命了 。

就在孫毅……不,就在孫紹宗心中五味雜陳,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之際 ,那擂鼓似的砸門聲再次傳入耳中:“大人、大人!快起來啊 ,牛大人遇刺身亡了!”

大使牛永信死了?!

孫紹宗腦海里立刻閃出一條信息:依照大周律例,朝廷特使如果橫死在異域番邦,所有隨行護衛都要以死謝罪!

靠~

自己現在不正是那牛永信的護衛統領嗎?!

才剛剛穿越過來就要掉腦袋 ,這簡直比千里送人頭還悲催啊!

孫紹宗來不及多想,拎著那金絲大環刀上前撥開門閂,隨手一扒拉 ,兩扇大門便紙片似的左右分開,‘哐’一聲撞在墻上,直震的梁上塵土簌簌而下。

他一步跨過門檻 ,見外面站著個頂盔摜甲的矮子,便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領子,輕輕巧巧的拎到了眼前 ,大聲喝問道:“牛永……牛大人是怎么死的?!”

“嗬……嗬…… ”

那矮子在半空中手蹬腳刨,嘴里嗬嗬亂響,卻哪里說的出一句整話?

孫紹宗這才發現 ,自己不小心差點把他給勒死 ,忙把這矮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地上――呃,貌似對方也不是特別矮,只是孫紹宗的身量太過魁梧 ,才顯得對方海拔不夠。

而且以這廝的體重做基準,孫紹宗也察覺到,那柄金絲大環刀其實并不怎么輕巧 ,甚至可能比自己一開始猜測的還要重上幾斤 。

這一身古銅色的肌肉果然不是擺設!

“咳……咳咳…… ”

那并不矮的矮子干咳了好一陣,才算是緩過勁來,哭喪著臉道:“牛大人今天不是應邀 ,去參加青麟知府阮良順續弦的喜宴嗎?就在那喜宴上,十幾個賊人突然出手行刺,把牛大人連同隨行的四個兄弟都給殺了!”

青麟府是茜香國的首都 ,而阮良順則是青麟府的知府,擱在現代,基本等于京城市長的角色。

孫紹宗正在心里拼湊著相關信息 ,就聽那‘矮子’頗有些埋怨的嘟囔著:“其實要不是都尉大人您忽感身體不適 ,沒能跟著一起去的話,牛大人也不至于丟了性命――那些刺客全都摞一塊也不夠您三兩刀的,就更別說讓他們得手之后 ,還能趁亂逃走大半了!”

這怨氣滿滿的口氣,可不像是在拍馬屁。

想想這具身體里蘊藏著的怪力,如果孫紹宗當時在場的話 ,指不定還真能像他說的一樣,攔下那些刺客……

等等!

孫紹宗腦袋里突然靈光一閃,忙將金絲大環刀交在左手 ,攤開右手掌心仔細打量了幾眼,隨即爆喝一聲:“馮……馮薪,你立刻把使館上下所有人 ,全都召集到前廳去!就說我要挨個點名,如果看到有行跡可疑的,立刻拿下! ”

他廢了好一番力氣 ,才記起面前這矮子的身份:馮薪 ,自己手下的兩個七品巡檢之一 。

呃~

考慮到另外一個巡檢,已經陪牛永信死在了阮府,他現在已經是自己手下唯一的巡檢了。

那馮薪聞言 ,卻并沒有領命行事的意思,反而頹唐的嘆了口氣,搖頭晃腦的道:“大人 ,沒用的,現在東西兩座城門都已經落了鎖,使館外面也圍滿了茜香國的軍隊 ,憑咱們這點兒人手,根本沖不出去!我看這次咱們是在劫難逃,都得給牛大人陪葬……”

眼見馮薪越說越喪氣 ,兩眼一紅就要往下掉金豆子。

孫紹宗在一旁聽得實在是忍無可忍,又一把將他拎到半空中,搖元宵似的亂晃 ,嘴里呵斥道:“我命令你現在、立刻 、馬上去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起來!聽明白了沒有?!”

“聽……聽聽聽明白了!卑職這就去辦! ”

馮薪只覺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那還敢犯險抗命?忙連滾帶爬的沖出了小院!

嘖~

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目送馮薪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孫紹宗的臉色也垮了下來――如今城門緊閉,使館又被重兵圍困 ,逃是肯定沒處逃了,眼下唯一的生路,怕也只有搶在消息傳回大周之前 ,先一步抓住那些逃走的刺客,來個將功贖罪 。

好在身為一個刑警,他最擅長的就是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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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闖出一條活路

使館主體是一棟六進的大宅子,西側還附帶個獨立花園 ,整體占地面積極廣,從孫紹宗的房間到前廳,一路彎彎繞繞的走了足有三里多地 。

那奇花異草、亭臺樓閣、斗拱飛瀑 、碧池假山什么的 ,孫紹宗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款式 ,但‘奢侈’二字總是沒跑的――按照腦海里的記憶顯示,這使館是茜香國國王專門撥巨款建造的,一應布置全都比照王宮的規格。

嘖~

茜香國貌似也不怎么富裕 ,至少比起大周來差遠了,卻用民脂民膏造了這樣一棟豪華的使館――怪不得人家都說這茜香國,是大周豢養的一條忠犬呢。

因為之前穿衣服的時候很是廢了一番功夫 ,等孫紹宗拎著金絲大環刀趕到客廳時,院子里已經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少說也有上百之眾 。

站在前排的 ,大多都面色凝重如喪考妣,應該是大周使團正式成員,也就是即將被牽連問罪的倒霉蛋們;而后面那些雖然也都噤若寒蟬 ,臉上卻并不見有什么驚懼之色的,則是使館雇傭的雜役們。

孫紹宗先面無表情的環視了一圈,這才叫過馮薪問道:“所有人都到齊了嗎?”

“差不多吧。”

馮薪砸吧砸吧嘴 ,補了句:“就只有廚房少了個幫廚的雜役 ,好像叫什么阮文浩來著 。 ”

廚房幫廚的雜役?

果然不出所料!

孫紹宗心下了然,隨即提高音量大聲問道:“你們當中,有誰知道阮文浩的去向嗎?”

話音未落 ,就見前排閃出個富態的胖子,拱手道:“啟稟都尉大人,那阮文浩早上向小的請假 ,說是要回去處理些家務――眼下應該還在家中吧。”

早上走的?

孫紹宗抬頭看看天色,很明顯已經過了中午,心中頓時有些失望――這么長的時間 ,怕是來不及追捕了。

“都尉大人 。 ”

這時馮薪湊上來,頗有些不解的問:“牛大人是在阮府遇刺的,您找這阮文浩有什么用?”

孫紹宗橫了他一眼 ,順勢將右手的污血亮出來,冷笑道:“牛大人是在阮府遇害的沒錯,可我卻是在使館里中的毒!”

這些黑紫色的污血 ,正是從孫紹宗口鼻里流出來的。

初時他因為腦袋里一團漿糊 ,并沒有仔細驗看,但后來聽馮薪提及自己有可能會妨礙到行刺,便立刻把這些污血和‘穿越’聯系在了一起。

很顯然 ,真正的孫紹宗已經阮文浩被毒死了,所以孫毅這個穿越者,才能借尸還魂成為這具身體的新主人 。

因此 ,他斷定這使館內必定潛伏著刺客的同黨!

而幫廚雜役,無疑是一個很適合下毒的身份――如果不是牛永信一直單獨開小灶的話,說不定都用不著冒險行刺 ,一個阮文浩就能擺平他。

馮薪倒也沒蠢到家,看著那污血愣怔了片刻,一張臉便漲成了豬肝色 ,破口大罵道:“他奶奶個熊,感情這鳥文浩竟是刺客派來的奸細,要是讓老子逮著 ,非生撕了他不可! ”

“那你還等什么? ”

孫紹宗向著大門虛劈了一刀 ,斷然下令道:“選二十個精明能干的兄弟換上便服,隨我一起去捉拿阮文浩!”

“得令!”

眼見自家上司豪氣干云,馮薪受其感染也不禁亢奮起來 ,利落的答應了一聲,就準備去點齊兵馬。

可剛要張嘴,突然想起門外還有重兵把守 ,他胸中那點豪氣頓時便又煙消云散了,結結巴巴的道:“大人,外面可是有幾百官兵…… ”

“以咱們現在的處境 ,還有什么好怕的?”

不等他說完,孫紹宗便搶過了話頭,用刀尖指了指門外 ,又指了指腳下:“如果能搶在茜香人前面,抓到刺客余黨,說不定大家還能有一條活路;可要是繼續留在這里 ,怕是只能乖乖等死了!”

說著 ,他陡然又提高了音量:“兄弟們,你們是愿意跟我出去闖一條活路出來,還是留在這里乖乖等死?! ”

“我們要跟大人闖一條活路出來!”

“對 ,大家伙一起殺出去!”

“誰敢攔老子,老子就剁碎了他! ”

但凡能有一條活路,誰樂意乖乖等死?!

因此孫紹宗這番 ,堪稱是一呼百應,幾乎所有的護衛都被他激發起了血性,七嘴八舌亂吼著 ,更有人倉啷啷拔出佩刀,抽風死的亂砍,一副要與人搏命的架勢 。

馮薪也不例外 ,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上前點了二十個人,誰知未被點名的護衛都不肯留下來,紛紛聒噪著 ,要跟著一起出去查案 。

馮薪彈壓不住 ,只得又巴巴的望向了孫紹宗。

這廝還真是不給力啊!

要是自己手下那幾個中隊長,也能跟著一起穿越過來就好了。

心中胡思亂想著,孫紹宗上前幾步 ,大聲道:“諸位兄弟,搜捕刺客雖然重要,但這使館也不能沒人照應――還請兄弟們替我守好這個家!”

雖說那幾個護衛還是有些不情不愿 ,但鑒于孫紹宗方才的強勢表現,以及他超人一等的武力,眾人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

眾人各自回房換上便裝 ,馮薪又領著幾個人去了馬廄,不多時二十二匹駿馬便被牽到了前院――當中有一匹體型高大、四蹄健碩的烏騅馬,正是孫紹宗平日的坐騎。

孫紹宗原本還擔心 ,自己頭一次騎馬會有些不適應,誰知翻身上馬,竟是熟練無比 ,就好像自己曾苦練過十幾年騎術一般。

他心中大定 ,雙腿一夾馬腹,那烏騅馬便四蹄揚起直奔角門而去,身后二十一騎亦是如影隨形!

待到沖出角門 ,便見百步開外的街口處,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士兵,大約是因為聽到了馬蹄聲 ,個頂個都是如臨大敵一般,將手中刀槍并舉 。

當中有一盔明甲亮的中年將軍,揚聲大吼道:“本將軍奉王命保護使館內外的安危 ,還請諸位速速回返,不要自誤終身!”

大周建國之初,曾興兵攻占過茜香國全境 ,并駐兵長達十幾年之久,在此期間,茜香國的語言、度量 、乃至風俗習慣 ,全都被強制漢化。

后來大周雖然撤回了駐軍 ,但這漢化的痕跡卻不見有絲毫削弱,時至今日,青麟府里幾乎人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順天府官話 ,反倒是本國本族的土語幾近滅絕。

因此這中年將軍的一聲大吼,所有的護衛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加上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槍林、刀陣 ,也不是血肉之軀能抗衡的,因此眾護衛心中難免都有些忐忑,馬速也不由自主的降低了近半 。

便在此時 ,孫紹宗將手中金絲大環刀迎風一擺,也疾言厲色的喝道:“我等乃大周使者,奉陛下欽命保護使館內外安危 ,如今正要前去追捕刺客余黨,誰敢阻攔便是藐視我大周、藐視我天朝陛下,休怪本將軍刀下無情! ”

這一連幾個大帽子扣下來 ,那中年將軍頓時駭然變色 ,他雖然是奉了國王之命,但小小茜香國的國王,如何能與天朝上國的皇帝陛下相提并論?

真要起了沖突 ,這大周使者萬一再出個什么好歹,怕是不等大周皇帝興師問罪,國王頭一個就饒不了自己!

越想越是心虛 ,眼瞅著孫紹宗縱馬橫刀飛馳而來,竟絲毫沒有止步的意思,中年將軍終于一咬牙 ,揮手下令道:“散開,放他們過去!”

說完,似乎也覺得這般行徑太過丟臉 ,忙又生硬的補了一句:“反正城門已關,他們就算想跑也跑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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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波三折

一行二十二騎 ,在數百名茜香國官兵目送下,雄赳赳氣昂昂的沖過了街口,又繼續向前奔出大半條街遠 ,孫紹宗這才堪堪勒住了韁繩。

“都尉大人! ”

馮薪意氣風發的湊到孫紹宗身邊,將大拇哥挑起老高,嘖嘖贊道:“屬下今兒算是服了 ,您這一身膽氣,怕是不比當初的齊國公陳老將軍差上分毫!“

齊國公陳翼,正是當初攻打茜香國的主帥 ,據說他只用了三萬兵馬,便打的茜香國十六萬大軍土崩瓦解――直到今時今日,在茜香國提起陳翼之名 ,依舊能令小兒止啼。

“少給老子亂拍馬屁! ”

孫紹宗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道:“要沒有齊國公珠玉在前,你以為咱們還能順順當當的出來?”

說實話 ,孫紹宗方才心里其實也忐忑的很 ,要是對方執意不肯讓路,他說不得也只能灰溜溜縮回使館了 。

好在終究還是讓他給賭贏了!

“大人,齊國公雖然珠玉在前 ,可您也不差……”

“閉嘴! ”

打斷了馮薪的阿諛奉承,孫紹宗沉聲下令道:“馮薪,你帶一半人手去阮文浩家看看 ,我帶著剩下的兄弟先去阮良順府上。”

“啊?!”

馮薪一愣,疑惑道:“大人,那可是給您下毒的奸細 ,您難道就不想親手報仇? ”

“你哪來這么多廢話,照做就是!”

孫紹宗不耐煩的呵斥一聲,然后按照記憶中的印象 ,帶著一半人手直奔阮良順的府邸。

那阮文浩離開使館已經足足半天有余,只要他不是個白癡,肯定不會乖乖留在家中――之前孫紹宗在使館拿阮文浩說事 ,也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罷了 。

眼下的重點 ,其實是在阮良順這邊兒 。

先不說作為第一現場,這里很可能潛藏著許多的線索,單憑阮良順那知府老爺的身份 ,就值得孫紹宗親自上門走一遭了。

別忘了,使館護衛全都是大周人,對茜香國 、對青麟府的情況并不熟悉 ,想要盡快查清楚此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本地勢力合作。

而青麟府知府阮良順,無疑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

首先這案子發生在他續弦的喜宴上 ,毀了一樁喜事不說,他自己也被牽連其中,可說是除牛永信之外最大的受害者 ,故而應該沒有多少嫌疑。

其次,他身為青麟府知府,乃是妥妥的地頭蛇 ,手下更有大批捕快衙役可用 ,正方便協助搜捕刺客。

所以孫紹宗才想要先去阮府走上一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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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句話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雖然孫紹宗分析的頭頭是道,但真等到了阮府 ,卻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意外――阮良順竟然已經被押去大理寺候審了!

好歹也是首都市長啊,要不要抓的這么草率?!

“阮管家!”

孫紹宗兀自不死心的追問道:“不知我們牛大人和那些刺客的尸體何在? ”

“運走了、都運走了。”

老管家嘴里好似含著片苦瓜,模糊不清的嘆息著:“牛大使和護衛們的尸首 ,被運到禮部收斂;那些刺客們的尸體,則是被送去了刑部。”

靠~

這算不算是‘分尸’?

孫紹宗心中暗罵一聲,又不折不撓的請求道:“那我們能不能去現場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話 ,做好再找當時在場的人問幾句話 。 ”

“帶走了,都帶走了。”

老管家嘴里那片苦瓜似乎又大了不少,含含糊糊的讓人生怕他不小心咬到舌頭:“除了后院的夫人小姐 ,這府里也沒剩幾個人了,連我那兩個管事的兒子,也都被帶去刑部大堂了。”

說著說著 ,便有老淚縱橫的征兆 。

感情這老管家原本已經退休在家養老 ,只是如今府里實在沒人當家做主,才不得不重新出山。

孫紹宗心里這個郁悶啊,最后只能請老管家帶路 ,去了牛永信遇刺的現場查探――可那現場先是被賓客踐踏,緊接著又被大理寺、刑部 、禮部輪番圍觀,早就被破壞的不成樣子了。

再加上和案子有關的東西 ,都已經被帶回了刑部,因此孫紹宗仔細查探了半天,卻楞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

等他滿懷失望的出了阮府 ,馮薪也已經匆匆趕了過來,同樣不出意料的撲了個空 。

于是孫紹宗站在那阮府門前茫然四顧,一時間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大人。 ”

馮薪雖然撲了個空 ,但心里那點兒豪氣倒還沒用完,湊上來咬著牙發狠道:“要不咱們再闖一次刑部大堂試試?我就不信了,當兵的都不敢攔咱們 ,幾個衙役還能有這等膽量! ”

“你說得倒是輕巧 。”

孫紹宗嘆了口氣 ,無奈的道:“闖進去又有什么用,進去之后你知道上哪去查線索?你知道尸體在哪兒?你知道人證在哪兒?到時候人家只要隨便推諉幾句,就足夠讓咱們無功而返了。”

馮薪一聽也傻眼了 ,二十幾個人在街上大眼瞪小眼,半響沒個言語。

噗通~

便在此時,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個青衣小帽的‘仆人’,自阮府翻墻而出――之所以要在‘仆人’二字上打個引號 ,是因為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這人其實是個模樣嬌俏的少女!

那少女翻過墻頭,立刻興沖沖的奔到了眾人近前 ,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掃,便鎖定在孫紹宗身上,張嘴問道:“你就是那個什么大周使館的孫都尉吧? ”

竟是沖著自己來的!

孫紹宗眉毛一挑 ,點頭道:“沒錯 ,在下孫紹宗,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 。”

少女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了馬腳,悶著嗓子粗聲粗氣的道:“在下阮谷 ,家父是青麟知府阮良順,現在正被羈押在大理寺中,剛才聽老管家說 ,你們似乎也在調查行刺一案,不如咱們聯手如何?你們報仇,我幫父親洗刷冤屈! ”

孫紹宗還沒開口 ,一旁的馮薪卻已經嗤笑起來,大咧咧的在軟谷身上來回掃了幾眼,曬道:“得了吧!我們這些男人尚且毫無頭緒 ,你一個小女娃,也敢在這里大言不慚。”

“女孩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幫不了你們?!”

阮谷不忿的嚷嚷著,不再裝腔作勢的嗓音 ,立刻變得清脆悅耳起來。

馮薪還待再嘲諷幾句 ,卻被孫紹宗隨手撥到了一旁 。

“姑娘莫要理會這廝。 ”

孫紹宗又沖著阮谷深施了一禮,鄭重其事的請教道:“敢問姑娘,不知你準備如何幫我們查明真相?”

“這……這個嘛……”

被孫紹宗如此鄭重的對待 ,那阮谷反倒有些慌亂起來,支吾了幾句,才終于把想說的話講了出來:“刑部總捕頭黎九命 ,是我爹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此案他也是經辦人之一,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幫忙! ”

一聽說阮谷能幫忙引薦刑部總捕頭 ,包括馮薪在內的護衛們全都喜形于色,早忘了方才對人家的輕視。

但孫紹宗卻是眉頭一皺,質疑道:“既然查案的人和你父親關系匪淺 ,那你又何必找我們合作呢?只要等刑部查明真相就好 。”

阮谷小嘴一撅,憤憤道:“黎叔叔雖然是個好人,可刑部的黃侍郎卻是我爹的死對頭!要是不盡快查明真相 ,萬一那廝從中作梗怎么辦?!”

這個理由……

倒也還說得過去。

“好吧 ,那就先預祝咱們合作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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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阮蓉

吁~

隨著一長串吆喝聲 ,二十二騎陸續停在了刑部大堂門外――為了給阮谷騰一匹馬代步,有名護衛被留在了阮府,所以仍是二十二騎。

護衛們倒也罷了 ,個個都是弓馬嫻熟的禁軍武卒,但那嬌滴滴的阮谷竟也能有這般騎術,便讓孫紹宗頗為側目了 。

他又不像這年頭的男人一樣 ,打骨子里就瞧不起女子,于是甩鞍下馬之后,便順勢向阮谷一挑拇指 ,誠心實意的贊道:“姑娘倒真是好騎術,我一開始還擔心你會掉隊呢,想不到卻是巾幗不讓須眉 。 ”

聽到‘巾幗不讓須眉’幾個字 ,阮谷樂的小嘴兒都合不攏了 ,卻硬裝出一副無所謂的傲嬌模樣,翹著鼻子道:“這算什么!要不是近些年學了你們大周的規矩,我們茜香國的女子人人都騎得了烈馬 、挽得了硬弓!”

說著 ,她也利落的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到了臺階前,沖守門的衙役嚷道:“勞煩通稟黎九命黎捕頭一聲 ,就說是故人之……”

她本來只想說是‘故人之子’,但眼角的余光掃到孫紹宗已經跟了上來,便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大方的報名道:“就說是故人之女阮蓉求見。 ”

那衙役見這一行人個頂個騎馬挎刀,也猜出對方來頭不小,因此便也沒敢刁難 ,恭敬的應了一聲,就匆匆進去通報了。

阮蓉轉回頭滿眼期待的等了半響,卻始終不見孫紹宗開口詢問 ,終于忍不住嘟嘴道:“喂!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嗎?”

孫紹宗微微一笑:“阮蓉 ,這名字倒是比阮谷好聽多了 。”

阮蓉頓時又歡喜的露出了兩排銀牙,兀自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著:“我不是故意想騙你,只是女孩家的名字 ,總不好告訴一個陌生人嘛。 ”

“這么說,咱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

“那當然!”

阮蓉英氣十足的一拍胸脯:“以后你在青麟府遇到什么麻煩,盡管報我……報我爹的名頭! ”

孫紹宗啞然失笑的同時 ,卻也發現阮蓉這一拍之下,那衣服里面鼓囊囊的亂晃,竟頗有幾分規模 ,形狀也是……

該死~

這都什么時候了,竟然還有閑心偷窺小女孩?!

孫紹宗暗罵了自己一聲荒唐,慌忙將視線從阮蓉胸前挪開 ,嘴里一語雙關的贊道:“蓉姑娘果然氣概不凡,令尊身陷囹圄,竟還能如常人一般談笑風生。”

這話明著是稱贊 ,暗地里卻有些探究之意 。

他作為一名看慣了生死的刑警 ,能在重壓之下保持鎮定并不足奇,但阮蓉家中出了這么大事兒,還能一副活蹦亂跳的模樣 ,就有些奇怪了。

“怕什么,反正最多就是丟官罷職――大王登基十多年,除了謀逆之類的不赦之罪 ,還從來沒有重責過文官呢。”阮蓉混不在意的道:“能幫我爹洗刷冤屈自然最好,真要丟了官,正好可以讓他回家修養幾年 。 ”

原來如此。

孫紹宗這才放下了心底的戒備。

卻說兩人在臺階前談笑了幾句 ,就見里面匆匆走來一個干瘦的中年捕頭,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時候,看到阮蓉身邊還有二十幾個護衛 ,他不覺便是一愣 。

“黎叔叔,我在這兒呢!”

阮蓉卻已經歡喜了喊了起來,小手橄欖枝似的亂晃 ,要不是幾個衙役擋在身前 ,估計已經按捺不住直接闖進去了。

黎九命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腳步也略有些遲疑,卻終究還是走了過來 ,愛憐的沖阮蓉點了點頭:“你這丫頭怎么跑來了?放心,你爹只是被牽連而已,等案子查清楚就沒事了。”

“那也要姓黃…… ”

阮蓉的話說到一半 ,突然想起這是在刑部門口,忙壓低了聲音,繼續道:“那也要姓黃的不從中作梗才行!黎叔叔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周使館的孫紹宗孫都尉,后面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 ”

聽到‘姓黃的’三字 ,黎九命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擔心,可轉眼又聽到‘大周使館’四個字,他臉上卻是勃然變色 ,不由分說把阮蓉拉到了一旁 ,疾言厲色的呵斥著什么 。

雖然聽不清楚,但孫紹宗私下里揣摩,這黎九命大概是在責備阮蓉 ,不該和周人摻和在一起――說實話,他其實有些擔心阮蓉會就此‘叛變’,背棄那連一紙文書都沒有的盟約 。

好在阮蓉鼓著小臉 ,絲毫也沒有退縮的意思,反倒與黎九命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了起來。

半響,黎九命終于無奈的嘆了口氣 ,轉身走到孫紹宗面前,繃著一張臉道:“孫都尉,看在蓉兒的面子上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盡管問吧――不過我事先聲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孫紹宗大喜,正待詢問刑部都發現了什么線索 ,可話到了嘴邊 ,卻又突然改了主意,試探著問道:“黎捕頭,不知可否讓我進去 ,檢查一下刺客的尸體?”

比起隔了一層的問話,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經驗!

“檢查刺客的尸體? ”

黎九命的眉頭一緊,正待開口拒絕 ,旁邊的阮蓉卻是搶先一步,扯住他的袖子撒嬌道:“黎叔叔,你就幫幫忙嘛!”

“唉~”

黎九命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沖孫紹宗招了招手,道:“走吧,不過僅限于你們兩個 ,其他人都要留在外面。 ”

“多謝黎捕頭!”

孫紹宗大喜,嘴里謝著黎九命,又偷偷對阮蓉挑了挑大拇指 。

阮蓉傲嬌的一挺小鼻子 ,催著黎九命將兩人帶進了刑部衙門里。

“其實就算你看過尸體 ,怕也發現不了什么線索。”

進了大門之后,黎九命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忍不住道:“我們茜香國雖比不得大周人杰地靈 ,但擅長驗尸的仵作卻還有那么兩三個,連他們都沒能發現什么蛛絲馬跡,你一個門外漢又能瞧出什么? ”

孫紹宗隨口敷衍著 ,心中卻從黎九命這番話中,分析出刑部直到現在,恐怕都沒有取得絲毫的進展 ,一時間心頭不覺又沉重了幾分 。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他遠超時代的破案經驗了。

卻說三人彎彎繞繞走了約莫有半刻鐘,才來到了一座僻靜的院落。

黎九命在院門外停住了腳步,轉頭向阮蓉交代道:“丫頭 ,你就留在這里好了,我帶孫都尉進去 。”

望著那院子里擺著幾口薄皮棺材,阮蓉其實也猜到了些什么 ,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為什么?”

“里面的東西不適合女孩子看 ,萬一把你嚇壞了,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黎九命一本正經的說著,然而起到的卻完全是反效果。

來的路上 ,孫紹宗就發現阮蓉是個要強的女子,而黎九命言談間,卻隱隱帶著輕視女子之意 ,這叫阮蓉如何肯服氣?

果不其然。

一聽這話,阮蓉立刻繃緊了小臉,憤憤然道:“黎叔叔少瞧不起人 ,女孩子又怎么樣?我可比你家黎小弟的膽子大多了!”

說著,便不管不顧便闖了進去 。

“蓉兒、蓉兒!回來、快回……這丫頭!”

黎九命在后面喊了幾聲,卻哪里叫得住她 ,沒奈何,也只好拔腿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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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撞大運

卻說阮蓉逞強闖入院中 ,初時健步如飛,但經過那幾口棺材之后,腳步便已然慢了下來 ,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透出心里的不安與惶恐。

如果這時黎九命再隨口勸上兩句,說不得她就要打退堂鼓了 。

可黎九命辦案是一把好手 ,卻壓根讀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

他從后面趕將上來,眼見前面不遠就是驗尸房,便無奈的搖頭道:“算了 ,你這丫頭既然非要逞強,就跟我一起進去吧。 ”

這下阮蓉卻是沒了退路,只得硬著頭皮 ,與黎九命并肩跨過了門檻。

便在這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之時,就覺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即便阮蓉及時掩住了口鼻 ,卻還是沒能完全將其隔絕 ,那股惡心的氣息順著鼻腔鉆進來,在她的胃里‘伸爪亂撓’,直似要將隔夜飯都掏出來似的!

“這……這是什么味道 ,臭死人了! ”

阮蓉強忍著惡心,甕聲甕氣的抱怨了一句,就聽身后有人接茬道:“你說對了 ,這還真就是死人發出來的尸臭,不過應該是以前留下來的味道,如果里面存有腐尸的話 ,味道還要再大上許多才對 。”

尸臭?

還要再大上許多?!

孫紹宗話音未落,就見阮蓉轉身飛奔出了小院,然后便是一陣斷斷續續的嘔吐聲。

“這蓉丫頭!”

黎九命無奈嘆了口氣 ,再看向孫紹宗時,卻多了些探究之意,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他見過不少 ,但能一語道破尸臭 ,還能在這味道面前處之泰然的年輕人,卻是極少見到。

于是無形間,他對孫紹宗的重視程度便又抬高了幾分 。

“孫都尉 ,請吧。 ”

“多謝黎捕頭。”

黎九命抬手向里一讓,孫紹宗隨口道了聲謝,便邁步走進了這間停尸房 。

此時約莫也就下午三點左右 ,但這停尸房里卻點著十幾根蠟燭,那些燭臺更是有高有低,隱隱將一張蓋著白布的單人床圍在當中。

就在這張單人床左側 ,一胖一瘦兩名仵作正默默的清理著刀具,見到黎九命帶人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 ,便不再理會了。

孫紹宗知道這些經常和尸體打交道的人,往往性情不怎么合群,因此倒也不以為意 ,自顧自的走到那床前 ,伸手指了指上面蓋著的白布,客氣的問道:“兩位,我能掀開看一下嗎?”

瘦的那個抬頭掃了黎九命一眼 ,見其沒有阻攔的意思,臉上便露出些許嘲諷的笑意,干巴巴的回了句:“隨你 。 ”

說著 ,一雙三角眼里滿是幸災樂禍。

那胖的雖然沒有開口,卻也斜眼瞧過來,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面對這兩道陰測測的目光 ,孫紹宗卻是坦蕩的很,二話不說就上前提起白布,直接一掀到底!

唰~

白布揭開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登時呈現在孫紹宗面前,那人的頭顱 、四肢到還算完整,胸腔卻被整個剖開 ,鮮紅的皮肉、森白的人骨、便似一張要擇人而噬的血盆巨口!

而那‘口腔’之中 ,五臟六腑 、腸道食管等零碎物件,全都皺巴巴的向外翻騰著,淌著淋淋漓漓的黃褐色粘液……

普通人乍見這駭人的一幕 ,怕是當場便要嚇個半死!

但孫紹宗干了十幾年的刑警,什么樣的尸體沒見過?

別說是這種開膛剖腹的‘新鮮貨’,就是碎尸后再油炸、生煎過的 ,他也見過一打以上!

因此他混不在意的彎下腰,趴在那尸體旁仔細打量了半響,然后又伸手在腹腔里戳戳點點了一番 ,這才抬起頭來點評道:“應該是被利刃,從左側第五根肋骨與第四根肋骨之間捅進去,刺破肝臟導致大出血而死的 ,刺入時刀刃向下,因此在第五根肋骨上留下了割痕 。”

胖瘦仵作和黎九命相顧愕然 。

半響,那胖仵作才將手里的刀具放下 ,嘖嘖有聲的贊道:“行家啊!小兄弟是哪個衙門口的 ,年紀輕輕就有這份膽識、閱歷……”

“咳咳! ”

黎九命是私自帶孫紹宗前來,哪敢讓他暴露出真實身份?

干咳兩聲打斷了胖仵作的盤問,正色道:“既然知道是行家 ,那也別藏著掖著了,把你們驗尸的結果告訴這位小兄弟吧。”

胖仵作倒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指著尸體侃侃而談道:“總共送來了三具尸體 ,都是牛大使的護衛反抗時所殺,送來之后,先請街面上的巡捕衙役們相看過 ,沒一個是熟面孔,應該不是青麟府人。”

黎九命補充道:“也不是近幾日才來的,城門守衛對其毫無印象 ,可見他們已經在城中潛藏了有一段時間,甚至還有人負責接應照料,否則十幾個外鄉人在城中住了這么久 ,怎么可能沒人發覺? ”

等他補充完 ,胖仵作又繼續道:“根據尸體四肢上的老繭,以及牙齒的磨損情況判斷,這些人平時生活還算優渥 ,極少參與勞作,倒是整日里舞刀弄槍的 。”

瘦仵作接口道:“不過從他們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傷口來看,應該不是官兵或者差人 ,出身市井游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胖仵作再次接過了話茬,指著西南角一張單人床,道:“那邊兒躺著的 ,背上原本有刺青,卻在最近用蠻力毀掉了,八成是怕那刺青會暴露他的身份。 ”

刺青?

孫紹宗聽到這里心中一動 ,忙把視線投到了黎九命身上,黎九命卻是微微搖頭道:“南疆六國的游俠兒,多有紋身的習慣 ,若是那刺青還完整 ,我或許能順藤摸瓜查出些什么來,可現在…… ”

孫紹宗略有些失望,轉頭又向兩個仵作問道:“胃里的食物殘渣檢查了沒有?有發現什么線索嗎?”

“果然是行家!”

胖仵作又贊了一聲 ,隨即從擺放刀具的架子下面,摸出一個托盤來,那托盤里卻又擺著三只搪瓷小碗 ,里面黏黏糊糊也不知盛著什么,隔著老遠便傳出一股惡心的酸臭味兒 。

“這就是從他們胃里掏出來的。 ”胖仵作指著那碗里糊狀物,道:“除了常見的肉食和面食之外 ,似乎還有些水果――應該不是市面上常見的水果,至于具體是什么水果,我二人卻難以分辨。”

孫紹宗頓時又振奮起來 ,脫口問道:“那能不能以此為線索,查出刺客余黨藏身之所?”

“這個…… ”

胖仵作和瘦仵作相視苦笑,最后還是黎九命開口解釋道:“南疆本就號稱瓜果之鄉 ,如今又正逢夏末秋初 ,水果少說也有上百種之多,如果每一種都拿來對比,不知要花上多少時間――而且這還得是先吃進去再吐出來 ,才能拿來做對比,實在是……”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更何況這種時鮮水果不耐久放 ,說不定到了晚上,就已經徹底變質了 。”

確實如此。

在缺乏科學儀器的情況下,想要查出這些水果殘渣的根腳 ,怕是只能靠撞大運了――但現代刑警的鐵則,就是再微不足道的線索也不能放棄追查!

因此孫紹宗還是請求道:“既然如此,兩位能否將這水果殘渣分我一些 ,說不定我運氣好,湊巧就能找到這種水果呢。 ”

這玩意兒又不耐久放,留下再多又有什么用?

因此兩個仵作沒有猶豫 ,便答應了孫紹宗的要求 ,取過一張油紙,小心翼翼的分離出近半的水果殘渣,打包交到了孫紹宗手上 。

孫紹宗兀自不死心 ,又與這兩個仵作探討了許久,卻始終沒有什么收獲,最后只得悻悻的告辭離開。

黎九命將他送出了停尸房 ,便止住了腳步,沉聲道:“我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遠送了――記得幫我轉告蓉丫頭 ,以后莫要胡亂插手此案!”

孫紹宗點頭應下,匆匆走出院門,就見阮蓉面色蒼白的扶墻而立 ,身邊攤著偌大一片嘔吐物,估計是連早飯都一并貢獻出來了。

阮蓉此時也發現了孫紹宗,見他眼神那攤嘔吐物上打轉 ,不覺便有些羞窘 ,用靴子在地上剮蹭著,意圖用泥土掩蓋住那攤嘔吐物 。

但就在此時,孫紹宗卻忽然眼前一亮 ,激動的撲到那攤嘔吐物前,蹲下身子仔細的研究起來――想不到方才隨口一說,竟當真讓他撞上了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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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果大追蹤

“就是這里了!”

阮蓉指著前面不遠處一座雜貨鋪,道:“那白莓就只有他們家有賣的! ”

提到‘白莓’二字時 ,她垮著肩膀秀眉緊蹙,一副渾身不得勁兒的模樣 。

但反應更大的卻是旁邊的馮薪,騎在馬上一張老臉黑里泛綠 ,使勁的吞了幾口唾沫,卻依舊壓不住胃里的酸水,左后哇的一聲干嘔起來。

沒辦法 ,誰讓孫紹宗觀察了許久 ,也只能確定阮蓉的嘔吐物和水果殘渣,有七八分的相似,最后為求穩妥起見 ,不得不采取了最最原始的分析方式――騙馮薪吃下去,通過味道進行分辨!

于是經過一番不可名狀的測試之后,孫紹宗終于確定 ,刺客們食用的是一種名為‘白莓’的水果,而這種水果乃是隔壁縝國的特產,因為運輸十分不便 ,城中也只有兩家商戶有售。

其中一家是座酒樓,白莓向來只用作招待貴賓,并不曾向外兜售――考慮到刺客們也不大可能在行動之前 ,成群結伙的跑去酒樓消費,因此城北的這家雜貨鋪,應該就是‘白莓殘渣’的出處了!

另外 ,阮蓉還提供了一條訊息:作為南疆六國中的雙雄 ,縝國與茜香國數百年來一直互為死敵,而近些年間,茜香國仗著大周在后面撐腰 ,隱隱有吞并縝國獨霸南疆之兆,引得縝國朝野大為惶恐 。

因此,縝國的‘游俠’跑來行刺大周特使 ,意圖挑撥兩國關系,又在動手之前,以家鄉特有的飯菜水果壯行 ,可說是合情合理的推論!

閑話少提。

卻說眾人一路策馬狂奔,到了城北的雜貨鋪門外,孫紹宗吩咐馮薪等人在街邊等候 ,便翻身下馬,與阮蓉并肩走了進去。

說是雜貨鋪,其實是一棟三層的閣樓 ,占地面積也頗為廣闊 ,進門之后,那貨架上也堪稱琳瑯滿目,非但有南疆六國的特產 ,竟還開辟了大周與西域專區,儼然就是一古代版的國際大賣場 。

沒等孫紹宗再細細打量,一個店伙計便滿臉堆笑的上前招呼道:“兩位客爺里面請!不知客爺您是賞眼 ,想瞧一瞧小號都有什么東西,還是已經有了可心的物件?咱這兒東西有點雜,您要是有可心的物件 ,盡管跟小的言語一聲,小的好幫您引路。”

這伙計倒是嘴甜的很。

孫紹宗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句:“聽說你們這里有白莓賣?就是縝國特產的那種水果 。”

“有有有,您二位隨我來! ”

那伙計前面引路 ,二人緊隨其后,不多時便來到一處地窖前,只見他彎腰攥住一條紅繩 ,從地窖里拎出只藤筐來 ,往兩人面前一遞,道:“客爺您瞧,早上剛補的貨 ,眼下就剩這么多了。 ”

孫紹宗低頭望去,卻見那筐底稀稀落落的,只有二十幾個乒乓球大小的果子 ,紅艷艷的還冒著些涼氣,看上去煞是喜人。

這玩意兒名字里雖然有個‘莓’字,其實長得倒和荔枝差不多 ,外面包著一層堅硬的果殼,里面還有顆不大不小的核兒 。

“沒錯,就是這東西!”

阮蓉欣喜的叫了一聲 ,隨即追問道:“伙計,昨天到今天這段時間里,是不是有人一下子買了許多白莓?至少夠十幾個人吃的!”

“這…… ”

她問的太過急切 ,倒引得那伙計起了警惕之心 ,狐疑的打量了兩人幾眼,嘴里敷衍道:“客爺,我們店里一天也不知要賣多少東西 ,實在記不得……”

話說到半截,那伙計突然兩眼發直,死死盯住了孫紹宗的手心――準確的說 ,是盯住了他手心里的碎銀子!

孫紹宗把銀子隨手往前一拋,店伙計慌忙雙手捧住,輕輕的顛了顛 ,發現至少有四兩多,一張臉頓時笑的菊花仿佛。

孫紹宗笑吟吟的問:“現在應該記得了吧?”

“記得了 、記得了! ”

那伙計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眉開眼笑的道:“今兒早上確實來了位豪客 ,二話不說就買了整整一筐白莓,足足花了十六兩三錢銀子呢!”

買了一筐?

那八成應該錯不了了!

孫紹宗也難掩激動的追問道:“那你記不記得他長什么模樣?穿戴如何?是下人還是主家?離開的時候朝什么方向走的?是乘車還是步行?!”

這連珠炮似的發問,把個伙計問得暈頭轉向 ,但看在銀子的份上 ,他還是極力回憶著:“那人長相沒什么特別的,看穿戴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下人――走的時候趕著輛馬車,好像是朝北邊走的。 ”

“是朝北走的?!”

這下孫紹宗真是大喜過望 ,雜貨鋪本就在城北,再要向北邊兒搜索的話,范圍可就小了許多!

得到店伙計肯定的回答之后 ,他又伸手自藤筐里抓出兩顆‘白莓’,拉著阮蓉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 。

到了街上 。

孫紹宗二話不說,先剝開一個放進嘴里 ,把那果肉嚼了,又把果核吐在了手心上。

眾護衛正看得莫名其妙,就見他將那果皮、果核往身前一舉 ,大聲道:“兄弟們,都給我看仔細了!待會兒大家分頭行事,把這家雜貨鋪以北的所有堆場 ,都給我仔細翻上一遍 ,只要發現類似的果皮、果核,立刻向我稟報!”

所謂的‘堆場’,就是古代的垃圾堆。

從早上到現在 ,少說也過去七八個小時了,正常人應該不會把這些垃圾留在家中,因此只要能在堆場找到這些果皮 、果核 ,就能順藤摸瓜找出刺客的隱身之處!

當然,如果那些刺客謹慎到連垃圾都不處理的話,那孫紹宗也就只能將這情報告知茜香朝廷 ,讓他們來個地毯式搜索了 。

只是這樣一來,眾人立下的功勞還夠不夠將功補過,可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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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芳心萌動

半個時辰后。

孫紹宗勒馬于十字街頭,面色冷峻似石雕而成 ,雄壯的身軀又如鐵塔一般魁梧挺拔 ,直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反倒是旁邊‘模樣俊秀’的阮蓉一時無人問津 。

阮蓉倒也不吃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在孫紹宗身上來回打轉 ,倒顯得比旁人還要好奇幾分。

雖說孫紹宗以前辦案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別人探究的目光,但還是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 ,半響忍不住嘆息一聲,隨口調侃道:“雖說我現在的身材確實不錯,可你也不用看的這么入迷吧? ”

“呸~誰樂意看你了!”

阮蓉那白凈的小臉上頓時飛起兩道紅霞 ,羞惱成怒的啐了一口,使勁把頭偏向了另一邊,不過很快便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悄悄把臉轉了回來,小聲問道:“孫大哥,如果抓不到刺客的話 ,你們真要給那什么牛大使陪葬啊?”

她原本以為 ,使館護衛們是想為牛永信報仇,才執意要追查此案的――直到聽馮薪添油加醋的,把孫紹宗帶隊闖出使館的由來始末講了一遍 ,才曉得他其實是為了給大家伙掙出一條活路出來。

一時間她既替孫紹宗感到擔心,又欽佩他的臨危不亂、勇于擔當,無形中倒又多了幾分親近 ,因此稱呼便也從‘孫都尉’改成了‘孫大哥’ 。

孫紹宗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

不管旁人如何想,反正他是肯定不會乖乖受死的。

“憑什么呀! ”

阮蓉雖然沒有得到答案 ,卻還是自說自話的抱起不平來:“那牛大使是在我家被殺的,又不是死在使館里!何況孫大哥你苦苦追查刺客的下落,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 ”

孫紹宗不置可否的一笑 ,順著她的話頭道:“希望我們大周的皇帝,也跟你想的一樣才好 。”

說是這么說,但孫紹宗心里頭卻明白 ,‘情有可原’后面往往還有一句‘罪無可恕’――如果不能立下足夠的功勞 ,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怕是不會為他一個小小的都尉法外開恩。

反倒是那些普通的護衛,說不定還有機會活下來。

阮蓉還待再說些什么 ,便見西北方一騎狂奔而來,隔著老遠,便興奮的狂吼起來:“大人、大人!我們找到果皮了 、我們找到果皮了!”

找到了?!

孫紹宗只覺心底一顆大石轟然落地 ,忍不住旁若無人的大笑三聲,這才催馬迎了上去 。

路上的行人見狀,都投來了關愛智障的目光 ,顯然不明白‘找到果皮’,有什么值得欣喜若狂的 。

卻說孫紹宗和阮蓉匆匆趕到了西北方的堆場,就見那木圍欄里的垃圾被翻騰的到處都是 ,而一大堆白莓果殼,則被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看這果殼的數量,就知道沒有找錯地方。

于是孫紹宗利落的翻身下馬 ,向堆場旁的護衛探詢道:“怎么樣 ,能確定這些果皮是誰丟的嗎? ”

為首的護衛忐忑的抱拳道:“啟稟大人,我們剛才已經問過附近的人家,可這堆場位置過于偏僻 ,倒未曾有人看到是誰家丟的果皮 。”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們順道打聽了一下,附近兩條街五六個巷子里的人家 ,平日都是要來此地丟棄廢物的。”

阮蓉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夸張的叫道:“兩條街 、五六個巷子,那豈不是有上百戶人家?這要找到什么時候啊?! ”

那護衛也跟著苦笑起來:“多費些時間倒還在其次 ,就怕挨家挨戶的搜過去會驚動那些刺客,一旦他們分頭潛逃,再想找出來可就難了!而且咱們也不知道刺客長什么模樣 ,就算真搜到了,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他是越說越喪氣,連同周遭的幾個護衛也都士氣低落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了線索 ,查到最后卻功虧一簣 ,也實在是夠打擊人的。

“放心吧,他們跑不了!”

孫紹宗信心滿滿的一咧嘴,然后斷然下令:“賈仁祿 ,你們幾個先去把馮薪他們找過來,然后查一查附近三進以上的大宅子都有那幾家――地方小了,可藏不下十幾個刺客! ”

見孫紹宗依舊信心十足 ,再想想這一路行來他那些驚艷的表現,幾個護衛頓時重燃希望,忙領命行事 ,分頭去尋馮薪等人 。

等到幾個護衛離開之后,孫紹宗卻把目光轉移到了阮蓉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忽然躬身一禮,道:“屆時怕是還要麻煩蓉姑娘出手相助。”

“還有我出手的機會?!”

阮蓉聞言美目一亮,摩拳擦掌的叫道:“快說、快說 ,你想讓我做什么? ”

“這個嘛……”

孫紹宗忽然嘿嘿淫笑起來 ,伸手指著她身上的藏青色仆人服飾,道:“你先把衣服脫了。”

眼見阮蓉勃然變色,他又正色道:“然后換成女子打扮 。 ”

阮蓉這才知道他是在戲弄自己 ,忍不住小臉漲紅,半羞半嗔罵了句:“呸~登徒子! ”

――分割線――

兩刻鐘后。

“大人!”

馮薪指著斜對面那一排高門大院,道:“附近的大戶人家都集中在這條街 ,光三進以上的院子就有五家!”

頓了頓,他又很是為難的撓著頭:“如果同時搜查的話,咱們這點兒人手肯定不夠 ,可要一家一家的搜,卻又怕會驚動了刺客。 ”

“放心,我早有準備 。”

孫紹宗神秘的笑了笑。

馮薪正待細問究竟 ,卻見街角踢踢踏踏的奔來一騎,那馬背上端坐著的,卻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妙齡女子!

只見她眉眼如畫肌膚勝雪 ,一頭長發簡單的披散在腦后 ,身上雖然只裹了件天藍色的粗布裙,卻并不顯得寒酸,反而給人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之感。

再加上那女子策馬奔馳間 ,平添了幾分颯爽英姿,甫一出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等那馬兒奔到近前 ,女子利落的翻身下馬時,馮薪突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指著她嚷道:“你……你你你是蓉姑娘?!”

“蓉姑娘也是你叫的? ”

阮蓉傲嬌瞪了馮薪一眼 ,拎著個不大不小的藤筐走到孫紹宗面前,抬手撫弄著發絲,頗有些羞澀的問:“孫大哥 ,我這幅打扮可還看得?”

豈止看得,十個男人里至少有八個能看入迷!

尤其離得近了,孫紹宗才發現她一直隱藏在帽子里的秀發 ,竟是天生的酒紅色 ,無形間便多了些異域風情 。

當然,更吸引眼球的還是白皙鎖骨下,隱隱露出的深邃溝壑――這件臨時借用的衣服 ,貌似有些寬松過頭了 。

阿彌陀佛!

非禮勿視!

孫紹宗默念了幾聲‘清心咒’,才勉強把眼球從哪溝壑里拔了出來,若無其事的笑道:“看是看得 ,可我現在就擔心你引不出刺客,反倒把色鬼給引出來了。”

“呸~我看你就是個色鬼! ”

阮蓉憤憤的一跺腳,臉上卻并沒有多少惱意 ,反而透出些羞澀的竊喜。

孫紹宗也嘿嘿一笑,不過馬上便又換上了一臉肅容,正色道:“留下兩個兄弟負責看守馬匹 ,其他人都聽我命令行事,一旦出現什么意外,記得先護住蓉姑娘!”

聽得此言 ,阮蓉臉上喜色便又濃了幾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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