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九月天炎熱未消 ,大早上還有些涼意,中午陽光炙熱,不過走幾步路便渾身冒汗 。不遠處楮實子一棵挨著一棵 ,茂盛的綠葉彼此交疊,細碎光點穿過縫隙灑落在地面。
花月病好后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娘才松口讓她下地 ,不許她干重活,便得了個中午給爹和大哥送午飯的差事。自家地挨著奇駿山,半柱香就能走到半山腰,這會兒正是山葡萄等野果子成熟的時候 ,花月嘴饞向來喜歡吃,聽大哥說山上沒什么兇物便興沖沖地上來了,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一片楮實子 ,密密麻麻地長了一樹果實看著很是喜人 。
想來甫南村人并不知道楮實子的用處才會放任這些果子在樹上自生自滅。花月前世在一家制藥廠做文員,辦公室主任愛給小年輕做科普,告訴他們楮實子全身都是寶 ,既可以食用又有藥用價值,他小的時候會把楮實子果實采回去喂豬,豬吃了長得很壯實 ,等過年的時候能多賣幾個錢。
花月想趁著正值果期多摘些,果子滿含水汽也能當個零嘴,剩下的曬干儲存起來到了冬天豬也有吃的 ,家里也能輕松些 。她兩只手也摘不了多少,只能等大哥閑下來讓他幫忙,一天一天的功夫,兩個月能存不少。
花月身子嬌小只能夠到低處 ,不知不覺走得深了,摘了小半背簍背起來要回去,不想一轉身竟將頭發纏在細枝上 ,此時幽深安靜的林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心里又急又慌,兩手僵硬不聽使喚 ,解了半天都解不開。
突然身后傳來枝葉與衣物摩擦的聲音,她心中大喜,頗為窘迫地求救:“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解開?我手使不上力。”說完才開始擔心萬一遇到心術不正的人怎么辦?手上不由加大力氣用力拽了兩下 ,扯得頭皮發疼,纏著的發卻紋絲不動 。
來人步伐沉穩有力,踩在枯葉上發出咔嚓聲響 ,花月看不清他的長相卻能感受到他靠近時投下來的壓迫感,溫熱的大手擦過她的手背,動作輕柔并不急躁,低沉富有磁性地聲音在頭頂響起:“不要用力拉扯 ,傷到了怎么辦? ”
發絲與細枝分離,花月微微松了口氣,抬手將垂下的發別在耳后 ,白皙細嫩的臉上染上一抹紅霞,抬眼見是個相貌英俊,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 ,趕忙看向旁處,輕聲道:“多謝你,我有事先回了。”
陸良低頭看了眼與花月碰過的手 ,滑膩柔軟的觸感在指間留連不去,濃眉攢起看著那道纖細窈窕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他本想問她身上可是大好了?怎么好端端地會掉進河里?哪知道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像受驚的兔子跑遠 ,好笑地彎彎嘴角:“這丫頭……”
花月知道這樣很失禮,她是個內向好羞的人,不擅與男人交談,平時侃侃而談 ,一到相親就不由自己得緊張,將好好的氛圍弄得像老師訓話一樣,對方覺得她無趣便不了了之了 。誰成想她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適的男友就被后媽一記悶棍誤傷給送到這個小村子來。
她五歲那年父母離婚 ,十歲爸爸再婚娶了暴脾氣的后媽,兩人一直到她二十五歲依舊是一言不合就上手開打,打了這么多年還沒散了家也是不易 ,哪知道到頭來讓她做了冤死鬼。
她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先是一驚,眨眨眼看到泛黑的墻,糊了紙的窗戶 ,上了年代的木質大箱子和衣柜,在不甚寬敞的房間里擺著一張小圓桌,上面擺放著粗糙的茶具 ,怎么看都像是電視劇里古代農家屋子的模樣 。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前一后走進兩個中年男女,見她醒過來先是高興地上前噓寒問暖,隨后又哭著說他們老兩口沒了她這日子怎么過?看得出對舊主很是疼愛。可惜她的記憶一片空白 ,茫然地看著兩老,后來才知道這里是大齊國北方的一處貧困小村子,花家四口人 ,不愁吃飽飯穿暖衣,算得上是村中中上人家。花月本來在河邊洗衣裳不知道為什么會掉進水里,幸虧有人經過將她救下來 ,差點就……
哥哥花城是個勤快硬挺的漢子,花家全靠他和爹在外幫人做工才有松動日子過,他很疼花月 ,因為這次落水生病哥哥買了當下時興的首飾來哄她開心,花月哭笑不得,不過還是道了聲謝收下了 。
花月下山走到田頭 ,碗筷已經收進籃子里,看了眼遠處忙碌的兩人,笑盈盈地回去了,渾身都覺得舒坦 ,再不像那時有壓抑,因為爭吵而心煩意亂。這個地方有人真心疼惜自己,沒有爭吵與漠視 ,就算再窮她也舍不得走。
從村東走到村南巷子里最后一家小院子,花月叫了聲娘,徑直到井邊將木桶放下去打上水來洗碗洗果子 。
蔡氏聽到聲音迎出來 ,滄桑黝黑的臉上滿是欣喜,笑道:“先別忙這些,娘和你說個好事兒。真是塞翁失馬得了福氣 ,你的病剛好,好事就來了。剛才王媒婆登門說幫你相看了戶體面人家,后生剛中了秀才 ,將來有出息地緊呢。 ”
花月洗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蔡氏繼續說:“這人你也見過,是福滿村劉大志的兒子劉洪濤,生得憨厚老實 ,聽王媒婆說起你二話不說就應了 。你忘了也沒事,女兒家還是尋個稀罕自己的人嫁才能過得隨心舒服些,等你爹回來我和他商量商量 ,你們見過要是覺得合心就應了罷。”
古代讀書人受人敬重且又中了秀才,若是再使把勁中了舉人家中日子不愁不說,也可做個體面的小官 ,既然能奮進至此想必也不甘于放棄往后更多的榮華富貴。蔡氏看得通透,花月也不是傻的,在這樣的地方也找不到能比過這樁的親事 。爹娘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未曾生過將她嫁于富戶的心思,只說那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好端端的姑娘何必埋汰在那里。她點了點頭說:“聽娘的。你看我摘了果子 ,洗洗就能吃 。”
蔡氏皺眉道:“你摘這個做什么?老輩人說不是什么好東西,幾十年沒人敢碰,你別亂吃吃壞身子,病才見好 ,別胡鬧。 ”
花月手背掩唇,眉眼彎彎,溫聲說道:“娘可見過是怎么個不好法?”見蔡氏搖頭 ,繼續道:“娘不要盲目信旁人的話,總得親眼見了才行。女兒不糊涂,且信我這一回 ,楮實子能明目,補腎清干,不是壞東西 。”
蔡氏半信半疑 ,瞧女兒漂亮的臉上掛著倔強之色,無奈道:“要吃也是我吃,過幾天你再吃。我還是先去熬個綠豆湯 ,備著解毒。”
花月抿嘴笑著從背簍里抓了一小把走到豬圈扔給豬,看它們吃得歡實她也跟著樂 。等過年賣的時候長得壯實又能賣個好價錢,拍了拍手回廚房里喝水。就算穿越后她有了一張漂亮的面孔,骨子里的不主動和羞怯讓她很難邁出那一步 ,她不反對以這種方式來尋找另一半,卻也不會因為對方的條件而勉強自己,這大概是她唯一能堅守的。
蔡氏真拿了綠豆出來架鍋要熬 ,花月趕忙攔著說:“娘,真不會有事,你信我一回吧。說起來 ,娘要是我瞧不上那人怎么辦? ”她再怎么柔弱芯子里裝得還是現代人的思想,受不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套 。
蔡氏摸著她的頭笑:“看不上就看不上,他再怎么能耐 ,我就你一個女兒,你心里不舒坦我哪能好過?別把這事壓在心上,你才十五 ,娘也想多留你兩年,只是有好人選咱們也別落了才是。”
花月聽罷這才放心,接過蔡氏手里的碗擁著她往回走俏皮地說:“還是進屋里做針線活吧,這天說冷就冷了 ,到時候爹和大哥出門沒厚衣裳穿多遭罪。”
蔡氏方才抓了幾個果子吃下肚,味道有些甜,這一陣也沒見身子有什么不舒服 ,心里的擔憂也消了些,點著花月的鼻頭說:“你先把你的嫁衣繡好再說,免得到出嫁的時候急里忙慌熬夜做 。 ”
“娘還是想將我早點打發出去 ,我不管,先給我哥娶回嫂子來再說。”話是這么說,村里誰家不是嫁了姑娘用聘金給兒子娶媳婦 ,花月能被爹娘允許挑自己喜歡的人已是不易,十七八歲在村子里是大姑娘了,村里人嘴碎愛說三道四 ,到時候爹娘嘴上不說心里該是難熬得很。既然要在這里生活下去,她只能入鄉隨俗 。
陸良拾了干柴扎成捆背在肩上下山,走到村口見王媒婆瞇著眼扭著肥胖的腰肢過來,隨口問道:“王嬸遇到什么好事了?”
王媒婆難得心情好 ,站住得意洋洋地說:“福滿村劉大志的兒子考中秀才,這事你聽說了罷?這人要是走了好運擋也擋不住,前些日子花月她娘也托我給相看人家 ,這不男才女貌頂頂相配的一對不費功夫就成了,這兩人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人兒,我要把這事給辦成臉上也跟著有光。陸良年紀也不小了 ,可要說門親? ”
陸良聽到花家找媒人說親,攥著肩上草繩的手收緊,骨節泛白 ,青筋暴起,俊朗瘦削的臉宛如夏日陰云密布瞧著嚇人。
王媒婆暗惱自己一時糊涂,誰人不知陸良家中清貧壓根拿不出聘金 ,不然也不會二十有二還打著光棍 。要說光憑這張俊得惹人注目的臉也不愁找不到媳婦,可惜性子暴戾是個難惹的,村里的年輕人大半都被他給揍過,有心思的女孩也不敢嫁 ,只有村西的寡婦翠蓮敢巴著他。
王媒婆干笑一陣,從他身邊經過,只聽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好你個花月……”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 ,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2 第二章
陸良回到家將肩上的干柴放到柴房,院子里打掃的干干凈凈 ,看著迎出來步履蹣跚的陸大娘說:“娘,你身子不好,這些事我來做 ,外面風大進屋再說。”
陸大娘溫和的臉上滿是笑,任兒子扶著自己:“前些天你不是和我說看上個姑娘想找媒人說親去?咱家窮再不收拾規整,人家不愿意可怎么好? ”
陸良垂著頭從水缸里舀了水洗手 ,片刻后才說:“娘別急,這兩天地里的事忙,等將豆子收回來種上麥子再說也不遲 。”
陸大娘看著長得一表人才的兒子嘆口氣:“想咱們陸家祖上也出過赫赫有名的鎮國大將軍,安邦定國何等威風 ,怎奈為奸臣所害不得翻身,你爹走的早,你大哥不長進被個悍婦拿捏死 ,不然你成親的時候也能添補些。”
陸良眉梢冷凝,不知在想什么,聞言搖頭道:“她不是嫌貧愛富的人 ,你不要去找大哥,是他自己說要和咱們斷絕來往的,免得他婆娘又來鬧。 ”
陸大娘坐在炕上兩眼含淚地看著墻 ,大媳婦娶進門來的時候好好的,這才多久就變了個人。
太陽落到西邊花大叔才和兒子才推著平板車回來,上面堆滿割好的豆子 ,蔡氏早就將院子打掃干凈了,聽到聲音拿了連枷出來,笑著問:“明兒能割完嗎?”
花大叔抹去額上的汗,點了煙吸了兩口 ,青色煙霧在空中散開:“差不多,還是城子頂用,我老了 ,沒他在估計得四五天的收拾 。先吃飯,吃完了再打。”
蔡氏將連枷靠在一邊,瞇著眼樂:“先放著吧 ,累了一天了,天很快就黑了。我跟你說今兒王媒婆上門來給咱閨女說親,是劉大志的兒子 ,我瞧著挺好,讀書人體面 。”
花城正往下卸豆子,聽這話回頭說:“可別是個讀傻了的 ,我去福滿村幫人干活路過他們家幾次,見劉洪濤在院子里搖頭晃腦背書,傻不愣登的。我妹子多標致的人兒,嫁誰不行。 ”
蔡氏重重拍打了兒子脊背幾下 ,白了他一眼:“閉嘴,沒人待聽你的話 。”
花城笑得時候露出一口干凈整潔的牙齒,一整個夏將他棱角分明的臉曬得黝黑 ,他朝屋里喊了聲:“月兒,給哥倒碗水來,嗓子都要冒煙了。”
花月給他們泡了粗茶 ,一人倒了一大海碗端出來笑話大哥:“說了讓你少吃點咸菜偏不聽,活該自己遭罪。 ”
農家人的咸菜缸看著大里面卻只有一底的醬汁,菜腌制的時間長自然咸得很 ,但對于過久了苦日子的人來說便是這些東西也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花月記得小時候家里窮,頓頓不是拌咸菜就是炒咸菜,吃得那叫個辛苦 ,穿越來后見爹娘他們直接夾著吃,她照著記憶中的做法將腌熟的菜切成長條,然后放進辣椒末,香油 ,醋調起來,看著單調卻也有幾分顏色。醋是激發實物味道的好東西,酸而香 ,花城嘴饞不小心就吃多了。
花大叔喝完茶看著自己長得越發好的女兒,皺著眉頭說:“先別急著應,我再打聽打聽 ,媒婆向來都是揀好聽的說,誰知道背地里是個什么樣,等差不多了再說 。咱家月兒是村里最好看的丫頭 ,不愁嫁,讓他們等著去。”
蔡氏生怕被別人給搶了先,幫著往下抱豆子踩到干裂的豆衣只聽咔嚓一聲豆衣爆開 ,豆子向上彈起落在地上發出清響:“話不能這么說,月兒也不小了又不是不懂好賴,中意劉家的人多了去,可別端架子端得誤了事兒。”
花大叔擺擺手不接話 ,蔡氏被氣得不行接過碗轉身回去做飯了。花月過來要幫忙被爹給攆開了,還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臉上長滿皺紋,蒼老的像六十歲 ,連聲音里都帶著滄桑:“幫你娘做飯去,豆桿扎人,劃破了手怎么辦 。 ”
花月應了聲沖大哥眨眨眼回屋里去了 ,花城好笑不已,妹妹病了一場比以前聽話懂事了,偶爾會扮個鬼臉說些俏皮可愛的話哄得人樂。也不知道這丫頭有什么話要說 ,還怕給爹娘聽到。
娘做了面疙瘩湯,就著早上調的咸菜,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說笑一陣天也黑了下來 。花月洗完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從廚房出來見大哥坐在臺階上看天上的星辰,笑道:“哥,等忙完地里的事你和我一塊去山上摘果子吧,掛在樹上壞了多可惜。”
花城不做他想直接點頭:“成啊 ,打好豆子就不忙了,我帶你往林子深處走,里面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果子。”
花月撇撇嘴 ,在他身邊坐下來,天上的星一閃一閃,這里未經污濁侵擾一切都看得清楚 ,連呼吸都不像以前那般沉重:“大哥,我要采的是楮實子,趁著沒人搶我們多采點存起來 ,等到了冬天豬的吃食也不用發愁 。娘聽人說那東西不好,可我這幾天上山都摘來吃,也沒見得有什么不妥。哥 ,你信我一次,楮實子真能吃。 ”
花城摸摸她的頭發,銀色月光在她臉上度了層朦朧的光,櫻紅小嘴嘟起 ,嬌憨中帶著些許狡黠,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似曾相識的一幕,她曾對另一個男人也表現出這樣的表情 ,當即沉下臉:“以后不許你和陸良來往,他不是好人,要是再讓我抓到 ,我絕不會幫你瞞著 。”
花月是個換了芯子的人壓根不知道陸良是誰,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臉天真地問:“你看見我們做什么了?”
花城只記得那時候月兒站在隆起的土堆上看著比她低了一個頭的陸良笑 ,陸良一反常態,臉上不再有冷淡與疏遠帶著淡淡的柔和淺笑,要說兩人之間沒什么肯定騙鬼。月兒落水前可沒這么老實 ,爹娘面前乖乖巧巧,轉身心里裝了小九九,清亮發光的眸子讓他看不透。
“你自己心里清楚,咱們村里的人誰不躲著他 ,除了那個寡婦誰往他跟前湊?你別犯糊涂,到時候惹惱了爹娘別怪我不幫你說好話 。 ”
花月嫩蔥般纖細的手指攪弄著垂在胸/前的頭發,原來舊主和那個陸良有情意。只是如今這個人換了她來做 ,過去的事便抹得干干凈凈,更何況那人又不是什么好人,在這個時代能和寡婦不清不楚的不是二流子就是地痞無賴 ,她還是躲遠一點,當即鄭重地點頭:“大哥你放心,我不會理那個人 ,你別告訴爹娘讓他們擔心。”
花城倒沒攔著她去摘楮實子,因為小時候他調皮搗蛋長了逆骨,大人不讓做什么偏要做什么 ,那玩意吃了這么多年也沒見要了他的命,人吃來無事豬想來也能吃。兄妹兩說好這才各自回屋睡覺去了 。月光傾撒世間,投在地上的樹影斑駁帶著幾分張牙舞爪的氣勢。
第二天花月做了薄餅,說是餅卻很軟和 ,她往上面打了兩顆雞蛋,帶上娘熬好的米湯往地里去。路上遇著不少人和她說話,她都笑著回了 ,一本正經地樣子讓她覺得很是尷尬,腳下不由加快步子往地里跑 。為什么落水?她哪里知道,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床上躺著了。
爹和大哥干活很麻利 ,她知道現在的天氣變臉也快,早點將糧食收回家就算下起雨也不用擔心。大豆都熟透了,要是被雨水泡了 ,一場忙碌又是白瞎了 。花月照舊讓他們吃完將碗筷放在籃子里徑自上山了,滿樹的果子反正是拿來喂豬的倒也不挑什么好壞了,就著低處摘了少半簍子 ,不知不覺又走到上次纏住她頭發的地方。如傘蓋的樹下站著一個穿青色布衣的男子,身子筆挺,面容清冷,眉頭攢著 ,薄唇略顯蒼白,倒像是未歇好。畢竟人家幫過自己,她將垂落的發拂到耳后 ,笑得溫婉,聲音輕而淡:“是你啊,這果子可以吃 ,你也摘些回去罷 。”
那男子并未理她,讓她尷尬不已,轉過身繼續摘果子 ,心中著實懊惱不已。沒一會兒聽他開口,徐緩低啞的聲音:“聽說你落水了,身子可好利索了?”
花月皺了皺眉 ,這人認識自己?回頭看向他,他銳利似海深邃的眸子里有幾分關心,抿嘴笑了下,露出兩個淺淺酒窩:“躺了大半個月好多了 ,你認得我啊?我近來糊涂的很,有好些事情記不得了,你別惱我才是。 ”
英俊男人的眼睛里終于泛起滔天海浪 ,有不可置信還有看不真切的痛心,他懶懶地靠在樹上看向遠處,低笑一聲:“怪不得!聽說你要定親了?”
花月想他的聲音如果放到現代該是被很多人追捧的男神音 ,那聲輕問,音調微微勾起,她的心上像是有一把軟毛劃過 ,他問出這句話后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花月臉唰的一下紅了,這樣的事怎么能和一個陌生男子說?稍作思量 ,她抬起手背掩唇道:“我聽爹娘的 。”
她不過是想要掩藏自己的尷尬,在那人看來卻是變了味道,嬌嬌俏俏的模樣中含著無限羞意與小女兒家的青澀,無不露出極合心思的味道。陸良的云淡風輕剎那間消失不見 ,他騰地直起身大步走到花月身邊,高大的身影壓下來將她攏在其中,他的氣息灼熱 ,陰鶩的表情讓花月退了兩步。
“你想甩開我?花月,你當我這么好捉弄? ”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3 第三章(捉蟲)
花月被他似臘月寒霜般冷厲的聲音逼退數步,兩人之間拉開一臂寬的距離很快又被他追上來,這人的眼睛里充斥危險戾氣 ,花月膽子小被他瞪得縮了縮身子,皺著臉在心中哭訴舊主做什么要招惹這般兇神惡煞的人?好人哪會直接對著她發脾氣?
“我記不得了,你說我與你有什么瓜葛該是……該是……做不得……數罷。”花月見他靠得越發近的臉變得更加陰沉嚇人 ,聲音也跟著壓低直至細若蚊吟 。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逼得這般緊,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又氣自己不會說話,含糊糊弄過去也好過現在。
陸良近得能看清她臉上細細的絨毛 ,亮得會說話的眼睛里不再有他,像避蛇蝎般看向旁處,他在她耳畔低笑一聲 ,灼熱地呼吸噴在她耳垂上燒起一層紅霞:“你怕我?花月,就算你忘了我也不能怕我,當初是你……”招惹我的 ,這四個字他突然說不下去,直起腰看著前面隱隱而現的山轉了話:“不管你是不是真要定親,回去推了 ,不光劉洪濤,其他人也不行。要摘這個嗎?倒是能吃,旁的東西不要亂吃 。 ”
花月眨巴眨巴眼突然想起大哥的話 ,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人就是那陸良!人總會被別人的預先警示所影響,花月即便是異世的人也并沒有什么不同,偏見要從人們心里抹去是很難辦到的事情 ,聽到他陰轉晴的聲音,尷尬地點點頭。
陸良將她身上的背簍拿下來,輕松地夠到高處的果子往簍子里放 ,花月站在他身后看著他瘦而挺的脊背,這人是兇了些卻看不出哪里不好,他做事倒是很勤快沒多久就摘了多半筐子 ,他怕花月背不動,叮囑道:“明天我要忙地里的活,你自己先摘著 ,后天等我來幫你。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可記住了?”見花月連連點頭,他的嘴角終于勾起一抹笑,向以往一般摸摸她的長發:“快回去罷 。”
以前的花月很大膽什么話都敢說 ,卻也干脆沒那么多心眼,病了一場卻變得如兔子般膽小,不過也無妨,各有各的妙 ,溫婉乖巧些也很合他的心思。他家里有四畝地,大哥鬧分家時分了一畝半出去,他一個人收拾兩畝多地的豆子著實夠嗆 ,可他還想多陪著她些,只得早些動手趕著一天功夫割完。旁人家再急也會花兩天的時間收拾,因為后面出力氣的日子還多著 ,沒必要一下子全使完 。
花月應了便匆忙下山了,她對這個村子里的事并不清楚,既然哥哥說陸良不是好人那她以后遠離他就是了 ,哥哥是她最親的人不會害她。地里的豆子都收回家后,她也不用再去送飯,也不想著上山 ,她怕陸良真在那里堵自己,過些時候還是和哥哥一塊去的好。
陸良下山回到家坐在井沿邊磨鐮刀,陸大娘聽到聲音從屋里出來,問道:“你方才急急忙慌地跑去山上做什么?翠蓮來了有一會兒了 ,說有事和你商量 。丫頭有什么話你和他說去,我身子乏就回屋里歇著了。 ”
陸良待娘進了屋里重新低下頭磨鐮刀,一下一下與井沿摩擦的聲音聽得人牙齒發酸:“你來做什么?”
翠蓮身段嬌小勻稱 ,一頭長發盤在腦后,如玉面頰并沒有因為他冷淡地聲音而失了笑,在離他不遠處站定 ,輕聲道:“我娘家兄弟來幫我收豆子,正好你也沒收拾出來,反正他要在這里住幾天 ,索性一并幫你割了,早點收回來早安心。”
陸良手上的活不停,聞言搖頭道:“不麻煩你了 ,這些活我做了好幾年忙得過來。還有嫂子,往后沒什么急事你還是不要來我家了 。我陸良行的正坐得直不怕村里人說三道四,可我怕我未過門的媳婦多想。孫大哥去了這么多年,你們也沒留得個一兒半女 ,你也對得住孫家了,還是早些找戶合適的人家嫁了好好過日子罷。 ”
翠蓮臉上的笑頓時僵住,蒼白的唇微微顫抖 ,心頭的火被一盆冷水給澆了個通透,良久她才緩過神,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便回了 ,有空來我家吃飯,大堯也喜歡喝酒,你們正好能喝兩盅 。”說完也不等陸良回應轉身離開 ,布滿薄繭的手緊握成拳,銀牙咬著下唇泛出刺眼的白。這人的心怎么這般硬?
陸良待她走出院子站起身回了屋里,對著就著從窗子撒進來的光納鞋底的陸大娘說:“娘 ,往后不要留她在咱家,等過陣子討了媳婦回來讓她聽了多不好。孫大哥與我有救命之恩,我這才答應幫他照顧,這都幾年了也該放開手了 。”
陸大娘腿腳不大靈泛不便去遠處 ,村里人顧著陸良的脾氣便是有怨氣也不敢來找陸大娘,所以外面的風言風語沒半句流進她耳中,聽兒子這么說只是笑:“翠蓮是個脾氣溫和心善的人 ,你不在家她時常陪我來坐坐,又沒存什么壞心思,身正不怕影子斜 ,外面那些個嘴上不積德的嘴碎人隨他們說去。”
陸良難得急紅了眼,沉聲說道:“往后自有兒媳婦陪你說閑話嘮嗑,留她一個外人做什么?我不樂意為個外人讓自家人不痛快。 ”
陸大娘沒辦法只得笑著點頭應了:“成 ,往后我就不把她帶進屋里了,等你成了親讓你媳婦應付去 。”
秋天一大早起來風涼得入骨,陸良在家里吃過 ,帶了壺水和幾個饅頭推著平車去地里。太陽才露了半張臉出來,撒在世間的光線沒有半點暖意,陸良彎腰將一小方豆子抓在手里,鐮刀快速落下眨眼間只剩根/部還留在地里 ,這把鐮刀跟了他很多年,用的順手了沒過多久就割完一塊。即便是他再能忍,還是會覺得腰酸背痛 ,只能不停地變換姿勢,要不蹲著要不坐在地上歇一歇,忙了好一陣子才見人們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其中還有他的大哥和大嫂 。
陸時看了他一眼趕緊低下頭忙活,喬娟不敢惹他,那次她不過和婆婆頂了兩句嘴被他給撞見了 ,那模樣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般,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分了家關系便不親了,一家的兄弟和兩家人一樣。
陸良看不慣大哥那副沒骨氣的樣子 ,也不愿意多看他,很快超過他們兩口子,做農活就得撐著一口氣,越愁身子也跟著發懶越發做不完。大中午太陽光烤著人 ,雖有涼風吹來也不怎么管用,照舊揮汗如雨,陸良沒歇 ,眼看著這一塊地就要到頭了,收拾完再歇也不遲 。
旁邊那兩人早坐在地頭吃午飯了,瞧著是帶了菜過來的 ,兩口子其樂融融的模樣。娘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礙到他們兩口子了,能讓他們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來,陸良勸了幾次無果也不再說了。
許是累得狠了 ,陸良沒什么胃口吃了一個饅頭喝了半壺水,一直到將最后一片豆子割完才松了口氣 。將壺里剩的水一口氣喝完,往平板車上裝 ,一趟一趟的往回送。他聽到后面有人在竊竊私語,說他是驢的性子和脾氣,別人都累得快不能喘氣了,他還這么有精神。陸良懶得理 ,那天忘了問花月她什么時候上山,早些去等著準錯不了,想到這里俊臉輪廓柔和了幾分 ,干活也越發有勁了 。
勞累了一天沾著枕頭就陷入沉睡,饒是他在心里多番叮囑自己要早些起第二天還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花家有花大叔和花城在家里收拾豆子,花月不用送飯該是閑的很。
陸大娘見他穿上去年自己給他縫好他卻舍不得穿的衣裳 ,嘴角的笑不由泛大,轉身回去繡鞋墊了,村里有習俗 ,兒子成親要給備兩雙寓意討喜的鞋墊,她們這些婦人雖不識字,卻因為做得多了照貓畫虎也能畫過來 ,她手腳麻利三天就能繡好一雙 。但愿二媳婦如兒子所說是個和善溫婉的,她一把老骨頭實在吃不消,她這輩子也沒做什么缺德事,怎么偏偏招了這種事。
卻說陸良到了山上的時候還有些冷 ,密密匝匝地樹葉遮擋了大片光,不時有鳥撲棱著翅膀飛向空中,他倚靠在樹上 ,雙眼看著地面,用土黃色發帶綁起來的發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眉眼。時間流走 ,太陽從東轉向正中天,又轉到西,金黃的光終于鋪灑在他身上 ,他坐在地上,一條腿彎曲,一條伸展開 ,他俊美的臉度了一層淡黃光暈,看似柔情萬千,讓人錯不開眼 。只聽他低低一笑,好看狹長的桃花眼里頃刻間被刺骨的病寒氣席卷 ,這一場秋日之光在他的世界里早已化成了一片銀裝素裹。
而花月卻暗自慶幸,只要她與陸良保持距離就好了罷?終歸不是同路人,她只希望那個人能待她好 ,脾氣好些,能多點包容,便是相貌平平 ,這輩子過平淡日子也甘愿。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次躲避徹底激怒了陸良……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4 第四章
連枷一下一下敲打在豆子上 ,爆裂的聲音傳來,黃豆四處亂蹦。花大叔和花城一人一邊,花月從屋里出來看了會兒覺得很新奇 ,鬧著花城先停下讓她試試 。
太陽光照在花城露在外面古銅色的肌膚上,額上晶瑩的汗珠折射出亮光,他將連枷遞給花月告訴她怎么用,自己回屋里喝水了。
花月照著爹的樣子先舉起來然后像刨地一樣甩下去 ,許是力道使得不對,沒打到豆子反倒甩在腿上,痛得她咬牙發出嘶地抽氣聲。院子里豆子鬧騰的聲音將這一聲抽氣給蓋住了 ,幸好爹沒有留意到這邊得動靜,她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抓住了些竅門,只是看起來依舊生硬 。
蔡氏剛出來見女兒笨拙地干活 ,趕緊沖著她擺手喊道:“你動這個做什么,快放下,我做了醪糟和你哥一塊吃去。”走過來接過她手里的家伙徑自忙起來。
花月倒是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不過她沒干過什么苦重活,一時半會兒還成要是時間久了只怕就吃不消了 。掀起竹門簾進去,大哥已經吃了多半碗 ,她在旁邊坐下用勺子攪了攪碗里,她很想把那天遇到陸良的事告訴大哥,可又想著自己也已經和他劃清界限了,還是別讓哥跟著擔心了。只是她壓不住心頭的好奇 ,問道:“哥,那陸良怎么不好了?我前兩天遠遠地看了一眼,生得很俊 ,看著倒像個書生。 ”
花城嗤笑一聲:“你們這些姑娘家就知道看臉,卻不知道人面獸心的多了去,那陸良他平日里若是做些無傷大雅的壞事村里人也不說什么 ,他偏偏與一幫地痞無賴混在一起,有些人身上還背著人命,他又能干凈到哪兒去?前面村子里的姚大山在鎮上開賭坊的錢五爺那里欠了一屁股債 ,他還帶人上門收債,把姚大山打的不成樣子,好歹一個村的不幫就算了 ,還下這么重的手,這不人到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后半輩子算是廢了 。”
花月想起那天他陰著臉活像個閻王似的樣子忍不住顫了顫,只求這位爺記性差點將她忘在腦后才成。
花家除了花月都會用連枷 ,三人輪著打,加上天氣好豆子干得差不多,一天的功夫就打好了第一遍 ,將豆桿挑出來,挑著有風的時候將里面未敲打開的豆角和豆子分出來,顆顆飽/滿的豆子擠在一處在院子收拾好的空地上鋪成了‘席子’。曬豆子便簡單多了 ,只要定時翻一翻也花不了多大力氣,也不用人在跟前死守著 。
蔡氏著急女兒得親事,花大叔才騰出手就被她攆出去打聽消息了 ,家里的大事總歸還是爺們說了才算數,早些打聽清楚即便是不急著成親先定下來也好,免得被別人家惦記。等父子三個出了門 ,蔡氏拿著棍子開始敲曬干的豆角,甫南村一年四季最常種的是麥子和大豆,大豆渾身是寶,便是這剩下的豆桿也可以磨成粉喂豬羊 ,也可以用來生火。
花城和花月在山上待了大半天,摘了滿滿兩筐子才下山,花城眼尖手巧抓了只兔子 ,回去能打打牙祭。花月在來回的路上四處看過了,沒見那人的身影,想來該是說說罷了的 ,心上的重石得以放下,臉上的笑也明媚起來 。
太陽快要落山,蔡氏已經做好了晚飯 ,站在院子外面不時的往外張忘,瞧見兄妹兩回來叮囑他們先去洗手,嘴角卻念叨著:“這老頭子怎么還不回?”等了好半天才見花大叔雙手背在后面 ,背微駝著回來。
蔡氏等他走近了出聲問:“咋樣啊?成不成? ”她絲毫沒有感覺到聲音里帶著幾分緊張和焦急。
花大叔站定皺著眉說:“那孩子倒是不錯,人正派又懂禮數,沒人不夸的,只是我愁的是他娘 。徐三娘尖酸刻薄那可是出名的 ,咱家月兒被咱們慣的什么也不會,真要嫁過去少不了會被挑三揀四,我怕委屈了月兒。”
蔡氏擺擺手說:“哪個做娘的不盼兒子成家立業 ,就是咱家城兒已經有不少人家暗示想和咱們結親,是我看不上她們罷了。咱家沒拖累,女兒生得又跟花似的 ,答應他劉家是他們的福氣 。那徐三娘再難纏又不是個不凍人情世故的,你放心就是。而且這日子是和她兒子過又不是和她這當娘的過,要真成了 ,我就不信他劉洪濤能讓咱閨女受委屈。”
花大叔掏出煙桿點了袋煙,點點頭:“那就聽你的罷,總歸他劉大志不是糊涂人 。 ”
蔡氏見老頭子松了口心里更樂 ,眉梢眼角都是笑,喃喃自語道:“我明兒就回了王媒婆,先讓孩子們見見,他們要是瞧對不起眼 ,咱們做大人的還有什么不放心?誒,要吃飯了,你還抽什么煙?那兩天咳的撕心裂肺的難受忘了?真是記吃不記打。”
花大叔猛吸了兩口 ,笑著點頭說:“都開抽了總不能浪費了煙絲,得了別念我了,年紀越大話越多。”
蔡氏白了他一眼 ,嘴角噙笑回屋里給他們盛飯,不時和花月輕聲說兩句話多是打扮的話,讓花月尷尬不已 ,一直到回房睡覺才放過她 。夜深深,不時還能聽到幾聲蟲鳴,花月端得就是順其自然的心思 ,很快就睡著了。院子東面有一小塊空地,平日里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兄妹兩收拾出來將楮實子鋪開晾曬干以便儲存,趕著多存些 ,她渾身都覺得有勁。
第二天蔡氏起了個大早,本打算去找王媒婆說女兒的親事,想了想又坐回去了。正要出去攤豆子的花大叔也跟著坐下來 ,疑惑道:“怎么又不走了?當心去晚了王媒婆出門了,她們這種人沒個定性,跟兔子一樣轉眼就跑得沒人影了 。 ”
蔡氏意味深長地笑道:“先前是我糊涂了 ,女方家哪能上趕著催?沒得讓別人當咱家的閨女不值錢,還是得穩下來讓他們坐不住才成,這樣咱家女兒嫁過去身份高一截兒說話也有底氣 ,咱們也自然跟著有底氣。”
花大叔也沒什么好說,丟下句:“隨你折騰。”就出去干活了 。
果然,沒過兩天王媒婆就帶著徐三娘上門了 ,一進自己家門徐三娘兩只眼睛就止不住地亂瞟,樂不可支地說:“聽人說你家花月生得可是標致,我早就心癢癢想見見了,倒沒想到這跟天仙一樣的姑娘會到我們劉家做媳婦 ,我這心里呀可真是稀罕的很。”
徐三娘人雖苛刻,如今這番話讓蔡氏聽得甚是滿意,不過客套了幾句 ,旁得全由王媒婆在當中說和,臨末才說:“咱們甫南村也沒那么多講究,我想著還是讓孩子們見一面再說 ,往后的日子畢竟是他們再過,樂意不樂意全看他們的意思。我們為人父母便是再有主意,初衷還是為了讓他們好 ,不是嗎? ”
徐三娘在這事上倒是痛快,二話不說直接應了,只說三日后由王媒婆帶著兒子上門來拜訪 ,倒有幾分不怕挑揀的氣勢 。
花月兄妹兩照舊一起上山摘楮實子,不過有哥哥這個能人在她還能偷會懶去摘野葡萄,在衣服上擦一擦送入口中,甘甜汁水浸盈口腔 ,一顆接一顆吃得甚歡。沒過多久有人來叫哥哥去給里正家修豬圈,往后少不了有事要求里正,花城對花月說:“我先回去 ,你再摘會兒就回家吧。”
那人好奇問他們兄妹兩摘什么,只聽花城說是些野果子,家里妹妹饞 ,一個人采不了多少央他來幫忙 。花月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又摘了半個時辰,一個人只覺得無趣 ,遠處只能看到人影的婦人她又不認得,撇撇嘴背好簍子要回。哪知才轉身一股壓迫感如潮水洶涌而來剎那間將她吞噬,熟悉而又可怕。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 ,卻被這人往后推了一把,踉蹌幾步撞在樹上,花月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要被撞出來了,疼得兩眼發黑 ,會對女人動手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她氣急敗壞地蹬大圓怒的眼睛,臉色蒼白中又帶著一抹紅 ,恨恨地蹬著他 。
這天的陸良面色沉靜,讓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從方才推她的力度中讓她感受到他的怒意有多深。在她要困難地直起身時 ,他的兩只手撐在樹上將她牢牢地圈在懷里,居高臨下地質問:“為什么不來?為什么前兩天劉家人上門了?我說的話你壓根不打算聽是嗎?”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都能將之蓋過 ,花月離他太近,連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干凈清爽的味道都聞得清楚。她曾聽人說過一個人愿意和你發脾氣,那么這個人并沒有多可怕 ,反而是這種將一切情緒積壓在心底讓你琢磨不透的最是嚇人。花月的腿不禁軟了軟,還是強撐著說:“我已經不記得你了,過往你我如何我又無法辨識,現在我對你沒有半絲情意 ,違心與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山上還有別人在,這樣子給人家看了多不好,勞你還是退開些罷。 ”
他的笑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在她頭頂擴散開來:“當初可是你親口說要與我成親,不過才過了一個月你就要反悔?你當我是什么?嗯?”他漂亮深邃的眼緊緊地盯著她,更將她的緊張收入其中 ,怕什么呢?當初的她在自己面前是何等囂張,扯他的臉,銀鈴般痛快的笑 ,還有在他唇上留下的一個印記,這些通通不做數了?
“方才是我不好,往后我不會再犯 ,我不會對你怎樣,你也無需怕我,我只要你回去同你爹娘說你不愿意劉家的人。”
花月不知哪里來的脾氣,直視著他:“然后呢?為什么不愿意?因為你?你這樣逼我 ,可有想過我怎么辦?我對你一無所知,如何能信你?你自己不說自有別人替你說,這樣你覺得能讓我心甘情愿的聽你的話嗎? ”
陸良明白 ,懂花月的意思,別人能幫他說什么好話?不過是踹一下踩兩腳,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不在乎別人說什么的花月 ,顯然她已經將別人得話聽進了心里 。大概她已經和別人一樣當她是個惡人。
陸良將她放開,往后退了兩步,不以為然道:“別人的話算什么?是好是壞不過是因著心頭的不痛快。你愿意怎么想隨你去 ,花月咱們走著瞧 。”
這是第二次他將背影暴露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筆直□□,今天卻給人一種欲語還休的感覺 ,那種感覺她好像能明白卻又無法說出來,有一絲酸,一絲痛,一絲無奈。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 ,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5 第五章
花月惴惴不安地走在回家路上,陸良最后一句話還在她腦海里回響 ,走著瞧?他想做什么?她有些猶豫明天還要不要去山上摘果子,要是被他給堵住怎么辦?人都是有承受底線的,一次兩次拒絕可以 ,再拒絕保不齊會將人激怒,要是陸良真發火,到時候自己繡花枕頭一樣的拳頭哪能敵得過他?
花月皺著眉頭回到家坐在自己屋里使勁想辦法 ,蔡氏喊她吃午飯,她只說自己不餓動都沒動一下。只是終究是個沒情感經歷的人,這事如燙手山芋一樣讓她坐立不安 ,唯一的辦法只能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大哥,讓他幫著想辦法 。這一等直等到天擦黑大哥才從里正家回來。
里正用的都是勤快力氣大的年輕人,家中又不缺錢管了他們兩餐飯。蔡氏和問他了一句明兒還去不去得了去的回話,囑咐他早些歇著 。花城洗過手 ,喝了一大碗水正打算回屋看見花月出來,想了想說:“今兒陸良也去里正家了。”
花月心里一咯噔,大哥好端端地說這個可是陸良與他說什么了?佯裝不在意道:“你同我說這個做什么?不是你說以后讓我不要和他來往? ”
花城索性在旁邊的木凳上坐下來 ,瞥了眼手攥得緊緊的妹妹笑道:“別說倔話,陸良還纏著你吧?也是,他打小就是野狼一樣的性子 ,逮著誰非得整的你只剩一口氣才罷休,我就說這幾天你纏著我必定有妖,怎么還不說實話?”
花月往爹娘那屋看了眼確定他們不會出來才苦著臉走到大哥身邊 ,想扯他袖子,可他身上全是灰只得作罷,委屈不已地問:“怎么辦?我不想被他纏著 ,大哥你得幫我。”
花城撇撇嘴:“怎么辦?當初就是慣你慣得狠了,才讓你生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去招惹陸良,這會兒開竅后悔了?罷了,不嚇你了 ,今兒正忙活著縣衙里來了人將他給拷走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縣衙那種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娘不是定了日子讓你和劉洪濤見一面?若是覺得人差不多定下來就是了 ,即便陸良出來你也是有了人家得人,他膽子再大也得為他的老母親著想,總不能讓老人家跟著他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往后可別再犯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回屋里歇著罷,我今兒可是累得慘了。 ”
潮濕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一個巴掌大的窗戶能送進些光亮,遠處傳來鞭子抽打皮肉和犯人歇斯底里地呼痛討饒聲 。陸良靠坐在墻壁上 ,看著小窗子的方向,沒多久聽到牢房鎖鏈被打開,衙役冰冷低沉地聲音傳來:“陸良 ,縣令大人有話問你,隨我走一趟。”
陸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月輝為他俊朗深邃得五官度上一層銀光,手上的鐐銬隨著他走動碰撞出聲 ,腐臭作嘔的味道撲鼻而來,哀嚎聲越發近,在衙役一聲怒吼中停歇。燈架上的燭火曳動 ,在這個地方唯一能見到的光不是希望而是長久時間中麻木的絕望之光,而他們的影子像是張牙舞爪的鬼魅,陰森可怖 。
走過牢房前面是隔出來的一間小屋子 ,入眼是一張四方桌子上面擺放著青花瓷茶壺和茶杯,后面坐著穿深紫色官服的縣令,聽人說新上任不久 ,瞧著倒像個文雅的書生。陸良在外面混得久了,倒也知曉些規矩,徑自跪下道:“草民陸良叩見大人。”
“你可知曉本官為何命人帶你來這里?”
“回大人 ,草民不知 。 ”有些事隱隱浮現在心頭,在揣摩不透這位大人的意思前還是少說話的好。
只聽縣令大人低笑一聲說道:“倒是個沉穩的。本官且問你,城西程家的二公子程連你可識得?”
陸良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程二公子攀上了縣太爺這座靠山特地來整自己了 ,心里冷笑一聲,不動聲色道:“回大人,半年前因為私事沖撞了程二爺 ,自此結了怨,算是識得 。”
那天他本來要帶花月去山上摘覆盆子,出門沒多久便遇到九爺府上的人 ,說是九爺有樁買賣得他跑一趟,九爺這么多年對他頗為照拂,他二話不說便跟著去了。到了地兒才知道原來是九爺在山上獵了頭虎打算送給通州的好友做虎皮褥子 ,只是好友向來不喜死物傷了皮毛風姿,所以眼前這頭虎雖受傷卻仍有余威,多人使力才將其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卻沒一人敢送此物到通州,九爺便想到了他。從清苑縣到通州并不算遠,只是當中有一條極為顛簸不好走的路且時常有附近村民扮成的匪賊出沒,不管遇到匪賊還是路上猛虎掙脫了繩子與人來說都是極為致命的。
九爺給錢痛快 ,每次搭上命的活都想著他,他自小膽子大,如今更是不做猶豫直接應了 。卻不想在路上竟遇到了胡攪蠻纏的程二公子 ,非說他車上裝的是將要被他滅口的人,讓人將他攔下要打開袋子一探究竟,這虎在他帶出來時大夫給上了藥做了包扎 ,如今止了血又得休息性子最是暴烈,偏偏這個不怕死的二世祖要胡鬧。眼看著手就要碰上扎著口的繩子了,陸良一急掙脫了桎梏自己的下人沖上去拉著程連就是一頓揍 ,他打人向來手狠,片刻便將這草包少爺打得鼻青臉腫,趁人不注意架著馬車走遠了 ,后來還是九爺出面將這事給抹了,哪知新縣令才上任,程家便舊事重提。
“本官與他的兄長是舊友,他既然將事情告到本官面前本官也不能不辦 ,故意傷人的罪名你是認還是不認? ”
陸良抬眼看向縣令見他面色嚴肅,眼睛里卻漾滿笑,倒讓他摸不著頭腦 ,在一眾人面前說出讓人驚訝地話來:“草民并未做錯事為何要認罪?若要仔細說,草民還要反過來告他程連污蔑好人 。那日草民馬車上所帶的是只猛虎,程連若是打開了那道口子 ,可就不是挨揍的事了,只怕首入虎口的便是他。虧得是個讀書識字深知禮數的大家公子,就是這般對待他救命恩人的?當初我就該躲遠些 ,讓餓虎出來咬死他才是。”
他的聲音低沉徐緩,看似該是激動氣憤的話卻沒半絲高音,就像是再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話 。那縣令大人聽罷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連連應道:“你說的是,這般待救命恩人著實過分了,將手上的東西去了。你且起來罷。”
陸良不解地看著他,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他生得高大 ,站起來時有種逼人的壓迫感,就連見多識廣的縣令大人都忍不住刮目相看,這人生得正氣足 ,便是到了哪里都讓人難以忽視,他輕笑一聲:“去將人帶進來 。 ”
未多久便進來個穿白衣華服的男子,赫然是程家二爺程連 ,眼睛里閃爍著一股看不透的光芒:“勞大人去我家小坐。”
縣令大人在陸良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你與本官一同去,順便要將公道討回來才是,這半日的大牢之苦可不能白受了。”
陸良猜不出他們打得什么主意 ,卻是擔心家中老娘,生怕村里人多嘴將這事告訴她,她那多心的性子指不定能做出上縣衙討人的事來 。既然沒有生命之憂 ,他便直接開口說道:“回大人,草民并不想討公道,只是擔憂我家中老娘,她不見我定會著急。 ”
縣令大人擺擺手道:“你且放心 ,我已讓人打點過了,只說你去會友人了,三日后便可回了。”
三日?他知道花月這兩天就要見那個劉洪濤 ,若是知曉他不在,那丫頭要是同意定親……雖說他并不是恪守那般規矩的人,可他總想著和花月是依著老祖宗定的規矩在一起的 ,當即開口道:“草民想勞大人托人給甫南村的花月家帶個話兒,如此草民才好和大人走。”
程連抬眼看了陸良一眼,不耐煩道:“這般事多 ,我親自幫你傳話去便是,快些走,這是什么鬼地方 ,陰冷又潮濕,污了小爺的眼 。 ”
外面已至日落西山,只留最后一抹光隱在高壯的樹后,地上落了一地落葉 ,一陣風過來卷走了大半。饒是如此也比在牢里暖和的多,他以前就知道他打算走的這條路不會太平,有太多的絆腳石在腳下 ,刺人的荊棘多的數不勝數,也許走錯一步就是難以翻身,可是他覺得只有這條路才能讓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再也沒有人敢于欺凌他們。
只因他們陸家是從外地遷來的破落戶,爹早死,娘帶著他們兄弟兩躲到這個閉塞的小村莊來 ,娘生得溫婉美麗,自他記事起就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門說些烏糟話,全被嬌小的娘拿著棍子給打了出去 ,這個女人明明膽小怕事卻為了他們弟兄兩拼盡了全部力氣,卻不想大哥竟這般傷她的心……
人們既然欺軟怕惡,那他就讓那些人這輩子到死都害怕著 。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6 第六章
陸良被衙差帶走的事沒多久便傳遍整個村子,總有那么幾個好事多嘴的婦人唯恐天下不亂,徑直跑到陸家院子前朝里面吆喝:“陸大娘可在家?”
陸大娘自兒子長大后就鮮少和村里人來往 ,如今聽有人在外面喊,由著翠蓮扶著自己往出走,聲音溫和又慈祥:“鳳喜喊得這么急 ,可是出什么事了?”
來人見跟著走出來的翠蓮,臉色有幾分古怪,頓了頓才說:“不好了 ,陸大娘,你家陸良被縣衙的人給捉去了,可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你快些想辦法將人救出來才是。”
這話乍一聽只覺得是好心 ,細細琢磨便品出其中的味道來,分明是這愛管閑事的婦人打著幌子來探聽消息的,翠蓮當即沉聲斥道:“縣令大人早派人傳過話了,不過有事請陸良過去而已 ,當我不知曉你得心思?趕緊走開,免得陸良回家對你不客氣。 ”
那婦人登時也變了臉,嗓音拔高擺出一副吵架的氣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縣令大人能有什么事還請陸良去辦?真是笑掉大牙,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 。村里人哪個眼睛不亮著?那衙差分明是將人拷走的,我看就是去蹲大獄了。”說到后面卻是笑盈盈地 ,一張如鞋底子般難看的臉更顯猙獰:“再說翠蓮妹子,你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天天的往人家陸家鉆算怎么回事?難不成陸良要娶你當媳婦了?瞧著倒也是配的,什么時候辦喜事可別忘了告訴咱們 ,讓咱們也瞧瞧這第二回嫁人是個什么滋味。”
翠蓮攙著陸大娘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俏麗的臉上升起一片燥熱與難堪,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她本就有這種心思,被人掀開暴露在太陽光下無處藏身 。一雙布滿繭子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只聽陸大娘說道:“鳳喜,做人嘴上可是要積德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老婆子謝你操心我家的事,我信我兒子,他不是那種不知分寸做傷天害理的事的人 ,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做飯去罷。 ”
鳳喜跺了跺腳,她來時可是給一眾姐妹打了包票的 ,哪知這老婆子這般能沉得住氣 。她倒要瞧瞧三天后陸良能不能回來,還有這個翠蓮仗著自己生得一張狐媚臉四處勾男人,要不是她發現得早 ,自家春田的心都被勾走了,村里受過害的女人無數,哪個見了翠蓮不是恨得牙癢癢的?陸大娘再糊涂能讓陸良娶個寡婦進門?路寬的很 ,她就看著翠蓮怎么在上面走!
陸大娘待人走遠了才轉身看著翠蓮笑:“村里沒事做得媳婦都愛說人是非,不要同他們一般見識,我知道你是個心好的。陸良前段時間忙得幾天不見個人影,虧得是你在我身邊陪著這日子才過得有滋味。我正因為喜歡你更不能害了你!你看我老婆子可憐常來陪伴我 ,可村里人并不這么想,誰知道有多少人存著鳳喜那種心思?你男人去了那么久了,你婆母也是少有的開明人 ,趁著年輕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罷。阿良前一個月跟我說有了中意的人,想請媒婆上門提親,只是不知怎么最近耽擱下來了 。我都問了好多回了 ,這小子就不和我說是誰家的姑娘,可把我給愁的。”
翠蓮一直知道陸良的心思,卻沒想到他真會……心上一陣如針戳般的難過 ,臉上最后一抹紅潤也離去,強扯出笑:“他年紀也不小了,換做別人都當爹了 ,也該是上些緊了。大娘,我先回去給大堯做飯,有空再來看你,你要是有什么重活要做記得告訴我 ,便是我沒那個力氣不還有大堯嗎嘛 。”
陸大娘點點頭,臉上帶著溫和極想讓人親近的笑:“去吧。 ”
陸良在受光時間長的地方開了塊地出來,一半種的是當季的青菜 ,而一邊種的是些好看得花,雖說天轉冷了可還有一些長出了花骨朵想來這幾天就能開花了。這想必是為了花月種的吧?花月除了一張能看的臉,脾氣嬌縱任性偏偏入了他的眼 。也是 ,才十五歲,正是活潑靈動,顏色正好的年紀 ,陸良撇開脾氣不好不說在這村里也是俊朗無比的男人,誰見了不多看兩眼,他終究是個俗人 ,放著一心一意想與他過日子的不要,非得看中那個和花蝶一般沒個定性的。
她本來就要走到院外了,突然轉身回去和目送她離開的陸大娘笑著說:“我剛想起來,陸良好像看中的是花大叔家得女兒花月 ,大娘可不要說是我說的,他心思藏著深呢。”意料之中看到陸大娘變了臉色,她心中的陰云陡然被陽光趕跑 ,臉色也變得好看起來 。花家和劉家要定親的事傳遍了整個村子,他陸良橫插一腳算什么?翠蓮就不信陸大娘會讓陸良如了意。
陸大娘也沒顧著理翠蓮轉身回了屋子,坐在炕上靠著墻直嘆氣。花家人在她年輕那會兒倒是打過幾次交道 ,兩口子都是隨和精明的人,在她娘三個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給了他們救命糧食,沒想到兒子會看上人家的女兒 。花家在村子里日子過得算是好的 ,自己家窮不說,人家又是同別人家兒子定了親的,陸良便是再中意人家也不能胡鬧 ,不成等陸良回來定是要好好敲打他一頓才成。
卻說花月得了陸良不會再來糾纏自己的準話,整個人都覺得輕松了許多更是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來,洗漱過后出去,只見娘坐在小凳子上念念有詞 ,花月不禁笑道:“娘,你念什么呢?”
蔡氏臉上是止不住的喜,將女兒拉到自己身邊 ,看著這張嬌俏年輕得漂亮臉蛋悠悠說道:“我在想該做些什么菜來招待未來姑爺,這可是咱們家這么多年來頭一樁喜事,應當鄭重對待。 ”
花月一陣羞 ,輕聲回:“還不知道能不能瞧得上,娘這話說的早了 。”
蔡氏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真是個傻丫頭,你當是挑地里的蘿卜?這種事也就看一眼的功夫 ,有的人貌美如花卻偏偏沒什么心思,有的人其貌不揚卻能讓你念念不忘。就說你爹那模樣,年輕的時候多少人說我瞎了眼看中這么丑的人 ,可你看我的日子過得不比他們好?你們兄妹兩又爭氣都隨了我,村里人嘴上不說心里指不定有多羨慕。聽娘的,別在意人的相貌,只看他是不是能踏實過日子的 ,娘是過來人會幫著你的 。好了,你去王大家割半斤豬肉回來,趁著今兒有空我做個肉碗子 ,不管成不成,咱家也該換換口味了,你病好了還沒吃過什么好東西 ,等家里的活忙完把那只不下蛋的母雞給殺了燉湯喝。”
花月有些哭笑不得,她躺在床上那段日子頓頓吃的與家里來說都是舍不得吃的好東西,不過娘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她也沒說什么,拿著錢挎著爹編制的精致小籃子往王大家走。才走到村口就聽一道溫朗卻不甚客氣的聲音傳來:“前面那位姑娘可知道花月家怎么走? ”
花月回頭沉聲問:“你找她做什么?”難不成又是舊主胡鬧惹得人過來算賬?
程連聽她的口氣頓時明白過來,眼前這人就是花月 ,咧嘴笑道:“昨兒答應了幫人帶句話給你,天色太晚便作罷,既然遇著你了倒省得我進村子里費功夫 。”l
程連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個身型嬌小的女子,細細彎彎的柳眉 ,水亮有靈氣的眼,小巧圓潤的鼻頭,櫻紅的唇 ,白皙光滑的皮膚無一處不精致,只是身上的衣服未免太過寒酸,陸良倒是有眼光的:“陸良托我轉告你 ,他三日后就會回來,你切莫因此心存僥幸,若是被他知曉你與旁人定了親可別怪他到時候下狠手。”
這人倒是真來傳話的 ,說完便策馬離開,花月看著遠去的背影,心里卻是一陣氣急 ,這般陰魂不散的人。兔子再溫順也是會咬人的,她暗自咬牙決定若是見過人感覺尚好便定下來就是,她是個貪戀普通生活的人,安穩地過完一輩子足矣 ,那些會招人說閑話的事她不會讓它發生 。
一大早聚在外面說閑話的女人不少,她提著籃子快步走過去,正巧聽到她們說到陸良 ,步子不由放慢下來。
“鳳喜那個大嘴巴沒個收斂,想什么做什么,昨兒陸良被抓走 ,今兒她就追到陸大娘跟前問陸良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被翠蓮給了個沒體面。我對陸良犯了什么事沒興趣,倒是好奇這翠蓮常年的往陸家跑 ,可是真的和陸良有一腿?我聽別人說他們早成兩口子了,熟飯都不知道煮了幾回了 。女人不就是那樣,跟了誰就死心塌地 ,翠蓮倒是個能忍的,沒名沒分還跟著陸良。陸家倒是不虧,白撿了個媳婦…… ”
身后傳來一陣大笑,花月聽著皺起眉 ,她見過陸良三次雖對他兇狠的模樣有些怕,卻不覺得他是這種人,只是也有話說人不可貌相 ,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她無心探聽,彎著嘴角笑了笑 ,快步離開了。
卻不知身后的人已經話題轉到她身上,有閨女的人家無不羨慕她能嫁到劉家,窮人家最看重的不是日子好過與否 ,而是臉面,劉家兒郎前途無量,將來若真做了大官 ,自己出去豈不是能挺直腰桿讓別人恭維?只是這般好事被花家搶了去。
花月回家后大哥已經回來了,顯然是剛洗過身子,頭發還濕著,將肉送到廚房去 ,趕忙出來見左右沒人才慌張地說:“大哥,你從哪里聽來得話?那陸良三日后就回來了,他讓人帶了話 ,說我要是敢趁著他不在應了劉家的親事,他不會放過我 。這可怎么辦?我是不是撞到鬼了?怎么就躲不過他去,你可得幫我。”
花城被妹妹使大力氣攥著搖晃 ,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點著她的額頭說:“你這混賬丫頭,要是給爹娘知道了 ,看他們怎么敲打你。先別急著,穩下來,橫豎他也不過是個人 。他喜歡你 ,肯定想你服服帖帖地跟著他,這樣咱們自己的腰桿就得挺直,別怕,有哥在 ,他敢上門,哥就拿家伙伺候。”
花月被氣笑了:“你不是再惹事嗎?我想好好的同他說清楚,讓他別纏著我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算了,也沒見你身邊有個姑娘,白問 。 ”
花城看著她起身回了屋里 ,氣急道:“你……”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7 第七章
程家雖算不得上是大富戶 ,府上卻收拾得極為落落大方,簡潔古樸,以假山與水為主要裝點 ,穿過一道爬滿綠植的長廊便進了主院,往前再走百來步可見一座精致的木質小橋,下面是一方池塘,各色錦鯉游來游去好不自在愜意 ,聽到腳步聲稍作停頓很快逃遠了。
陸良隨在縣令身后往前走,暗想這位大人對這里可是熟得很這般自由來去,下人見了他彎腰行禮卻不稱道一聲 ,許是與程連的哥哥交情太過深厚宛如一家人?
才走到大廳只聽里面傳來一道爽朗的笑分明是九爺的聲音,從屋里走出來一個穿著體面的官家模樣的人,見著縣令笑道:“大公子回來了 ,老爺生怕誤了你的正事,方才還在九爺跟前埋怨自己太過不分輕重。”
程平擺擺手,笑道:“這幾日衙門里沒什么事 ,我也好些日子沒有回來看雙親,借著辦正事的機會將私事一并給了了 。 ”
天幕漸黑,陸良一只腳剛踏進去 ,程家的丫頭燃起了燭火,整間屋子亮堂起來渾厚響亮的聲音響起:“沒想到是個這么俊俏的后生,老九眼睛毒辣,竟能認得這般能耐的人 ,若不是你說起這么個好人選,我只怕要愁得白頭發再多長幾根。”
九爺粗獷豪爽,示意陸良到他身邊去 ,朗聲回道:“程老爺接了樁大買賣,要往北疆走一趟,我對你甚為信任便做主替你攬了下來 ,你家中老母我自會差人照顧。”
北疆地域遼闊,向來是令朝廷頭疼之地,外族妄圖入侵 ,刁民占上為王,只是苦了來往的商人,少不了有將尸骨落在那里永生都無法回來的 。如今北疆起了戰事 ,鏢局不愿接這趟買賣,茶葉,絲綢與北疆來說是稀缺之物,那邊的毛皮與城中貴人來說何嘗不是難得的好東西?眼看著有大把銀子卻賺不成 ,程老爺怎么能不愁?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出息做了朝廷命官,二兒子不學無術卻生了雙極其刁鉆的眼 ,這一趟他打算讓二兒子一同前往,人選更得慎重,幸好前陣子遇到了老九這才解了心頭的難處。
程老爺見陸良神色淡淡 ,不說應也不說不應,心里有些摸不準,當即開口道:“小兄弟莫怕 ,老夫必定不會虧待了你,從北疆回來我給你三十兩銀子如何?如老九所說,你家中人的花銷全由我來管 ,頓頓好吃好喝伺候著,兩個月后動身,可成? ”
陸良知道九爺既然幫著程老爺定是自己也在其中要分一杯羹,不能落了他的面子 ,更何況家中也確實等著錢用,娶媳婦光聘金就少不了,窮人家想要賺大錢不去拿命拼一回怎么成?就在程老爺急得幾欲站起身來他才開口:“我陸良的命只值三十兩?程老爺未免太看輕我了。接可以 ,我要先帶走五十兩,事成之后再和程老爺清算另一半。您若是不愿意可另請高明 。”
九爺坐在一邊聽得拍桌子大笑:“你小子才半年不見胃口更大了,頗有我年輕時的風范。程老兄 ,你這銀子出的值,你可別忘了你的寶貝二兒子還得人照顧。北疆條件艱苦,若是真不巧遇上些牛鬼蛇神 ,誰保他的命去 。”
程老爺只得答應:“只要你誠心替我辦事,往后這事我都交給你,說實話我也不愿意用那些不知底細的。單說陸家鏢局近來越發過分 ,南下的那趟鏢竟與我多要了百兩銀子,著實是心黑的很。 ”
陸良看了眼九爺,悠悠道:“程老爺放心便是 。倒是想問程大人到底所為何事將草民捉進大牢?”
程平坐在下首品茶,聞言放下茶盞 ,低聲說道:“甫南村的姚大山你可認得?前兩天他娘子擊鼓鳴冤,狀告你平白無故地打了她男人,她們孤兒寡母往后的日子沒靠 ,求我給做主。我派人去查了那日確實是你帶著人上門打斷了他的腿,本官新上任總不好拒之不理。你先在我家住兩天,就當你蹲了幾天大獄 ,這事便這么了了 。”
陸良只覺得好笑不已,姚大山斗不過錢五爺將他陸良當軟柿子捏,可真是膽子大了 ,他可不愿意背這個事,搖了搖頭:“雖說陸良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民,不過錢五爺當初可是在我面前說過姚大山死沒死出了事都算在他頭上 ,與我可沒什么干系。我家中還有事要忙,沒功夫在這里耗時間。”
程平輕輕攢起眉頭,眼前這個人若說在牢里還有幾分恭敬客氣,如今卻是半點都消失不見 ,只剩不耐煩,倒是十分的沒規矩了 。
九爺卻是清楚不過,陸良所說的事除了惦記許久的小娘子再無其他 ,他也是從與陸良交好的人那里聽說小娘子終于松了口答應嫁他了,瞧著越發緊繃的氛圍,失笑道:“他家中有小娘子等著 ,才準備成親必然黏糊得緊。不過陸良,程大人也是為了你好,這般拒了可就不懂事了。 ”轉過頭沖著程平拱手道:“這孩子向來就是這么個脾氣 ,我代他向大人賠罪。他不習慣在不熟悉的地方待著,我這便帶他回去 。”
程老爺沒功夫在這種小事上多計較,當即命人拿了五十兩銀票來又叮囑了一番才讓他們離開。燭火曳動將父子兩的身影拉長 ,只聽陳平說:“二弟要是能有他的半分氣性也不至于至今一事無成,這一次去北疆若是能磨煉了他的性子也值當。”
程老爺子摸著下巴點頭:“我這次執意要他去北疆也是不想白白浪費了他的好眼光,他被你娘慣得沒了章法 。當初老九與我說這個陸良,我能同意也是想靠著他這股野勁激發程連的血性。咱們程家還是得守著本 ,將來便是你不想做官了,也能有個依靠。你們兄弟兩但凡有一個他這般的性子,咱們程家也不至于在這尷尬的位置上待著了 。 ”
程平但笑不語 ,若細說起來朝堂上也需要的是陸良這樣的人,文人在皇上面前唯唯諾諾,私下里卻是相互輕視 ,捧高踩低,他初初進朝堂時的心如今被磨平了棱角,只有自嘲與厭棄。他希望能有一個不怕死的人攪亂這攤腐水 ,讓坐在高處的皇上醒醒神。
一輪彎月掛在天上,繁星點綴天幕,街上早已沒了行人 ,寒風吹來冷得人直哆嗦 。九爺身子顫了顫,見陸良依舊挺直腰桿像是傲然的松柏,他輕笑一聲:“你這后生真是無趣,我帶你吃熱鍋子去 ,再來一斤燒刀子。”
陸良抬眼看向鋪子掛著的紅燈籠,想著成親的時候自己也買兩個來掛上圖個熱鬧,嘴里問:“九爺藏了私心罷?不知道九爺要往北疆運送的是什么東西?”
他一本正經地問話讓九爺縮了縮身子 ,嬉笑著說:“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雖說我長你多歲能懂我心思的也只有你了。我向來是做刀口舔血生意的,在我眼里沒什么能做不能做 ,只要給錢讓我殺人都成 。咱們都是過苦日子長大的人,沒錢多遭罪,你放心九爺我不舍得坑你。這次算是給你指一條活路 ,當你為我辦事的工錢。程家是正經人家,以后跟著他們好好干,日子必然過不差。我這一趟不好走 ,怕被人盯著所以只能混在程家的車隊里…… ”
陸良沉聲打斷他:“九爺也說我們交情不淺,還是說實話罷,路上我也能給留心著些 。”
“是給胡人特地鍛造的兵器,你放心 ,我老九不做滅自己家的事,胡人的王爺要謀反,給的銀子極多 ,我一把年紀了也想收手過安穩日子,只能借著這個機會狠撈一筆。”
陸良彎了嘴角:“我明白,當初我們娘三被趕出來的時候走投無路 ,是你救助了我們,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會拒絕。這個世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壞人?好人看著我們喘不過氣來無動于衷,也只有你這個被人罵黑了心腸的奸商肯帶我們吃頓飽飯 ,讓我們在甫南村落腳 。我如今也不過是償還你的恩情罷了,只是你執意要給錢,我也只能收了。 ”
九爺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聽爺的 ,別為惡,做個人人說好的好人,你往后的路才不會難走。人都是帶有偏見的,你若成了富人暫且不說 ,若是一直窮著別人只會欺負你使勁往你身上潑臟水,我是過來人我最清楚那樣的日子有多難熬 。”
陸良沒有開口,他不認什么善惡 ,別人拿了他的他要搶回來,別人想要欺負他他就先把那人打個半死。一切都遵照心底最深的那道聲音走,不委屈自己 ,也不怕別人怎么看待自己。他如今想要的也不過是個花月而已,誰都別想擋著他的路 。
這一夜他與九爺喝得大醉,不知道說過什么 ,也不知道后來去了何處,昏昏沉沉間只覺一股濃郁的脂粉香撲鼻而來,繼而是溫軟的身子貼在他胳膊上 ,他明明困極了卻還是睜開朦朧的眼看過去,看了許久才看清那是個嫵媚嬌柔的女子。那姑娘見他睜開眼,像是水蛇一般纏了上來,嬌媚柔軟地嗓音:“九爺讓小女來伺候您 ,沒想到是這般俊俏的人兒,倒是小女的福氣了。”
陸良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些,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粉色床幔 ,屋里燃了讓人不舒服的香,他轉眼看向不著寸縷的女人,輕笑一聲:“你說誰讓你來的? ”
昏黃的燭光照得她肌膚如雪 ,在這如春樓里她可是最得意的人兒,本來她不愿意伺候這么個窮小子,如今沖著這張臉讓她倒貼個兩三晚她也是愿意的:“自然是九爺 ,倩娘可不是什么人都請得動的 。”
陸良低低笑起來:“是嗎?”突然他坐起身直接將還未回神的佳人給踹到地上去,大喝一聲:“滾,我不需要你伺候。”
這一腳顯然踹得很了 ,倩娘在地上掙扎了許久才站起來披著薄紗出去了,艷麗的臉上布滿淚水,痛意在渾身上下彌漫,讓她沒有注意到藏在身體里跳動的那抹火焰 ,直至后來再次見到她才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因為特別而銘記在心間,想法設法也不過是為了能在他身邊留有一席之地,只是后來……
陸良只有濃濃的嫌惡感 ,連自己身下的這張床都覺得別扭,他忍著在腦海里竄動的眩暈感站起來,在走下床的那瞬間被絆倒 ,就勢躺在地上睡著了。深秋的夜比水還要涼,他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一道一道讓他難過的夢在腦海里作亂 ,讓他痛不欲生 。
這一場夢壓著他無法說出口,太陽照在他身上給與些許溫暖,他才慢慢轉醒 ,才穿戴好準備出去,卻見門被打開,九爺哭笑不得的進來指著他的鼻子直嘆:“我好心給你找個姑娘開葷,你倒好直接將人弄得傷了 ,剛才老鴇直追著我討說法,我可是好心辦壞事,倒賠一堆錢。 ”
陸良淡淡地看著九爺 ,臉上寫滿不悅:“往后九爺還是不要做這等出力不討好的事,我陸良只認自家的門,這些不三不四的我見一次打一次。”
九爺只得認輸 ,站起身道:“你心里就惦記著你那個小丫頭,我往后不再做就是,只是你好歹給人家留個面子 ,什么不三不四說的這么難聽,這一個頭牌你可知道花了爺多少錢?得了,還是趕緊走吧 ,免得人家聽到又來找爺的不是 。過會兒先吃些東西,我告訴你哪些貨下面藏著東西。”
九爺將兵器藏在無人出入的大山里,如今都已經裝好車,只要應付得當不會被人發現。陸良與九爺在山上待至日頭上了正中天才離開 ,他的一顆心早撲了回去 。娘該是沒事吧?花月有沒有聽到自己托人帶的話?她最近善于陽奉陰違,自己與她說的話沒見她聽進去半分,從未縣城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想要見花月是不能了。
安靜的小院子里娘那個屋子亮著燈,他開門進去,走進屋里問:“娘 ,怎么也不關門?萬一進來壞人怎么辦? ”
陸大娘還在燈下給陸良縫衣裳,她還打算兒子不在家多做些哪知這么快就被抓住了,尷尬地放下搓搓手 ,笑著說:“家里就我一個老婆子,咱們家又窮,壞人來做什么?我瞧著時候還早又睡不著索性做點 ,等你成親的時候正好穿。說來你到底看中的是哪家姑娘?這陣子也不忙了,早點挑日子把事辦了吧?咱們家雖然窮了些,我也不是那種會刁難人的,兒媳也不用擔心會在我這里受委屈 。”
陸良輕而易舉地轉開話題:“娘 ,你也不問我去做什么了?為什么回來的這么早?村里人肯定都傳遍了,說我被抓進牢里了是吧?”
陸大娘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嚴厲:“我從沒有擔心過 ,我的兒子我清楚,你從來不會做將自己套進去的事情。你不要躲避我的話,我問你到底是誰家的姑娘?為什么我每次問你你都不愿意和我說?未來的兒媳是誰我這個做婆母的都不能知道嗎?你到底在藏什么? ”
陸良依舊不死心 ,垂著頭坐在一邊,倔強地說:“娘別急,再等等 ,我同她說好了……”
“夠了,是花家的姑娘嗎?我不同意,你打消這個念頭罷。你既然選擇不告訴我 ,說明你自己也知道你和她并不相配 。我們剛進村子里的時候,花家兩口子幫過我們,就算村里人說什么都沒輕視過我們,人家的孩子就要定親了 ,你去湊什么熱鬧?你要是想成親娘托張媒婆給你物色個年歲相當的,花家丫頭才十五歲,與你年紀不相當。”
陸良臉上的那點溫度因為陸大娘的一番話全數退去 ,顫抖著唇瓣,不可置信地問:“為什么不行?他們不還沒定親嗎?我哪點不如人了?我不過比她年長些,而且是她親口答應要與我成親的 ,我為什么要退?她十二歲那,我在山上砍柴,她上來摘果子 ,夠不到我幫了她,后來我每次上山她都會陪在我身邊。一直到現在,要說情意 ,我們的情意不短。娘,我這輩子只想要一個花月,您幫我去向花家提親成嗎?我們有錢,你不用擔心 。 ”
陸大娘騰地站起身來:“你怎么這么執迷不悟?劉家已經登門拜訪了 ,這便是鐵板釘釘的事了,你放棄吧。我也不會同意,她太小 ,心性未定,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幫你打理家事的人。”
“我可以教她,娘 ,她不會做的事情我全都會,這樣還不行嗎?”
“劉家兒子志在考取功名,將來若是高中 ,花月便是官太太,到時候過得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日子 ,嫁到咱們家來有什么?粗茶淡飯?這兩間破屋子?你不用再說了,阿良,不要太執著,這樣只會害了你自己 。有些事情你總以為自己瞞的好 ,我不會發現,其實你錯了,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為了這個家 ,不容易,所以我都閉口不談,外面的人再怎么罵你 ,我都裝作不知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花家兩口子怎么會同意將寶貝女兒嫁給你這個眾人口中的惡人呢? ”
陸大娘語重心長的話重重敲擊在陸良心上,他的眼眶猩紅 ,雙拳緊攥,牙齒緊咬著唇泛出刺眼的白,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娘 ,我不會放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