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周放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部荒誕劇 。
在公司發展勢頭最勁的時候 ,放權給汪澤洋,回家監督裝修、籌備婚禮以及休養身體準備懷孕。
這兩年,她已經快要忘記約會是個什么玩意兒。汪澤洋本來就不是什么浪漫的人 ,剛談戀愛的時候就是憑著老實耐心誠懇打動了周放,之后更是不可能基因突變 。在這熱得媽都快不認識的夏天,她接到了一個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電話 ,和她訂立了一個特殊的約會。
這個約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汪澤洋在外面的小三——沈培培。
半年前,周放在汪澤洋的西服口袋里發現了一支用過的口紅 ,桃紅色,少女顏色,周放在自己手背上涂了一點,然后毫無征兆地大吐特吐了一番 。任憑周放再怎么欺騙自己 ,也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外面有人了。
周放和汪澤洋不同于一般的情侶,他們不僅是生活上的伙伴,更是工作上的搭檔。
這么多年 ,他們已經習慣了把工作中的模式也帶到生活中來 。有問題,就開誠布公地解決。
關于這一切,汪澤洋用他那張長得很安全的臉 ,坦然地向周放承認了,并且恬不知恥地說:“我們在一起都五年了,訂婚兩年 ,你一直懷不上,我媽逼我分手。我和她在一起就想借她肚子要個孩子,為了早點和你結婚。 ”
汪澤洋能說出這種話 ,真教周放無言以對了 。
作為汪家獨子,汪母在他們訂婚以后,要求先有孩子才準結婚,強說是地方習俗。對此 ,周放雖然不滿,但與汪澤洋相處多年,覺得感情穩定 ,也不在乎那一張證書。再加上籌備結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事都可以齊頭并進,也不急在一時 。
誰曾想 ,這倒給了他汪澤洋亂搞的借口了。
周放這人的個性就像她的名字,提得起放得下,當她知道汪澤洋劈腿的那一刻 ,她在汪澤洋身上投放的感情就開始一點一點地回收。她不喜和自己過不去,五年的青春耗費在一個不值得人身上已經實屬浪費,不能再浪費更多 。
周放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始終面帶微笑,許久,她無比冷靜地說:“分手的事容易談,就是公司有點麻煩 ,找律師解決吧。”
汪澤洋大約是沒想到周放會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分手,瞪了周放一眼,撂下狠話:“有本事你就和我分手 ,公司的法人是我,商標也是我的,我就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公司拿走。”
汪澤洋知道周放寶貝公司 ,就因為公司,他們分手的事雖然在日程表上,卻一直沒能解決 。再加上在一起太多年了 ,很多盤根錯節的東西,一時半會兒還分割不出來。
她不急,小三沈培培倒是急得很 ,三天兩頭給她打電話。問她怎么還不分手,她也很無奈,公司和商標都還攥汪澤洋手里,難道她不想分手嗎?
雖然和沈培培有過多次通話 ,但見面實屬第一次 。周放出門前照了很久鏡子。她沒有刻意打扮,只是穿了一身平常的黑色裙子,頭發隨意地挽著 ,甚至連妝都沒有化。
不是她自信,她已經28了,而小三沈培培只有23 ,她不管怎么打扮都不可能比得過青春的美麗,索性就這樣算了。
和現在市面上盛產的小三相比,沈培培的確略勝一籌 ,她年輕,名校海龜,家世良好 ,長相也很漂亮 。
兩人相對而坐,不約而同地都選擇了黑色的裙子,沈培培的妝容很淡,臉上滿滿都是膠原蛋白。見到周放的時候表情很是鎮定。
待周放坐下 ,她才姿態優美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微抿:“你和我想象中一樣漂亮,我猜到洋的眼光肯定不差 。 ”
周放雙手優雅地交疊在雙腿之上,淡笑著說:“什么羊啊馬的?你認識的盡是畜生啊。”
沈培培沒想到周放會這樣說 ,一雙美眸微瞪,臉上微微有些憤怒。語氣也變得嚴肅:“你到底要怎樣才同意分手?洋已經不愛你了!”
周放聽著沈培培嬌滴滴的聲音,心里想著 ,這聲音到了床上估計是能叫人欲仙/欲死的,嗔怒都這么好聽,怪不得汪澤洋抬腿就上 ,衛生觀念都沒有了 。
周放保持著嘴角的弧度,看著沈培培那張精致的臉孔,慢條斯理地說:“沈小姐 ,你這話說得我聽著怎么覺得有點奇怪?什么叫他已經不愛我了?說得怎么好像我還愛他似的? ”她抿了抿唇:“你放心,他這樣的垃圾誰回收我感激誰,我又不是綠頭蒼蠅,盯著他我瘋了啊?”
“你——”沈培培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能這么說他,他是你的未婚夫! ”
周放微笑:“你知道就好。”
沈培培意識到著了周放的道,咬著嘴唇 ,半天才說:“周姐……”
周放趕緊打斷:“別姐啊妹的,以為是古代啊妻妾成群還分大小啊?汪澤洋那種東西他配嗎?”
“行,我不喊你姐 ,那你說吧,到底要怎么樣你才肯放過他? ”
周放有點無奈地說:“我也和你說了很多次了吧?我要公司。公司給我,他隨時可以分手 。”
“你明知公司是洋的命 ,用錢補償你可以嗎?”
“什么東西?補償我?公司本來就是我的,沒有我爸憑他能有公司嗎? ”
沈培培見周放態度堅決,抿著唇思索了一會兒 ,再抬頭,眉宇微蹙,她問:“是不是只要公司給你了,你就愿意分手?”
周放聳肩:“當然。”
“我是真得愛他 ,我不在乎他有沒有錢,我只希望在我24歲的時候可以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他喜歡小孩 ,我就為他生到他滿意為止 。 ”
看著沈培培那一臉認真神圣的表情,周放實在忍無可忍才打斷她:“你們生豬生狗都是你們的事,我只要公司。”
沈培培看了周放一眼 ,“我希望你說到做到。”她堅定地說:“我會幫你得到公司,但是你一定要遵守約定。 ”
其實當時周放并沒有把沈培培的話放在心上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在她面前總歸是道行太淺。她微微笑地回應:“當然,只要你能讓我拿到公司。”
當時的她并沒有想到 ,沈培培竟然真的幫她拿到了公司,并且幫她贏得那么徹底 。
和沈培培見完面,周放覺得太惡心 ,在街上溜了好幾圈才回家。
手上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周放一直抬著頭看著大太陽,直到眼前發黑才閉上眼睛。
在他們那個并不多大的城市里,訂婚就和結婚沒什么兩樣 ,這么多年一直以老公老婆相稱,對于他們的關系,親戚朋友已經是無人不曉 。這段感情會走到這一步 ,是周放不愿意看到的。看到沈培培,她不由想起了當初的自己。她認識汪澤洋的時候也不過23歲 。在汪澤洋之前,她曾有一段傷筋動骨的初戀。那人把她最好的年華 ,最暖的心,最美的愛情全部帶走,飛越國界 ,跨越時區,去了大洋彼岸。
在她最傷心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汪澤洋出現在她生命里 。說不上多深刻的愛吧 ,更多的是感激 、是救贖,是一種溺水的人抓到浮木的慶幸感。
畢業后兩人不顧家長的勸阻早早訂婚。為了創業,周放厚著臉皮纏著父親,在父親的加工廠幫助下開始做女裝電商 ,起初多是仿些流行的少女品牌,之后才開始做部分原創,打響了品牌 ,用了三年,公司終于初具規模。生意穩定以后,兩人聯名買了房子、車子 。汪澤洋在同齡男人里可謂模范 ,對周放的關心無微不至。這也是周放明明不喜歡汪母,還是同意了“先有后婚”的原因。
卻不想,兩年過去 ,她的肚子始終沒有音訊 。汪澤洋十分喜愛小孩,傳統觀念嚴重,生意穩定收入漸豐后 ,他也開始聽信風言風語,覺得是周放“有問題 ”。
在汪母的陪同下周放去醫院做了檢查,一切正常。醫生讓她放輕松,孩子要順其自然 ,急不來,她便也不急了,卻不想 ,汪澤洋已經急成這樣了 。
說不傷心是假話,只是傷心又能有什么用?
傷心也還是要往前走,她已經28歲 ,不再是當年那個受到背棄只會哭、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拎著東西回家,汪澤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周放進門 ,放下遙控器,起身過來幫她提東西。他一貫如此,體貼得讓人不忍心猜忌他 ,仿佛連猜忌都是對他的褻瀆 。
看著他的背影,周放有那么一兩秒,脆弱地想: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
可惜 ,事情都發生了,她脆弱也沒有用。
“你已經好久沒去逛街了,怎么來了興致?今天去哪了?”
周放頭也沒抬 ,冷冷地說:“沈培培約我見面。”
汪澤洋愣了一下,隨即收起了笑臉:“你為什么不和我說?你去見她做什么?”
周放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你怕我打她呀?你放心 ,我沒動手,我可是讀過大學的人 。 ”
汪澤洋微微皺眉:“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去見她,我也不會因為她和你分手。我從頭到尾只愛你一個人。”
汪澤洋想要抱她 ,周放惡心地大步后退:“你別說什么愛不愛的好嗎?愛都惡心你了 。”
汪澤洋眼神受傷地看著周放:“周放,我從認識你開始,怎么對你的 ,難道你看不見嗎?我不愛你會這樣對你嗎? ”
周放嗤鼻一笑:“你怎么對我了?找小三啊?我謝謝你啊!”
“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話嗎?你在我面前永遠是這么強勢,即使如此我還是愛你。我覺得我自己也有點賤。”
“你確實賤,你不賤怎么能和賤三湊一對呢? ”周放無心戀戰,揉了揉肩膀就要回房 。
自從知道汪澤洋有了小三 ,他們一直分房而睡。她走進房間,剛要關門,汪澤洋一腳攔了過來。
汪澤洋人高力氣大 ,一把抓住周放,發泄一樣在她脖子上亂啃,他推著周放的肩膀 ,周放頂不住力氣一直往后退 。
“惡不惡心啊你!放開!”
汪澤洋也動了怒:“我同意分手了嗎?我沒同意你就還是我未婚妻!你有本事報警啊!我倒是要看看警察管不管男女之間睡覺的事!”
周放死命地推打著汪澤洋,汪澤洋也紅了眼,臉上被甩了兩巴掌卻還在強行撕周放的衣服。
“汪澤洋你講不講衛生?你喜歡交叉使用我他/媽不愿意! ”周放發了狠 ,一口咬在汪澤洋肩膀上,他吃痛松了力,周放狠起一腳踢在他命根子上 ,汪澤洋立刻跪了下去,緊緊地捂著下/體。
看到他在地上痙攣如蝦米的樣子,周放心里突然有了一絲詭異的快感 。
周放看著他,最后一絲眷戀也消失不見。
“信任和原諒都是給值得的人。你 ,不值得 。”
那天的事讓周放頗有陰影,她怕汪澤洋這畜生再變禽獸,收拾了東西回了自己家。父母對她的事自是十分清楚 ,兩個老人加起來一百多歲了還要看她臉色行事,關于她分手的事幾乎問都不敢問。
周放分手,最對不起的就是爸媽 ,當初兩老就不喜歡汪澤洋,一直反對他們在一起。周放就是個天生反骨,越反對越要在一起 ,那會兒她覺得自己和汪澤洋就和羅密歐朱麗葉似的 。
現在看來老人是真的有預見性的,只是一切已經覆水難收。
周放回家后汪澤洋每天都給她電話,她對于公司的事堅決不肯讓步。感情失敗 ,她不允許連事業都拱手相讓 。而汪澤洋正是抓住了她這一點,死死咬著不放。
當初周放對汪澤洋百分百信任,公司的法人和商標都是用汪澤洋名字注冊的。汪澤洋為了不讓周放離開他,開出了五千萬的天價 ,讓周放束手無策 。
正當她對于此事一籌莫展的時候,沈培培悄無聲息地做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事情鬧出來的時候,周放正一無所知貼著面膜在床上閉目養神。
閨蜜秦清打來電話 ,她正有些困意,云里霧里的,她聽到秦清那尖細的聲音說:“周放啊我的天吶你快開電腦啊你老公和那賤三做/愛的視頻在網上傳瘋了!”
周放一頭霧水:“什么玩意兒? ”
她愣了兩秒突然拔高了嗓子:“什么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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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周放臉上的面膜掉到大腿上搭著,她整個人趴在電腦前 ,不管開哪個網頁頭條全是這個,雖然視頻已經被封了,但是各大網站還是出了各種截圖 。即使都打著馬賽克 ,周放還是能一眼就認出這性/愛視頻的主角正是汪澤洋和沈培培。
沈培培瘋了嗎?
周放瞪大眼睛看著各大頭條。
秦清還在電話那頭聒噪:“你看了嗎?”
周放吞了吞口水,半天才回答:“被封了,怎么看啊,要不我去論壇什么的求個種吧 ,也許還能看到這驚世巨作 。”
秦清習慣了周放的貧嘴,直接忽略她胡說八道:“你就沒什么反應? ”
周放思索了兩秒,故作驚訝地說:“哎呦我/操這女人太猛了把我男人睡了 ,睡就睡還拍視頻!陳冠希啊!就算是陳冠希也應該和我拍啊!”
秦清無語:“周放你給我正常點。我和你說認真的呢?這次也該把分手這事搬上臺面了。”
“當然! ”周放把面膜撿起,隨后丟進垃圾簍:“我一直放臺面呢,可不是汪澤洋一直不同意嘛!不過這回也好 ,機會來了。”
“你想到辦法讓他凈身出戶了?”
周放抿了抿唇,回頭看了一眼電腦上還打開的圖片,上面的汪澤洋除了臉和那玩意兒打著馬賽克 ,其余部位都很赤/裸 。
“我倒是真想給他‘凈身’,可惜了現在不是古代,給人‘凈身’犯法啊! ”
“……”
在這座不大的沿海城市里 ,出了這樣的丑聞傳遍街巷都算是客氣。新聞發稿和之前每一次艷照門 、視頻門結局一樣。主角的手機/U盤丟了,不慎流出 。
雖然沈培培做了一些特殊處理,但很多眼尖的網友還是認出了汪澤洋。他們的女裝電商品牌也算小有名氣,兩家網店都做到了皇冠級別。作為情侶檔在網上也算有口皆碑 。這事出了以后 ,大部分客戶都選擇了站在周放這邊,得知汪澤洋強占公司,很多客戶開始瘋狂給渣男打差評 ,信譽一直往下掉,公司一時陷入運營困難。
周放在事發后第一時間找到律師準備了協議。揣著熱騰騰的協議書,周放回了“家” ,她和汪澤洋曾經的家 。
周放到的時候汪澤洋不在家,她也懶得跑了,準備守株待兔。她看了一會兒綜藝節目 ,汪澤洋就回來了,臉色非常難看,整個人看上去如喪考妣。
“回了 。 ”周放用了陳述的語氣。
汪澤洋毫無生氣地看了周放一眼 ,沉默地給他自己和周放都倒了一杯水。
“你在看什么呢?”
周放笑笑:“在網上看怎么融化尸體,以備不時之需。”
汪澤洋苦笑:“我知道你恨我 。 ”
“也沒有,我只是檢討自己,真是失敗 ,都不知道你喜歡拍視頻。早知道以前跟你拍一沓,你也不至于去找外頭的女人拍。不過我看網上評論說視頻就五分鐘?哎,你這真是 ,也丟我的臉啊!”
“周放你別這么和我說話行嗎?”汪澤洋的臉上幾乎露出了祈求的表情 。
周放看了他一眼,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從包里把協議拿了出來:“也行 ,那你把字簽了,本來只是兩個人分手的事,不想鬧大成了經濟糾紛。上法庭難看 ,房子和那輛SUV給你。我只要公司和我的高爾夫,我開慣了 。”
汪澤洋一聽周放如是說,立刻激動了起來:“那視頻是很久以前拍得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一直存著,更沒想到她手機會掉!我愛的是你,我只是想借她生個孩子! ”
周放越聽越覺得惡心,撇開視線:“是嗎 ,我看狼/友們都說很激情啊。借種做出真愛來了,OK,你們繼續 ,我退出還不行嗎?”
汪澤洋知道多說也無法改變周放的想法,冷著臉說:“你要分手也行,房子車子存款對分 ,公司的干股按比例折現給你,但是決策權我不會讓。公司和房子不是一回事 。”
周放對汪澤洋徹底心灰意冷。她以為就算愛情不再也還剩些情分,至少他能痛快地和她分手 ,從此不再相見,彼此都不惡心。
“就你現在那點兒事,我找點水軍就能把公司毀掉 。何必?你以為你堅持就能經營下去嗎? ”周放冷冷看了汪澤洋一眼:“如果你一定要這樣 ,那我們就法庭見吧。各自舉證,自求多福。”
周放收起了協議,拎起包離開,在她出門的那一刻 ,汪澤洋說:“我知道你不會這么做。要上法庭半年前你就上了,我知道你還愛我 。”
周放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忍無可忍地回應:“我呸! ”
半年前周放沒有提出告訴 ,是因為公司的干股份額汪澤洋占得更多,法人和商標也都是他的名字。她要得到公司需要動很多腦筋,而她又還沒想到什么萬全的法子。但是視頻這事一出 ,她完全成為受害方,整個優勢都不同了 。他們是電商,口碑和信譽就是生命。汪澤洋不會不懂。
她的律師駱十佳是城中專打這類官司的能手 ,把網絡上的輿論造得剛剛好 。讓汪澤洋根本無法經營下去。強占品牌到最后可能會一無所有,他不得已做出了讓出公司、尋求經濟補償的決定。
直到走出法院,汪澤洋都不敢相信周放真的這么狠 。
準備離開的時候 ,汪澤洋有些歇斯底里,他死死地抓著周放,一直不斷地質問她:“你明知道事業對我來說是什么?你是要報復我對嗎?”
周放停在原地沒有動,太陽很烈 ,她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正看見沈培培那婷婷裊裊的身姿 ,舉著漂亮的遮陽傘出現在不遠處。關于網上的抨擊甚至人肉,她好像都不放在眼里。
也許他們才是真愛 。
周放撇了撇嘴,很平和地看著汪澤洋:“剛才我一直在回想 ,回想你最初和我說得話。你說你長得平凡,家世平凡,手段平凡 ,但是愛我的心不平凡,你沒有別的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專一。你說和我在一起 ,不是為了一時,是為了一世。”周放抿唇安靜了幾秒,此時此刻,她眼神有些凄涼 ,她說:“我信了,如果真能遇到愛我一世的人,那我就算平庸一世也沒關系 。 ”
她說著這些話 ,心里五味雜陳,說不清恨不恨,但是報復絕對不是 ,她沒這個功夫。只是贏了這場仗,她并沒有想象中快樂。
從此以后她就真的要一個人了,她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堅強 ,她也還沒有做好準備 。
她看了汪澤洋一眼,只覺眼角眉梢盡是陌生,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已經帶有別的女人的氣味。
“你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你和別人上/床了,你學會了對我撒謊,甚至瞞得滴水不漏,我才發現 ,你真的一點都不平凡。是我有眼無珠,一直低看了你 。”
她伸手挪開了汪澤洋的鉗制。汪澤洋還想再追過來,卻已經被沈培培攔住。諷刺 ,真諷刺 。原來真愛是這么一回事,周放算是長了見識。
在律師駱十佳和秦清的陪同下,周放走到了停車場。她要坐上駕駛座的那一刻秦清攔住了她:“我來開吧 。”
周放什么都沒有再說 ,徑自到了后座。秦清和律師坐在前面,兩人都默契地不回頭。她們都知道周放哭了,誰也沒有說什么。
28歲的女人 ,安慰和痛罵都顯得多余,有些傷口越展示越疼,自己獨自舔舐才是最好的選擇 。
不堅強能軟弱給誰看?這是周放28年的人生里 ,最重要的信條。
和汪澤洋分手的事鬧得公司信譽下降,再加上周放又抽了近乎一半的資金作為汪澤洋的經濟補償,公司可謂元氣大傷。
為了能盡快上手,周放一直不能好眠 。每天忙碌于公司和工廠 ,尤其是這兩年繁雜的賬目,她花了很長時間一條一條地看。她太忙了,忙到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六月底七月中 ,夏裝開始大量上市,可算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 。新款比起別的季節要上得更勤。比起跟仿已有品牌的成功受眾產品,做原創可以說是吃力不討好。電商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了滿足年輕女性“多 ”的需求 ,要求想要“多”的女性去求“精”,這條路還任重道遠 。
和汪澤洋最初也是從做跟版衣服開始的。跟幾個日本韓國的少女品牌,人家出一件就仿一件 ,銷量大起來以后,也曾被同類網店舉報過。他們就打點擦邊球,多裝幾個扣子 ,多加個蝴蝶結 。
那時候他們從來不覺得這很辛苦,也從來不覺得被公開報道、點名很丟人,因為他們年輕,渴望成功 ,并且始終攜手并退。
很久很久以前,秦清得知汪母要“先有后婚”,忍不住痛罵:“這種婆婆你也是忍得住 ,要我,提前給她送終! ”
那時候周放是怎么回答的?她說:“我對汪澤洋的愛很復雜,我們在事業上太合拍了 ,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我也許會失去一切。”
如今,她失去了汪澤洋 ,但她卻沒有當初所說的那樣脆弱。她一個人也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手下的員工也一如既往地愛戴她。
看,其實她比自己所能想象得更加強大。
新款打樣一一確認,拍好宣傳片 ,正式下廠,周放階段性的忙碌終于停了下來,為了感謝員工的配合,她決定全公司一起聚餐 。汪澤洋離開公司 ,帶走了公司一些大客,再加上兩人分手的事鬧得太大對生意也有些影響。周放的壓力不小,她需要重新打通關系 ,才能將公司維持下去。但她一貫信奉著玩的時候痛快玩,所以聚餐的時候,她把所有和公司有關的事全部拋諸腦后 。
熱絡的聚餐結束 ,周放和助理以及公司的兩個副總一起出來。
助理和兩個副總在一塊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地和周放說:“周總,那您一會兒路上小心 ,我們三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休息,準備一塊去做做足療放松放松,就不送您了。”
周放噢了一聲 ,不疑有他地轉身,剛走兩步又折了回來:“我也挺累的,一起去足療吧 。 ”
三人皆是一愣,面露難色:“我們去的地兒很破的 ,沒檔次不適合您。”
周放鄙夷地瞪了他們一眼,直截了當地說:“帶我去就完了,哪來那么多屁話?”
三人見周放如此 ,雖不情愿,卻不得已也帶上了她。
其實車上一行四人都很清楚到底是去做什么,只是都心懷鬼胎 ,誰也沒有點破 。
到達目的地,這會所不僅不破,還有點金碧輝煌酒池肉林的調調 ,空氣中都仿佛飄著墮落而糜爛的氣味。
周放的三個下屬因為男女不同間如釋重負地和周放分開,周放獨自進了包間。來給她做足療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女,動手麻利并且話也不多。周放在聚餐上喝了酒 ,腦子一直有些混沌 。她睡在沙發上,腦子里不斷地回想著汪澤洋和沈培培的那點破事,尤其是當初手賤去看的那些圖片,一張張在她腦子里交替著 ,她越想越頭疼,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給她按摩的婦女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就聽到周放沉著而認真地問:“不用按了,您去休息吧。 ”
那按摩婦女的表情有些懵,大約很少有人按這么短時間就叫停 ,以為自己服務不好,半天都沒敢離開 。
周放無奈,解釋道:“我想休息一會兒。”
那按摩婦女見此 ,戰戰兢兢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房卡遞給周放:“老板,您的兩個朋友讓我把這個給您,說讓您今晚好好享受。”
……
周放今晚執意要跟來 ,底下的人自然趁機拍馬屁 。她看了一眼那張房卡,知道房卡的背后等著她的是什么。
別看周放人挺沒正形,但是她從談戀愛到訂婚,一直挺循規蹈矩的 ,雖然不是什么貞潔烈女,但是也就只交往過初戀和汪澤洋兩個男人。
比起秦清的游戲人間,她可算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底線 。
想想還真傻。快三十歲的人了 ,有需求很正常,為誰守貞呢?誰又當回事呢?
當她接過房卡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種感覺 ,她的人生將走上一條與從前截然不同的道路。也許未來有一天,她會和生意圈子里的某些女人一樣艷名在外 。真奇怪,她居然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她只是很想叛逆一次 ,放縱一次,瘋狂一次。
她找了很久才找到310號房間。整層樓一共只有十間房,全是VIP ,門牌都很精致,光也調得很暗 。一看就是兩位副總的手筆。
不知是她有些醉意,還是真得太緊張,拿門卡刷了幾次都沒刷開 ,卻不想手把一擰,門就開了。
她自己也有些記不清,到底刷沒刷卡 。
VIP房間都很大 ,周放越往里走腿越哆嗦。她強作鎮定地坐在沙發上。耳畔是浴室里嘩嘩的水聲 。
她吞了吞口水,心想現在的鴨子真敬業,客人沒來知道先洗好澡。越是有這樣的敬業精神 ,她就越發心生退意。她在心里暗罵自己沒出息,拎著包就準備走了 。她剛一轉身,浴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周放下意識地回頭 ,一雙光/裸而干凈的腳出現在她視線里。
她自下向上打量了一番,不論是緊實的腿 、腰間的浴巾,還是小磚頭一般的腹肌 ,亦或是那張神色有些不耐的臉孔 。
一切都完美得有些不可思議。
周放在心里感慨著,現在的鴨子素質可真高。
雖然眼前秀色可餐,可周放還是慫了,她決定臨陣脫逃。這種豪放的事她果然還是做不來 。她后退了兩步 ,咽了咽口水,手伸進包里剛準備拿點小費給眼前的男人。
卻不想眼前的男人不耐地對她揮揮手說:“不要拿套了,不做。 ”
周放愣了一下:“什么?”
那男人緊蹙著眉頭 ,好看的五官看上去略顯嚴肅,他直勾勾地看著周放,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鄙夷:“誰給你錢你就去服務誰 ,并且告訴他,要搞小手段討好我,也該找點好貨 ,我宋凜從來不玩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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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周放不知道是自己醉了還是眼前的男人醉了 ,她的手還在包里,指尖正觸上自己的錢包。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男人已經轉身向房間里走去。
“等等 。 ”周放開口叫住了他:“你說什么套?什么服務?什么……老的?”
那男人身材高大,背脊寬厚 ,肩胛骨的弧度看上去非常性感。他回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周放。周放趕緊挺起了胸口,氣勢上她可不能輸 。
那男人看她的樣子 ,不由笑了笑說,反問她:“你覺得呢?”
周放被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徹底惹到,她大步向前 ,氣勢凌人地說:“你說我老?”
那男人見她靠近,一副嫌棄的樣子向后退了退,說:“你最起碼有28了吧? ”
這男人眼睛可夠毒的 ,一下子就點中了周放的年紀,她撇嘴,氣憤地問:“28怎么了?28惹你了?28不配要你服務啊?”
那男人聽到“服務”二字 ,眉頭皺了皺,正準備再說什么,突然被門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那男人瞟了周放一眼,徑直去開門。
兩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滿臉菜色地說:“宋總真的對不起 ,周總好像走錯了房間,我們也是剛在監控里看到 。 ”其中一個對著周放擺了擺手:“周總,您走錯了 ,這是301,是宋總的常駐。”
那男人看了一眼周放,又看了一眼工作人員 ,好像突然了悟了什么,噗嗤一笑,再看向周放的眼光變得非常意味深長。
周放來回看了幾眼 ,意識到自己鬧了大烏龍,臉上蹭地就紅了。正準備腳底抹油快走,卻聽那男人用低沉的聲音說:“小姐 ,你以后可要看清楚門號,你要知道有些男人可是你消費不起的 。”
周放本來有點理虧準備走人,可他這句話徹底把她點燃了。她蹬著高跟鞋又折了回來。把錢包拿出來,里里外外找了半天才 ,從錢包的角落里找出一個鋼蹦兒——五毛錢 。
“她們喊你宋總?我大概是真得老了,一不小心聽成送終。唉媽,我心想這名字真是符合你的氣質啊。 ”她捻著蘭花指 ,用十分慷慨的姿態將五毛錢塞進那男人腰間的浴巾里,抿著唇笑得非常嫵媚:“不好意思,你這身皮 ,皺得我只想拿熨斗給你熨一熨,在我眼里,你就值這個數 。”
說完 ,她優雅地轉身,大大方方地從房間里出去,留下經理和員工目瞪口呆。
孔老夫子說過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惹女人,可不是找死嗎?
這事對周放影響極大,回公司以后,她把涉事的人都臭罵了一頓 ,讓兩個拍馬屁不成的副總非常尷尬 。
之后周放連續一個星期都在做美容,好幾次美容師都想和她說,做得太頻繁營養過剩也不好 ,但是她臉色陰郁可比黑面羅剎,誰都不敢和她多說。
周末秦清休息,和她一起做得spa ,聽她抱怨完,秦清不僅沒有表現出同情,還幸災樂禍地笑個不停。
“我早和你說了幾百遍了 ,要你定期拾掇拾掇自己,你怎么說的,得瑟吧~還天生麗質~結果人家不是一眼就看出你這小妖孽28了!”
周放被她一說 ,更生氣了:“我上次去理發人家還說是大學生呢! ”
秦清白她一眼:“人家指望你使勁充卡呢!不然說你是大媽你還會充嗎?”
周放被她噎住,一時也答不上來,只得咬牙切齒地說:“我恨那個叫宋領的家伙!”
“宋凜? ”秦清突然跳了起來,又重復一遍:“你說那男的是宋凜?”
周放被秦清這激動的樣子弄懵了:“怎么了這是?你情人啊?”
“我倒是想啊!”秦清思索了一會兒說:“你這么一說倒是像呢 ,宋凜是新貴,最近那個節目‘衣見鐘情’,你知道不?算了 ,你肯定沒看過 。反正就是現在很火的一個給明星設計衣服的節目,就是他為了捧那個女主持投錢做的。聽說他私生活很亂,在那種地方碰到他倒是真有可能。 ”
“行了行了 ,不說他了。管他新龜舊龜,我瞅著就是一臭王八 。”
秦清無奈搖頭:“你這張臭嘴,怪不得霍辰東當年逃荒一樣逃出國。”
周放原本臉上還有幾絲笑容 ,一聽到那個名字,立刻變了臉色:“你誠心惡心我是不是? ”
秦清見她臉色不對,立刻舉起雙手:“大人冤枉啊!我可不敢啊!我只是聽說了一些消息想向大人稟報!”
周放乜了她一眼:“準了 ,說!”
“聽說霍辰東回國了。 ”
說不清是什么感受 。當這個幾乎如同禁忌的名字這么輕描淡寫從秦清嘴巴里說出來的時候,周放的心里微微起了一些波瀾。不關乎愛恨,只是青春歲月里的一點少女的倔強。女人都是記仇的,即便愛已經沒了 ,她還是計較著一些事情的答案 。即使她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去問。
她勾著嘴角笑了笑,用一貫刻薄的語氣說:“哎呀,這么偉大的人物回國 ,聯合國怎么沒有降半旗迎接啊!”
“去去,”秦清覷她:“降半旗那是人死了。 ”
“誒,我這不是崇敬的心理嗎?他要是躺著回來 ,被追封個烈士什么的,我這個前女友是不是也能沾點光啊?”
秦清無語地看著周放:“和你說人話我真是腦抽了 。”
兒女情長周放并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因為她實在忙得沒有時間想這些。兩家網店因為汪澤洋降下去的信譽 ,對成交量的影響非常大。為了能多投放廣告讓公司能正常地做下去,她的生活基本都被應酬占滿了 。
在生意場上,女人想要獲得一席之地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圈內有些人還就著一點爸爸的老名聲 ,即使有花花腸子,也沒有過多地為難她,只是酒桌是少不了要上的。周放酒量不算太好,除了公司的下屬 ,也沒有誰會對她憐香惜玉。這些男人,25以下的女人在他們眼里才是女人 。
每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看著爸媽欲言又止的樣子 ,周放自己也覺得挺難受的。為了盡快結束這種生活,她一直托財會在給她看樓盤。作為一個被劈腿的女人,又是那么轟轟烈烈被劈腿的女人 ,她成為城中許多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她本人倒是沒有很當一回事,只是她身邊的女人都很替她抱不平。
尤其是給她找房子的財會小李,一邊找一邊忿忿不平:“周總你也真是善良 ,為什么把房子給讓了! ”
周放挺無奈地說:“畢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何必呢,我把他趕緊殺絕他只會覺得我是恨他才報復他。恨可是基于愛的 ,我怕他搞誤會了 。”
小李年紀不大,剛出社會沒幾年,撇著嘴說:“周總你放心,你年輕又漂亮 ,我給你介紹。”說著就拿了手機出來,一邊絮絮叨叨地說:“我表哥還沒對象呢,周總你要不要看看。”
周放有些尷尬地后退了一步 ,敬謝不敏:“別,我一個剛解除婚約的女人,別人不一定看得上 。 ”
她正說著 ,助理也過來了。助理和周放比較熟,低頭看了一眼小李的手機,故意用夸張的表情說:“哎呀 ,這么帥的小伙兒啊!給周總太糟蹋了,還是留給別人吧。”
周放本來想要感激助理給她解圍,但他這話說得她不能忍:“兔崽子!”
助理靈活地一閃 ,拿著文件擋著臉:“別啊~周總,我來找你簽字的 。 ”
周放瞪了助理一眼,他訕笑著把文件遞給周放。周放看了兩眼,有些疑惑地問:“這不是王副總管的嗎?怎么來找我簽字了?”
助理也有些不解地聳聳肩說:“不知道啊 ,王副總也奇怪啊,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你上次罵了他,他心里不舒服了 。”
周放疑惑地看了一眼王副總辦公室的方向。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這個王副總不是別人 ,正是當年汪澤洋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
墨菲定律,越不希望發生的事就越會發生。當助理撬開王副總的抽屜時,周放看到了那份他私自做主簽訂的合同。五萬件成衣 ,這原本對公司來說是一個賺錢的大單,但是周放看了一眼交貨時間,還有十天 。
是的 ,十天。
就算周放再怎么遲鈍也能明白,這是汪澤洋下得套。
周放沒想到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愛她的男人,在分手以后居然會這么狠狠地擺了她一道 。
助理不得已拿合同出來研究 ,研究完了整個人都傻眼了:“周總,怎么辦?報警嗎? ”
周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警當然要報,問題是現在要解決這個問題。別人不會管我們公司內部有什么問題,他們只會要我們公司負責!這合同上可是我們公司的公章。”
“這要賠多少錢啊?”
“錢不是問題 ,問題是名聲,外面多少人對我不服,這時候鬧出這種事 ,公司怎么運營?這合同的賠償額度填得不大,對我們有利,但是解約會有什么后果?你我都清楚 。 ”
助理眉毛皺得都要打結了:“那怎么辦?我們的加工廠產量不可能在十天生產這么多 ,而且加工廠那邊也報過來了,原料不夠。”
周放捏著合同,努力讓自己冷靜。即使此刻她和助理一樣一籌莫展 ,也不能明白地表達出來,這是決策者最基本的要求。
“現在能不能找到愿意給我們生產加急的加工廠?”
助理想了想說:“有倒是有 。但是這么插隊,肯定價位很高。現在原料吃緊 ,加工廠那邊說,很多都不肯賣原料給我們。 ”
周放想了想說:“保名聲比較重要,重金總有愿意的,挨個聯系 。”
助理正準備走 ,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來:“周總,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了。”
周放抬頭:“誰?”
“April的宋總。 ”
“哪個宋總?”
“宋總是這兩年崛起最快的服裝品牌April的老板,他剛在我們加工廠附近買了一個工業園 ,造了本市最大的加工廠,五萬件對他們來說是小case 。那些老牌小加工廠幾乎都被汪總打了招呼,接我們的單開天價 ,這次量大一家吃不下,要好多家,只能往上找了。”助理說完這些 ,又泄了氣:“只是……以前汪總也試著聯系過宋總那邊,宋總理都不理,現在我們…… ”
周放打斷了助理泄氣的話:“想盡一切辦法和宋總聯系一下。”她說完又覺得不妥:“算了 ,我來聯系,你去給我想辦法弄聯系方式 。”
當助理把那張印著“宋凜 ”名字的名片放在周放桌上時,周放就在心里暗暗祈禱,一定不是同一個人。也許那個人是“宋領”或者“宋嶺”呢?
她有些緊張地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是一個年輕男人接的,對方稱是宋凜的秘書,那人做好備忘以后非常公式化地對周放說:“宋總稍后會酌情給您回電話。 ”
一般接到這種說辭多半之后是不會回話了 ,畢竟是陌生人的電話 。
周放原本已經放棄了April的加工廠,卻不想傍晚她正開車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
那時候周放正被堵在二環線上 ,天熱人又很燥,接起電話時口氣并不算太好。
電話那端的人還沒說話,先輕輕地笑了一聲 ,周放覺得這電話很是詭異,沒好氣地問:“誰啊!”
電話那端淡淡傳來二字:“宋凜。”
“宋凜是誰啊? ”周放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立刻想了起來 ,馬上轉了語氣:“你好你好!宋總你好,你看我這一急什么都忘了 。”
宋凜在電話那端說:“沒事,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吧。聽力退化,記憶力也不好了。”
這熟悉的刻薄口氣 ,周放的心像沉入湖底的石頭,再也浮不起來了,果然是那天的人 ,她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她無心和他打游擊戰,直截了當地問他:“直說吧,怎么樣才肯幫我這個忙?”
宋凜似乎很是習慣她這樣 ,壞壞地一笑:“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
“你覺得怎么樣才是誠意?”
“都說是誠意了,當然要你自己想。”
周放接下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宋凜就說:“專心開車吧 ,我掛了 。 ”
“你怎么知道……”周放的“我在開車”四個字還沒說話,宋凜已經掛斷了電話。
這……這到底什么男人?他剛才是掛了女士的電話嗎?是嗎?是嗎!
揣著誠意兩個字,周放回家一晚上沒睡好覺。宋凜缺什么呢?他有錢有地位 ,再想想那天的情況,多的是人想心思巴結他,應該也不缺女人吧?
周放想了一晚上都沒想出頭緒來,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出現在公司 。
她趴在助理的辦公桌前 ,問他:“你覺得成功的男人,會需要什么東西? ”
助理弱弱地說:“女人……吧?”
“要不我以身相許吧?”
助理一臉驚恐:“周總你是想讓我們公司倒閉嗎? ”
周放拿起手邊的文件,正準備敲過去 ,腦海里突然響起宋凜的聲音:“……我宋凜從來不玩老的。”
周放靈光一現:“你去藝校找個學生,小點的,19、20歲左右 ,處/女,要處/女。”
助理用崇敬的眼光看著周放:“周總,你的身影在我眼里突然偉岸了起來 。現在什么時代了?咋這么純潔呢 ,藝校19、20哪還有處/女?最多找到處/女座。 ”
周放瞪他一眼:“我不管你上哪去找,反正要處/女,要漂亮的!”
“……”
當助理找的那個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出現在公司的時候 ,周放徹底心涼了一截,她原本以為那個男人該是好色才對。這姑娘看上年輕可口又涉世未深,他居然給拒絕了?!
送走了那姑娘,周放又陷入深思之中。想了一上午 ,她吩咐助理:“你包十萬給宋總送去,探探底 。”
助理皺了皺眉:“能行嗎?聽說現在April準備上市了,宋總怎么可能缺十萬塊錢? ”
“包就行了 ,話怎么那么多?”
周放親眼看著助理將裝著十萬塊錢的檔案袋帶了出去。
快下班的時候,助理興高采烈地回來了。手上還原封原樣地抱著那個檔案袋 。
他高興地說:“宋總的秘書說,宋總答應幫我們了!”
周放疑惑地問:“他沒拿錢嗎? ”
助理回答:“拿了 ,”他把檔案袋里的錢倒了出來,十疊錢只有一疊拆了,里面還有一沓零鈔 ,一張五十和幾張十塊的。最夸張的是,因為助理倒的時候動作太大,里面的一個鋼蹦兒滾到了地上 ,正落在周放腳邊,不多不少,正好五毛。
周放彎下腰將五毛錢撿了起來,正準備問 ,就聽見助理說:“宋總秘書只拿了五毛錢,還要我和你說,宋總說了 ,他只值五毛,所以只拿五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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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宋凜雖說嘴巴壞,但是人倒是講信用,答應了幫忙 ,就真的和周放簽了合同。一下子解了周放的燃眉之急。只是這男人架子很大,每次出面的都是他的秘書,事后周放想請他吃個飯 ,他在電話里特牛逼轟轟地說:先存著,以后再吃 。
周放心里是挺不屑的,但是人家幫了她不是,嘴面上還是挺尊重的 ,連連稱是。
這頓飯一存就存了兩個多月,這兩個月警察查到王副總已經逃到國外去了,還是舉家逃的 ,可見這事是早有預謀。事后助理問她:“周總,那這事怎么解決?還繼續往下追嗎? ”
宋凜給的原料價位比一般的貴了不少,加急又加了錢 ,損失了近一百萬 。
周放想了一會兒說:“算了,吃一塹長一智。就當花錢買教訓了。”
看著助理離開時有些憤懣的樣子,周放輕嘆了一口氣。
就當她婦人之仁吧 ,買賣不成仁義在,畢竟曾經同床共枕那么久,送他去坐牢也未免太絕情了 。這兩個多月汪澤洋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 ,原來他去醫院檢查了,沒生育的不是她,而是他。
他有弱精癥,能生育的幾率挺小的。
知道他斷子絕孫就行了 ,何必逼他上絕路呢?
周放自認其實是個挺善良的人 。
起初剛分手的時候,父母對“分手”兩個字幾乎提都不提,生怕戳到她的傷處 ,這小半年過去,眼見女兒什么事都沒有,還是那么生龍活虎 ,兩老家伙也開始算計了。
吃飯的時候,周放媽杵著筷子敲著周放的飯碗:“聽你爸說最近公司做得挺好的? ”
周放大口扒飯,頭都不抬地說:“還行 ,本來就是我一塊弄的。”
“我不是和你說這個,我就想問問你的個人問題 。”周放媽特別直白特別不拐彎抹角地說:“你這三十歲都沒有,總不能這輩子都耗在這公司里吧? ”
周放夾了一筷子的菜 ,心里思索著老媽的話,想想也蠻有道理的,也許是該找個男人。
她特別痞里痞氣地問:“怎么?媽,你有好貨要介紹給我啊?”
周放媽一筷子刷過來 ,周放眼疾手快給躲了過去。
老太太激動地破口罵起來:“你這丫頭怎么回事,現在說話越來越沒個女人樣了!當初要你不要跟那個姓汪的,你不聽 ,還和他同居,搞得人盡皆知,你這還怎么嫁人?”
周放低聲嘀咕:“我也沒打算嫁人啊?”
“什么!你不打算嫁人了?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周放!你這臭丫頭!@#¥%……&*(( ”
忍受了兩個多小時爸媽的夾攻訓斥 ,周放終于從大棒下撿回了條小命 。前提是她妥協了,答應和老爸老朋友的戰友的姐姐的鄰居的兒子相親。
周末,好不容易得了空能休息的周放還得去見傳說中的老爸老朋友的戰友的姐姐的鄰居的兒子。周放為了以示尊重 ,特意穿了條合身的及膝黑裙,臉上還化了點淡妝 。
化妝的時候周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挺難過的。當年還在讀書的時候,周放總是想 ,這一輩子會為了最愛的那一個人一直保持美麗,好好收拾自己。
可是這么多年的經歷告訴她,這輩子只為一個人紅妝是不可能的。因為一個女人一輩子可能會遇到很多很多個男人 。
看,這世界上什么都能信 ,唯一不能信的只有愛情。
這是一種只有女人會中的毒。
她到達約定咖啡廳的時候,發現相親的那個男人已經到了 。穿著白藍條的襯衫,戴著眼鏡 ,乍一看像哪個醫院逃出來的病人。發際線趕超阿哥,體型微胖,這并不符合周放的擇偶標準 ,但是她想想自己也不小了,又和人定過婚,也不能太挑。
她微笑著打了招呼便坐下了 。
那男人拿了menu特別強勢地給她點了東西。周放心里積攢了幾分不悅 ,畢竟她也是個強勢的人。
她告訴自己要忍住,也許他也有優點呢?
她這么想著,就聽到此男開始大言不慚滔滔不絕:“周小姐 ,你應該已經聽你爸媽說了吧?我還沒有結過婚,并且在外企工作 。聽說你以前訂過婚,和前面那個同居了好幾年。很明顯,我找對象優勢比你大。”
周放不自覺嘴角抽了抽 ,心想爸媽這是上哪找來的龜兒子?長成這德行還有臉直男癌?
誰知此男居然還接著說:“你經濟條件比我好,我對你個人條件很滿意,我只希望結婚前你給我爸媽買套房子 ,寫我的名字,讓我看到你想和我結婚的誠意 。”
“…… ”周放抬頭看了一眼“阿哥”的臉,忍無可忍地說:“不好意思 ,你姓什么來著?”
“我姓朱。這都好一會兒了,你怎么連我名字都沒記住? ”
“這不重要!”周放擺擺手:“豬大哥,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誠意這個東西我從小到大就沒有過!”
周放站了起來,從錢夾里隨便捻了幾張扔在桌上:“希望此生不會再見。 ”
本以為極品遇上一個就夠,卻不想 ,之后的幾個星期,她接連在相親的時候遇到各式各樣的極品。以至于到最后她連在家吃飯都像受刑,那心情,就跟上墳似的 。
老媽喋喋不休地數落她:“你說你怎么回事?相那么多一個都不成?你亂憑什么感覺?你看你以前 ,挑三揀四,結果呢?”
周放知道她是說汪澤洋,有點理虧。
看吧 ,人一定不能走錯路,因為一旦走錯一次,之后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你的方向感了。
“媽 ,”周放有些泄氣地說:“我不嫁人就不行嗎?家里容不下我嗎? ”
本以為老媽會說點什么溫情的話,結果她說:“那是當然的,難不成我眼睜睜看著我不到三十歲的女兒 ,今后一輩子當老姑娘嗎?”
“那你也給我介紹點靠譜的人啊?”
“怎么不靠譜了?每一個都身家清白,經濟條件雖然有的不如你,但是也都很不錯啊!”
“那是 ,一上來就讓我給他爸媽買房子! ”
“那一個是意外,之后當兵的那個呢?”
“呵呵,我還什么都沒說呢,就和我說他對性/生活很有要求 ,每周最起碼要五次 。我瞅著他腦子有點毛病。”
老媽被噎了一下,不死心地說:“那上周那個律師小伙呢?我瞅著很靠譜啊! ”
“他啊!”周放一翻白眼:“他哪是來相親的,一上來就要我把公司的法顧給他 ,一開價就是一年一百萬!”周放越說越委屈:“媽!饒了我吧!這些精英你就留給有需要的人吧!我真的不用了啊! ”
“混賬!孽債啊!”周放媽氣得轉身就回了房。
她終于贏得了片刻的清凈 。
由于老媽逼得太緊,她也開始不斷催促小李給她找房子,只是她這人對房子要求挺多的 ,來來去去看了好幾個樓盤都不是很滿意,她心里也挺著急的。
這天提前下了班,打了車去找秦清 ,兩人約著一塊逛逛。一見著秦清,周放就忍不住開始狂吐槽 。
末了,秦清正反看了看她艷紅指甲油的手 ,說道:“你最近挺倒霉的,老遇到極品,這么著吧,我帶你去算算運勢吧。最近很紅的一個店。”
周放這人從來不迷信 ,所以她一直不太喜歡掙這種錢的神棍 。
逼仄的空間里,放著各式的銅像,點著讓人有點暈的香 ,光線暗暗的,周放只能看清算命的男人挺年輕的,長得還不錯。
她剛一坐下 ,就忍不住打量著面前的神棍。
“聽說你算命很準? ”
那男人用好聽的聲音說:“我沒有算命,我只是透露了部分天機,每個人悟性不同 ,怎么理解我無法控制。”
周放笑了笑:“那你給我算個東西,你算準了我就相信你 。”
那男人抿著唇看著周放。
周放特別認真地說:“下期彩票號碼多少? ”
還不等那男人回答,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秦清忍無可忍大聲吼道:“周放!你給我滾出去等!”
周放灰溜溜地提了包出來 ,轉頭看了一眼螞蟻窩大小的店鋪,暗暗吐槽:秦清這小騷/蹄子,可不就是看上算命那小白臉了嗎!還以為她不知道呢!又想老牛吃嫩草,這死丫頭就是不長記性!
周放想著秦清這一進去八成要許久 ,干脆在路上逛了逛。走了一會兒她就覺得累了,隨便進了街邊一家店,喝了點東西 。
這店裝修得精致而文藝 ,很寬敞,因為背街而建,人不算太多。
半弧形的黑色沙發能將人的視線完全擋住 ,只是背后的人說話的聲音,周放一字不落地都聽了去。
傍晚時分,夕陽最后的橘色懶洋洋地透過窗戶撒在桌上 ,著染著已經漸漸冷卻的咖啡 。女子的低泣聲一直斷斷續續地傳來,那么凄婉,那男人卻不為所動。
“你要是沒別的事 ,我就先走了。”男人的聲音始終疏離 。
末了,周放聽到男子起身時衣料窸窣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抬頭,正看見宋凜線條冷冽的下顎。
他視線筆直,并沒有看見周放 ,倒是那女子,一下子就追了上來,抓住了宋凜的手臂 。周放這才看清一直在低泣的女子長什么樣。
快要及腰的長發被她燙成時髦而嫵媚的卷發 ,面目如畫,眼神凄婉,只是那顏色 ,略缺了幾分血色。
“凜哥,你不能就這么走了。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了!”
若是平常,周放一定會吐槽這男人不是個東西 ,這么個大美人居然這么冷情 。可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幫過周放的人。想著這女子大約是宋凜的風流債,這么好的機會 ,她也該報報恩。
她倏然起身,強勢地移開那女子的手,用身體將宋凜和那女子隔開 。
“你這是干嘛呢?宋凜是我男人! ”周放說這話的時候氣勢很強,連在她身后的宋凜都被震得愣了一下。
那女子沒有理會周放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宋凜:“凜哥,我得了癌癥。”
周放本以為女子會說出什么讓她怯步的話,卻不想一開口便這么雷 。
這是演韓劇呢?
她噗嗤一笑 ,特別不正經地說:“那我還只有一個腎呢。”還不等女子回話,接著說:“另一個賣了,買了手機。 ”
一直沒做聲的宋凜終于被周放這一句話逼得破了功 ,噗嗤笑了出聲 。
那女子一見宋凜笑了,眼神不覺灰暗了下去。放開了他們,不再糾纏 ,拿了包婷裊纖弱地離開了。
宋凜停頓了一會兒,也邁步離開,周放看他臉色不是很對 ,忍不住跟著他,他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們便這么一直走到了停車場 。
“開車了嗎?”宋凜回身很自然地問。
周放下意識地搖頭。
“上車。”
也不知道為什么 。原本應該等秦清的周放,就這么莫名其妙地上了宋凜的車。
很干凈的車 ,車廂里沒有什么不該有的香味,周放覺得這感覺有幾分奇妙。
“那是你的前任嗎? ”她問 。
宋凜安靜地開著車,淡淡地點頭:“嗯。”
“想找你復合啊?”
“不是 , ”宋凜嘴角咧過一絲自嘲地笑意:“找我借錢。”
周放瞪大了眼睛:“什么借錢啊,說這么文藝,就是要錢吧 。”
周放說完這話才意識到 ,眼前這個嘴巴很壞的男人,很難得的什么都沒有說。英俊的臉上有讓人看不懂的神色,說不上是什么 ,卻也似乎不是難過的樣子。
“怎么?她不是找你和好,你挺失落啊? ”
一句話終于激得宋凜有了幾分反應 。趕巧正遇五岔口的大紅燈,宋凜停下車 ,手撐著方向盤,斜倚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放,用好聽到讓人受孕的聲音說:“是不是更年期就會話多話頻?”
周放被他“更年期”三個字徹底氣到了。
幾次了?他說幾次更年期了?
“你能不能稍微尊重尊重女人啊?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看周放惱羞成怒的樣子 ,宋凜突然笑出了聲。
等他再回過頭來,周放如臨大敵,思索著他是不是又要說出刻薄的話 。她得時刻準備著 ,輸人不輸陣啊!
卻不想,他只是突然伸手過來,抓住周放的手 ,放在他那地方,然后用一臉特別欠揍的表情問周放:“你說我是不是男人? ”
他本意是要捉弄周放,一般女人遇到這情形 ,多半會嚇得抽回手紅著臉罵一聲流氓。
但她周放是誰?
只見她無比淡定甚至帶著幾分勾引,抬頭對宋凜抿唇笑了笑。
手上輕輕地掐了掐小宋凜,戲謔道:“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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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周放這人一貫沒心沒肺神經大條,除了這么多年對初戀那點執著的恨意,倒也沒什么值得她一直記憶的 。和宋凜那點破事沒多久也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倒不是宋凜沒有魅力 ,相反,是宋凜魅力太大了。要是愛上那么個男人,估計怎么死都不知道吧?
在感情上周放一直不太自信 ,所以她總想找個平凡的男人過平淡的日子,太多女人覬覦的男人她駕馭不了 。誰想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平凡的男人,不管怎么樣的男人 ,誘惑大了都會出軌。
對結婚這事,周放已經徹底死心了,以后只想好好經營公司 ,孝敬父母,想想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周放是想和汪澤洋劃清界限的,只是這個城市就這么大 ,放個屁都能傳到三環外,汪澤洋雖然人是個混蛋,做生意倒是蠻有一手的,加之這幾年的人脈 ,還是回到了這個圈子 。
服裝展銷會的時候,周放帶著助理穿梭于各個展臺和公司,正巧也碰上汪澤洋帶著沈培培認真地和每個負責人洽談。沈培培還是那么年輕又風情萬種 ,不卑不亢地跟著汪澤洋,明明也是很優秀的人物,卻甘心當汪澤洋背后的女人 ,那甘之如飴的表情讓周放覺得有些刺眼,試想想,周放和她還真是完全不同的女人。
其實這種展銷會一般都是公司的員工過來 ,很少老板親自到場 。周放因為上次的教訓,之后有什么都親力親為。而汪澤洋,多半是公司剛起步不放心的緣故吧。
看著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 ,夾著公文包的樣子,周放不禁想起剛從大學畢業,兩人為了開網店風餐露宿地跑供應鏈,都是出身在小康家庭的小孩 ,雖說不是多么富裕,卻也是從來沒有吃那樣的苦 。跑了一天,兩個人還要共吃一份盒飯 ,喝一瓶礦泉水。
那時候汪澤洋是真的心疼她,把帶肉的菜都撥給她,一打的青椒也能擂一碗飯進去。
當時的周放怎么也想不到 ,將來有一天汪澤洋會出軌,會把和她說過的那些承諾和甜言蜜語都對別人說一遍。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
就像她想不到 ,忙完一天后卻和獨自一人的汪澤洋不期而遇一樣。
周放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獨自往前走了些,喝了酒也開不了車 ,助理送合作的老板去了,她只能自己打出租車。不想汪澤洋卻一直跟在她身后 。
她無奈地停下:“你跟著我做什么?”
汪澤洋看著周放的眼神有幾分想念和不舍,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最近……過得好嗎? ”
周放一聽他這么問就來氣,不由冷冷一笑:“托你的福 ,好得很。”
汪澤洋見她這表情,不覺慌了:“我絕對不是要害你,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來找我 ,只是想要你回到我身邊來。”
看著汪澤洋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周放只覺得心涼,“我已經從火坑跳出來 ,又怎么會跳回去?汪澤洋,我們已經分手了,和沈培培好好過日子吧 。 ”
“我根本不愛她!我當初……我當初只是想找她生個孩子……我沒想到……周放……你能不能……”
周放不耐地打斷:“行了 ,過去那些破事我不想聽,我走了。”
見周放決絕離開,汪澤洋惱羞成怒 ,突然拔高了嗓音說:“我是火坑!那你現在又跳到哪個火坑去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宋凜是個什么東西?能那么好給你幫忙!周放你真行啊!現在一點廉恥心都沒有了!和人睡覺換生意是不是? ”
周放聽著汪澤洋一字一句地說著,心想,人就是不能偶爾太過善意,不能隨便把畜生當成人。
她手上捏著自己的皮包 ,想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對著汪澤洋粲然一笑:“我想想也是,和誰睡不是睡 ,干脆睡個厲害的 。”她突然曖昧地看了汪澤洋一眼:“不過啊,人家比你年紀還大呢,時間比你長多了 ,看來你是真被小妖精榨干了!”
汪澤洋被她這么恬不知恥一口承認的姿態氣到了。
“周放……你……你…… ”
他“你”了半天沒“你”出個玩意兒,周放覺得無趣,轉身離開。
離開會場 ,汪澤洋總算是沒有再跟來,也好,清凈了 。
外面的天還沒有黑透 ,只是天氣不怎么好,竟然下起了雨。來展銷會的人太多,周放打不到出租車,只得再往前走一些 ,看看能不能打到車。
雨一直下著,周放走在雨中,心底突然就有了幾分軟弱 ,原來她周放也并不是什么女超人,她也會難過,也會疲憊 ,也會想要一個肩膀靠一靠。
這么想著,不覺有些鼻酸 。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眼,眼前突然被一把黑色的傘遮擋了視線。她下意識地回頭,正看見宋凜那張英朗而成熟的面孔。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朦朦朧朧的濕氣里,宋凜就像童話中騎著白馬從天而至的騎士,有那么一瞬間,周放很想卸下所有的一切沖進他懷里 。
可是她沒有 ,她一直是那個堅強到有點變態的女人。
風吹得涼涼的,她搓了搓手臂,下意識地低頭 ,才發現襯衣被淋濕了貼在身上,透出了內衣的形狀,她有點尷尬地雙手環胸 ,轉移了視線問宋凜:“宋總,你怎么在這?”
宋凜把傘塞到周放手里,利落地脫掉了西裝外套 ,隨意地披在周放身上。
周放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很防備地看了他一眼:“干嗎? ”
宋凜狀似很漫不經心地看了周放一眼,淡淡地回答:“盔甲 。”
周放看了一眼身上的西裝外套 ,還帶著宋凜的微溫,夾雜著一絲薄荷的淡香。是專屬于這個妖精男人的氣味。
“怎么沒開車?”宋凜問 。
“喝了酒。 ”
“助理呢?”
“送別人走了。”
“哦 。 ”宋凜用下巴指了指前面,“我帶你一路,這邊打不到車。”
周放跟著宋凜上了車 ,正扣好安全帶,就聽到宋凜說:“我要回家,和你不順路 ,一會兒下一個路口下了你自己去打車,現在堵車我不想進一環。”
剛才周放腦子里還在想什么來著?怎么會有那么荒唐的想法?覺得宋凜是騎士呢?
雨勢漸大,不一會兒擋風玻璃上已經被洗刷得看不清前路 ,只見雨刷一刻不停地來回掃著。好多必經的路段都淹水了,宋凜不得已改了好幾條道,到最后他沒了耐心 ,突然一倒頭,改了道,上了環城公路 。
“這是要去哪兒? ”
“我家。”宋凜干凈利落地回答。
“為什么要去你家?”
“那要不我停車讓你下去? ”
周放看了一眼瓢潑的大雨 ,囁嚅地說:“你帶我去你家是想干嗎?”
宋凜突然笑了笑,回答:“放心,不想干/你 。我也會害怕被空虛老婦女榨干了。”
周放聽他這么說,面子上掛不住 ,立刻不客氣地回敬:“我看你就是老了不行了,”她故作遺憾道:“上次我掐了一把也站不起來,哎。 ”
“不 。”宋凜回過頭來 ,同情地看了一眼周放:“只是對你站不起來而已。”
周放知道宋凜這是在諷刺她沒有魅力。她簡直要氣炸了,要不是他還在開車,她真的很想和他練一練!
這男人這張毒嘴真是有多少錢也沒得救 ,她真是為未來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女人感到悲哀 。
世界上男人那么多!怎么能這么不開眼?
宋凜把她帶到了他位于二環邊緣的一套高檔公寓里。兩百多平的面積,裝修很簡單但是看上去很是奢華,只是房子空空蕩蕩的 ,缺少了點人氣。
宋凜翻箱倒柜給她找了條裙子,嫩黃的顏色,領口還是蝴蝶結 ,看上像是少女穿的衣服 。
周放接過衣服的時候,心里不禁想著,原來宋凜好這一口,怪不得老說她老呢!
她把濕透的衣服換了下來 ,那裙子大小她穿著倒是剛好,只是那樣子著實有點不適合已經28歲的她,她穿上以后鏡子都不敢照 ,太不好意思了。
她方一從盥洗室出來,就碰到了剛洗了頭發正在擦拭的宋凜。
零星的水珠從他頭頂滑落到脖頸,凸起的喉結看上去很是性感 ,只是還沒等周放咽口水,宋凜已經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周放知道他是笑她這身打扮,也不好說什么 ,只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
她拿了自己的包就要走:“現在雨停了,這邊也好攔車,我走了。 ”
宋凜眼都沒抬地轉身:“慢走不送。”
這男人大概真的不知道風度二字怎么寫吧 。
周放一邊收著自己的衣服一邊在心里使勁腹誹。她剛一站定 ,就被玻璃柜里的兩張照片吸引了視線。
一張是看上去還很青澀的宋凜穿著白衫黑褲和一個扎小辮的女孩的合影,背景是一棟看上去很普通的縣城自建房 。另一張是一個大約十幾歲的少女,和宋凜眉宇間有幾分相似。
周放下意識地隨口一問:“這是你妹妹?”
宋凜回過頭來,很不耐煩地看了周放一眼:“怎么還沒走? ”
說著就朝周放走了過來 ,將周放面前的柜子打開,把兩張照片背放了過去。
“這是我女兒 。”
“女兒?你才多大有這么大的女兒?”周放震驚地看著他。
還沒等周放繼續說什么,宋凜已經不耐煩地把周放和周放的東西一起推了出去。
周放站在電梯前 ,看著宋凜家緊閉的大門,再一次替未來那個不幸要和宋凜在一起的女人感到悲哀 。
看上這么一匹脫/肛的野馬,真是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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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很多時候周放都很瀟灑地和別人說:“為什么要找男人?我覺得我一個人也挺好的,現在找個男人只不過是降低我的生活質量而已。什么?愛情?這東西也能信? ”
可是越是時間久了 ,越是會覺得一個人有些寂寞。生活中積攢了很多話,不能和父母說,不能和秦清說 ,從前只會說給汪澤洋聽的話,現在都只能憋在心里。
做噩夢的時候,一個人醒來,抱著枕頭 ,不知道為什么,隱隱約約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可憐 。
可她不會把這些話告訴任何人。
她不希望任何人覺得她可憐。
近來應酬很多,夜里常常和人喝酒喝到轉鐘 。正常的女人 ,怎么會過她這樣的生活?
助理和副總偶爾也會替她喝酒,可她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到底沒什么人心疼,那些大老板們都當她男人一樣 ,勸酒的時候毫不客氣。
裝修得富麗堂皇的ktv里,周放剛經歷了一輪搜腸刮肚的大吐特吐。她拿了手帕紙擦嘴,然后站在通風口下面 ,風嗖嗖地吹拂在臉上,她整個人終于清醒了幾分 。
只是整個人還是有點暈,頭有些重 ,很疲憊地扶著設計感極強的凹凸墻,一步一步往包間走。
也許是夢吧?可是又似乎不是。
她走得很慢,一抬頭的瞬間,視線里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
隱隱約約是一道剪影一樣的影子 ,穿著灰色的合體西裝,頭發理得短短的,氣質和整體的感覺好像都有些變了 ,卻依然還是記憶中的人。
他走在周放的前面,背影還是那么卓然,怪不得那么輕易地吸引了少女時代的周放。
她一直跟在那人的身后 ,直到有人出來尋他,高聲地叫著:“霍辰東!快點啊!怎么著想跑啊!”
他爽朗地笑著,這才點點頭 ,加快了腳步,轉彎,走進了和周放那個包間完全相反方向的走廊 。
他的身影就這么完全從周放的眼睛里消失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 ,那一刻,周放突然覺得委屈得不能自已。
ktv的內嵌音箱里放著低吟的音樂。
是周放極愛的王菲 。
“當時我們聽著音樂還好我忘了是誰唱誰唱
當時桌上有一杯茶還好我沒將它喝完喝完
誰能告訴我要有多堅強才敢念念不忘
當時如果留在這里你頭發已經有多長多長
當時如果沒有告別這大門會不會變成一道墻
有什么分別能夠呼吸的就不能夠放在身旁
看當時的月亮回頭看
當時的月亮曾經代表誰的心結果都一樣
看當時的月亮
一夜之間化做今天的陽光
誰能告訴我哪一種信仰
能夠讓人念念不忘
當時如果沒有什么
當時如果擁有什么又會怎樣”
周放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羞恥,她不該是這樣軟弱的人,明明已經分開那么多年了 ,不知道為什么見到他了還是會覺得難過。明明之前還在秦清面前那么理直氣壯那么牛逼轟轟地把他狠狠鄙視了一頓不是嗎?
可是此刻為什么還是會覺得這么委屈?
當時的月亮終究已經過去了,沒有化作陽光,只成為了一道淺淺的陰霾 ,以至于周放這么多年都沒能走出那片陰影 。
所以說,恨其實是種比愛更堅強的感情吧?
帶著醉意,周放頭抵著墻角 ,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她軟弱的樣子。
周放死死地捂著眼睛,拼命想要阻止那些水汽,可是它們還是順著指縫流瀉而出。
“喂 。 ”熟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周放不愿轉過頭去 ,她不想此刻被人看見。來人覺得沒有受到尊重,抓住了周放的肩膀,強行將她扭了過來 ,“你現在怎么變這么沒有禮……”
“貌”字還沒說出口,宋凜已經看清了周放狼狽的樣子 。臉上的戲謔表情瞬間收起,眉頭微微地蹙緊。
“周總!”就在這時,因為周放出去太久了 ,助理和一塊喝酒的張總都找了出來。
周放覺得腦子有點懵懵的,這樣的情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反應,這番狼狽不堪的樣子竟然要讓這么多人看去 ,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想要逃避 。
就在她還沒想好用什么表情去應對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被一雙修長的臂膀圈住。
宋凜輕輕地一攬,將周放整個抱在了懷里。
那一秒 ,時間好像停滯了一樣,萬物的喧囂都戛然而止。
宋凜的下巴緊挨著周放的頭頂,有條不紊的心跳緊貼著周放的耳畔 ,好聽的聲音就那么淡淡地響起:“你們周總有點醉了,我先帶她回去,你把她的包拿出來一下 。 ”
此情此景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 ,定是要惹來不少麻煩,只是這人是宋凜,圈子里的名人,有錢有地位 ,正常人都想與他結交關系,誰又會去質疑他什么?唯有看向他們的眼光,不覺曖昧了起來。
助理愣了一下 ,很快把周放的包拿了出來。
宋凜緊緊摟著周放,就那么理直氣壯地往外走去 。
周放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覺得全身都使不上勁 ,她不想推開身邊的這個男人,這一刻,她似乎受了這個嘴巴很壞的男人的蠱惑 ,怎么都離不開他那令人眷戀的體溫。
這男人的懷抱好像是這世上最最安全的避風港,她真的舍不得放手。
宋凜平穩地開著車,車廂里放著輕柔的音樂 ,整個氛圍非常安寧靜謐,兩人都不說話,周放只是用手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
等宋凜把車開到海邊的時候 ,周放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
兩人坐在觀景臺的長椅上,宋凜遞來一瓶礦泉水,周放沉默地接過來 ,咕嚕嚕地喝了幾口。
周放遠遠看著平靜的海平面,她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懦弱的人?”
耳畔是宋凜輕笑的聲音 。
“當然。不懦弱的人怎么可能在ktv里靠著墻痛哭?”
被這么直白地說出來,周放不覺有些懊惱 ,扭過頭來瞪了宋凜一眼:“你要是告訴別人,我就殺人滅口! ”
宋凜的表情還是那么輕佻,可是看著這么一張臉 ,真的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他挑了挑眉:“放心,我對老女人的八卦沒什么興趣 。”
周放皺了皺鼻子,想到之前的種種 ,突然很認真地問宋凜:“你只和年輕女孩子來往,為什么只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呢?”
宋凜聽她這么說,忍不住笑了:“別把我說的和禽獸一樣行嗎? ”他轉過頭去,用很復雜的眼神看著遠方 ,說道:“我只是很羨慕而已。”
“羨慕什么?”
“羨慕她們還擁有的,而我已經沒有的,年輕的時光。 ”
周放想了想 ,皺了皺眉說:“如果只是時光,那年輕的男孩子也有啊!”
宋凜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周放,伸出手來 ,彎了彎手指說:“真不好意思,我不是彎的。”
周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那句話有多么二 。
宋凜對她那傻乎乎的表情似乎并不討厭,他抿了抿唇 ,很感慨地說:“我年輕的時候和一般的人不太一樣。 ”他很認真地看著周放,第一次和她說起有關于他的事:“我來自一個思想很守舊的小鎮,家里開了個五金店 ,在那地方也算過得還行,父母就我這么一個兒子,他們對文化沒有渴求,覺得差不多就行了 ,把家里的店經營好,也夠我生活了。”
周放沒想到宋凜會是這樣的出身 。他年輕有為,氣質好 ,做事情又很穩重。她一直以為他是富二代之類的人。
宋凜接著說:“高三學習最忙的時候,父母逼我結婚生孩子,他們怕我考上大學 ,到了大城市就不愿意回去了 。為了能順利上大學,我高三就結婚了,早早當了爸爸 ,大學四年一邊學習一邊打工養老婆養孩子。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離開家鄉,在外安家立業。”
他突然笑了笑,不知道為什么 ,周放覺得他這笑容并不是自豪,而是遺憾 。
“看吧,如今我在這個城市,坐在這里 ,和你說話。人生就是這樣了,很多想不到。”
周放點點頭 。
“所以分手也沒什么大不了。 ”
周放這才意識過來,原來宋凜說這些是想安慰她 ,他大概以為她還沒走出和汪澤洋分手的陰影。周放也不想解釋,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讀大學的時候,以為我會和初戀男友結婚 ,結果初戀不要我了,后來我和別的男人訂婚,那男人卻又出軌。人生確實有很多想不到 。”
周放很少這樣把傷口剖開給別人看 ,也許是這夜里涼涼的海風蠱惑了她吧,她居然對宋凜這個并不熟悉 、并且嘴巴壞得不得了的男人說了這些。
宋凜聽了她的話,點了點頭 ,然后用無比認真的表情對周放說:“你的事我聽說過,沒有魅力是天生的,這并不是你的錯。”
看著他這么不以為然地說出讓人想吐血的話,周放滿身內傷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宋凜,憤怒地說:“剛才那一會兒那么有人性的你只是鬼上身了吧? ”
看她惱羞成怒,宋凜立刻高興地笑開了:“還是這樣的表情適合你 。”說完 ,他突然伸出了手,很是溫柔地摸了摸周放的頭發,一下一下:“如果我在十幾歲的時候遇見你 ,也許會用力地抱抱你。”
周放不屑一顧:“十幾歲就可以對我性/騷擾嗎? ”
“不,”宋凜搖搖手指:“十幾歲的時候眼光不行,可以因為沒什么見識被理解。”
周放徹底被激怒 ,倏然站了起來,叉著腰對宋凜說:“宋凜,以后我們見面就當不認識吧 。 ”
宋凜不緊不慢地看著她 ,聳了聳肩:“ok。”
看著他那一臉欠扁樣,周放忍不住咬牙切齒。
周放發誓,以后拉屎都不朝著他姓宋的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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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明明說好了以后見面裝作不認識,現在卻拎著包站在宋凜公司樓下,周放覺得自己有點厚臉皮 ,但她轉念一想,她從來臉皮就這么厚,倒也無所謂 。
好像從小到大周放就是這樣一個目的很明確的人 ,當年霍辰東也是她自己倒追來的。
讀大學的時候霍辰東是學校的風云校草,長得帥家境好,好像天生的男主角。那么多女孩對他展開攻勢 ,他都無動于衷,卻獨獨被周放沒臉沒皮的追求打動了 。
回想當初她每天跟變態一樣跟蹤他,霍辰東被她跟煩了 ,忍無可忍地和她說:“你別喜歡我了,其實我喜歡男人。”
周放還能厚顏無恥地對他笑,說道:“好巧,我也喜歡男人 ,我們真有緣。 ”
她以為愛情和生活中的每一樣東西一樣,如果想要得到,就為之而努力 ,最終一定會有好結果。
卻不想,沒臉沒皮追求來的愛情,就是沒有什么重量 ,他從頭到尾都那么輕視她,所以分開都是那么輕易 。
后來她不再為了愛情把自己放低,所以選擇了對她呵護備至耐心追求的汪澤洋 ,卻不想一樣沒有好結果。
有人天生不適合談愛,比如她。
周放挺直了背脊站在電梯里,電梯的鐵壁像鏡子一樣 ,將她的模樣完整地映射出來 。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貼身的職業裙裝,看了看自己,覺得裙子似乎太長 ,又用力地往上提了提。看著自己白花花的大腿,周放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
工作中的宋凜和私下的宋凜完全是兩個人,從到達公司到此刻 ,周放已經等了近四個小時,宋凜才終于肯抽十分鐘和她談談 。
她進宋凜辦公室之前深吸了好幾口氣,一直在思索該用什么樣的臉孔面對他 ,最后只用了最平常的微笑,卻不想,宋凜從頭到尾連頭都沒有抬。
“咳咳。”周放小聲咳嗽了兩聲 ,試圖引起宋凜的注意 。
“感冒了?”宋凜抬頭看了她兩眼,然后又低下頭去:“感冒了離我遠點,我可不想被你傳染。”
狠狠一箭射了過來 ,周放覺得受了點傷,撇了撇嘴唇,開門見山地說:“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公司參加下一季的‘衣見鐘情’?就是9月播出的那個。 ”
宋凜停了筆 ,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憑什么?”
“我最近一批貨選材出了問題,過水以后嚴重縮水 。為了保信譽 ,我全部拆了重做,受了一些損失。”
“然后? ”
宋凜是個人精,撒謊吹牛都不合適 ,倒不如老實交代,周放抿了抿唇,誠懇說道:“我今年遇到的幾件事你也都知道了 ,公司運營得不算太好,如果能讓我上‘衣見鐘情’,打打廣告 ,對重塑品牌有利。我知道這個節目是你們公司贊助的,你和那個節目的劉導也熟。總歸要找人上節目的,我或者別人,都一樣 。所以……你能不能做個順水人情 ,讓我公司的設計師上?”
宋凜笑:“據我所知,下一季的參賽公司已經訂好了,現在把你安排進去 ,就要踢掉一個。就像你說的,總歸是找人上節目,你和別人有什么區別?你又能給我什么好處?”
“…… ”周放咬了咬唇:“你想要什么好處?”
“呵 ,”宋凜的笑聲顯得有些輕蔑:“我長得像公私不分的人嗎?回去吧,我不是吳三桂,你也長得完全不像陳圓圓。 ”
“真的不能再談談嗎?”周放這人很執著 ,一筆生意不談成她能反反復復咬著 。
“我從你身上看不到什么好處,上次那事是順水人情,我的加工廠具備這樣的生產力 ,誰出錢給誰加工,這很正常,但是節目這事我無利可圖不是嗎?”
宋凜執起了筆在文件上寫寫畫畫,周放知道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只得回去,此事她自是不會放棄。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她剛要出門,就聽見身后宋凜的聲音:“公事談不成 ,我們倒是可以談些私事 。 ”
周放沒好氣地瞪他:“我們之間有什么私事可談?”
宋凜輕輕扯動嘴角,再次看向周放的眼神變得赤/裸,都是成年男女 ,周放自然能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她狠狠瞪著他:“你想得美!”
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宋凜突然開朗地大笑起來:“周放,你腦子里那些齷齪東西 ,才是真的想得美。”
周放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無心戀戰,狠狠摔門離去 。
開車一路遇紅燈 ,周放氣急敗壞一直罵罵咧咧,卻不想禍不單行,車還在半路拋錨。她站在大路中央打拖車電話和助理電話,掛斷電話后 ,她忍不住在心里狂詛咒宋凜,遇到那男人之后就沒有一件好事了,一定是命數相克!
她插著腰站在原地等助理來 ,正煩著,身邊突然響起了叭叭的喇叭聲。周放不耐煩地回頭去,正準備罵人 ,就看見身旁的黑色轎車里探出一個男人的頭來 。
“周總,這是怎么了? ”
周放一見是“衣見鐘情”的劉導,立刻變了表情 ,堆起笑容:“車拋錨了。”
劉導爽朗地笑著:“周總你這車好幾年了吧?一大公司的老總,開個高爾夫,這是學老一輩搞節儉是美德? ”
周放訕訕一笑:“開慣了 ,不想換。”
“也是,女人都是長情動物。”劉導朝周放招了招手:“上車,我送你一程 。 ”
周放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她上車后才發現車上不僅有劉導 ,還有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周放原本想說說上節目的事,權衡之后沒有開口。
倒是劉導很是健談:“你這是從哪來的?”
“宋凜那。”周放如實地回答 。
劉導聽她這么說 ,看向她的眼神頓時變得復雜了幾分。周放起先覺得有些莫名,后看見那兩男人的笑容里都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立刻明白過來 ,她憋著股氣正想發作,腦子里卻是突然靈光一閃。
她微笑著對劉導說:“是一點私事 。 ”
她故意說得曖昧,劉導立刻了悟她話里的意思。
“宋凜才是福氣大啊 ,身邊都是桃花。”
周放故意表現得很生氣的樣子說:“可不是,這樣的男人,真是不能托付啊 。”
劉導不愧是宋凜的朋友 ,立刻說:“哪的話,都是那些女人貼上宋凜,宋凜還是很正直的。 ”
周放忍著白眼,笑說:“劉導你就胡說吧!宋凜除了對女兒正直 ,還能對旁的女人正直?”
“女兒?”劉導一臉震驚的模樣:“宋凜帶你見過他女兒?”他表情瞬間嚴肅了幾分:“周放啊,你早說啊,都是一家人 ,還說什么二話啊! ”
身旁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滿臉疑惑,低聲問劉導:“他放下了?他前頭那個老婆不是給那誰當小老婆了嗎?”
劉導聽到這話,立刻瞪了那人一眼:“在周放面前胡說什么呢!宋凜一直是大光棍。”
周放察言觀色了半天 ,最后還是按捺著什么也沒說 。只是對劉導微微笑道:“劉導啊,那上次我和你說得上節目的事…… ”
劉導哈哈大笑:“都是一家人,上節目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周放沒想到宋凜居然這么好用 ,不用可不是傻子嗎?這瞎貓撞死耗子的事她是第一次遇到。
想想也沒什么可心虛的,她也沒有說過和宋凜有什么關系,都是劉導自己在那瞎領悟 ,要是宋凜否認也沒什么丟人的,她根本就沒說什么呢。
再說了,像劉導這種大忙人,自然沒空去和宋凜核實他的個人情況 ,如果他真的不去核實,什么都不問,那她就可以先進節目了。
她到家下車 ,很恭敬地向劉導道謝,心情好了很多,哼著小曲就回家了 。
與此同時 ,送了周放回家的劉導邀功一般給宋凜打了個電話。
“老宋啊!你猜我今天送誰回家了?”
宋凜覺得有些莫名,但還是笑笑問:“老劉你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是送誰回去了? ”
“去去 ,我這不是老朋友拉家常嗎!”劉導笑:“周放是你女人你怎么不早和我說?今天路上碰到她,差點在她面前把你那些艷史都給說了,還好我聰明!”
“周放啊…… ”宋凜若有所思:“她怎么了?”
“能有什么啊 ,從你那出來你也不知道送送,車拋錨在大馬路中央,宋凜你這是搞得什么鬼,怎么對自己的女人這么不知道憐香惜玉了。你和我說說你這次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了?”
宋凜腦海里莫名出現了一些畫面 ,比如惱羞成怒的周放氣沖沖地開著車離開,又比如車子拋錨在大馬路中央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
他想,那時候她一定狠狠詛咒他了 ,那女人就是這種作風。
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淡淡說著:“這事我肯定好好謝你 。她這不是和我鬧矛盾么,還沒等我說什么氣沖沖就跑了。 ”
“女人要哄吶!”
宋凜笑得意味深長:“那是自然,我一定會好好哄。”
原本周放還有幾分提心吊膽 ,卻不想劉導那真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順順利利地和她簽了協議,還派人過來錄了一些前期的資料視頻 。
周放僥幸地想 ,這是老天在幫她啊。
像她這么無恥卑鄙的人,吃了一次甜頭就會貪婪地想要第二次,自從她發現宋凜這么好用 ,就開始如法炮制第二次、第三次……奇怪的是,每一次她都能達成目的,以至于現在圈子里不少老板都真的以為周放是宋凜的女人,她自然不會去解釋 ,就這么躲在宋凜的福蔭下掙輕松錢。
一切都發展得太順利了,致使她漸漸失去了警惕之心,假話這東西說多了 ,漸漸也和真的一樣了,她現在對此事已經完全不緊張了,利用宋凜那可是淋漓盡致的 。
這天她正陪著剛談妥了一筆生意的大老總吃飯休閑。
這老板和宋凜吃過兩次飯 ,對宋凜很是崇拜。周放一直硬著頭皮地聽著他在那給宋凜唱贊歌,要知道她眼里的宋凜和這男人說的可完全是兩個人啊!
晚上按摩完了,周放扶著那老板回房 ,想著把他攆去睡覺,她就能下班回家了,不覺腳步就快了許多。
剛走到給他定的房間 ,周放松開他,在包里找鑰匙,也就兩秒的光景,他已經帶著幾分微醺晃到別處去了 。
周放急忙趕過去 ,就看見他拉著一個周放非常熟悉的人。
“宋總!”那人很是興奮地喊著宋凜的名字:“你也在啊! ”他意味深長看著周宋二人,走過來從整個人呆在原地的周放手里拿過房間鑰匙,非常識相地自己回房:“宋總在 ,周總你去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房去睡覺。”說完 ,還無比曖昧地沖周放和宋凜一笑 。
看著他踉蹌地回房,無比果斷地關門,周放終于意識到 ,此時此刻,走廊里只剩下她和宋凜兩個人了。她終于感受到了壓力,瞬間后背熱了起來 ,頭皮一陣陣發麻。
她正準備逃走,身后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周放想要掙脫,那人卻抓得更緊 。
男人和女人在力氣上的懸殊自是不用多說 ,宋凜輕輕一收,就把周放收進了懷里。兩人距離極近,近到周放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在這種地方 ,自然是應酬來了,就是不知道是誰應酬誰 。
他的臉頰微燙,貼在周放的右耳耳側 ,周放只覺得身體好像被這熱度麻痹了。她想要回過頭去,可是他貼得太近了,她只要一扭頭就會親在他臉頰上。
“放開我 。”
宋凜笑了起來:“不放。 ”
說著 ,他突然一用力,將周放抱了起來。
等周放回過神來,她已經被宋凜抱進了他房里。
她想要往外逃 ,宋凜眼疾手快地關了門,他瞇著眼睛看著她,那神色仿佛看見了獵物的豹子,姿態優美 ,卻又充滿了危險 。
他對她勾了勾手指:“乖,過來。”
周放想走,只是還沒走兩步就被宋凜抱住。他的力道不大不小 ,有著男人不容置疑的霸道,卻又偏偏帶著幾分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 。
他打橫將周放抱了起來,很溫柔地放倒在寬大的床上 ,周放想爬起來,他已經整個附了上來。
他的雙手撐在周放兩側,那樣近的距離 ,近到幾乎呼吸相聞。
宋凜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把玩著周放的頭發,那撩撥的姿態像一把火 ,將周放的臉整個點燃了 。
宋凜低頭,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周放的鼻尖,帶著幾分酒精的氣味,周放覺得自己也微醺了。
“聽說你是我的女人?”宋凜嘴角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周放早該想到 ,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他就是在等機會一并收拾她 。
周放有些緊張:“你……你想干嗎? ”
宋凜理直氣壯地回答:“睡自己的女人。”
說著,他的吻已經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和宋凜這種高手相比,周放完全是不堪一擊的菜鳥 。
周放覺得熱極了 ,想要推開他,卻好像全身失了力氣一樣,整個人意亂神迷了起來。
“你想干嗎……”此刻周放軟弱無力的抵抗更似欲拒還迎 ,勾起了宋凜的欲望。
她的雙手抵在宋凜胸口,手心滿是宋凜緊實胸膛的觸感,她呢喃著:“你瘋了……你醉了…… ”
宋凜用胡渣摩挲著她的脖頸 ,聲音里充滿了引誘,他明明還在解著周放的衣服,卻大言不慚地說:“給你機會 ,你也可以推開我。”
周放自是沒有推開他,她羞恥地撇開頭去:“你很狡猾 。”
宋凜見她這模樣,笑了起來,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說道:“相信我,對待算計了我的女人,這絕對是最輕的懲罰。 ”
宋凜滾燙的身體貼著周放。距離那樣近 ,周放的視角有些失焦 。
他問她:“你想找個什么樣的男人?”
周放覺得眼前閃過一瞬斑駁,她堅定地回答:“把命交給我的男人。”
宋凜勾了勾嘴角,腰間一送 ,二人融為一體。
他吞噬著周放的耳垂,在她耳側說著:“我把命根子交給你,也差不多 。”
周放像深海中突然被沖上岸的魚 ,身上和身下仿佛冰火兩重天,她覺得自己似乎快要缺氧了,只能緊緊地抱著眼前這個男人才能短暫存活。
這是極其混亂的一個夜晚 ,夜色看似寧靜,卻似乎有著稍許波瀾。
那樣的,漫長……
周放早上是循著生物鐘醒來的,她全身的骨頭像要斷了一般疼痛 ,尤其是腰,酸得不行 。她醒來的時候宋凜還在熟睡。那樣不設防的樣子讓周放心跳不覺地加快了。
太奇怪了,從認識他開始 ,她的原則一再被打破 。她看著床上的凌亂,羞恥之心終于涌了上來。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又很快速地穿戴完畢。拿著包正要走 ,想了想又折了回來。
這男人上輩子不是壓路機就是打樁機,太非人類了,周放想到昨夜自己丟盔棄甲的樣子著實丟人 ,想著好歹也要掰回一城才行 。
這是一場成年人的游戲,誰認真誰就輸了,這游戲規則 ,即使周放是個菜鳥她也懂的。
宋凜循著生物鐘醒來,枕塌旁已沒有周放的余溫,只是他的臂彎里還有淡淡的香氣,這女人做事的風格和她這個人完全一致。
即使在床上也不懂得服軟 ,像個角斗士,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
回想昨夜的激烈,宋凜竟有幾分難能的興奮感。
他剛要起身 ,余光便看見了床頭柜上那女人唯一留下的東西。
古銅的金屬顏色,熟悉的鋼镚兒——人民幣,五毛錢 。
他順手把硬幣撈了過來 ,仔仔細細看著那枚沒什么特色的硬幣,想著那女人是用什么樣的表情放在這。
想必是趾高氣昂又理所當然的樣子,宋凜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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