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裂帛
庭院深深,軒窗花影 ,一盞茶,一卷書,再有琴音相伴 ,當是很風雅的一件事。然而,若是在戰場上,乍然聽到琴音,無疑是令人感到詭異的 。
而此時 ,在塞北,北朝的騎兵將南朝的娘子關團團包圍,北朝士兵正擂鼓叫陣 ,好不囂張猖狂。
忽然,一曲悠揚的琴音響起,縹緲好似從天邊傳來。
這是一曲古調 ,夾雜在鏗鏘的戰鼓聲中,竟是分外曼妙婉轉,低回纏綿 ,很是撩動人心 。
叫囂的北軍忽地靜了靜,停止了擂鼓,抬首望去 ,只見娘子關城樓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抹嫣紅的身影。在戰場之上,北軍見得最多的紅色除了血還是血 ,還不曾見過紅色的衣衫。
這突兀出現的紅衣女子,讓北軍心頭一震,都想起了一個人。
南朝最近在西疆大勝西涼國軍隊 ,皆依仗鎮守西疆的平西侯花穆 。據說花穆麾下有一員名將,名叫贏疏邪,他武藝高強 ,計謀無雙。南朝之所以大敗西涼國,他功不可沒。
傳聞贏疏邪是一個孤兒,本無名無姓 ,他自取姓為贏,為的便是每一戰都要贏 。果然,從他從軍到現在 ,從未輸過。短短兩年,便由無名小卒,做到了西疆令人聞名喪膽的少將軍,敵軍送他外號 ,銀面修羅。他麾下有一支孤兒軍,作戰勇猛,名“殺破狼 ” 。
傳聞他臉上常年戴著一副面具 ,無人見過他的真容,是以關于他的容貌,流言甚多。有人說他生得比女子還要絕美 ,花穆將軍為了不讓那一張妖顏亂了軍心,所以命他以面具覆面。也有人說他太過丑陋,不得不以面具遮掩 。
聽到琴聲 ,北軍之所以聯想到他,便是因為,他身邊有一個紅衣女子追隨 ,每次出戰,那女子必為他撫琴一曲。
如今,這琴聲和紅衣驚現娘子關,莫不是贏疏邪從西疆來到了塞北?
北軍無不心驚 ,卻也有幾分好奇。
琴音溫柔如水,纏綿至極,宛若閨中少女情思綿綿 ,聽得人醺然微醉 。
北軍的首領張錫凝視著城樓上那一抹紅,唇邊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伸手從背后取出弓箭 ,拉弓搭箭,箭矢帶著森寒的殺氣直取城樓上的紅衣女子。
上千名北軍都在等著那接下來的慘叫聲,因為他們首領的箭術一向精準 ,從未失手過。他若是想射敵人的額頭,必定不會射到下巴。而這一次,他射的是咽喉 ,那個彈琴的女子必死無疑 。
不過預料中的慘叫并沒有傳來,只見城樓上一道白光閃過,那支箭不知被什么東西擊中,偏了方向 ,射在了城垛上。
過了一瞬,一名士兵遙遙指著關門道:“大家看!”
只見娘子關的關門正緩緩打開,一隊重甲的騎兵從關內奔涌而出。為首的一個士兵舉著一面旗幟 ,上面繡著一個大大的“贏”字 。
隨后只見一騎白馬從城內飛馳而出,馬上坐著一員小將,一襲銀甲白袍 ,頭戴盔帽,腰間挎著一把天涯明月刀,馬鞍邊懸掛一桿銀槍。夕陽燦爛的余暉照耀在他身上 ,槍尖在日光下閃閃發光,伴著馬蹄聲在地面劃出一道銀光,轉瞬便到了陣前。直到了距離北軍三十步遠的地方 ,他猛然勒住戰馬,戰馬一聲長嘶,凝立在陣前 。
馬上白袍小將凝望北軍,半張冶艷的銀色面具覆面 ,只露出清澈的眸 、優美的唇,還有精致到絕美的下頜,以及唇邊那緩緩漾開的疏懶的笑意。
北軍首領張錫有些怔愣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閱歷里,還從不曾見過如此風華的少年,雖看不到他的面目 ,然而他那仿佛天生的遺世而獨立的風姿,卻令人一眼難忘。
他悠然坐在馬上,身姿挺拔 ,面具下烏黑瞳眸晶亮 。他望著眾人,抱拳一笑道:“張將軍,疏邪前來領教將軍的槍法。 ”淡淡的嗓音 ,透過塞北冷硬的風飄飛而來,清澈猶如山間不沾染塵埃的清泉。
城樓上的琴聲就在白袍小將的笑容里陡然拔高,由舒緩小調轉為澎湃激昂 。
張錫乍然回過神,道了一聲“得罪” ,執起手中的長槍,催馬上去,兩人戰在一起。
這顯然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決斗 ,雙方實力懸殊。不過才交手兩招,張錫便暗暗心驚,他知道 ,不出十招,自己必敗無疑。不過,也不知為何 ,對方似乎并不急于取勝,每一次槍尖險些就要刺中他了,卻又不動聲色地偏開 。看在旁人眼里 ,似乎是他躲得快,對方出手慢。可是,他心里明白,若是贏疏邪真的不濟 ,不會算得這么準,每一次都慢那么半拍,偏那么一毫。
張錫勉強支撐著 ,和贏疏邪來回戰了五十多招,額頭上漸漸出了汗 。槍影閃爍中,他隱約看到那銀甲白袍的少年微微一笑 ,那笑容,似嘲弄,似狂傲 ,似不屑……帶著難以言喻的魔力,仿若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張錫的心抖了抖,他們北朝現今還沒有南侵的實力 ,這次挑戰,本是打算逼著娘子關守備要些過冬的糧草錢物。以往每次都會得手,因為娘子關守備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每次還不曾打 ,便會將糧草錢物乖乖送了過來 。原本也想著搜刮得差不多了,打算換一個城池,卻未料到 ,最后一次,碰到了贏疏邪。
明明他在西疆大勝,現如今應該回京受賞的 ,卻為何要出現在此地?他想不明白,只能說,自己夠倒霉。現在自己就如同一只被貓戲弄的老鼠 ,遲早要命喪于此嗎?他不甘心,拼了命,再次躲過對方的槍尖后 ,在兩馬錯身的一瞬間,忽然抽出寶劍,狠狠刺了過去 。
這一劍,他其實沒有抱著任何刺中的希望 ,卻未曾想到,竟然刺中了。
那白衣銀甲的將軍捂著胸口,俊目閃耀著一抹復雜得令他猜不透的神情 ,仿若痛到了極致,又仿若不是。鮮血順著他修長的手指從胸口淌出,染紅了他雪白的戰袍 。
城樓上的琴聲陡然聲如裂帛 ,直逼人心,凄楚如巴山之夜雨,令人心中無端生出凄涼孤寂之感。忽而一聲崩裂 ,似乎是琴弦斷裂,琴音再也不聞。
張錫心中一驚,有些不敢置信 ,一時間忘了追趕,眼睜睜看著南軍將贏疏邪救了回去。雖重創了主帥,張錫卻領著自己的兵馬急急撤了回去 。奔馳了很久,見無人追來 ,他才勒住韁繩,回首看了看,南軍早已退回到關內。
只有巍峨的娘子關城樓在夕陽中巋然聳立 ,透著蒼涼而寂寞的壯美。城樓之上,漠漠蒼穹好似被落日燒著了,呈現出絢麗多姿的顏色 ,令人目眩神迷 。
“將軍,你明明刺傷了他們的守將,我們為何還要逃?為何不趁機抓了那個贏疏邪 ,勒索些財物?”一個士兵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知道什么?!”張錫冷冷說道。
他不相信那一劍真的刺中了贏疏邪,那一劍他本可以躲過的,應該躲過的 ,一定能躲過的 。
可是,第二日,關內的探子傳來消息,說是贏疏邪夜里因傷勢過重 ,殤逝。
據說,南朝皇帝原本是要封賞贏疏邪為平西將軍的,還打算賜婚 ,將三公主嫁于他。原本可以平步青云,榮華富貴,誰料到 ,他在回京前,繞了一段路,途經塞北 ,結果命喪在此 。
真是應了民間一句話:有命吃苦,無命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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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合巹毒酒(1)
二月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前兩日還是煦日和風,這日卻紛紛揚揚下了一場雪,天氣驟然變得冷了起來。
這場雪令禹都的百姓猝不及防 ,而有一件事,同這場突如其來的雪一樣,同樣令人始料未及 。
那就是 ,當朝左相姬鳳離要迎娶平西侯花穆的千金。
從門第上看,這門親事門當戶對,又是御賜姻緣 ,當是帝都一樁佳話。然而,在禹都百姓的眼里,這當事的男女兩人卻有些太過懸殊了。
左相姬鳳離 ,提起他來,南朝的百姓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幾乎就是一個傳奇的存在 。
他十五歲在殿試中狀元及第 ,小小年紀便躋身朝堂。此后四年,他輾轉朝堂,建功立業,立德修身 ,以他的驚世才華,終于在十九歲那年,官拜一品輔相 ,成為南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帝相。
他不僅有驚天才華,更有傾世之貌,在帝都素有第一公子之稱 。更難得的是 ,他雖權傾朝野,卻甚是親民,上位三年來 ,辦了諸多利民之事,深得百姓愛戴。而且,據說他俊美、溫柔、優雅 、專情 ,是禹都乃至整個南朝未嫁女子的最佳情郎。
如今這個最佳情郎就要成為某人專屬的情郎,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雖然都知曉自己配不上姬相,但,如若姬相娶一個般配的女子 ,她們心中或許會好受些,生出些自嘆不如之感。然而,他要娶的卻是平西侯花穆的千金。
在禹都 ,但凡有些才貌的世家女子,都是有些名氣的 。譬如,最負盛名的便是溫太傅的千金溫婉。她有帝都第一好女之稱 ,不僅美貌傾城,更是詩畫雙絕。深宮里的三公主皇甫嫣,喜歡撫琴 ,琴技高超 。還有吏部侍郎的千金安容,容貌雖不及溫婉,卻有一雙巧手 ,刺繡是京里聞名的。
京里數得上的世家才女很多,老百姓能一口氣數到十位,但是,對于花穆將軍的千金花小姐 ,人們卻連她的閨名都說不上來,別說排號了。
這樣一個無才無貌無德平庸至極的女子,配才容冠絕天下的左相 ,無疑是不般配的。大約就連上天都覺得不公平,適時地來了這么一場雪 。
一場雪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這場喜事的進行,花小姐在二月初一這日 ,被八抬大轎抬到了姬府。
夜,大團的雪花又開始飄。
花著雨端坐在新鋪的大紅錦褥上,抬起新點了蔻丹的手指 ,掀起了垂在眼前繡著鴛鴦戲水的紅喜帕 。入眼處,紅帳幔,紅喜字 ,大紅的龍鳳喜燭,一切都昭示著她已經是一個新嫁娘。
終究還是逃不過!
原以為避過了,卻還是撞上了另一場賜婚。只不過,她對于未曾謀面的夫君 ,還是有幾分期待的 。
門外遙遙地響起一陣腳步聲,她的陪嫁丫鬟桃色焦急地示意花著雨蓋上紅喜帕。花著雨瞧著桃色緊張的樣子,唇邊笑容輕綻。她伸指剛放下紅喜帕 ,房門的錦簾被掀開,一股凜冽的寒氣沖了進來 。
“都下去吧! ”一道優雅的聲音響起,語氣淡若熏風 ,讓人感覺出說話者的雍容自若。桃色早低垂了頭,低低喚了一聲“相爺吉祥”,便隨著剛進來的幾個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隔著大紅的蓋頭 ,花著雨并不知姬鳳離在做什么,只是,良久 ,他都不曾來掀她的蓋頭 。
長久的沉默,讓花著雨感到很疑惑。
過了好久,室內終于有了一絲響聲,是壺中倒出的醇酒滴落在盞中的聲音 ,很清澈。
一只修長的手執著一盞酒遞到了花著雨面前。
盞是琉璃盞,剔透無痕 。酒是深紅色,如美人腮上的胭脂 ,很艷。不知是什么酒,花著雨從未飲過。不過,左相府備的合巹酒絕對不會是什么劣酒的 ,那陣陣撲鼻的酒香就說明了這一點 。
花著雨接過酒盞,兩人手腕相交,一飲而盡。
美酒初入口寡淡無味 ,繼而品出一絲甘洌,透著淡淡的醇香,果然是好酒。她正要把酒盞遞給姬鳳離 ,酒盞卻自行從手中滑下,濺落在白玉鋪就的地面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幾塊,每一塊都閃耀著清冷的光華 。
花著雨顰了顰眉 ,垂下眼簾,瞧了瞧自己乍然無力的手。涂滿蔻丹的指甲在燭火下閃耀著冷艷的色澤,似乎是在嘲笑她的這只手 ,何以連一只小小的酒盞也握不住。
是迷藥?還是毒藥?
方才,她還在心中贊嘆,這合巹酒是如此的甘美清冽 ,比她喝過的燒刀子香醇多了,這才是深閨女子應該喝的美酒 。可不曾想到,這卻是一杯毒酒。
才回京幾日 ,安逸的日子才過了幾天,她的警戒心便退化到如此地步!只是,又有哪一個新嫁娘 ,會想到洞房之夜的合巹酒里有毒呢?
繡著鴛鴦戲水的紅喜帕還遮在頭上,她想看看姬鳳離是否也中了毒,可抬眸只能看到鴛鴦喜帕上垂著的串珠金線流蘇微微顫動,別的什么也看不到。而此時 ,她就連掀開這一層薄薄的紅喜帕都不能夠 。
渾身的力氣乍然被抽走,她站立不住,順著床榻的邊緣 ,緩緩癱軟在地上。
若在往日,一杯毒酒,無論毒性多么的烈 ,她也不會這么輕易被毒倒。只是,現在的她,內力全無 ,和普通人無異。
自從回京后,爹爹便將她的內力封住了,為的是怕她在京里惹事 。其實 ,她心里清楚,爹爹是怕她不愿嫁給姬鳳離,抗旨逃婚而去。
爹爹并不知,她心里 ,對這個年輕的左相,是有些欽慕的。因為姬鳳離不同于京里的世家子弟,憑著家族的庇護在朝中為官 。他是寒門學子 ,靠的只是他自己。
“來人!”姬鳳離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還是那樣淡若熏風的聲音,這一次花著雨卻聽出了其內漾出的瀲滟鋒芒。
很顯然 ,姬鳳離并沒有中毒!
花著雨笑了,笑意在唇角緩緩綻開,幽冷如一朵晶瑩剔透的冰花 。
她早該想到 ,姬鳳離何許人也,天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相。這世上哪里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投毒,只除了 ,姬鳳離自己。
有侍女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將地上散落的琉璃盞碎片掃走 。有一塊碎片扎在了她的膝蓋上,侍女沒發現。
那種尖銳的疼痛在膝蓋蔓延,刺痛提醒著她 ,這一切不是做夢。
“為什么? ”花著雨冷冷問道 。
他為何要這么對她?縱是悔婚也不至于要給她下毒吧?
她想不通!
這便是禹都女子心中的最佳情郎嗎?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只感覺到兩道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犀利而深沉。
花著雨心中涌起一股驚心動魄的感覺 ,有這樣犀利目光的人,他的存在,是令人無法忽視的。
男子修長的手 ,緩緩探了過來,指尖拽住大紅喜帕的一角,似乎想揭開喜帕 ,一縷淡淡的香隨著衣袖帶起的風糾纏而來,若有似無。然而,手指拽著喜帕頓了一下 ,卻又忽而撤走了 。
他沒有揭她的蓋頭,或許,他根本就不愿意看到她!
“何必問呢?琉璃盞就不會問,你何以會摔了它!”淡靜如水的聲音 ,如春天的一陣寒風,吹落一地殘紅。
琉璃盞自然不會問,因為它是物。
難道 ,在他的眼里,她是和琉璃盞一樣的,就算是被摔得粉身碎骨 ,也不用問為什么?又或許,在他眼里,她還不如那一只琉璃盞?
花著雨睫毛微顫 ,唇邊凝起一絲冷笑 。沒有人再說話,罕見的寂靜中,一陣小心翼翼的走動聲從外面傳來。
“相爺 ,宮里的常公公前來宣旨。”侍女在門外小聲稟告 。
“擺香案,就在這里接旨! ”姬鳳離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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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合巹毒酒(2)
侍女們匆忙在洞房內擺上了香案。
不一會兒 ,錦簾被掀開,一陣繁雜的腳步聲,年老的內侍尖細的嗓音揚聲傳來 ,“花著雨接旨!”
兩個侍女攙扶著花著雨跪在了香案前,那個常公公開始宣讀圣旨 。
花著雨怎么也沒想到,這圣旨竟然是給她的。怪不得姬鳳離讓在這里擺香案 ,白日里拜完堂,他便匆匆離去了,聽說是去了宮里。他應當知曉這圣旨是給她的 ,說不定,這圣旨還是他請來的 。
圣旨的意思很簡單,封她花著雨為暮云公主 ,遠嫁到北朝和親。
和親?如若她沒有記錯,要去北朝和親的是溫太傅的千金溫婉。
自從南朝勝了西涼國,南朝的勢力在各國中愈發強盛。東燕和北朝都派了使者前來交好 。
前幾日,北朝的賢王來為他們的太子求親 ,嫁過去便是太子妃。然而,卻沒有人愿意去和親。
原因無他,位于北地的北朝 ,氣候極是惡劣,南朝的女子不適宜在那里生存 。前朝有過一位到北朝和親的公主,因適應不了那里寒冷的氣候 ,不到幾年便得了病,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所以,皇帝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公主皇甫嫣嫁到塞外去受苦 ,于是,便應允從百官的千金中選一位。
北朝的使者將帝都最負盛名的幾位千金,繪了丹青 ,快馬加鞭送到了北朝,最終,北朝太子選了溫太傅的千金溫婉 。
溫婉雖然不愿意,但卻圣命難違。聽說 ,禮部已經派了兩百精兵,明日一早便和北朝使者一起,護送溫婉到北朝去。而現在 ,皇帝卻忽然下旨,讓她到北朝去和親 。
這個皇帝老兒似乎忘了,她剛依著他的旨意嫁了 ,但是,他的圣旨中卻只字不提,只是稱她為花小姐。
花小姐?!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這便是皇帝!
圣旨宣讀完畢,常公公手托圣旨,倨傲地說道:“請花小姐接旨!”
花著雨跪著沒有動 ,她也沒有說話!
一室的死寂 。
“請花小姐接旨! ”常公公揚高了聲音,再次喊道。
如果可以,花著雨仍舊不會動。但是,攙扶她的兩個侍女強行將她架了起來 ,抓著她的手,去接那明黃的圣旨。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了“人為刀俎 ,我為魚肉”的無力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任人擺布的屈辱。
“慢著!”她悠悠開口。聲音不高,語氣很淡 ,然而,誰都能聽出來,這平靜無波的聲音里暗含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
兩個攙扶著花著雨的侍女 ,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只覺得眼前的人,讓她們無來由地心生懼意。
“花小姐還有什么話說 ,難道想抗旨不成! ”常公公語氣不快地問道。
如若可以,她真的想抗旨 。但花著雨知曉,她絕不能這樣做。她爹平西侯花穆,對朝廷忠心耿耿 ,如若她抗旨不遵,首先要處死她的不是別人,是她爹。或許就是因為他的這種愚忠 ,炎帝才這樣對待他們花家 。花穆在邊疆立下無數戰功,炎帝仍舊以邊疆不穩為由,十年間不讓他回京。這一次 ,他大敗了西涼國,逼得西涼獻上五座大好城池言和。為他們花家請功求賞的奏章實在太多,炎帝不得不準許爹爹回京領賞 。封了爹爹平西侯 ,又為她這個無名無才無德的女兒,賜了一門人人艷羨的婚事。
可現在,炎帝卻又讓她去和親 ,這其間定有曲折,只是她無從知曉。不過,早晚,她都會查清楚的。眼前這件事 ,還是要先見過爹爹,才能定奪 。只是,要她接旨 ,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花著雨定了定心神,淡淡說道:“常公公,臣女如今已不是花小姐 ,而是姬夫人,實在不知這圣旨是接還是不接?臣女和姬相的親事也是圣上的旨意,若是接了這道圣旨 ,不是抗了圣上前一道圣旨嗎?臣女真不知如何是好。”
傳旨的常公公被問住了,他未料到花著雨會這么說 。賜婚的確是皇上的旨意,如今又下旨和親 ,皇上應該先下一道廢掉賜婚的圣旨的,但是皇上似乎也忽略掉了。
常公公有些為難,猶豫著是否需要回宮再去請一道圣旨,但那樣皇上定會怪罪他辦事不力。這個混在宮里的人精 ,登時把目光投到了姬鳳離身上,眼角眉梢盡是討好的笑意,小心翼翼問道:“相爺 ,您看……”
“去取本相的筆墨紙硯來 。”姬鳳離的聲音淡淡傳了過來。
侍女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捧了筆墨紙硯過來,將一側擺滿了糕點的桌案騰空 ,鋪好了宣紙,將毛筆遞到了姬鳳離手中。
姬鳳離接過毛筆,蘸了墨 ,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地揮灑下去 。不一會兒,宣紙上便寫滿了墨字。
侍女拿起墨跡未干的字,輕輕吹了吹 ,送到了花著雨手中。
雪白的紙,墨黑的字 。字體龍飛鳳舞,灑脫飄逸,讓花著雨極是欣賞。只是可惜 ,這卻是一紙休書。
花著雨望著眼前那大大的“休書 ”二字,清冷的笑意從唇角漾開,驕傲的眸底閃過一絲悲涼。真是世事難料 ,沒想到,她花著雨有朝一日也會得到休書 。
這個姬鳳離不愧是深得帝心的輔相。
這封休書一寫,這件事便轉為姬鳳離先休了她 ,然后皇帝再下旨讓她和親。皇帝不用廢掉前一道圣旨,也無人會說皇帝出爾反爾 。
“不愧是姬相,這一手字寫得真是漂亮 ,花著雨很榮幸能得到姬相的墨寶,定會珍之藏之。”她懶懶地說道,語氣里全是欽佩 ,聽不出一絲做作,似乎對姬鳳離的字很是喜歡。
屋內的人沒有不驚異的,按理說,今夜的事 ,擱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不是會哭得梨花帶雨,便是會怒得歇斯底里 。可是 ,花著雨既沒有哭,也沒有怒,甚至沒有一絲怨言。
這個女子是不是傻了 ,怎會淡定若斯?
“勞煩兩位姐姐替花著雨將圣旨接過來,花著雨先謝謝了。”花著雨微笑著對身側的侍女說道 。
侍女將常公公手中的圣旨接過來,塞到了花著雨懷中。
“今夜還請暮云公主暫居到宮中去 ,明日一早,北朝的使者便會到宮中去接公主。 ”常公公揚聲說道 。他倒是改口很快,這便稱呼花著雨暮云公主了。
花著雨揣著休書和和親的圣旨 ,被幾個宮女攙扶著出了屋。她頭上還蒙著喜帕,她自己不能動,也無人為她掀蓋頭。就是能動,她也不會掀開的 ,這一屋子的人,她一個也不想看到 。
屋外,雪花還在飄著 ,大紅喜帕偶爾被風吹起,讓花著雨瞧見院子里的大紅燈籠,大紅的喜字 ,披紅掛彩的樹。只是,她再感覺不到一絲喜氣,反覺得那紅色像血一樣刺目。
花著雨深深吸了一口氣 ,料峭的空氣沖入肺腑,冷得令她心寒 。
這便是她的洞房之夜,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夜!
她坐在轎輦上 ,感覺到膝蓋處的刺痛漸漸淡了,合巹酒的藥力更霸道地襲了上來,她迷迷糊糊地沉入到黑暗之中。
花著雨醒來時,置身于奢華貴氣的寢殿內 ,她知曉自己如今是在宮里。她多希望昨夜的一切,是一場荒誕的夢,可是 ,竟然是真的 。
她試著要坐起身來,但渾身上下依舊使不出一絲力氣。除了無力,倒是察覺不出別的什么疼痛的癥狀。看來 ,姬鳳離給她下的應該是軟筋散之類的藥,大約是為了防止她不愿和親鬧將起來 。說起來,姬鳳離倒真是一個思慮周全之人。
“小姐 ,你總算醒了,睡了一個晚上了。”桃色俯身過來,握住了花著雨的手 。她顯然是哭過了 ,一雙眼紅腫得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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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合巹毒酒(3)
“哭什么?我沒事,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花著雨微笑著安慰道。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 ,圣上怎么又要你去和親了?和親的不是溫婉嗎? ”桃色哽咽著問道 。
“和親也沒你想象的那么糟,也許,比做什么丞相的一品夫人還要好。別哭了 ,這是在宮里,不是傷心的地方!你扶我起來。”花著雨輕聲說道 。
“小姐,你真的沒事?”桃色抹了抹眼淚 ,小心翼翼地將花著雨攙扶了起來。
“桃色,有沒有聽到侯爺的消息? ”花著雨悄聲問道。
桃色搖了搖頭,“這宮里消息很嚴 ,奴婢什么也沒打聽到 。”
花著雨垂首凝思,她現在關心的,便是她的爹爹和奶奶 ,不知他們聽到她要和親的消息,會怎么樣?
門外有小宮女稟告道:“稟暮云公主,清絡姑姑求見。”
花著雨不知清絡為何人,但她現在不想暴露自己的相貌 ,輕聲吩咐桃色,讓她在她左臉上畫了一大塊黛青,看上去像一塊胎記 ,桃色易容的本領還是不錯的。
“請她進來吧! ”花著雨倚在錦被上說道 。這暮云公主的稱號,聽著還真是別扭。不知這清絡姑姑,又是奉了皇上什么旨意?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女子從屏風后繞了出來。
一身素色宮衣,年紀還不算老,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 ,模樣端正,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 。
“奴婢叩見暮云公主。”清絡抬眼瞧了一眼花著雨 ,便跪拜了下去。
“姑姑不必多禮,有事請講!”花著雨淡淡說道。
“奴婢是奉旨來為公主梳妝的,北朝的賢王已經來接公主了,皇上口諭 ,讓公主梳妝后,便即刻動身吧 。”清絡掃了一眼花著雨的臉,淡淡說道。
“我臉上的妝容 ,也是新嫁娘的妝容,就不必梳妝了,這樣挺好。 ”花著雨唇角勾著輕笑 ,黑色胎記在她的笑容里愈發丑陋 。
昨日,奶奶請了府里最會梳妝的秋娘為她妝容,將她打扮得如同仙子 ,連她都幾乎認不出自己了。只是,打扮得再美又如何,并無人稀罕看到。而如今 ,精心修飾的一張臉,已經被那塊黛青完全毀了 。
“既是如此,那便請暮云公主上轎吧。”清絡不甚在意地說道。不愧是宮中的人,似乎見慣了風雨 ,看到花著雨臉上猙獰的“胎記”,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 。
幾個宮女上前,攙扶著花著雨上了早已候在外面的轎輦 ,一路抬到了乾慶殿大門外。
皇帝皇后和文武百官都在那里,花著雨下了轎輦,拜別了皇帝和皇后。
大約是帝后得了什么消息 ,也沒有讓花著雨掀開蓋頭,還對北朝的使者賢王言道,說是他們南朝的規矩 ,女子出嫁,未入洞房,未見夫君前 ,這蓋頭是萬萬不能揭開的,否則便是不吉,這樁姻緣必遭波折 。
北朝的賢王是太子的叔父,已經年過半百 ,一向是主和派。這是兩國之間的和親,他自然不敢莽撞,連連稱是。
花著雨得不到爹爹的消息 ,也不敢莽撞行事。是以,這場送嫁也沒什么波折 。
她在桃色的攙扶下,沿著華麗延綿的波斯紅毯 ,緩緩向前走去。紅毯兩側,站滿了送嫁的人。被圍觀的感覺,讓花著雨極不舒服 。這些人中 ,應該也包括姬鳳離吧,畢竟,他是當朝左相 ,這和親送嫁,他不可能不來的。
果然,花著雨看到了一雙青色軟靴,繡著金色云紋。朝服是深紅色的 ,衣襟上繡著仙鶴,這是一品文官的朝服 。
桃色在花著雨悄聲道:“小姐,姬相。 ”
花著雨笑了笑 ,她和他,如今一點關系都沒有了。腳步在他面前沒有絲毫停頓,緩緩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走過了午門 ,上了北朝迎親的馬車。
禮部派了五百人的隊伍送嫁,排場甚大。禹都的百姓也擠滿了街道,前來觀禮 。嗩吶鑼鼓 ,喧天的禮樂,極是熱鬧,聽在花著雨耳中 ,卻極是諷刺。
隊伍一直向西,行了一日,到了距禹都最近的云城。當夜,一行人便宿在了云城最大的悅君客棧。
用了晚膳 ,花著雨倚在床榻上,渾身依然無力,終于知曉這合巹毒酒還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防止她逃跑 。不知姬鳳離給她用的到底是什么藥,除了渾身無力,倒也沒有別的不妥。只是 ,不知對她的身子有沒有損害。
花著雨躺在床上方要睡去,窗欞處有輕微的響動聲,一個人從窗子里爬了進來 。桃色一見來人 ,宛如見了救星一般,沖過去抓住來人的手,激動地問道:“終于盼來個人兒 ,錦色姐姐,侯爺怎么樣了?”
來人卻甩開桃色的手,疾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緩緩跪了下去 ,“小姐,都是奴婢害了小姐啊!”她低垂著頭,哽咽著說道。
“錦色 ,你這是怎么了,這件事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快起來。 ”花著雨顰眉說道,示意桃色將她攙扶起來 。
“小姐 ,如若不是錦色,你怎么會被姬相嫌棄,又怎么會被迫去和親?”錦色低著頭 ,紅著眼圈說道。
錦色也是花府中的丫鬟,但和桃色不同,桃色是他們花府家奴的孩子 ,而錦色,卻是花著雨小時候在街上買的。
彼時花著雨才七歲,隨著奶奶上街,看到幾個無賴在鞭打一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也不過才六七歲 ,衣衫襤褸,頭發蓬亂,抱著頭瑟瑟發抖。小臉上有著指甲的掐痕 ,背上衣衫已經被打爛,露出了累累傷痕,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驚慌絕望地看著她。
花著雨央著奶奶從無賴們手中買回她,將她帶回花府 。因她不說自己的名姓,奶奶便為她取名錦色 ,讓她做了花著雨的貼身丫鬟。兩人一起長大,感情甚好。幾年前,花著雨離開了花府 ,錦色便去伺候花老夫人。
這些年,花著雨不在府中,花老夫人便讓錦色扮作花著雨,遇到什么花家小姐不得不參加的宴會 ,也是由錦色代她前去 。因自知是假的,錦色很低調,卻不想為花著雨掙了一個無名無才無德的名聲。錦色就是因為此事歉疚 ,可是,這次的事怎么能怪錦色呢?根本就扯不上關系的。
“錦色,這事和你沒有一點關系 ,你不要難過 。老夫人和侯爺如今怎么樣了?”花著雨顰眉問道。
“昨日,侯爺送走了小姐,便得了皇上密旨 ,去了西疆。所以,侯爺恐怕還不知道小姐和親之事 。老夫人聽說小姐和親,哭了一夜 ,她不放心小姐,所以讓奴婢也跟了去,一路上好照顧小姐。 ”錦色悄悄抹去眼淚,正色說道。
花著雨從沒有想到 ,自己剛剛嫁走,爹爹就被調離京城了 。西涼國大敗,又是剛剛求和 ,眼下西疆正是安定之時,有什么緊急軍務?恐怕只是為了讓自己能順利和親吧!她有些心寒,都說伴君如伴虎 ,他們花家為皇上賣命多年,卻不知道,哪一天會被皇上賣掉。此次和親 ,恐怕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簡單。
“錦色,既然你來了,不如你留下 ,讓桃色回去吧 。北方蠻荒之地,還是少一個人去受苦吧!”
錦色和桃色不同,她自小是吃苦過來的,少時和花著雨一起學過武。這些年在府里和侍衛們也經常一起練武 ,雖不是武藝高強,但總比一點武藝也不會的桃色強。如若可以,她是希望她們兩個人都回去的 ,但是,她現在渾身無力,無人照顧還是不行的。
桃色死活不愿回去 ,花著雨只得讓錦色將她綁了,稟明了北朝的賢王,讓禮部隨行的士兵將她送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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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必殺之局(1)
送親的隊伍一路向北,走了半月有余 ,這一日到了連云山。連云山是南朝和北朝的自然屏障,過了連云山,便是北朝的地界了。禮部送嫁的五百人在山南辭別了花著雨,便向京城回轉而去 。至此 ,便只有花著雨和錦色兩個南朝人孤零零要到異國去了。
花著雨站在山腳下,回望著南方。心中,不是不悲涼的 。翻過了連云山 ,她便真正地離開故國了。
終于還是要嫁嗎?依著她的性子,她早就在半路上逃了。可是,身份所限 ,她卻不能逃 。若是逃走了,爹爹和在京里的奶奶一定會受到牽連。而且,她也逃不了 ,她的武功還沒有恢復。
錦色是會武功的,一路上,多次試圖解開爹爹封住的內力 ,可是不知為何,卻總是沒有成功 。花著雨懷疑,是那杯合巹毒酒的緣故。
這一刻,她有些恨姬鳳離。
為什么要做得這么絕?為何要對她下這樣的毒藥?
起風了 ,這北地的風冷得徹骨。
花著雨向著南方拜了拜,便上了馬車 。翻過這座山,對于他們這樣載著陪嫁的隊伍 ,要一天一夜的工夫,無論何時出發,必定要在夜里過山。
他們是在清晨出發的 ,翌日一早便可以翻過山了。北朝的士兵很是高興,對于他們而言,是終于要回國了 。
山里的夜極是幽靜 ,這個季節,也沒有鳥蟲的鳴叫,只有車馬的聲音 ,聽上去分外令人心驚。
這樣的黑夜行路,對于花著雨而言并不陌生,往日里她都不曾有過一絲懼怕。可是今夜,或許是因為內力被封、手腳綿軟的緣故 ,心頭,竟也涌起了一絲莫名的戰栗 。憑著她敏銳的感覺,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 ,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錦色,你掀開車簾,讓我透透氣 。”花著雨低聲說道。
錦色依言掀開了車簾 ,花著雨凝眸向外望去。馬車即將駛入一段峽谷,兩旁是高高的山崖 。此地,在兵家看來 ,是最適合埋伏突襲的地方。
此時,是亥正時分,月華如練 ,天碧如洗。
山谷中黑壓壓的灌木叢中,隱有冷芒一閃而逝,似乎是兵刃反射了月色。
花著雨心中一凜,無邊的寒意瞬間沁入到心中 。果然 ,她的和親并非一場簡單的和親,而是一個陰謀、一場對弈。而她,是這場對弈中的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而且,是一枚棄子。
山里的霧氣一片朦朧,迷住了雙眼 ,然而花著雨心中卻乍然如明鏡般透亮 。
這顯然是一場殺局。
南朝和北朝的關系一直都不算融洽,炎帝或許早就有意在平定了西疆后,征伐北朝。大約也沒料到北朝會主動前來和親求和 ,這便阻礙了炎帝的雄心 。天底下的百姓都是渴求安定的,若是沒有理由出戰,便失了民心。但是 ,如果和親公主一出南朝地界,便在連云山被刺殺,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南朝勢必將矛頭指向北朝,此時出兵 ,便名正言順 。所以,這一次,她并不是替別人去和親 ,而是替別人去送死。
一開始,北朝的使者選中了溫婉和親,后來應該是有人知曉了炎帝的計策 ,舍不得溫婉去送死,于是她花著雨便成了那個替死鬼。
那個知情者或許就是左相姬鳳離 。
若是在溫婉和她花著雨之間選擇,姬鳳離當然會選南朝第一好女了 ,誰讓她花著雨無才無德無貌呢。當然,選擇她去送死還有一個好處,她是平西侯花穆的千金 ,如果她死了,她的爹爹勢必沖冠一怒,為了替她復仇,領著花家軍北征時 ,戰場上殺敵勢必會更加勇猛了。
對于炎帝和姬鳳離這樣的計策,花著雨著實佩服。心中,不是不恨的 。可是 ,現在卻沒有工夫想這些了。對于即將到來的殺局,她要如何應付?
想通了這一切,花著雨清眸中一片冷澈 ,她非但沒有悲傷,反而更加冷靜,她花著雨絕不是坐以待斃之輩。
“錦色 ,你對趕車的侍衛說一聲,就說我有些不適,需要歇息 ,讓他稟告賢王,讓隊伍先不要進峽谷,休整片刻 。 ”花著雨沉聲對錦色說道。
錦色依言而去,不一會兒 ,隊伍便停了下來,恰好是前方那段峽谷的入口處。
“小姐,你究竟怎么了?”錦色問道 ,眸中滿是關心 。
“錦色,不要驚慌,有人要刺殺我 ,我們必須逃離這里。”花著雨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攙扶著我,我們下車 ,就說到前面如廁,別讓人跟著。一會兒想辦法找一個隱蔽之處,先藏起來 。”
為今之計 ,也只有先躲起來。
既然炎帝決意要她死,北朝的士兵肯定保護不了她,因為炎帝對北朝迎親的人數一清二楚,派來刺殺的人數 ,一定足夠得手。而那個胡子花白的使者賢王,也并非武藝高強之人 。
錦色聞言,驚得臉色煞白 ,杏眸圓瞪。她一言不發,攙起花著雨下了馬車,對馬車外的侍衛冷聲道:“公主有事 ,你們在這里守著。 ”
侍衛伶俐地知曉,這事是什么事,一路上 ,公主也不是第一次去如廁,都知趣地沒有跟隨。
錦色攙扶著花著雨走了幾步,轉過山崖 ,彎腰便背起花著雨,施展輕功,深一腳淺一腳奔了起來 。山道上盡是終年不化的殘雪,踩在上面 ,咯吱咯吱作響,撲面的冷風,帶著徹骨的寒意襲來。山道崎嶇 ,錦色腳下一滑,兩個人沿著山坡滾了下去。
后面,一片馬嘶人沸 ,在暗夜中聽著格外刺耳,有血腥味隨著夜風遙遙飄了過來 。很顯然,躲在谷中的刺客 ,已經開始動手了。錦色從雪地上爬起來,便要背起花著雨再跑。
“錦色,別跑了 ,今夜月色清明,他們馬上就會發現我們,先找地方躲一躲 。”花著雨舉目一望,但見陡峭的山道旁 ,是一片矮矮的灌木叢。
錦色望了望眼前厚厚的積雪,銀牙咬了咬,忽然伸手開始脫花著雨身上的衣衫。
“錦色 ,你要做什么?”花著雨雙眸一瞪厲聲問道 。
錦色一言不發,三兩下將花著雨身上的嫁衣褪了下來,又伸手摘下了戴在她頭上的鳳冠。
花著雨忽然明白了錦色要做什么 ,但是,她渾身無力,根本就無法阻攔她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錦色動作麻利地將自己的嫁衣換到了她的身上。
“錦色,不要傻…… ”花著雨話未說完,便被錦色點住了啞穴 。
夜漸深 ,一輪明月掛在天邊,清明如水的月色籠著一身紅衣的錦色,如畫的眉目在紅衣襯托下,分外凄美。她淺淺一笑 ,清澈的眼睛中有霧氣氤氳,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了即將落下的一滴淚水。
“小姐 ,當年若不是你救了錦色,錦色早就被那幫無賴虐待致死了。這么多年,也是小姐給了錦色安身之所 ,小姐有難,錦色是一定要救的 。這山上就算有藏身之所,也只是暫時避過 ,逃不過那些殺手的追捕。所以,只有錦色扮作小姐死了,他們才會停止追捕。”錦色緩緩說著 ,從脖子上摘下來一個掛墜,掛到了花著雨脖頸上 。
“小姐,這是錦色自小戴著的東西,是和家里人團聚的信物。錦色今生最大的愿望 ,就是和家人團聚,這件事,就拜托小姐替錦色完成了。”錦色一邊說著 ,一邊將花著雨抱到一處深溝里,手捧積雪,向花著雨身上不斷灑落 ,不一會兒便將花著雨掩埋在積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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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必殺之局(2)
冰冷的寒意鋪天蓋地襲來 ,而這比不過她心頭冰冷的絕望和凄涼。
錦色,錦色,錦色……
花著雨的唇不斷張合 ,卻呼不出這個名字。
雪從她微張的嘴里侵入,化作冰冷的雪水,那冷意順著喉嚨,沁入到她的心里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心,痛得她幾近窒息 。她伸手想要撥開身上的積雪 ,可是,綿軟的雙手,卻無論如何也使不出力氣。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隱隱聽到有人喊道:“在這邊,那個女子在這邊! ”
風聲、廝殺聲 、兵刃相擊聲,隨后 ,是一陣齷齪的笑聲。
“上頭交給我們的任務不錯啊,瞧這細皮嫩肉的,瞧這眉眼 。今夜 ,倒是便宜了我們哥們幾個。”一個粗魯的男聲說道。
“今夜,我們弟兄艷福不淺,也能嘗一嘗這京里出來的貴家小姐是什么滋味。哈哈……”另一個男聲響起 。
縱然花著雨被埋在雪里,依然能聽得出那聲音里的淫邪和不堪。
周遭都是冰冷 ,花著雨心中卻燃了一腔怒焰。她試著運行真氣,然而丹田之中空蕩蕩的,而經脈劇痛難忍 ,似乎隨時會爆裂 。內力沒有了,她不甘心,再次運功 ,只覺得丹田之中一陣陰寒之氣緩緩升起,霎時間流遍全身,四肢愈發綿軟了。
這到底是什么毒?
恨!她從未如現在一般去恨過一個人!
她恨姬鳳離!
她也恨自己!
她不該讓錦色跟著她 ,她應該讓她和桃色一起回去的。錦色哪里是訓練有素的殺手的對手?
你們不能碰她,你們不能傷她!
她張開嘴,徒勞地喊著 ,唇劇烈地哆嗦著,被點了啞穴,喉嚨中只能發出一陣嘶啞的呵呵聲,就是喊不出聲音來 。她戰栗著 ,努力地去撥頭頂上的雪,一點、一點、又一點。
終于,眼前有了些許清冷的月色 ,她的頭終于露了出來。但是,接著傳來的錦色凄慘的叫聲,令花著雨心中劇痛 ,頓時氣血攻心,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雪白的殘雪一瞬間被染紅了,好似雪里紅梅 ,艷得凄美。
身子,猶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心中,疼痛得幾乎窒息 。
錦色 ,她只是一個丫鬟,她何其無辜,為何要代她遭受這樣的侮辱和慘烈?
為什么!?
她努力地想要爬出深溝,然而 ,方才的一番掙扎將她那微弱的力氣耗得精光。她只覺得綿軟的身子好似失了重量一般輕飄飄的,周遭的冰冷殘雪被她的體溫化作雪水,浸透了她的衣衫 ,凍結了她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驚醒。
“殿下,這邊還有一個活的 ,咦,是一個女子。 ”一個男聲驚喜地說道 。
花著雨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手臂從積雪里挖了出來。她這才驚覺,自己方才昏迷了過去。
昏了多久?錦色呢?
花著雨的呼吸乍然急促 ,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左臉的黛青色印記被雪水浸濕,暈染得整張臉一片墨色 ,墨色之下,卻是一片慘白 。
她的視線掠過眼前幾個人,落在不遠處的雪地上。那里空無一人,只有血。
暗紅色的血和殘雪融在一起 ,那么一大片……
在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觸目驚心 。
那是錦色的血!
花著雨頭腦一片眩暈,眼前的一切 ,似乎都染上了一片血紅,就連那輪明月,似乎都是紅艷艷的 ,紅得扭曲,紅得破碎。
紅色的光影里,掠過錦色清秀如畫的臉。在她心里 ,錦色就如她的姐妹一般 。她才十七歲啊!這樣風華正茂的錦色,再也看不到她了,淚模糊了花著雨的眼。
錦色 ,是替她死去的!
“你是誰?你是暮云公主是不是?還是……那個丫鬟?”一道不敢確定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花著雨瞇眼望去,看清楚了說話的人 。五十多歲的年紀,花白的胡子上沾染了一片紅色的血。高鼻梁,炯炯有神的一雙利目 ,望著她,眸中滿含著期待。
“王爺,難道您沒見過公主?”一旁的侍衛小心翼翼問道。
“南朝的規矩 ,未成親前,是不能揭開蓋頭的,所以本王并未見過公主 。 ”老者靜靜說道。
看來 ,此人是北朝的賢王了。他竟然沒有死?也對,這樣的刺殺,如果南朝想要嫁禍給北朝 ,賢王是不能死的 。
“你是暮云公主對不對?”賢王疾步上前,焦急地問道。
前方忽地響起一聲冷哼,似漠然 ,似狂傲,似不屑……
花著雨緩緩轉首,只見在一側的山坡上,一個男子長身玉立 ,高大的身形被清冷的月華包裹,周身縈繞著無盡的寒氣,令人不敢接近。
“此地不宜久留 ,把人先救回去再說 。”男子開口,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語氣 ,卻隱含著天生的王者霸氣。
花著雨張了張嘴,依舊發不出聲音來。身側一名侍衛見狀,在她身上輕輕一拍 ,解開了她的啞穴 。
“別走,求你們找找她,一定要找她!”花著雨匍匐在雪地上。
平生第一次 ,她如塵埃般卑微。平生第一次,她開口求人 。就算錦色不在了,她也要找到她,她不能任她暴尸在這荒山上。這 ,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男子聽到她的哀求,懾人的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掃過,清冷波光在眼底如水流轉 ,卻掩不住他眸底森森冷寒。這樣凜凜迫人的目光,直欲叫人窒息 。他只是掃了花著雨一眼,便冷冷開口吩咐手下道:“你們還不帶人速速離開? ”言罷 ,轉身負手離去。
侍衛將花著雨從地下一把撈起,負在背上,向山下而去。
“呵呵呵呵……”許久 ,花著雨對著清冷的月色,笑出了眼淚 。
錦色,如今的我什么也不能為你做。但總有一日 ,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雖然花著雨被那個男子救了,但并沒有得到多么好的待遇 。
一下山,那個侍衛便將花著雨從背上放下來,在那個冷冽男子的授意下 ,將她的手臂捆住,如同裝東西一樣塞進布袋里面。布袋口一束,她便什么也看不見了 ,最后被人像甩貨物一樣將布袋掛在了馬上。
馬蹄嘚嘚,開始奔跑了起來,花著雨在馬背上顛簸 ,好幾次都喘不過氣來,差點昏過去 。
在塞北的朔風中,不知行了多久 ,馬蹄聲漸漸放緩,隱約聽到了人聲。
花著雨被人攔腰從馬上扛了下來,只聽那個侍衛說道:“殿下 ,這個女的怎么處置?”
“先看看死了沒有! ”男子淡淡開口,聲音里摻雜著徹骨的冷銳,和這北地的氣溫一樣,冷得令人發抖。
侍衛將布袋口打開 ,將花著雨從里面拽了出來 。
乍然而來的光明令花著雨有些不適應,慌忙閉上了眼,片刻后 ,才慢慢睜開。此時的她,漆黑的長發散亂垂落,一臉臟污 ,看不出本來容色。唯有一雙黑幽幽的明眸,散發著堅定凜然的光芒。
撲面而來的風,帶著北地的寒氣 ,吹亂了她的長發,從發絲凌亂的縫隙里,她才瞧清了眼前的一切 。
這是一處平緩的坡地 ,放眼望去,有上百個帳篷連成一片。不斷有北朝的士兵從帳篷里走出,卻沒有說話,都畢恭畢敬地望著她眼前的男子。
花著雨對這種境況很熟悉 ,很顯然,這是一處行軍所在的扎營之地 。
“倒是生了一雙好眼,只是……可惜了。”面前的男子瞇眼輕嘆。
花著雨這才看清這個昨夜站在高坡上的男子 。
他披著一襲深紫色斗篷 ,漫不經心地站在那里,身材極是高大,面孔俊美 ,冷銳的劍眉,一雙長眸微闔,透出一絲鋒銳的冰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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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必殺之局(3)
紫眸?
那雙眼瞳就宛如上好的冰玉,墨色中透出流光溢彩的紫 ,憑空添了一絲魅惑。如若,忽略他周身的冰寒氣息,如若,再忽略他唇角微微挑起的那絲嘲弄的冷冽笑意 ,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一個讓人賞心悅目的俊美男子 。
只是可惜,他那天生的 、冷厲的、難以親近的疏離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外在的容顏。
他是誰?
花著雨想起方才有人稱他為殿下 ,那么,這就是北朝的太子蕭胤了,此行她和親要嫁的人。
對于北朝的太子 ,花著雨是有些耳聞的 。
最初還是從丹泓口中聽說的,民間流傳一句話:南白鳳,北紫鵬 ,西修羅,東財神,指的是當今四大武功絕世的男子。
南白鳳 ,是指的南朝的容洛;北紫鵬,便是這位北朝的太子蕭胤;而西修羅,是鎮守西疆的銀面修羅贏疏邪;東財神,是東燕的瑞王斗千金。
那時 ,花著雨對這句話不屑一顧,什么四大絕世男子,又有幾個是名副其實的?最起碼 ,她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贗品,這么看來,其余的 ,也不一定是真的絕世。
而此時看來,眼前這個紫鵬,倒是有些絕世高手的風采 。
花著雨的審視令蕭胤有些意外 ,他未料到,這個女子膽子倒是不小,敢這樣直視他的人 ,他還不曾見過。
他抬手,執槍挑起了花著雨的下頜,瞇眼審視著,雪亮的槍尖和花著雨眸中的光華映在一起 ,讓她的黑眸愈加的亮。蕭胤的手腕微微一動,鋒利的槍尖擦傷了花著雨下頜上的肌膚,一滴鮮血順著槍尖滴了下來 。
“殿下 ,不可輕舉妄動。雖然這次我們中了南朝的奸計,但是,暮云公主若是未死 ,或許事情還有轉機。”賢王沉聲說道 。
“王叔,你一向主和,可是你也看到 ,南朝已經對我們北朝虎視眈眈,此次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借口。就算這次避過了,日后他們依舊不會放過我們。不如迎戰 ,難不成我們北朝還怕他們不成? ”蕭胤冷冷開口,伸手將長槍從花著雨脖頸上撤了回來 。
花著雨心中一凜,如若北朝決意一戰,她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
不!她不能死 ,她要活下去,還有許多事,需要她去做!
“殿下……”花著雨一開口 ,就發覺自己聲音嘶啞,一日一夜未進一滴水,嘴唇早已干裂 ,嗓子早已啞了。
“殿下說得沒錯,南朝是有野心,但是……咳咳咳……”花著雨不斷地咳起來 ,良久,斷斷續續地又道,“眼下此戰必須避過。因為此時交戰 ,殿下心中清楚,你們沒有三成勝算,我可以讓你們避過此戰,咳咳咳…… ”
蕭胤低下頭 ,凝視著劇烈咳嗽雙肩抖動的女子,一伸手,有人捧上一個牛皮的酒袋 。他打開酒袋 ,捏住她的鼻子,強行將壺里的液體向她的嘴里灌入。
他灌得太快,她根本喝不及 ,一下子被嗆住了,難受得很。蕭胤卻不管,一把扯住她的頭發 ,繼續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末了,花著雨被灌得再也咽不下了,酒從嘴里鼻子里直往外淌 。
他這才肯罷手 ,在她面前緩緩俯身,微微一笑。
這個冷冽的人,笑起來卻是說不出的魅惑,只是 ,那笑容里卻有著令人戰栗的嘲諷。
“本太子并不怕開戰,也不想避戰 。另外,你放心 ,雖然你不是本太子看上的女人,雖然你只是一個替代品,但是 ,本太子不會讓你死的。”言罷,他的笑容微微一凝,起身冷聲吩咐道 ,“來人,將她送入紅帳篷。”
賢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蕭胤竟然要將和親公主送入紅帳篷?那可是軍妓居住的地方啊 。
紅帳篷 ,再沒有人比花著雨更清楚這三個字的意義了。她曾經憤怒地闖入紅帳篷之中,將正在里面尋歡作樂的將士揪了出來,每人打了二十軍棍,她還試圖將那些軍妓全部送走。
但是 ,作為大軍元帥的爹爹卻并不同意,說這是男人的需求 。而那些軍妓出乎意料并不想離開,反而跪著要求留下 ,說這是她們的謀生之道,求她莫要斷了她們的財路。
這些女人,被生活所迫 ,竟然心甘情愿用身體來賺錢,甚至有些人還樂在其中。
她甚是同情 。而今日,蕭胤竟然要將她丟入到紅帳篷之中?
“殿下 ,她雖然不是溫婉,不是殿下看上的太子妃,可她卻是南朝平西侯的千金。那個溫小姐 ,本王后來打聽到,她身子孱弱,平日里藥石不斷,這樣的金絲雀 ,在我們北朝哪里養得活? ”賢王趨前一步,諄諄勸說著,“殿下 ,還是莫要沖動,千萬不能將暮云公主送入紅帳篷啊!她可是花穆的千金啊!”
“王叔,你不必再說!”蕭胤回身 ,望著伏在地上狂嘔奶子酒的花著雨,唇角譏誚地揚起,“難道她不是金絲雀?你們兩個 ,還不帶她走!”
看來蕭胤不僅對于南朝此次的陷害憤怒,怕是對于南朝將他看中的和親對象溫婉換成了她,也是深感恥辱吧。如若來和親的是他看中的溫婉 ,他應該不會這么無情地對待她。
花著雨又咳了幾聲,兩個軍中的侍女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將她架了起來 。
一路上,不斷有士兵幸災樂禍地瞧著她 ,低聲說著,南朝竟然對我們太子耍陰謀詭計,以為我們怕了他們不成?瞧這個就是南朝和親的公主 ,一來就被送入紅帳篷了。今晚我們也去紅帳篷樂一樂,嘗嘗這個南朝公主和我們北朝的女子有何不同。
花著雨靜靜聽著那些士兵的話語,清冷的眸中沒有一絲表情 。
不一會兒 ,前方出現了幾座相連的紅帳篷,兩個侍女將她送入到一個紅帳篷,指給她一個床榻 ,便離開了。
花著雨坐在床榻上,蹙眉打量著帳內。這是一個兩人合住的帳篷,床榻之間 ,被布簾隔開 。在軍營之中,這算是下等軍妓的帳篷了,因為上等軍妓,都是一人一個帳篷的。
另一個床榻上 ,顯然是有人,能聽到男女的喘息之聲,隔著布簾 ,隱約看到兩個糾纏的人影在晃動。很顯然,是有軍妓在接客 。
花著雨閉了雙眸,躺倒在床榻上。如今 ,她要怎么做,才能擺脫即將到來的羞辱?
羊奶酒的酒勁涌了上來,渾身開始發熱 ,頭昏昏的。昨夜在雪里埋了一整晚,原本身子已經冷透了,不想被蕭胤強行灌下去的奶酒倒是救了她 。否則 ,她肯定是要病一場的。
這奶酒的酒勁倒是很猛,不過,花著雨的酒量本就不錯,所以并沒有醉倒。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 ,聽到里面的喘息聲漸漸停止,有腳步聲響了起來。她睜開眼眸,看到一個男子提著褲子 ,向帳外而去 。
“妹子,你是新來的?叫什么名字?我叫逐香。 ”一個女子裊裊婷婷地從里面走了出來,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衫 ,一邊曼聲問道。
她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生得有幾分姿色,著一襲粉色棉裙 ,發髻蓬松凌亂,一支珠釵斜插在鬢邊,有些搖搖欲墜 。
“哎呀 ,妹子,你的臉上怎么這么臟?莫非你是戰俘?可是,沒聽說殿下打仗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幫你端水洗一洗吧!”逐香驚駭地說道,竟然還是一個熱心的人。
“不用!”花著雨冷然開口 ,她還不想梳洗,眼下這副樣子,多少可以嚇退那些來尋歡的士兵吧 。
“你這個樣子 ,有哪個男人愿意來找你?既然做了這一行,就要想法多掙些銀子。雖然軍營里為我們提供膳食,也每月供給我們月銀 ,但是,那些來尋歡的男人,每次尋歡完 ,都會打賞銀子的。日子久了,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 ”逐香在花著雨身側低聲規勸道。
這個逐香,很顯然做這一行已經日子不短了。
“我并不想賺銀子 ,對不住,我有些累了 。”花著雨閉上眼睛,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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