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同

冷 ,徹骨的冷!雖然今日出了太陽,也沒有下雨,但吹在身上的冷風 ,卻還是刺骨地往穿了幾年沒有一點暖氣的棉襖里鉆。

冷杜錦寧還能忍受,最要命的是肚子刮肚的餓意 。除了早上喝了半碗玉米糊糊,這一天下來 ,她都沒有進食。

她可能是歷史上被餓死 、死得最窩囊的穿越者了。

杜錦寧嘲諷的笑笑 。她放空思維,抬起頭來望天,仰頭卻看到了幾枝棗樹枝丫。在寒風中搖來擺去的枝丫上 ,竟然還掛著一個未發育完全卻不肯落地的干癟的小果 ,思維不自覺地想起穿越前自家冰箱里的蜜棗,清甜可口,啃一口就“嘎嘣”脆 ,她覺得自己更悲催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只有十歲的手,深深地嘆了口氣 。

“咣當 ”一聲,院門被推開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飛跑進來,后面還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婦人“咚”地跪到杜錦寧身邊,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大聲地哭嚎起來:“爹,爹,寧哥兒的病還沒好 ,您怎么忍心讓她冒著寒風跪在冰冷的地上?她是你的親孫子呀。”

“哭,哭,哭什么哭?我還沒死! ”被厚厚的棉簾擋住的堂屋里傳來一陣男子的咆哮 ,“我杜辰生教育子孫 ,還輪不到你一個婦道人家插嘴 。再哭,你也給我跪一個時辰 。”

杜錦寧回過神來,趕緊推了推身邊的婦人:“娘 ,您趕緊起來,我沒事。我已經好了。”又喚氣喘吁吁剛進門的小姑娘,“四姐 ,你快把娘扶起來 。 ”

“我不起,娘陪著你跪。”陳氏一把甩開杜方惠的手,把杜錦寧摟得緊緊的 ,“你要再凍出個好歹,你叫娘怎么活?”說著,嗚嗚的哭著。大概是顧及到堂屋里的人 ,哭聲被壓抑得極小 。

棉簾一陣聲響,堂屋里出來個人,五十來歲年紀 ,身上穿著一件褐色細布棉襖 ,外面是石青色褙子,頭上的發髻梳理得極為齊整,看不到一根亂發 ,卻是杜錦寧的祖母牛氏。

她嚴厲地看了抱作一團的陳氏和杜錦寧一眼,冷聲道:“陳氏,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再胡鬧 ,寧哥兒就得再加跪一個時辰 。 ”

陳氏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婆婆。

“娘,您起來吧 ,我真沒事。 ”杜錦寧趕緊又推了推陳氏 。

陳氏低頭看看杜錦寧,痛苦地閉了閉眼,慢慢松開了她 ,在杜方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做錯事,就要讓他知道錯。爹一直教導我們,書是圣賢之物 ,是萬萬不能被糟踐的 。”一個女聲從旁邊一間屋子里傳來 ,緊接著,一個跟陳氏年紀相仿的婦人掀了簾子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氏 ,“三弟妹,寧哥兒糟踐了書,被罰跪一個時辰 ,而且還被分成了兩個時段來罰,爹已經夠疼寧哥兒的了,你還要怎樣?你在這院子又哭又鬧的 ,莫不是想讓外人看咱家的熱鬧?”

牛氏看看大開著的院子,外面似乎還有過路的人往里探頭探腦,她臉色頓時一沉 ,對陳氏喝道:“今晚你跟蕙姐兒都別吃飯了,趕緊給我擔水去 。不挑滿兩個水缸,就別回來了。 ”

杜錦寧向來是個沉穩的性子 ,前兩日驟然穿越到古代 ,重生到一個十歲孩子的身上,接收了原主的記憶,發現自己還是女扮男裝 ,除了母親陳氏和大姐,全家似乎沒人知道她是個女子;而且,三房在杜家 ,處境十分艱難,雖然她是個受不得氣的性子,為了陳氏和幾個姐妹好 ,她一直不敢聲張。即便病略略好些便被祖父揪到院子里來跪下,她都硬生生受了下來 。她準備好好地了解這個家的情況、了解一下世情再作打算。

然而這時候看到陳氏和杜方蕙要因她而被懲罰,她就受不了了。她天生是個護短的性子 ,記憶里陳氏和杜方蕙對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以說是拿生命護著她,她既承接了這個生命 ,就一起承接了原主的親情 ,需得護好她的親人 。

她抬起頭朝堂屋方向喊:“祖父,孫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祖父為孫兒解惑。”

這話一出 ,院子里都靜了靜,原先還想說話的杜家二伯娘姚氏半張著嘴,愣是沒有發出聲音。

“咣當” ,堂屋的棉簾被掀開,一個穿藏青色棉長衫的老人從里面出來,面容清瘦 ,神情嚴肅 。

他的目光看向了杜錦寧,一言不發。緊接著他一步步下了臺階,走到杜錦寧面前 ,緊緊地盯著她,神情冷厲。

杜錦寧被這人那懾人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眼神茫然 ,不知剛才她說話哪里出了問題 。

“什么問題? ”杜辰生開了口 ,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無悲無喜。

杜錦寧定了定神,問道:“孫兒想問 ,同是孫子,大哥、二哥 、四哥都能念書,就只孫兒不能念 ,甚至連碰一下書都是大罪,這是為何?”

這是杜錦寧穿越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同是杜家男丁,大房、二房的孫兒被祖父母疼愛 ,吃飽穿暖之余,還能有機會去念書 。可杜錦寧在這個家里,卻是個多余的存在――公中沒有她的口糧和供給 ,她能活這么大,全是靠陳氏和幾個姐姐從自己的口糧里省下來養活的,一任衣著用具 ,皆是如此 。

不光她與杜家孫輩待遇相差甚大 ,便是她的母親和姐姐們,在這個家里過的也是牛馬一般的日子,與大伯母、二伯母和堂姐的境遇天差地別。她們不光要干男人才干的重活 、累活 ,而且還要時常遭受杜老爹和杜老太的責罵與苛待。

可要說是她女扮男裝被發現后的責罰,卻又全然不是 。在原身的記憶,這個年紀的孩子 ,完全沒有性別概念,她自己都以為她是個男的,她跟幾個姐姐是完全不同的 ,她渴望能像幾位堂兄一樣生活。而在記憶里,她洗澡換衣都是母親陳氏和大姐杜方菲包辦,從不假他人之手 ,在她四歲那樣的夏天,杜方蕙見母親和大姐太忙,想幫她洗澡 ,被陳氏惱怒之下打了一個巴掌。

因著這個 ,陳氏為何要慌稱她是男的,記憶里自然是一無所知 。而三房為何在家中地位如此之差,她在記憶里也得不到答案。

她只得把這話給問出來。

這話一出 ,院子里更安靜了 。連原先時不時咳嗽一聲的牛氏,都壓下了喉嚨的不舒服。

“為何?”杜辰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不知為何 ,杜錦寧還是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嘲諷和冷意。

他抬起眼看,直視陳氏,那凌厲的眼神把陳氏嚇了一大跳 ,后退之間差點把杜方惠撞倒 。

“他不知道,你可知曉? ”杜辰生的聲音冰冷。

“知、知曉。”陳氏結結巴巴地回道,嘴唇抖動著 ,一滴眼淚從眼眶里滑落,滴到打了幾個補丁的粗布衣衫上 。

“等回屋,你告訴他 。”杜辰生冷聲說完 ,轉身上了臺階 ,步伐不急不徐,掀簾進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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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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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掃了三房母女三人一眼,也跟著進了屋。

“哼。 ”姚氏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一口唾沫吐在了杜錦寧身旁 ,“小兔崽子 ,病了一場竟然還改了性子,敢這么跟你祖父說話,還真是有娘生沒人教 。”

“當啷” ,堂屋里的人不知弄掉了什么,發出一聲脆響。

“你…… ”原本垂著頭的陳氏抬起頭來,盯著姚氏 ,眸色帶著一抹殺人般的赤紅。

姚氏后退半步,似乎有些害怕,不過隨即又覺得自己這表現丟人 ,上前一步,走到陳氏面前,厲聲低喝道:“怎的 ,你不服?有種你就帶著你這喪門星滾蛋 。 ”

陳氏顫抖一下,后退兩步離姚氏遠了些,垂下眼瞼 ,緊抿著嘴 ,再不說話。

姚氏見狀,又冷笑一聲,不屑地斜睨了娘母三人一眼 ,這才轉身回了屋。

杜錦寧見陳氏渾身顫抖,而且似乎有越來越抖得厲害的趨勢 。她生怕她有個好歹,趕緊對杜方蕙道:“四姐 ,你快扶娘回屋歇一歇。”

杜方蕙上前扶住了陳氏,低聲道:“娘,咱進屋歇一歇。”一面說著 ,一面朝院子四處看了看,見四處的棉簾垂著,紙糊的窗口似乎也沒人窺視 ,她拉著陳氏靠近杜錦寧,身子一矮就將兩個東西塞到杜錦寧手里,旋即就扶陳氏回了院子里最矮小的那間屋子 。

杜錦寧摸著手里橢圓形的帶著體溫的鳥蛋 ,轉頭望著瘦削得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杜方蕙 ,心頭一暖,差點掉下淚來 。

等杜錦寧被杜方蕙和砍柴回來的大姐杜方菲架著回屋時,她的腿已快沒知覺了 ,頭也暈暈沉沉的難受。倒是一直餓得讓她生不如死的肚子,或許有了那兩個小小的鳥蛋充饑,或是餓過頭了已不知道餓了 ,倒沒什么感覺了。

杜錦寧迷迷糊糊間覺查到陳氏一面哭一面用不知什么東西在她膝蓋上用力搓,搓得熱熱的十分舒服,腿上的知覺也慢慢回來了 。杜方菲用溫柔的聲音哄著她喝了一點粥 ,又喝下了一碗藥,不知不覺間,她就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 ,已是第二天早上。同屋住的陳氏已下地去了,外間住著的大姐、三姐 、四姐似乎也出去了,屋子里靜悄悄的 。

她爬起來 ,感覺到身子已沒有了原先的那種沉重 ,站起來走了幾步,腿和膝蓋似乎也無礙,感慨于這具身體的年輕易恢復 ,心里也輕松下來。

終于不用一穿越過來就死翹翹了。

雖說古代的生活條件很差,杜老爹這些所謂親人很可惡,她也舍不得她在現代的房子車子與工作 ,但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是珍惜生命的人,她在現代已遭車禍死了 ,能在古代撿回一條命,那就好好活著,且要活得精彩 。

屋子實在太小 ,兩張小小的床之間只有一條連轉身都困難的過道,再沒有活動的空間。確認自己的腿無礙,杜錦寧就在床上坐了下來 ,眼睛落在了床頭之間那個掉了一只腿被陳氏用木柴撐起的木桌上。那里放著一個碗 ,碗里是半碗玉米糊糊 。

杜錦寧擔憂地嘆一口氣。

這一定又是母親和姐姐們給她省下來的。母親和大姐 、三姐每日要去離村很遠的地方種地,四姐除了砍柴和采豬草喂豬,還得打理菜園子 。她們是一年到頭不得歇的 ,每日清晨就出去,天黑了才回來 。辛苦勞作一天,每天的食物僅僅就是早晚各一碗玉米糊糊。就這 ,她們還得從嘴里省下一口吃的,養活杜錦寧。否則,杜辰生和牛氏能看著她活活餓死 ,因為杜錦寧在這個家里是沒有口糧的 。

至于為什么杜家老兩口要虐待親孫子,連飯都不給吃,杜錦寧還不清楚。

肚子那股難受的勁兒又上來了 ,杜錦寧知道這是餓的,她端起碗,一口口地吃起玉米糊糊來。她吃得很慢 ,讓自己餓過頭的腸胃慢慢適應食物的流入 ,同時也盡量減少那種腹肌感,以極小的攝入獲得最大的腸胃滿足,這現代的減肥經驗用在此時此地 ,讓她覺得諷刺得可笑 。

將玉米糊糊吃完,肚子里有了東西,她精神好了很多。

放下碗 ,她忽然想起昨晚迷糊中喝的那碗藥。

藥?哪來的藥?

要知道,原身生病,病得快要死了 ,杜辰生和牛氏都舍不得花一文錢請村里郎中來看一看,抓一劑藥吃,這才有了她的穿越 。這一回怎么會大發善心 ,出錢讓陳氏抓藥?

“呯 ”,院里一聲響,杜錦寧忙直起身子 ,朝那窄小的漏著寒風的窗戶看去 ,便見杜方蕙頭發上全是草,衣服上也是草屑,她的腳下是一擔柴 ,顯然是她剛從山上砍下來的。她搬弄著把它們一捆捆豎著放在墻根上,趁著有陽光曬干了好用來燒火。

杜錦寧知道杜方蕙定然要回屋來看她的,趕緊在床上坐好 ,再扯了那滿是補丁的被子蓋在腿上 。

果然,不一會杜方蕙就躬身進來了,見杜錦寧睜著大眼睛 ,桌上的碗也空了,她頓時笑了起來,輕聲問道:“感覺怎么樣?頭還疼嗎?”

杜錦寧搖搖頭。

杜方蕙用冰涼的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 ,又問:“喉嚨疼不疼?腿疼不疼?哪里不舒坦?”

“沒有,都好了。腿也沒事 。 ”杜錦寧道 。

“在屋里閑著,別到處亂跑。你病剛好 ,可別再染了風寒。”杜方蕙叮囑道 ,又從懷里掏出兩顆鳥蛋,塞到杜錦寧手里 。

見杜方蕙要走,杜錦寧忙扯住了她的衣角:“姐 ,昨晚,哪來的藥?”

杜方蕙腳步一頓,卻是沒有回頭。她站在那里靜默了好一陣 ,這才道:“這你就別管了,別再生病讓娘操心就好。 ”說到后面,聲音帶了些哽咽 。說著 ,她快步走了出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回頭看杜錦寧一眼。

杜錦寧眨了眨眼 ,蹙了一下眉頭。

她望了望窗外,見杜方蕙又出去了,院里沒什么人 ,決定出去走一走 ,了解了解情況 。她可不是茍且偷生、得過且過的人。在現代她早早失去了父母,仍然掙出了一片天。如今帶著前世的記憶,沒理由這輩子整日受別人的氣 ,過得窩囊 。要是有機會能改變現狀,她一刻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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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聽聞

如今是最寒冷的季節,沒什么事別人都窩在家里不出門。杜錦寧輕手輕腳地走了院門,望著參差不齊、新舊不一的村落 ,空蕩蕩的泥土路沒有一個人影 。她猶豫了一下,轉身朝村東頭走去 。

在原身的記憶里,從東邊走出村子 ,后面就是一片荒地,連接著一座大山,陳氏和杜方菲 、杜方苓就在山腳下開荒種玉米。杜家在村里日子過得不錯 ,那也是外表的不錯。實際上即便是杜老頭和牛氏 ,一年中也有小半年的時間需要吃玉米糊糊和玉米餅 。而這些玉米全都是陳氏母女幾人種出來的。在村的西頭,杜家還有十來畝種水稻的水田,是杜老頭和杜老二一家耕種勞作的地方。現如今是寒冬 ,快要過年的時季,玉米和水稻早已收了,杜老頭、杜老二等人都閑在家里 。唯有陳氏母女幾人 ,還得在山腳下種蘿卜白菜,好由杜老二賣到離這里三十里遠的縣城去,為杜家換些零用錢。

在記憶里搜尋到這里 ,杜錦寧的腳步頓了一頓。

三房母女整日勞作,一年到頭不得閑,不光吃的最差、住的破屋 、穿的都是補丁 ,她生了病,杜老頭和老太太竟然不愿意花一文錢抓藥請郎中,才有了她的穿越 。三房到底在這個家里造了什么孽被這樣虐待 ,這又是怎樣一個奇葩家庭?

還有 ,陳氏當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隱瞞了她的性別,讓她變成了三房唯一的男丁?

寒冬里大家沒事都不出來溜達 ,這一路杜錦寧都沒遇上人。待她走出村口,走到蜿蜒流過村邊的那條河時,就聽見橋下洗衣服的兩個女人在那里敘話。

“……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喲 ,好好一個大姑娘,被嫁給一個只會打人的傻子 。虧得她是親孫女,這樣不被當人看。那杜家老三家的 ,難道是個蠢的,一房人做牛做馬就算了,如今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女兒被這樣糟踐 ,也不吭一聲?”

聽到“杜家”兩個字,杜錦寧停下了腳步。

這村里,只有杜辰生和杜寅生兩兄弟家姓杜 ,而杜大老太爺杜寅生只有兩個兒子 ,很顯然,這“杜家老三家的 ”說的應該是她的便宜老娘陳氏 。

“唉,有什么法子?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兄弟病死?杜家大姐兒也是沒法 ,她要不答應這門親事,杜老頭杜老太就不出錢給她兄弟看病抓藥 。眼看兒子就要病死了,杜老三家的還能怎么的?她也是顧得了兒子就顧不得女兒。”

“作孽哦。”這個聲音明顯年輕一些 ,她壓低了嗓音道,“阿婆,我嫁到這村里沒多久 ,到底這杜家老頭老太太為何這么不待見三房一家? ”

“還不是…… ”蒼老聲音說到這里,忽然一頓,繼而高聲道 ,“寧哥兒,你不好好在家里躺著,跑出來做什么?”

杜錦寧看著仰起頭看她的王婆子 ,心里十分遺憾 。

她靦腆地一笑:“王阿婆 ,我去找我娘。”

“家去,趕緊家去。 ”

王婆子就住在杜家的右邊手,平日里十分同情陳氏母女幾人 。這會子看到杜錦寧病未好就跑出來 ,她不由從橋下站起身來,爬了幾步臺階,上到橋頭上拉著杜錦寧的胳膊就往回拽 ,“你這病還沒好,好不容易你娘求爺爺告奶奶為你求了一副藥吃好了,要是再病了可怎好?趕緊地家去。”

杜錦寧此時心里亂得很 ,也沒心思四處亂走了。她順從地往回走,一面道:“王阿婆,我這就家去 ,您別拽了 。”

王婆子這才放開拎著的杜錦寧的衣領,用力揮了揮手:“趕緊家去趟著,別再凍出病了。 ”

“哦 ,好。”杜錦寧應了一聲 ,撒開腳往回跑 。直到跑到村頭看不見人了,她才停住了腳步喘粗氣。

這具身子的身體實在太差,跑這么幾步路都氣喘吁吁。杜錦寧喘了好一會兒 ,這才平息下來 。

她的心里已亂成了一團 。

杜方菲要嫁給一個只會打人的傻子?因由是為求杜老頭杜老太出錢給她看病抓藥?

杜錦寧腦子里浮現出一張嬌俏溫柔的臉來。在原主的記憶里,大姐于她就像是另一個母親,陳氏要干活 ,她是杜方菲一手帶大的。她被杜老頭杜老太責罵,被杜家老大、老二家的孩子欺負,都是杜方菲護著她 。可以說她在艱難的環境下能活到這么大 ,大部分都是杜方菲的功勞。

如今杜方菲為了她,竟然答應嫁給傻子。

杜錦寧心頭堵堵的十分難受 。

王婆子她們說的傻子她知道,是村西頭一戶孟姓人家的兒子 ,名叫孟強的。孟強長得人高馬大,卻不好好種田做事,整日跟著鎮上的一群無賴混。前些年在鎮上打架 ,被人打破了頭 ,變成了傻子 。要是真傻倒還罷了,偏偏還喜歡打人,前頭家里給他娶了個媳婦 ,被他打死了。也不知哪時他見了杜方菲一次,心心念念就要家里給他娶進門。只是陳氏哪里肯?尋死覓活地不同意,杜老頭杜老太怕村里人說他們逼死三房的人 ,這事便放下了 。

誰知道她一場病,竟然讓杜方菲和陳氏答應了這樁親事。

想到這里,杜錦寧心里如有一團火般熊熊燃燒。她在現代是孤兒 ,最為珍惜親人的情誼 。要是眼睜睜讓杜方菲為了她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寧愿不活了,將這條命還回去 。

望著冷冽蕭瑟的村口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那股怒火強壓下去。她決定先回去,把身子養好 ,也好理一理思緒。她就不相信她身為一個孤兒都能在現代打下一片天 ,如今帶著三十年的閱歷重活一次,還能活到狗身上去 。杜方菲的婚事想來也不是這一兩天,還有時間想辦法解決。

她回到杜家時 ,正碰到姚氏從房里出來夾炭火。看到杜錦寧,她“喲”了一聲,滿臉譏諷地道:“寧哥兒這是出去溜達了?你娘她們在田里 ,你怎么不去看她們? ”

杜錦寧輕瞥她一眼,沒有理會,直接打開門進了三房的屋子 。

這姚氏是原身和她最厭惡的人 ,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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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震驚

屋子里一片冰冷。

三房所住的屋子黑暗狹窄、陰冷潮濕 。這里是南方 ,并沒有砌炕的習慣,大家在冬日里唯有圍著炭盆取暖。杜老頭和大房 、二房都有炭火取暖,門口遮著厚厚的棉簾。唯獨三房既沒有炭火 ,門是薄薄的能透風的木門 。杜錦寧脫了衣服躺到床上 ,扯過又硬又薄的被子,蓋在身上。只是半天都沒有暖。她爬起來穿好衣服,在屋子里跳了幾十下 ,感覺身子暖和了,再上床去,衣服也不敢再脫 ,捂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好些了,這才脫了那件又薄又硬的破棉襖躺了下去 。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想心事 ,不知不覺間又迷糊地睡了過去 。

一個時辰后,杜錦寧睜開了眼。她是被餓醒的。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格外容易餓 。只是此時只是中午 ,一直到晚上陳氏她們回來才能吃飯。她在床上躺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她想去村東頭的學堂里看看 。

原身打小被家中長輩責罵,養成了膽小怯懦的性子 ,平日里沉默寡言。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前些日子摸了一下堂兄的書。因為她渴望念書 ,在不用幫母親干活的時候,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去村東頭的學堂附近游蕩 。杜家大老太爺杜寅生身為童生,在村里是十分有身份有地位的 ,每當村里辦紅白喜事,他坐的都是上席。這便成了原身景仰的存在,他認為伯祖父能有這樣的地位 ,跟他念書取得功名有關。所以他十分渴望念書,想通過這樣的途徑來改變自身的處境 。

而穿越者杜錦寧,是很贊同原身的觀點的。萬般皆下品 ,唯有讀書高。即便這是一個杜錦寧并不熟知的朝代,但社會的秩序跟中國古代十分相似,讀書人在社會上有著十分崇高的地位 ,她也唯有通過讀書,才能改變自己,改變她們三房的地位和處境 。

但是 ,贊成歸贊成 ,她的想法卻又跟原主不同 。她的性別可是女子,如果她真的去參加科舉考試,一旦被人發現 ,那就是滿門抄斬的欺君大罪,所以這科舉她是萬萬不能參加的。想要念書,也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挑起家里的矛盾 ,好讓三房從杜家脫離出來。要知道在這年代念書是很費銀錢的 。姚氏之所以老是挑事,無非是擔心杜家二老改變態度,讓她也念書罷了。如此一來 ,姚氏那榆木腦袋的兒子想要念書就不容易了;二來,她也好借著識字的機會賺些錢財。如今她年紀太小還瘦弱不堪,身上還沒有一文錢 ,要做生意或是干點別的,哪那么容易?借著念書的機會,弄一套文房四寶來 ,幫人抄抄書 ,或是寫一兩本話本去賣,起碼能改變一窮二白的狀況 。

杜方菲為了一點藥錢不得不把自己賣了,還不是身無分文鬧的嗎?

想明白了這些 ,她顧不得外頭寒冷,縮著脖子出了門。

這時已是下晌時分,河邊已沒有了洗衣的人。杜錦寧縮頭縮腦地走了好一陣 ,等過了河又走了一段,身體才感覺暖和起來 。

她抬起頭朝四周望了望,只見眼前已是一片農田。此時是冬季 ,田里只剩下了一茬茬的稻谷被割掉后的禾根,以及被摞成一堆的金黃色禾蒿。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習相遠……”

一陣孩子的讀書聲從遠處傳來 。

杜錦寧循聲望去,發現聲音是從不遠處的像是祠堂一般的建筑里傳來的。她心里一喜 ,快步朝祠堂走去。

她行事不敢魯莽 ,沒有從祠堂的正門進去,而是圍著祠堂繞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處比較合適的窗戶 ,朝里面看去 。

只見一群年紀從七八歲到十幾歲的男孩子坐在一張張條桌前,面前放著一本書 。坐后頭的大孩子低著頭兀自看著書念念有詞,年紀小的正搖頭晃腦 ,齊聲朗讀。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總有那上課不專心喜歡東張西望的學生。

杜錦寧正踮著腳,想看清楚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學生的書上的字 ,就聽有人在喚她的名字:“杜錦寧 。”

她抬起頭,就對上了兩雙黑溜溜的眼眸。

“王有根,李寶樹。 ”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

那兩孩子一激凌 ,趕緊轉過頭去,正經危坐。杜錦寧也趕緊將身子一縮,蹲到了窗戶下的墻根處。

“先生 ,是杜錦寧 。他剛才在窗戶外面探頭探腦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屋子里響起。

杜錦寧咬了咬唇 。這是姚氏的兒子杜錦壽的聲音。原主就是想看看他的書 ,被罰跪在院子里一天,最后發燒生病。杜錦壽的娘姚氏似乎還嫌不夠,不停地說各種帶刺的話 ,挑得杜辰生夫妻倆對三房越發不滿,根本不管杜錦寧的死活,原主才離開了人世 。

雖說杜錦寧借此有了重生的機會 ,但對于姚氏及杜錦壽,她是十分厭惡的 。此時,又是杜錦壽壞了她的事。

她正想是不是趕緊開溜 ,一雙穿黑色棉鞋的腳出現了在她的眼前。她抬起頭,正對上一張跟杜辰生相似的臉 。

“伯、伯祖父……”她嚅嚅地喚了一聲。

“寧哥兒,你怎的跑這兒來了? ”杜寅生溫聲道。

看著杜寅生和善的面龐 ,杜錦寧心頭一跳,直覺機會來了 。她低下頭,小聲道:“我、我也想念書。 ”

杜寅生似乎知道她在家里的處境。他長嘆了一口氣 ,摸摸她的頭 ,沒有說話 。

“我 、我能背下剛才他們念的。”杜錦寧抬起頭來,希翼地望著杜寅生,眸子晶亮。

杜寅生一愣 ,看著她,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終是沒有說出口 。

杜錦寧也不等他再說什么,直接把剛才孩子們讀的那段《三字經》背了一遍:“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

“這、這是你剛剛聽到后背下來的? ”杜寅生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杜錦寧用力點了點頭 。

杜寅生沉吟片刻 ,道:“我念一遍,你記好了,一會兒考你 。”說著 ,他開始念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 ,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 ,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 。知所先后 ,則近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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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責怪

念到這里 ,他停下,示意杜錦寧背一遍。

他教的是蒙學,內容只有《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 。杜錦寧剛才背的《三字經》沒準是先前聽孩子讀的時候記下來的 ,不作數。而《大學》卻是他從未在學堂里講過的。以此來考校杜錦寧 ,再好不過 。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杜錦寧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杜寅生有些口音,她不敢全部背正確 ,故意念錯了兩個字。

隨著她的背誦,杜寅生的眼睛越來越亮,臉上也越來越驚喜 。這些內容相當拗口 ,他以為杜錦寧即便資質不錯,能似是而非地背上兩三句就不錯了,卻不想這么長一段句子 ,她竟然能囫圇背下來,而且幾乎沒有錯誤。

要不是杜錦寧是他看著長大的,而且這孩子的處境他十分清楚 ,杜辰生的三個孫子也沒學到四書五經,他都懷疑是不是杜錦寧事先背過《大學》的內容了。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想,他又換了一本書 ,這回念的是《中庸》里的句子了:“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 ,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 ,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

這一回不等他示意,杜錦寧就主動背了起來:“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這一回 ,她沒有背錯一個字。

杜寅生看向她的眼神已像看稀世珍寶一般了。他鄭重道:“晚上我去跟你祖父說,讓他送你來念書 。 ”

“可 、可是,祖父知道了 ,會懲罰我的。”杜錦寧聽到“祖父”二字,害怕地縮了縮身子,結結巴巴地道。

杜寅生嘆息一聲 ,摸了摸她的頭:“不怕,一切有伯祖父 。 ”他轉頭看了屋子一眼,再低下頭 ,看向杜錦寧 ,聲音異常的溫煦:“你先家去。外面冷,別再病了。病了就不能上學堂了 。”

杜錦寧點點頭,起身慢慢走了幾步 ,再回頭,杜寅生仍站在原地。見狀,他朝她笑了一下 ,揮了揮手。

杜錦寧也笑了起來,抬起胳膊用力朝杜寅生舞了一下,抬腿朝村子里跑去 。

跑到村口 ,她再回頭,杜寅生已不見了。杜錦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眼看向藏在云層里的太陽 ,這幾日被杜家沉悶的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心,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她轉過身,一步步地朝村里走去 。不過路過杜家時 ,她沒有進去 ,而是沿著那條道一直朝前走,直到把村子都逛了一遍,這才回到杜家 。

這個村子名叫桃花村 ,因村東頭種了一片樹林而得名。村子并不大,只有百來戶人家,雜姓。從房屋的檔次與新舊來看 ,杜辰生這一家,似乎在村子里還算是有錢的 。而隔壁杜寅生的屋子,比杜辰生住的更高大 ,只是外墻的磚看起來比較陳舊,好像是老屋。這老屋雖陳舊,但雕梁畫棟的 ,比杜辰生家更顯氣派。

回到杜家附近,杜錦寧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門口張望,卻是杜方苓 。杜方苓今天只有十三歲 ,卻已長到了一米六幾 ,比杜方菲還高上一點,也不知道在嚴肅缺乏營養的情況下,她是怎么長的。

杜錦寧疑惑 ,不知道今天怎么會是杜方苓回來。

因為杜方蕙是打柴采豬草,外加打理菜園子,有時候中午會回來一趟 。這也是陳氏叮囑的 ,留杜錦寧一個人在家里她不放心,杜方蕙便回來看看,順便給杜錦寧帶著吃的。

杜方苓看到杜錦寧 ,也不打招呼,轉身進了院門。直到杜錦寧隨著她一前一后進了屋里,她才冷冷道:“你不聽娘的話 ,在家里躺著,跑哪兒去了?”

杜錦寧微蹙著眉頭,沒有說話 ,直接爬上床上去躺著 。

自打她醒來 ,杜家三房這些人里,陳氏和杜方菲拿她當命根子,杜方蕙也對她掏心掏肺的好 ,唯獨這個杜方苓,像是她欠了她一般,每次看到她 ,不是出言嘲諷就冷眼相待。在陳氏和杜方菲面前還收斂些,背著兩人,她對杜錦寧就更沒好聲氣。

杜錦寧自已也不是個好脾氣的 ,誰要對她好,她自然一片赤誠回報;誰要對她不好,她也加倍奉陪 。所以對這個待她不善的三姐 ,她也懶得理會 。

“你…… ”杜方苓見杜錦寧竟然不理自己,氣得七竅生煙,指著杜錦寧道 ,“你除了跟我們使使脾氣 ,還能有什么能耐?沒能耐你去摸什么書?現在好了,為了你,大姐都要嫁給傻子了 ,你倒好,跟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大冷的天還四處閑逛。我 、我…… ”她說著 ,走了過來,揚起巴掌想要扇杜錦寧,可巴掌舉了半天 ,卻是沒有落下。她用力一跺腳,轉身就要出去,卻與正要進門的杜方蕙撞了個滿懷 。

“三姐 ,你怎么回來了?”杜方蕙用袖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笑著問道。

杜方苓一眼就瞥到杜方蕙手里捧的鳥蛋,頓時一瞪眼:“你又爬樹去掏鳥蛋了?你不記得去年你從樹上摔下來的事了?當時你跟娘保證過什么 ,你可還記得?”

“記得 ,記得。 ”杜方蕙趕忙點頭,“這個是在很矮的樹上掏的,真的 。”說著又解釋道 ,“弟弟身子不好,我給他補補。”

杜方苓回頭掃了杜錦寧一眼,冷笑一笑 ,問道:“你四姐冒著從高樹上摔下來的危險,自己一個也舍不得吃,巴巴地捧回來給你 ,你可有什么報答她的? ”

杜錦寧沉默地望著她們,一言不發。

杜方蕙一見就皺眉,問杜方苓道:“你又罵小弟了?他哪里惹著你了?你整日對他沒個好聲氣 。”

“他哪里惹著我?他哪里都惹著了 ,不光我,還有你,大姐 ,娘 ,誰他都惹著了。”杜方苓說著,一轉身出去了。

杜方蕙趕緊走到床前,將手里掏著的兩個鳥蛋遞給杜錦寧 ,笑著安慰她道:“你別聽三姐的,她嘴上對你兇,其實很疼你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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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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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錦寧卻只拿了一個,對杜方蕙道:“姐 ,你也吃。”

杜方蕙正要說話,門外忽然竄進來個人,一把搶過杜方蕙和杜錦寧手中的鳥蛋就往外跑。

杜方蕙趕緊起身 ,一把揪住那人 。

這人卻是姚氏的兒子杜錦壽 。他們上學的時間倒跟現代比較相似 ,都是上午和下午各上一次課,中午歇息一個時辰。這會子正是放學時間,大概是杜方苓和杜方蕙在門口說的話讓這小子聽見了 ,這會子便來搶奪鳥蛋吃。

“給我 。”杜方蕙唬下臉向杜錦壽道,卻不敢去奪他手里的鳥蛋。

“不給。 ”杜錦壽一說完,揚起小臉就朝外面叫喊 ,“娘,杜方蕙搶我的東西 。”

“在哪里,在哪里?”胖胖的姚氏以與她不相稱的矯健身姿地出現在了門口 ,看到杜方蕙拿著杜錦壽的胳膊,不問青紅皂白地沖過來,劈頭就給了杜方蕙一個耳光 ,“你個鬼丫頭,敢搶我家壽哥兒的東西,我打死你。 ”

杜方蕙觸不及防 ,完全被打了個正著 ,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明顯的巴掌印,嘴角也流出血來。而且她表情呆滯,也不知是耳朵被打聾了 ,還是被打成了腦震蕩 。

“姐…… ”杜錦寧肝膽欲裂,撲上去便對姚氏拳打腳踢,“你打我姐 ,我打死你,打死你……”

記憶里,大姐杜方菲對她最為維護;但重生這兩天來 ,卻是杜方蕙在精心照顧她,杜錦寧哪里能看著她挨打無動于衷?再說,這兩天她看著姚氏作妖 ,挑三窩四,早已拳頭癢癢,想給她來上幾拳了 ,這會子得了機會 ,可不得死命朝姚氏身上招呼?

杜錦寧這原身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又營養不良,就跟棵豆芽菜似的 ,本沒什么力氣。但杜錦寧在現代時跟過一個師傅練過一段時間武術,平日里打上三四個成年男子不成問題。她如今雖力氣不濟,但打人的技巧還在 ,小拳頭只管往姚氏讓人疼痛的地方卻又不方便察看的地方招呼,把個五大三粗的姚氏揍得跟殺豬一般“嗷嗷”直叫,大呼“救命 ” 。

牛氏聞聲從屋里出來的 ,被杜錦寧這瘋狂勁兒嚇住了,不敢上前,只站在臺階上喊道:“你干什么?快住手!”

“住手!”原在屋里看書的杜辰生也出來了 ,看此情形,怒喝一聲。

杜錦寧好容易得了機會,哪里能輕易罷手?她對杜辰生和牛氏的喝斥置若罔聞 ,仍然跟瘋了似的往姚氏身上招呼。這幾天的憋屈她要是不發泄出來 ,她整個人就要憋壞了 。

姚氏不高,卻十分敦實,整日里好吃懶做 ,身材越發橫向發展 。她那身量比三個杜錦寧還要大。可無奈杜錦寧就專往她胸前、腋下、腹部擊打,瞬間的疼痛讓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待得這股疼痛稍退 ,新的疼痛又來了,她除了呼痛喊救命,全無他法 ,只能抱頭縮成一團,跟個沙包似的任由杜錦寧擊打踢踹。

此時已是晚飯時分,路上行走的村人比午時要多 ,姚氏那殺豬一般的呼求聲又十分有穿透力,路過的和附近的村民都涌了過來,朝杜家宅子張望 ,還對著院里的幾人指指點點 。

“唉 ,看看,這杜家三房被逼成什么樣了?寧小子這么膽小的一個孩子,都跟瘋了似的會打人了。要是不被逼到沒有了活路 ,哪會這樣? ”

“可不是。要是真看不慣他們,把他們三房分出去就算了嘛,何必一面叫人給他們當牛作馬 ,一面又不給人活路 。你們聽說了沒有?這寧哥兒大冷天地被罰跪院子,病得快死了,杜家大姐兒沒辦法 ,只得答應了孟傻子的婚事,杜老太才拿出錢來請郎中給寧哥兒看病。你說說,這還是親祖母嗎?村頭的王地主對佃農都沒那么狠心。”

“杜老太這做法雖過了些 ,卻也能理解,誰叫寧小子克死了他爹呢 。好好一個秀才公,可惜了。”

“克什么克?沒聽接生婆說嗎?寧哥兒是那杜三郎死了之后才生出來的 ,哪里就能克著他了? ”

“可要不是聽到陳氏生產 ,杜三郎會連夜從縣里趕回來翻了車,年紀輕輕就喪了命嗎?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因為寧哥兒?”

……

這些人開始還竊竊私語 ,可說著說著就大聲起來。杜錦寧正一心一意要把姚氏一次打怕,讓她不敢再整日針對三房母女,沒聽見這些人的議論 ,可杜辰生和牛氏卻把這些議論聽了個正著 。

兩人頓時就沉下了臉。

杜辰生原不是想管二兒媳婦的事的,這二兒媳婦為人粗鄙,又好吃懶做 ,他打心里也是厭棄的。如今見她一個五大三粗的婦人被一個小孩兒打成這樣,他在心里連罵好幾聲“蠢貨”,越發地不愿意搭理 。

可這會子聽得這些人拿他家的事來嚼舌根 ,口口聲聲說他跟牛氏不慈,他便不耐煩起來,走過去一把揪住杜錦寧的衣領 ,反手一個耳光扇到了杜錦寧臉上 ,罵道:“喪盡天良的東西,連長輩都敢打,還有什么你不敢干的?今天我就打死你 ,也好給我那苦命的兒償命 。 ”說著,又是一個耳光扇過去。

牛氏則配合著在一旁哭嚎起來:“我可憐的誠哥兒,你死得好慘啊。寒窗苦讀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 ,眼看就能做舉人公了,卻被這小崽子克死了啊 。”

“唉,也是可憐。”

“可不是?所以 ,杜老頭杜老太苛待三房母子幾人,也是情有可原…… ”

旁觀的眾人看牛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同情心又偏向了另一邊。

杜錦寧哪里是吃虧的性子?猝不及防下挨了杜辰生一巴掌 ,感覺耳朵嗡嗡作響,早晨松動的牙齒也被打掉了,心里已是十分懊惱了 ,哪里還愿意挨杜辰生的第二掌?不過她深知古代對孝道的看重 ,她對姚氏動手還能說姚氏欺人太甚,畢竟姚氏的風評不好,雙方的親戚關系還隔了一層;可要是對杜辰生也拳打腳踢 ,不管什么原因,她都要被村里人唾棄,往后想要扭轉這壞印象 ,怕是難了 。

她腦子轉得飛快,在杜辰生第二掌來臨時,她權衡了利弊 ,將頭一偏,讓臉蛋輕輕挨了一下,便口吐鮮血 ,身子順勢往邊上一歪,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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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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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勢借得十分好,不光是外人,便是杜辰生都以為是自己一巴掌把杜錦寧打暈了。實在是這小子太瘦小了 ,風一吹就能倒的樣子,他這一巴掌也用了些力氣,杜錦寧被打暈 ,也很是正常 。

“弟弟,弟弟…… ”杜方蕙大驚,撲到杜錦寧身上 ,顫抖著手去摸她的鼻息,好像感覺不到出氣,心里一慌 ,頓時大哭起來,“弟弟,你賠我弟弟性命 ,弟弟……”

原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俱都一靜 ,膽戰心驚地看向了杜辰生。

祖父打孫子,這沒什么可說的。可是直接把人給打死了,那這事就鬧大了 ,更何況,杜家還一直有苛待三房的做法,眾人心里的天秤 ,直接朝杜錦寧這邊傾斜了,而且還傾斜得十分厲害 。

有那同情心和母愛泛濫的,已忍不住抹起淚來:“可憐喲 ,這孩子……”

“陳氏回來,怕不得一頭撞死。這怕是要害死幾條人命了呀。 ”

“哎,怎么就鬧成這樣……”

有那好心的 ,趕緊吩咐兒子、孫兒去請郎中;也有人轉頭就往村東頭跑,去給陳氏報信 。

陳氏和杜方菲、杜方苓母女三人原已挑著一筐白菜和蘿卜從村東頭回來,路上正遇見下了學往家走的杜寅生 。彼此打了招呼 ,杜寅生正要跟陳氏說說杜錦寧上學的事 ,就見平日里跟杜方苓要好的一個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陳氏道:“三 、三嬸兒,你快回去……看看吧 ,寧哥兒……好像被他祖父打死了。”

“什么? ”陳氏肝膽俱裂,差點沒暈倒,晃了晃才站穩了身子 ,渾身僵硬地盯著鄭桃兒道:“你、你說什么?”

杜方菲卻是二話不說,扔下肩上的擔子就往家跑去。

杜方苓把擔子往邊上一放,一把扶住了母親:“娘 ,咱們先回家 。”

“對對,先回家。 ”陳氏踉蹌地往前跑,可哪里跑得動?要不是杜方苓和鄭桃兒扶著她 ,她就要軟倒在地。

杜寅生聽得此話也是十分震驚 。好不容易杜家出了個讀書天才,這要是被杜辰生打死了,那他真要捶胸頓足了。

他也頓不得安慰陳氏 ,提起長衫拔腳就往杜宅跑。

兒子性命攸關 ,陳氏此時哪里許自己倒下?也咬著牙在杜方苓和鄭桃兒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

一行幾人一前一后地跑到了杜宅附近,就見杜宅門口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村人無聊,平時就沒什么消遣 ,冬日里更是無所事事。此時聽說杜辰生將他那個克父的孫子打死了,便都擁過來看個究竟,嘴里還議論紛紛 。聽那說話 ,大多都是同情杜家三房母子的。

此時見杜方菲和陳氏一前一后過來,他們俱都十分同情,紛紛道:“趕緊回去看看寧哥兒吧 ,唉……”大家還自發地給幾人讓了道。

杜方菲和陳氏進了院子,便看到杜錦寧仰面倒在地上,雙眼緊閉 ,面色蒼白如紙,唇邊地上還溢著鮮血 。杜方蕙撲在她身上,哭得幾欲斷氣 。

“我的兒……”陳氏身子一軟 ,就直接暈了過去。

“我、我跟你們拼了。 ”杜方菲紅了眼 ,拿過倚在墻角上的扁擔,就要朝杜辰生和姚氏沖過去 。站在最前面的幾個老娘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嘴里勸道:“菲姐兒,別沖動,好歹那是長輩 ,不能打。”

“是啊是啊,你得想想你娘。你弟弟出事了,你要是再有什么好歹 ,你叫你娘怎么活?”

杜方菲渾身顫抖,兩眼血紅的望著杜辰生,那眼神里能淬出毒來 。

杜辰生此時也異常后悔。他倒不是后悔打死了杜錦寧 ,而是覺得這件事給杜家的聲譽帶來了不好的影響。豈不見眾人的紛紛議論,都是在譴責他嗎?偏他還不能跟這些人辯解什么 。人命大過天,雖然因為杜錦寧是他孫子 ,官府不會拿他治罪 ,但他不慈的名聲怕是洗刷不掉了。這對他三個孫子的前程會產生很不好的影響。他們往后考上了秀才,這件事就會成為詬病,被別人攻訐 。

他厭惡地看了躺在地上的杜錦寧一眼。

這孩子死了都不讓人安寧 ,還真是來杜家討債的,悔不當初一把將他溺死!

杜錦寧躺在地上,卻是十分的不好受。

這可是數九寒冬 ,泥地上寒冷似冰 。她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不一會兒就渾身冰冷,凍得受不了 。這讓她也后悔起來 ,覺得不該使出這樣的笨法子,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這條小命可是大姐杜方菲用自己的終身換來的。要是再病了,以古代的醫療條件救不過來 ,那她豈不是虧大發了 。

不過事情已進行到這個程度了,再怎么的她也得這么一動不動地躺下去,否則前功盡棄 ,她更虧慘了。

至于郎中來了怎么辦 ,這方面她一點也不擔心。她可是個老實怯懦的孩子,怎么會裝死呢?她被杜辰生一巴掌扇得暈死過去,杜方蕙年小 ,又關心則亂,以為弟弟死了,造成了大家的誤會 ,這很正常是吧?怎么能怪她們呢?要怪,也只能怪杜辰生沒有一丁點慈愛之心 。

“讓讓,大家讓讓 ,郎中來了。 ”院外傳來一聲高呼。

圍觀的人群頓時讓出一條道來,不一會兒,一個五十來歲的瘦老頭兒到了杜錦寧跟前 ,在她的頸脖動脈處按了按 。

杜錦寧摒住呼吸,一動不動。

郎中是鄰村的,姓莫。他拿了脈后沉默了一會兒 ,這才沉重道:“這孩子 ,情況怕是不好 。 ”

陳氏本已醒了,聽得這句話,復又暈了過去。

“先把她抱到床上躺好。”郎中又道 。

杜方菲跟陳氏一樣 ,聽到郎中那話有如五雷轟頂,魂不守舍,可見鄰居家一位好心的大叔想要去抱杜錦寧 ,她如同瘋了一般,拔開人群沖了上去,一把摟住了杜錦寧 ,嘴里凄然地叫道:“寧哥兒,寧哥兒……”

圍觀地眾人見了,都同情地嘆息;“唉 ,真可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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