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點【修】
一月初,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
路旁的梧桐樹已經掉光了葉子 ,枝干上粘滿了白茫茫的雪,將樹枝壓彎了腰。
瀝青路上被白雪鋪滿,又被車輛劃過一道道的痕跡。
安糯從藥店里走了出來 ,把寬松的圍脖拉高了些 。
轉身過了馬路,走進了一旁的水岸花城小區里。
這套房子是四年前安糯被泊城大學錄取的時候,安父送給她的成年禮物。主要是擔心她從小嬌生慣養 ,會受不了大學的住宿條件 。
不過安糯懶得在學校和小區之間來回奔波,還是選擇了住宿。
畢業后,安糯沒有選擇回家 ,而是繼續留在泊城。
也因此,她終于想起了這套被她冷落了四年的房子 。
她的容身之所。
走進家門,安糯把手邊的東西扔到茶幾上,從袋子里翻出剛出去買的藥。
她吸了吸鼻子 ,就著溫水把藥咽了下去。
而后便回房間睡了一下午 。
*
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窗簾大開著,萬家燈火成了唯一的光源。
安糯覺得嗓子又干又燥,一咽口水就疼 。
她咳嗽了幾聲 ,頭昏腦脹的爬了起來,走到客廳喝了幾口水。
安糯捂著發燙的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房子里黑漆漆的 ,手機的光線照射著,有點刺眼 。
微信上,應書荷發來幾句話。
――糯糯 ,我蛀牙了嗚嗚嗚嗚嗚好疼。
――好像還發炎了……
安糯瞬間把想叫她陪自己去醫院的念頭收回 。
平靜的回復:我明天陪你去看牙醫。
應書荷:我打電話預約了時間了,就在你家附近的診所。
她迷迷糊糊的回復了個嗯,發了呆 ,又拆了幾顆藥咽下 。
抱著毛毯,整個人縮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有一點想家,她想。
*
隔天,安糯的燒退了大半。
臉色依然蒼白著 ,四肢還有些無力 。
她隨意的化了個妝便出了門。
應書荷已經到她家樓下了,此刻正在小區門口等她。
注意到安糯眼里的疲態,她愣了下:“你不舒服?”
安糯的嗓子沙啞 ,隨口道:“昨天睡太晚了 。 ”
應書荷才不信她說的話,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安糯盯著她有點紅腫的臉,不耐煩道 ,“快點吧,不是牙疼嗎? ”
察覺不到她有什么別的異樣 。
以為她只是心情不好,應書荷也沒再說什么。
預約的口腔診所就在小區對面。
兩人過了馬路 。
診所的招牌是白底棕色楷體 ,瀟灑飛揚的寫著“溫生口腔診所”六個字。
一走過去,玻璃自動門打開。
視線直對著前臺的位置,迎面撲來一股雙氧水的味道 。
旁邊還有幾張灰色的沙發 ,上面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個人。
兩人走到前臺的位置。
前臺的其中一位護士小姐抬了抬眼,彎唇溫和的問:“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應書荷:“預約了何醫生。 ”
護士小姐問了她的名字后,指尖在鍵盤敲打了下 ,而后指了指沙發的位置 。
“好的,請現在那邊稍等一下。”
應書荷說了聲“謝謝”,兩人同時往沙發那邊走。
安糯單手撐著太陽穴 ,闔眼養神 。
應書荷坐在旁邊看她,還是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想到她沙啞的聲音和略顯蒼白的臉色,突然明白過來。
“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說啊? ”
“說了沒事 。”
“一會兒去醫院。”
“我不……”安糯皺眉 ,立刻睜開眼,恰好看到她一臉不悅。
立刻改了口:“哦,去就去吧 。 ”
很快 ,一位護士走了過來,把她們帶到了一間診療室里。
何醫生是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戴著口罩看不到全臉 ,但看起來很面善。
應書荷很自覺的過去躺在牙科椅上,看著醫生的舉動 。
何醫生把手術燈打開,仔細的替她檢查著牙齒,給牙齒拍了片。
應書荷的蛀牙壞的較深 ,觸及到牙神經,引起牙髓發炎,也因此伴有劇烈的疼痛。
何醫生用器材將她的牙齒影射到眼前的屏幕上 ,慢條斯理的給她解釋著牙齒的情況:“你這顆蛀牙已經壞的比較厲害了,這種情況一般是用根管治療……”
談好價錢之后,何醫生準備開始治療。
應書荷看了一眼旁邊的安糯 ,輕聲道:“你出去等我吧,別站著了 。”
安糯點點頭,沒說什么 ,還是站在旁邊。
打了麻藥,等五六分鐘后,何醫生問:“嘴唇麻了嗎? ”
應書荷頓了頓 ,很快就嗯了一聲。
見她把麻藥上了,安糯便抬腳往前臺那邊的沙發走 。
正好路過了另外一間診療室。
門開著,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場景。
安糯的腳步一頓,莫名其妙地側過頭 ,往里頭望去 。
牙科椅旁站著一個很高的男人,光亮的照明燈下打在他的臉上。
皮膚白皙,像是在發亮。
他戴著淺藍色的醫用口罩 ,露出了半截挺拔的鼻梁,視線向下垂 。
從這個角度望去,他的眼睛狹長稍揚 ,內勾外翹。
瞳孔含著細碎的光,璀璨又溫和。
身上的白大褂格外修身,襯得他越發清冷淡然 。
他彎下了腰 ,衣服隨之晃動了兩下,深藍色的毛衣微微的露了出來。
隨后,他將儀器探入病人的口中 ,垂著頭,認真仔細地檢查著。
安糯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完全無法理解。
她挪開了視線,聳了聳肩 。
正想繼續往前臺那邊走的時候,男人開了口。
聲音有點慵懶 ,沙沙啞啞的,帶了滿滿的安撫意味。
“不用怕 。”
語氣溫柔的像是要冒出水。
僅僅一個瞬間,就將安糯籠罩在內。
跟她莫名的停下腳步的那一刻一樣――
完全沒有抵抗和掙脫的能力 。
*
注意到他有了往這邊看的趨勢。
安糯立刻退了兩步 ,往回走。
心臟處宛若有口氣提著,沖上她的腦門 。
原本還有點燒的腦袋似乎更混沌了。
她手忙腳亂的,快步走回應書荷呆的那間診療室。
……什么鬼啊 。
她跑什么啊?她有必要跑嗎?
而且怎么跑回這里來了。
安糯煩躁的撓了撓頭 ,也沒再出去,站在一旁發呆。
半晌,耳邊縈繞的滋滋聲停了下來。
何醫生上了藥 ,用氧化鋅封口,溫和道:“可以了,三個小時內不要吃東西 ,差不多就是麻藥散掉的時候 。還有,這幾天要注意不能用這個位置咬東西,吃清淡點。記得十三號過來,下次我們把牙神經拔掉。”
應書荷點點頭 ,接過何醫生開的單子,道了聲謝 。
應書荷走到安糯的面前,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含糊不清的說:
“走了啊。 ”
安糯回過神的時候,應書荷已經走出了門外。
她連忙跟了上去 。
剛走到門口的位置,視野里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鞋子。
鞋子的主人停下了步伐 ,往外側挪了一步。
似乎是給她騰出位置出去 。
安糯的呼吸滯了滯,抿著唇又撓了撓頭。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面前的人垂至膝蓋的醫生袍,因為之前的動作還微微的晃蕩著。
純白色 ,格外晃眼 。
前面的應書荷見安糯沒跟上,轉過頭看了一眼,催促道:“糯糯 ,快呀。”
安糯恍若未聞,她舔了舔嘴角,抬起了頭。
如她所料,撞上了那雙眼。
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深黑的底,卻閃著亮晶晶的光 。
宛若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面,星輝落滿其上。
空氣似乎停滯了一瞬。
安糯按捺著心中的緊張 ,盯著他的臉 。
面上不動聲色,看不出什么情緒,唯有那秀氣的眉毛微微的蹙了起來。
眼尾上挑 ,帶了點不耐煩。
“誰讓你讓開了,我出得去好嗎?”
眼前的人大半張臉被口罩遮擋住,
但安糯依然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 ,他愣了一下 。
安糯定了定神,沒等他說話就抬腳往應書荷的方向走。
沒走幾步就開始往回走,站定在男人的面前。
面不改色 ,泰然自若的說:“對不起,我剛剛態度不太好 。 ”
“……”
說完之后,安糯稍稍向后退了一步,頓了下。
然后重新向前走了一步 ,誠懇的鞠了個躬,轉身走向應書荷的位置。
應書荷站在原地,被她一把扯過往前臺處走 ,步伐倉促凌亂 。
“你……”應書荷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牙醫還在站原處,淡然的往這邊掃了一眼,視線沒有一絲停頓。幾秒后 ,他的下顎向下一斂,像是在笑,很快便走進了診療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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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點【修】
付了錢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診所 。
安糯走在前面 ,問:“怎么樣?現在還疼不? ”
應書荷盯著她,見她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眼,才慢騰騰的開了口。
“還好吧,不疼 ,而且麻藥還沒過。”
安糯“哦”了一聲,下巴往圍脖里一縮 。
只露出小巧的鼻子和清澈的眼,盯著來往的車。
應書荷適時的開了口 ,話里還有著很明顯的好奇。
“你剛剛怎么就懟那牙醫小帥哥了?”
聞言,安糯眼神一滯,很快就恢復正常 。
“你聽錯了 ,我提醒他鞋帶開了。 ”
應書荷也沒拆穿她,悶笑了聲。
空氣中再度飄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
遠處的屋頂上還有之前留下的殘雪,像是點綴其上的小白點。
兩個男生在旁邊的人行道上打鬧著 ,其中一個彎下腰,嬉皮笑臉地團起一個雪球,塞進另一個男生的衣服里。
哀嚎聲和嬉笑聲傳來 ,十分熱鬧 。
安糯被這聲音惹的有些心煩,很刻意的重復了一遍。
“我就是提醒他鞋帶開了而已,沒想干什么。”
應書荷抿著唇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是啊 ,彎腰就是為了仔細看看他的鞋帶有沒有開 。她暗暗吐槽著。
半晌,不遠處開來一輛出租車。
安糯伸手攔住,打開后門讓應書荷先上去 。
而后便把門關上 ,看到應書荷瞬間瞪大了的眼。
安糯掩著唇咳嗽了兩聲:“我回去睡會就好了,沒什么大事。”
外頭還下著雪,零零散散的墜落在安糯的發絲和衣服上 。
她站直了身子 ,跟應書荷擺了擺手。
見應書荷還有下車的想法,她皺眉道:“你就那么想我在外面吹風嗎? ”
聞言,應書荷收回開車門的手 ,說:“那你自己注意點,不舒服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
車子發動,在道路上行駛著。
安糯抬起了腳 ,靴子在雪地上發出“吱吱 ”的聲響。
她轉頭,瞥了眼不遠處 。
玻璃門緊閉著,門外空無一人,卻有著無數進進出出而留下的腳印。
牌子上的積雪掉落下來 ,啪嗒一聲響起。
安糯收回了視線,轉身過了馬路。
右轉直走,走進了離小區門口最近的12棟 ,上了5樓 。
出了電梯門,安糯邊往外走邊在包里翻找著鑰匙,走到5A門前。
沒走幾步 ,身后突然響起了輕弱的關門聲,“嘭――”的一聲。
惹得安糯下意識的就回了頭,向聲源望去 。
對面鄰居空蕩蕩的門前多了個純黑色的垃圾袋 ,鼓鼓囊囊的。
安糯有些納悶的收回了眼,拿出鑰匙開門。
她搬來這里半年了,之前她一直以為對面沒有住人 。
因為從來沒見有人出來過。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出門少的原因。
但最近兩個月 。
有一次 ,安糯出門的時候,對面的門也恰好打開。
當時她是有點好奇的。
也因此,刻意的放慢了腳步 。
然后,她看到――
從門縫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 ,提著袋垃圾,飛快地將其放在門口。
像是躲避瘟疫一樣,全程沒有超過三秒 ,立刻關上了門。
之后再見到,也都是對面的人只露出一只手,把垃圾放在門外。
古怪又詭異 。
*
進家門后 ,安糯換了雙羊毛拖鞋,隨手把身上的包扔到沙發上。
見它因沙發的彈性掉到地上也沒什么反應。
她摸了摸因為吹了風,似乎又開始發熱了的腦門 。
沒有半點胃口吃午飯。
安糯倒了杯溫水 ,拆了幾顆藥灌入口中。
她突然想起今天遇見的那個牙醫,眼神有點空洞 。
……可能不會再見到了吧。
安糯拿起手機,上網預定了下周回川府的機票。
她想回家 。
想生病了的時候 ,身旁是有人的。
*
醒來的時候,剛過下午六點。
但窗外的夜幕已然降臨,繁星點點在其上閃爍著 。
安糯覺得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難受的眼淚直冒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搖晃。
她從醫藥箱里拿出溫度計,測了體溫。
安糯不敢再拖下去,裹了個大外套 、戴上個遮住半張臉的圍巾便出了門 。
她覺得全身都在發燙 ,卻感覺異常的冷,伸手將大衣裹緊了些。
走路的時候像在踩棉花一樣,沒有任何實感。
出了小區 。
安糯難受的咽了咽口水 ,打算就站在附近攔車。
她垂著腦袋,沒有看路。
因為頭昏腦脹,走著走著的變了線路 。
忽地就撞上了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安糯完全沒力氣 ,整個人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所幸是穿的厚,地上還鋪著一層雪,也不覺得疼 。
男人立刻蹲了下來 ,輕聲問:“您沒事吧?”
安糯嗯了一聲,手撐著地,艱難的坐了起來。
“你能扶我起來嗎? ”她的聲音有點虛弱,抬起頭 ,看著面前的人,忽地就愣住了,但想說的話還是說了出去 ,“我不是碰瓷的……”
好像是那個牙醫……
他的臉上戴著御寒用的口罩。
裸.露在外的那雙眼和早上看到的那雙重疊在了一起 。
看到她的臉,男人的目光一頓。
伸手握住她的手肘,緩緩的使了力。
“起得來嗎?”
安糯自己也使了勁 ,憋著氣站了起來。
她輕聲道了謝,恰好看到一輛出租車往這邊開來 。
連忙抬手將車攔住。
她走了上去,把車門打開。
正想讓司機開車的時候 ,剛剛的那個男人從另一側的門上來,對司機道:“去附近的醫院 。 ”
安糯懶洋洋的抬了抬眼,完全沒有精力去思考他為什么上了自己攔的車。
只想著目的地一樣 ,好像也沒什么好計較的。
她的腦袋靠著車窗,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 。
到醫院的時候,是坐在隔壁的男人叫她醒的。
安糯睜開眼,訥訥的點點頭 ,慢吞吞的下了車。
幸好,出租車就停在醫院門外不遠處,安糯走幾步路就到了 。
這個時間只能掛急診 ,安糯走到掛號處繳費掛號。
而后走到內科門診,到診室里去看病。
醫生開了單子,讓她到二樓去掛水 。
安糯點點頭 ,出來門診室,扶著扶手慢慢向上走。
她的腦子暈乎乎的,覺得呼出的氣燙的可怕。
樓梯間轉彎的時候 ,安糯看到她后面跟著一個男人。
跟她一起上出租車的那個男人 。
安糯坐在輸液室里,護士過來給她掛水。
她把半張臉都埋進圍巾里,還是覺得難受得緊。
旁邊似乎坐下了一個人 。
安糯費勁的掀了掀眼簾。
看到男人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蓋在她的身上。
而后又睡了過去 。
迷迷糊糊之際,她好像聽到了男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能是看到了她的病歷本?
“安糯,你吃東西了嗎?”
然后,她聽到自己似乎很小聲很小聲的回答了――
“沒有。”
*
安糯是被護士拔針的動作弄醒的 。
旁邊坐著的人變成了應書荷 ,看著她的眼里帶著擔憂。
“好點沒有。”
安糯出了一身汗,嘴唇沒什么血色的,但感覺好了不少 。
她抬手抹了抹額頭 ,聲音沙啞,問道:“你怎么來了? ”
提到這個應書荷就氣:“我給你打電話了啊,你發燒快四十度了都不跟我說?”
“……”
“一個男人接的 ,說他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你,送你來醫院了。 ”
聞言,安糯的眼神滯了滯:“那人呢?”
“走了啊。”
隨后 ,應書荷指了指放在旁邊的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一碗粥。
“這個是那個男的買的,說是賠禮 。 ”
安糯垂下眼 ,盯著那碗粥。
忽然問道:“那個男人長什么樣?”
應書荷回憶了下:“高高瘦瘦的,挺帥的。”
安糯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
多巧。
在她希望她生病身旁會有人的時候,
他那么剛好的 ,就出現了。
*
應書荷把安糯送回了家 。
怕她今晚還會不舒服,干脆留在她家里住。
應書荷看著帶回來的粥,也不知道該不該喝:“糯糯 ,這粥我要不扔了吧?我再給你熬一份。 ”
安糯望了過去,沉默了幾秒:“不用,熱一下就行了 。”
很快 ,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餓了,就吃這個吧。”
隔天醒來 ,安糯的燒徹底退了 。
應書荷看著她把飯和藥都吃了才出了門。
將杯中的水喝完之后,安糯再度盛滿,拿著水杯走進房間里。
安糯坐在飄窗上鋪著的墊子上 ,拉開窗簾,往外看。
她的臉色還有點蒼白,在光的照射下通透明麗 。
眼睛清澈明亮,亮晶晶的。
視線緩緩向下垂 ,掃過藍天白云,遠處的高樓大廈,枯樹上的白雪。
最后停在了小區外的那間診所 ,牌子上的那六個字――
溫生口腔診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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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點
安糯盯著看了半晌 ,用手抓了抓垂在鬢間的頭發。
莫名有些煩躁。
她收回了眼,嘴角抿的緊緊的 。
隨后將杯子放在一旁,點亮手機。
想打開游戲玩 ,卻不小心戳到了旁邊的q/q圖標。
99+條的未讀消息一下子就跳了出來 。
安糯正想關掉,目光匆匆瞥過,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啊啊啊啊啊你快回復我行嗎求求你了
安糯的額角一抽 ,直接把q/q關掉。
三十秒后,她嘆了口氣,滿臉煩躁的將q/q重新點開 。
指尖迅速的向上劃,看著對方之前說的話。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糯紙糯紙 ,信樹那邊說還要再修一下……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真的,最后一次了。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會給你加價的嗚嗚嗚嗚嗚QAQ
糯紙:……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啊啊啊啊啊你終于回我了!!!!!!!
看到這句話,安糯突然有些后悔一時沖動回復她。
她是一個全職插畫師 ,從大一開始就陸陸續續的給雜志社和出版社投稿 。
從一開始沒有人要她的畫,到后來會有人主動找上門懇求她動筆,這期間的辛酸甘甜她從來忘不了。
所以她從不忘初心。
在工作這方面 ,客戶有什么樣的需求,安糯都盡可能的一一滿足 。
但她從來沒見過比信樹還難搞的人。
信樹是一個很出名的言情作家,性別不明。
五年前在網上發布了他第一本小說 ,是一部懸疑言情文 。
如果他沒有別的馬甲,便算是一炮而紅。
當時反響很好,很快就有出版社和影視公司找上了門。
接下來的幾年 ,因為有第一本的鋪墊,也因為接下來的作品也都很不錯,他在網文圈走的十分順利,名氣也越來越大 。
而安糯這次的工作 ,就是給信樹畫新文的出版封面和里面的插畫。
信樹這本書寫的是一篇青梅竹馬的文,安糯先聽取了他的要求,事后還將全文看了遍 ,為求能畫出信樹心中的畫。
但安糯交稿之后,被駁回了幾十次 。
幾十次。
并且次次都有吐槽的理由,讓她無以言對的理由。
這個人最有毛病的一點就是:
不管怎么駁回她的畫 ,每次都一定會強調一遍,一定要讓糯紙來畫。
上一次,她實在忍受不了 。
立刻拿出畫板修改了最后一次 ,把文件發了過去。
而后憤怒的對著編輯噴了幾句信樹的龜毛,立刻關了q/q。
之后沒再登錄過 。
安糯深吸了口氣,忍了忍 ,還是發了句話過去。
糯紙:這次又是什么原因?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信樹說男主嘴角的笑太僵硬了……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一看畫手就沒談過戀愛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
安糯瞬間氣笑:你讓他能一次性說完不?這他媽分了十幾次說?不累?
大概是來索命的吧:啊啊啊你別生氣呀。 。
安糯咬了咬牙,還是決定憋下這口氣。
糯紙:我改最后一次。
糯紙:他再有問題找別人吧 。
安糯把最后一句話發過去后,發泄般的將手機扔到了面前的軟墊上。
她側過了頭,目光向下垂 ,重新看著樓下的那家診所。
很巧的是,那個牙醫剛好從別處往那走 。
盡管這個距離有些遠,而且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但安糯就是很確定 ,就是他。
他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脫了下來,換成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背影挺拔高瘦,步履穩健的走進了診所里面 。
安糯的手撫上了窗戶 ,晃了神。
她就這樣看著診所的門口,發了半個小時的呆。
等安糯再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撥通了應書荷的電話 ,耳邊傳來幾聲嘟嘟聲 。
沒過多久,應書荷就接起了電話,軟軟的聲音傳來。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嗎? ”
安糯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唇 ,扯到另一件事情上:“你下次什么時候去看牙齒?”
應書荷有點莫名其妙:“噢我想想……對了,剛剛何醫生說十三號再去一次呀。”
十三號……
安糯在心里算了算時間,還有一周 。
她還沒來的及開口,便聽到應書荷繼續開口 ,像是深思熟慮后說出來的話。
“如果你想見那個牙醫,你可以去洗牙啊。”
聞言,安糯輕嗤了聲:“那破診所我才不會去第二次 。 ”
說完她便掛了電話。
過了幾分鐘 ,安糯拿起抱枕捂住自己漸漸紅透的臉,埋在枕頭里的表情像是在掙扎。
很快,她別開了眼 ,望向外頭的那間診所 。
下定了決心。
安糯拿起手機,上網搜了溫生的電話,撥通。
“您好 ,我叫安糯,安心的安,糯米的糯 ,想預約一下時間,在你們的診所洗牙。”
聽到對方問需不需要指定牙醫的時候,安糯沉默了幾秒 。
腦海里飛速的回憶著,昨天他從自己旁邊路過的時候 ,胸牌上寫著――
“陳白……”安糯慢騰騰的吐出了兩個字。
第三個字確實沒看清……
那頭立刻接過她的話:“好的,幫您預約了陳醫生。那安小姐是想什么時候洗牙呢?這邊看看能不能幫您安排到 。 ”
“啊――”安糯頓了頓,幾乎沒有半點思考 ,很快就道,
“盡快吧。”
*
安糯拿著手機,走出房門。
她推開旁邊書房的門 ,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
翻出之前畫的那張封面,拿起壓感筆 ,開始在畫板上修改那副圖。
畫面上是一男一女,正值年少時。
陽光穿透樹葉間的縫隙,在地上以及兩人的身上留下斑駁的光 。
女孩兒蹲在地上 ,逗弄著趴在臺階上的貓。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臉上淡淡,深邃的眼眸閃著光,雙手插兜,視線定定的望著她 ,嘴角帶著柔和的笑。
半晌后,安糯伸了個懶腰 。
再三確認沒什么瑕疵之后,才登上q/q ,把文件發給編輯。
她坐在位置上發了會兒呆,很快就回到房間里,再次坐到飄窗的位置上。
茶色的短發被她全部扎了起來 ,隨意的團成一個小小的丸子,在光的照射下瑩瑩發亮。
她單手扶在窗戶上向外看 。
安糯盯著看了一個小時,也只見他出來過一次。
男人把口罩摘了下來 ,因為距離的緣故,安糯看不太清他的五官。
他叫住了剛從診所里走出來的一個人,看上去像是在囑咐著什么 。
還沒超過一分鐘 ,他便跟那人道了別,回到診所里。
安糯突然想起昨天訂的機票,立刻上網取消。
看著扣掉的手續費也沒什么心痛的感覺 。
再過半小時,診所的門再次打開。
安糯見他又換成了那件黑色的大衣 ,轉頭跟診所里的同事道別。
隨后走到斑馬線面前等著綠燈 。
過了馬路之后,因為被建筑物遮擋的原因,安糯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收回了視線 ,雙手抱膝,眼神呆滯。
過了一會兒 。
安糯站了起來,從飄窗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一臺很久沒有用過的筆記本電腦。
里面還有她配套買的鼠標和畫板。
她把電腦放在飄窗前的軟墊上 ,看著窗外。
平時基本注意不到的“溫生口腔診所 ”六個字,此刻在她的視線范圍里,卻像是在發光 。
異常的惹眼。
安糯垂下腦袋 ,慢騰騰的在畫板上寫了四個字。
“溫柔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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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點
去診所的那天 ,安糯起了個大早。
洗漱完,安糯到廚房里熱了杯牛奶,煎了兩塊土司。
吃完之后,她又到衛生間里刷了五分鐘的牙 。
反復檢查嘴里沒有殘渣之后才放下心來。
安糯走進衣帽間里 ,來來去去的翻著掛衣桿上的衣服。
她煩躁的皺了眉,從其中一個柜子里拿出一件暗色薄線衫 。
沒過多久便放了回去,換成一件亮色的。
安糯拿出一條半身裙 ,有點糾結。
感覺光腿穿裙子比較好看,但如果被他看到了會不會覺得自己要風度不要溫度……
印象會不太好吧 。
安糯咬了咬下唇,不爽的說了句:“管他呢。”
下一秒 ,她就把裙子放了回去。
“…… ”
好像很多人都說她穿紅色的衣服好看……
安糯踮起腳,打開上面的柜子,抱出一堆紅色的衣服。
她將全部都攤開來 ,幾乎沒看幾眼就被她全數塞回了原來的柜子里 。
還沒她前幾天穿的那件紅色的毛衣好看。
安糯坐到地上,腦袋擱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幾分鐘后 ,她打通了應書荷的電話 。
可能是因為還在睡覺,安糯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應書荷的聲音。
口齒不清的,還帶著點起床氣的不耐。
“喂?哪位啊?”
安糯眉宇間是滿滿的憂愁,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難題中 。
她的心神不定 ,也沒察覺出應書荷話里的怒氣。
“我沒衣服穿,怎么辦啊……”
應書荷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想起了安糯家里那個巨大的衣帽間。
隨后 ,她將手機放到眼前,看了眼時間 。
早上七點。
幾乎沒有多余的考慮時間,應書荷直接掛了電話。
安糯:“…… ”
*
最后安糯還是決定一切從簡 。
去洗個牙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話 ,這不就跟在臉上寫“我要泡你”四個字一樣嗎?
安糯穿了條深藍色的九分牛仔褲,套了件純黑色的中領毛衣。
她回憶了幾秒,拿了件及大腿根部的黑色大衣穿上。
安糯走到全身鏡前看了一眼 ,有點嫌棄那個黑色的大衣。
但她的嘴角還是慢慢的翹了起來 。
安糯把外套脫了下來,回到房間里化了個淡妝。
幾分鐘后,安糯回到衣帽間 ,重新穿上那件黑色大衣。
扯下一旁一條米色和暗紅色的格子圍巾裹上 。
安糯從柜子里拿出一頂黑色的粗線毛線帽,站在鏡子前面。
她盯著自己看了好一陣子,把帽子放了回去。
……時間還早,做個頭發吧 。
*
等安糯再到診所門口的時候 ,已經是九點以后的事情了。
診所剛開門沒多久,里面一個患者都沒見到。
只有一個護士站在前臺的位置,低著頭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
安糯突然有些緊張,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往前走了幾步。
護士很快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正想開口的時候,安糯搶先出了聲。
“我是安糯,前幾天預約了今天早上洗牙的 。”
很快 ,護士給她指了指離門口最近的那間診療室。
“您去那間就可以了,陳醫生已經在里面了。”
安糯點了點頭,抬腳往那頭走。
診療室的門大開著 。
一走到門口 ,安糯直接就能看到站在牙科椅旁邊整理東西的男人。
他的目光向下望,腦袋低垂著,一如初見。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的整張臉都裸.露在空氣中 ,沒有戴口罩 。
但他額前的發稍稍的遮住了他的眼,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微抿著的唇和柔和緊繃的下巴。
沒過多久,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 ,男人抬起了頭。
安糯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全臉,就見他再度低下了頭,拿起一旁的醫用口罩 ,迅速的戴上 。
……動作真夠快的。
安糯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瞳仁清澈分明,宛如一汪含著星碎的湖水。
她揚起腦袋 ,被裹在圍巾里的皮膚露出一小塊,光滑白凈 。
“預約了洗牙。 ”
趁這個時刻,安糯匆忙的掃了眼他的胸牌。
看清了最后一個字 。
――陳白繁。
陳白繁點了點頭 ,照例詢問了她的個人情況后,指著牙科椅的位置,輕聲說:“坐在上面吧,然后把嘴巴張開 ,我先檢查一下你的牙齒。”
安糯沒說話,把圍巾和外套脫了下來。
一開始還沒有那樣的感覺,直到她坐在椅子上張嘴的那一刻 ,羞恥感莫名就出來了 。
但安糯想到昨天在網上看到的那句話。
――“牙齒好看是和牙醫交往的必要條件。”
她的牙齒,應該挺好看的吧……
陳白繁打開椅子上的燈,手中拿著口鏡 ,探入她的口中 。
安糯盯著他的臉,眉眼有神,表情全神貫注 ,格外認真。
安糯突然就后悔來洗牙了。
她現在一定很丑,大張著嘴,臉都扭曲了 。
而且等會兒洗牙的時候 ,嘴巴要一直張著,并且會不受控制的分泌唾液,還會有洗掉下的牙結石。
“…… ”她為什么這么想不開。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情緒,陳白繁的動作一頓 。
他將儀器收了回來 ,溫和的問:“第一次洗牙嗎?”
安糯搖了搖頭,淡淡道:“以前洗過。”
陳白繁點點頭:“那開始了啊。 ”
安糯抿著唇嗯了一聲 。
沒過多久,外頭又走進了一個護士 ,手上拿著手術盤。
安糯:“……”
這里怎么洗個牙都要兩個人洗?
所以現在這個情況是,她以后的男人要和別的女人一起看她的丑態了嗎?
安糯現在真的悔的腸子都青了,面上還要保持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
沒過多久 ,陳白繁先讓她用消毒液含漱一分鐘,口內消毒。
之后安糯就一直張著嘴,感受著陳白繁用超聲波洗牙器逐個牙齒清潔 ,旁邊的護士拿著吸水管子把洗牙器噴在嘴里的水吸走 。
陳白繁邊幫她洗著牙邊跟她說著關于牙齒的話題,語氣格外柔和。
這樣的話好像還是沒白來。
不僅能聽他說話,還能明目張膽的盯著他看 。
最后一個步驟是拋光 ,在每顆牙上涂上拋光膏,味道和薄荷膏有點像,然后用機器打磨光滑。
陳白繁的語氣有點漫不經心,但神態依舊十分認真:“拋光可以讓減緩菌斑和色素的附著和牙石的生成 ,還可以減小洗牙后的牙齒的敏感度。”
隨后,陳白繁拿起一旁的鏡子,放在她面前 。
“好了 ,完成了。你可以看看還有什么問題。 ”
安糯接過那個大鏡子,整個覆蓋住自己的臉 。
下一秒,她露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 ,看了看自己的牙齒。
而后迅速的張大嘴巴,很快就合上,神情頹靡。
真的好丑好丑 。
她還在他面前張嘴保持了幾十分鐘。
安糯沉默著把鏡子放了回去 ,眼睫向下垂,看上去有點失落。
見她這副模樣,陳白繁神情一愣 ,和緩道:“是不滿意嗎?”
安糯搖了搖頭,輕輕道了謝,準備到前臺付錢。
陳白繁看著她的背影,挑了挑眉 ,輕笑了聲 。
一旁的護士調侃道:“陳醫生,你不會是洗崩了她一顆牙吧?”
他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安糯去而又返 ,鞋跟發出很淺的聲音。
僅僅幾步,就站定在他的面前。
之前臉上的頹喪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驕縱和蠻不講理 。
她的聲音清脆婉轉 ,問出來的話莫名其妙又有點好笑。
“我的牙齒是不是很好看? ”
她這話剛落下,嘴唇也順勢合上,將那如貝殼般凈白的牙齒掩含其內。
安糯的個子很小 ,大衣將她的身姿包裹的格外瘦弱 。
手上還抱著自己的圍巾,看上起像個洋娃娃。
陳白繁的目光一頓,像是沒反應過來 ,看上去有些呆滯。
見他這副模樣,安糯扯著嘴角冷哼了聲 。
“你要是敢說一句不好看……”
安糯頓了頓,突然有點后悔自己的一時沖動。
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道:“就是你沒給我洗干凈。”
聞言,陳白繁笑出了聲 。
他的笑聲略帶著很輕的氣音 ,哼的一聲,格外撩人。
隨后陳白繁便開了口。
聲線低醇溫啞,像是絲綢般的細膩 ,又有著在紙質上摩挲的質感。
低低緩緩,情緒聽起來也不算差 。
“好看的。”
安糯咬了咬唇,忍住嘴角向上翹的弧度 ,指尖掐住手中的圍巾,一點點發緊。
兩顆門牙露出小半截,襯著淡粉色的唇瓣 ,很好看 。
“哦,那我下次還找你洗牙。 ”她胡亂道。
耳邊突然安靜下來,什么都聽不見 。
只能聽到不知從哪個位置傳來的聲音。
噗通一聲。
噗通 ,噗通 。
像是喜歡不斷墜落在心上的聲音。
*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陳白繁掩藏在口罩內的嘴角翹了翹。
身后的護士搖了搖頭,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
“這姑娘怕是來找茬的吧,這話說的怎么莫名其妙的。”
陳白繁摘下手套 ,用掌心搓了搓后頸。
另一只手將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眼瞼稍垂,陷入了沉思當中。
很快 ,他的五官舒展開來,眼尾小幅度的向上翹 。
“是吧。”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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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點
出了診所,安糯到附近的書店里逛了一圈,買了幾本關于口腔的書籍 。
拿好店員給她包裝好的書 ,安糯走出了書店。
她將書從塑料袋中扯出,垂頭看到書本上那幾個“牙科 ”、“口腔”的字眼時,瞬間像是做賊心虛般的望了望四周 ,而后迅速的放了回去。
……她買來當素材的,沒想別的東西 。
真的!就是!買來當素材的!
為了證實自己說的話,安糯打開手機,登上微博。
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的敲打著 ,立刻點擊發送,從頭到尾一口氣不停歇。
糯紙:最近突然有想畫漫畫的沖動,一個牙醫的故事 ,在微博連載 。
發送成功后,安糯心情順暢的拿出一本書翻來看。
她正想找家甜品店坐著看書的時候,應書荷給她來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 ,安糯的嘴角一下子就僵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將電話掐斷 。
幾乎沒有超過一分鐘,安糯就打了回去。
那頭的應書荷很快就接了起來:“糯糯。”
聽著她的聲音 ,安糯推開一家甜品店的門。
頂上的風鈴撞擊,發出鈴鐺的響聲 。
見她沒有回應,應書荷吐出了兩個字 ,語氣帶了幾分調侃。
“牙、醫? ”
安糯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故作鎮定。
“嗯,就你四天后要去看的那個 。”
應書荷笑了聲,不再逗她:“那你陪我去不?”
安糯滿臉的期待 ,嘴上卻依然說著裝模作樣的話。
“不是很想出門。 ”
“你還有一次機會重說 。”
安糯哼唧一聲,死鴨子嘴硬:“不需要機會。”
應書荷也不介意,隨口道:“哦 ,那行吧,我掛了啊。 ”
“等等 。”安糯連忙喊住她。
應書荷打了個哈欠,懶散的問:“干嘛?”
安糯真誠的說:“再給一次機會吧。”
“…… ”
*
安糯掛了電話 ,把手機放在一旁 。
隨后她從袋子里拿出一本書,攤開放在桌子上,認真的閱讀著。
視線從書本上的文字和圖片一一劃過 ,沒過多久就走了神。
……看不懂。
好多都看不懂,像是天書 。
安糯單手撐著太陽穴,半張臉鼓著氣 ,看起來軟嘟嘟的。
她的視線就盯著一處,放了空。
安糯突然回過神來,像是想到了什么 。
下一刻,她再度撥打了溫生口腔診所的電話。
語氣懶洋洋的 ,像是毫無夾雜私心。
“今早在你們那邊洗牙了,現在想問問能不能把陳醫生的工作號給我?有關牙齒的問題想問問他 。”
“嗯,好的 ,公眾號里有是吧?……謝謝了。”
安糯掛了電話,翻出微信,搜索了診所的公眾號 ,關注。
下面有三個分類,分別顯示的是我要咨詢,我要預約 ,我的病歷 。
安糯戳了下“我要咨詢 ”,點擊下拉條出來的“醫生電話”。
自動跳出一連串的電話,電話前面標注了名字。
安糯掃了一眼 。
指尖毫不停頓 ,飛快的將“陳白繁”后面的那串號碼復制黏貼,點擊搜索。
一眼就看到他的昵稱和頭像,還有個性簽名。
安糯的目光一滯,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點擊添加到通訊錄。
可能是因為這是工作號的緣故 ,對方并沒有設置要通過驗證 。
自動彈出一句話:你已添加了溫生陳醫生,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陳白繁的頭像是溫生口腔醫院的標志,昵稱很簡單 ,五個字:溫生陳醫生。
安糯抿著唇,點進他的頭像再次看了一眼個性簽名 。
——非工作相關問題不回復。
好像確實吧……
長那么好看,估計很多人都是蹦著他去的 ,肯定不止她一個。
不對,她也不是因為他好嗎?她只是為了她的第一部漫畫……
安糯托著腮,退出他的資料 ,慢騰騰的敲打了一句話:您好,我是今天過去洗牙的安糯,因為工作緣故 ,想了解一下牙醫這個職業,不知關于這方面的事情能否咨詢您?
想了想,安糯補充了句:報酬方面,可以任您開價 。
但想起陳白繁的個性簽名 ,她的眼神一凝,泄氣般的垂下了頭。
飛快的把剛剛敲打的話一一刪掉。
*
安糯登上微博,看著自己999+的消息 ,晃了神 。
一堆我的以及評論和贊。
安糯點開評論,拇指向下劃動,看了兩眼。
【大大大大大大糯紙!什么時候開始發啊!!】
【之前發的插畫畫風巨好看的呀!炒雞治愈QAQ】
【牙醫!!我喜歡!!!!!\(≧▽≦)/】
【信樹大大的出版封面是不是糯紙來畫啊?超棒啊!】
安糯飛快的把微博刪掉 ,重新發了一條 。
糯紙:抱歉,那個只是想而已……附上最近畫的一副作品。[/圖片]
隨后,安糯切換了自己平時用來看八卦的微博小號。
她思索了片刻 ,把微博名字改成:耳東安安。
陳安 。
陳白繁,安糯。
其實她也沒有這樣想。
就是,不由自主的打出這四個字了而已 。
*
回到家后 ,安糯迅速的走進房間,把圍巾摘下,扔到一旁。
她盤腿坐在飄窗的軟墊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映入眼中的桌面便是她修了三天的人設圖。
高大挺拔的男人迎著光,身上的白大褂毫無褶皺 。
黑色的發絲柔順的向下耷拉著,每個弧度都十分美好。
口罩半掛 ,露出整張臉,嘴角平直,表情看上去很嚴肅。
唯有那雙眼睛 ,像是將天地萬物都包含在內 。
不渾不濁,只余下清澈與纖塵不染。
他的脖子上帶著條紅線,上面綁著一個皇冠狀的飾品 ,微微發著亮。
安糯用電腦登了微博小號,將這張圖發了出去 。
耳東安安:
溫柔先生,我想當你唯一的公主。
從見到你的那一眼起 ,我從未停止過我的念頭。
——《溫柔先生》[/圖片]
*
陳白繁走出診所,拿出手機瞟了眼工作用的微信,選了幾條回復,之后便就下了線。
馬路那頭的紅綠燈一閃一閃的 ,即將要變色 。
他將手機放在外套的口袋里,直到徹底燈徹底變成綠色才抬腳過了馬路。
陳白繁走進水岸花城的12棟,上了五樓。
掃了眼放在一旁的垃圾袋 ,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了5B的門 。
客廳黑漆漆一片,窗簾緊閉,將外頭的萬家燈火遮擋的嚴嚴實實。
陳白繁抬起手 ,熟練的按住燈的開關,打開了燈。
他走進廚房看了一眼,熱水壺的蓋子還翻著 ,旁邊的大理石桌上還有撕掉方便面袋子的塑料殘渣 。
電磁爐旁邊放著一半已經變了質的蘋果,周圍還有一只蒼蠅在嗡嗡叫。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
“…… ”他一定要搬出去 。
陳白繁走出客廳,把外套脫掉 ,走到最近的一間房間門口。
門沒有關,只露出一條小縫,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敲了敲門。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口說過話,里頭的人的聲音有些嘶啞 。
“哥 ,記得倒垃圾。”
陳白繁:“……”
他立刻把門推開,單手撐著電腦桌,淡聲道:“過兩個星期我就搬出去了。 ”
“嗯 ,記得倒垃圾。”
陳白繁忍無可忍:“趕緊把廚房收拾好 。”
何信嘉敲鍵盤的手沒有一刻停頓,一臉正經刻板。
“再寫個三千字,我今天就能寫到五萬字了。 ”
“四萬七也很多了 ,別寫了 。”
“五字開頭看著爽一點。”何信嘉終于停下了動作,振振有詞道,“四開頭 ,就算是寫到四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我都覺得我才寫了四萬。”
陳白繁懶得再理他,走出客廳 ,飛快的把廚房和客廳整理了下 。
他連外套都不記得穿,拿著鑰匙和幾袋垃圾便走到電梯間。
很快,電梯停在了五樓,門緩緩向左右挪動。
陳白繁走了進去 。
與此同時 ,隨著咔嚓一聲響,對面5A的房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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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點
電梯間寬敞明亮,米色的磁磚地板在水晶吸頂燈的照射下微微反光。
安糯走出家門,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電梯門即將要關上 。
她連忙加快速度 ,但走到電梯按鈕前面的時候,門已經徹底合上。
安糯不趕時間,也不在意 ,漫不經心的戳了下向下按鈕。
安糯把連帽衛衣上的寬大帽子扣在腦袋上,垂著頭玩著手機。
衛衣的袖子很長,將她兩只手的手心都遮住 ,只留下那細白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 。
沒過多久,電梯停在了五樓,伴隨著“叮 ”的一聲。
安糯低著頭走了進去 ,靠在按鍵旁邊的位置,騰出手按了個“1”鍵。
她半瞇著眼,瞅了眼安母發來的話:你車買了沒有?
安糯懶洋洋的回復:還沒 ,過幾天吧 。
安母:要不要我找個人陪你去?
安糯:不用,泊城你哪有什么認識的人。
安母:就你小時候鄰居家的那個哥哥。
安母:他最近因為工作好像也搬到你那個小區了 。
看到這段話,安糯頓了頓:不用了 ,都多少年了……
安糯:都跟陌生人差不多,我自己看著辦就可以了。
安糯:最近稿費到啦,一會兒轉給你-3-
電梯剛好到一樓。
安糯將手機熄屏 ,放入兜里 。
她出了電梯,雙手插兜,抬起腦袋向外走。
從電梯間走到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
安糯在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門口那邊走來一個男人 。
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圓領藍白色條紋衛衣 ,修身長褲下踩著一雙拖鞋。
兩人撞上視線。
是那個牙醫,陳白繁。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安糯都沒有完完全全的看到過他的整個五官 。
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她都很確定。
那個就是他。
這次的他終于沒有再戴口罩 ,很清晰的露出了整個五官 。
眼窩深邃,鼻梁很挺,下邊的嘴唇顏色偏淡 ,五官立體分明。
長得比她畫的還好看……
下一秒,安糯就收回了眼,藏在衣兜里的手漸漸捏緊。
那天在小區門外撞到他 ,所以他也住這里嗎?
怎么這么巧 。
不過好像也挺正常的,他的工作地點就在附近。
幾樓啊……她怎么從來沒見過。
她是不是應該主動跟他打個招呼什么的……
也不對啊,如果她主動過去喊他陳醫生 ,他認不出來的話,她豈不是很尷尬……
煩死了,就當沒看到吧 。
而且她憑什么要跟他打招呼。
不打 ,不打,走開!
安糯咬了咬唇,正打算繼續裝模作樣 、目不斜視的往外走的時候。
已經走到她兩米遠處的陳白繁卻開了口 。
“安糯?”
安糯的腳步一頓,單手揪住帽子的外檐。
心臟怦怦怦的 ,像是剛坐了過山車,卻比那樣的感覺還要令人窒息。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反應。
這種時候要不要表現出自己對他有一點點的意思啊……
但感覺這樣又不太矜持的樣子 。
猶豫的期間,嘴巴卻不過腦的先有了動作。
本想順勢喊他一聲“陳醫生 ” ,開口卻成了――
“你是?”
“……”話剛出口的時候,安糯就想直接去撞墻。
再怎么樣,不矜持也比裝逼好啊!
陳白繁愣了下 ,但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情緒 。
他的嘴唇彎了彎,淡笑著,解釋道:“我是溫生的牙醫 ,可能我之前都戴著口罩,你認不出我吧。 ”
安糯哦了一聲,盯著他的眼 ,語氣很平靜。
“不好意思,沒什么印象了 。你有事嗎?”
不管了,都這樣了,干脆裝到底吧。
陳白繁低著頭笑了下 ,沒再多說,指了指外面。
“也沒什么事,外面有點冷 ,穿多點再出去吧 。”
安糯抿了抿嘴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又哦了一聲。
沉默了幾秒后 ,她補充了句:“謝謝。 ”
陳白繁也沒再說什么,指了指電梯的方向:“那我就先回去了 。”
聽到這話,安糯張了張嘴 ,卻又什么都沒說。
她點了點頭,繞過他往外走。
沒走幾步,安糯猛地轉頭 ,喊了他一句:“陳醫生。”
陳白繁回頭看向她,頭稍稍一偏 。
“嗯? ”
安糯盯著他,嘴唇緊抿著,表情有點壯烈。
她深吸了口氣 ,豁了出去。
“每個醫生都能像你一樣記住自己所有患者的名字?”
似乎沒聽出她的畫外音,陳白繁看上去像是真的在思考 。
很快,他就給出了回復。
“啊 ,也不是。”
*
說完之后,陳白繁禮貌性的對她頷首,便轉身往電梯那邊走 。
安糯在原地杵了一會兒 ,見他進了電梯才猛地小跑過去。
雙眸盯著電梯樓層顯示器上面的數字。
1、2、3 、4、5――
數字停止了變動,電梯停在5樓 。
5樓只有兩戶人,除了她就是對面那個永遠只有一只手出現的鄰居。
因為震驚 ,安糯的眼睛猛地瞪大,呆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反應。
對面那個古怪的人是他嗎?
不對啊 ,那天她看到鄰居丟垃圾的時候,陳白繁還在診所 。
所以他是跟人合住嗎……
安糯的腳步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轉身往外走。
她拿出手機,翻了翻微信好友 ,面無表情的開始想事情。
安糯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好像還不知道陳白繁有沒有女朋友 。
*
陳白繁回到家里,到浴室里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何信嘉也終于從房間里出來 ,此時正拿著ipad,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陳白繁用吸水毛巾揉著頭發,用眼尾掃了他一眼 。
余光見到陳白繁出來 ,何信嘉立刻抬了頭,看他。
“哥,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圖吧。”
何信嘉這本簽的出版社跟上本簽的是同一家 ,跟的也是同一個編輯 。
但編輯給上一本找的畫手底圖畫的實在不好看,而且也不符合他的文風。
也因此,收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評價。
因為上一本 ,何信嘉對這個編輯的審美徹底失去了信心 。
何信嘉也沒法自己來決定,因為他有先天性的色盲。
沒有顏色的認知,他自己也沒法判斷這幅圖的好壞。
他本想算了 。
但剛好,兩個月前陳白繁因為房子裝修和工作原因搬過來跟他一起住。
何信嘉雖然也不太相信他的審美 ,但非常非常相信他的龜毛。
所以編輯每次給圖的時候,他都直接丟給陳白繁,讓他來回復。
但何信嘉真的沒想過他會駁回幾十次……
陳白繁直接抬腳往房間里走 ,高大的身軀還冒著水汽 。
頭發被揉的亂糟糟的,看起來比平時稚氣了些。
“這次怎么這么久才改好。 ”
何信嘉跟著他進去,把ipad放在他的面前 。
陳白繁敞腿坐在床上 ,單手接過,視線放在屏幕上。
何信嘉站著,撓了撓頭 ,回了他剛剛的話。
“那個畫手好像跟編輯罵我了,說最后一次改了 。”
聞言,陳白繁抬起頭 ,皺著眉道:“這畫手脾氣不行。”
“……應該不是吧。 ”何信嘉思考了下,還是決定從客觀上來回答,“我感覺確實是你太龜毛 。”
陳白繁看了他一眼,又垂頭看了幾眼畫。
給編輯發了一句話:可以了 ,挺好的。
發完之后他就把ipad遞回給何信嘉 。
何信嘉接了過來,盯著畫,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聽說那個畫手被刺激到決定改行去畫漫畫了。”
陳白繁往后一倒 ,躺在床上,腦袋枕在手臂上,
認真的批評道:“這心理素質不行。 ”
何信嘉垂頭翻了翻聊天記錄:“啊 ,題材是牙醫 。”
陳白繁眉眼一挑,散漫道:“品味倒是不錯。”
“…… ”
等何信嘉出去之后。
陳白繁躺了一會兒,坐了起來 ,手搭著大腿上 。
他的手指修長筆直,掌骨向外凸起,一條一條的四指延伸。
甲板略長 ,淡粉的色,富有光澤。
食指在大腿上慢騰騰的敲打著,一下又一下 。
回憶著剛剛在樓下遇到安糯時發生的事情。
她整個人被寬大的衛衣包裹住,巴掌大的臉被帽子襯得白皙小巧。
站在他面前也只到他的肩膀的位置 ,像是個小孩子 。
――“你是?”
――“不好意思,沒什么印象了。你有事嗎?”
――“陳醫生。 ”
陳白繁搖了搖頭,笑出了聲 。
*
安糯拿著打包的晚飯進了電梯。
到五樓后 ,她走了出去,下意識的往5B看了一眼。
安糯也沒停留太久,拿著鑰匙便打開了家門。
吃完飯 ,整理了碗筷之后,安糯泡了個澡才回到房間 。
她趴在床上,雙手撐著下巴 ,細嫩的小腿裸.露在空氣中,晃蕩著。
安糯有些苦惱的看著放在面前的手機,滿臉的猶豫。
總得先問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吧……
不然她現在做這些不是在浪費時間嗎?
她可沒那么好心情把心思都放在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身上 。
但非工作相關問題不回復……
唉 ,好煩。
安糯思考了下,傻乎乎的用兩根食指在屏幕上敲打著。
――陳醫生,您好 。我有個表妹想讀口腔醫學,但她有點擔心牙醫這個職業會太忙 ,因此找不到男朋友。不知道您有時間找女朋友嗎?
輸入完之后,安糯認真的再看了一遍。
“……”她怕是精神出了問題才說的出這種話 。
安糯把剛剛敲的內容全部刪掉,把手機扔到旁邊 ,用被子蒙住臉。
過了一會兒,因為里頭的空氣漸漸稀薄,她又將頭冒了出來。
模樣有點煩躁 ,拿著手機自暴自棄的打了句話便發了過去 。
――聽說牙醫找對象的第一眼是看對方的牙齒?
二十分鐘后,安糯的理智慢慢的回來了。
她猛地跳了起來,捧著手機 ,想把剛剛的話撤回。
啊啊啊啊撤回不了了!
要不她直接把他刪了吧……
要不就這樣吧……
安糯絕望的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
其實她也不用想那么多吧 。
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會看,每天給他發消息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安糯越想越有道理,緊張的心情漸漸平復。
安糯捂了捂有些發燙的臉 ,按了下電源鍵熄屏 。
正想把手機放在床頭柜的時候,恰好,手中的手機震動了下。
伴隨而來的是微信的提示音和屏幕的亮起。
安糯打了個哈欠,垂眸看了一眼 。
然后。
就見屏幕上顯示著――
你收到一條來自溫生陳醫生的消息。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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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點
安糯立刻像是拿到燙手山芋般的把手機扔開 。
手機順勢的掉到毛毯上,發出很悶沉的一聲 ,歸于寂靜。
隨后,地上的手機又再度震動了下。
安糯長嘆了口氣 。
伸出一只手把手機撈了回來,點亮屏幕。
——這個我不也不太清楚。
——可能有一點吧。
安糯愣了下 ,表情有點費解 。
手指在屏幕上慢慢的敲打:你不是不回復工作以外的問題嗎?
想了想,她還是迅速的把這句話給刪掉,沒有發出去。
似乎是看她一直沒有回復 ,那頭又發了一句話過來。
——不怎么看微信,可能回復的有點慢,見諒 。
安糯確實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思考了半天也只是吶吶的回了個嗯。
她滿臉煩惱,下巴撐在手機上,嘴唇淡抿著。
半晌,安糯有些猶豫的輸入:你不是牙醫嗎?
這樣回復會不會有點奇怪……
好像是有點奇怪 。
算了 ,發都發了。
安糯又撲回床上,瘋狂的滾了一圈之后。
才補充了句:我就隨便問問,打擾了 。
發完之后 ,她登上了自己的小號,看著下午剛發的那條微博。
這個號的粉絲很少,基本都是僵尸粉 ,所以到現在一個贊和評論都沒有。
安糯正盯著那張圖發呆,屏幕頂端跳出一個通知欄 。
1個消息人發來1條消息。
安糯下意識的戳進去看了眼。
陳白繁給她發了條語音,不算長 ,時長還不到五秒。
安糯愣了下,直接戳了那個語音條 。
他先是笑了一聲,低潤溫雅的聲音隨之傳來。
“所以你是在問我?”
是在問他找對象的第一眼的看的是什么嗎?
語音條播完之后 ,安糯還沒緩過神來。
他這句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就算她真是這個意思他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吧……
難道他是在撩她?
好像也不太像 。
安糯沒膽子再回復了,但又覺得不回好像不太好。
糾結半天,只好說了句:不是,我就好奇問問。
安糯等了一會兒 ,都沒等到那頭的人再回復 。
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回復的慢,
還是說她這句話根本沒什么好回的。
要不她再問一句?
問什么好……要不就……
唉 ,還是算了。
等會兒她又抽風發了一些不正常的話怎么辦 。
*
陳白繁拿著熱好的牛奶回了房間。
他瞥了眼手機,慢條斯理的發了句話過去。
——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
陳白繁戳了戳對方的頭像 ,瞥了眼她的資料卡。
微信號是:annuo1008
安糯的名字和生日。
*
翌日早上十點。
安糯還在構思著漫畫從哪里開始動筆的時候,應書荷給她打了個電話 。
她飛快的接起電話,另一只手揉著眉心 ,向窗外看。白雪皚皚一片,街道上只有零星幾點的人,有些冷清。
應書荷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 ,精神奕奕的 。
“我在你家門口,你過來給我開個門。 ”
安糯的腳趾蜷曲了下,光腳踩在地上,走出房門。
她看著房間離玄關的位置 ,郁悶的嘟囔了句 。
“你去配把我家的鑰匙成嗎?”
“可以啊。”應書荷垂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好奇的問,“你把鑰匙弄丟了? ”
“沒有 ,我懶得走過來開門。”
“……”
應書荷還想說些什么,就聽身后“咔噠 ”一聲 。
是開門的聲音。
她轉頭望去。
對面B座的門虛掩著,門的一側 ,干凈明亮的瓷磚上多了一袋垃圾 。
袋口上是一只白的刺眼的手,像是從未見過天日那般。
不過袋子的封口似乎沒弄好,手一松 ,袋子就向一側倒去。
里頭的垃圾半數傾灑出來,有紙屑,也有食物的殘渣。
應書荷看著那只手頓了下 ,而后立刻縮了回去,無情的關上了門 。
“……”這人。
恰好此時,安糯把門打開。
她順著應書荷的視線向那邊望去,沒做什么反應:“進來吧 。”
應書荷提著手中的午飯 ,跟著她的后面。
“糯糯,你對面住的什么人啊? ”
安糯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頭望向她。
視線停滯著 ,直到應書荷被她盯得莫名了才開了口 。
“溫生那個牙醫。”
應書荷驚訝的啊了聲。
她突然想起剛剛剛的事情,皺了眉:“那剛剛……”
安糯連忙搖頭,解釋道:“他現在去上班了 ,對面不知道是誰 。 ”
應書荷反倒被她這反應吸引了注意:“你怎么知道那牙醫去上班了?”
“正常這個時間不都要上班嗎?”安糯一本正經。
“也可能輪休啊,你怎么那么肯定。”
安糯說不過她,干脆閉嘴不講話 。
應書荷湊到她的旁邊 ,彎著唇,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她的臉上帶著滿滿的肯定:“你看上那個牙醫了。 ”
安糯自知瞞不過去,惱羞成怒的把她推遠了些。
“那又怎樣!”
“哈哈哈沒怎樣呀 。”應書荷托著腮 ,揉了揉她的腦袋順毛。
安糯看了她一眼,怒氣瞬間被順走。
她把下巴擱在餐桌上,懊惱的說:“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 ”
應書荷想了想:“對面那個男的還是女的啊?”
“我不知道,沒見過。”
應書荷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見安糯猛地把頭抬了起來。
安糯從睡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機,抿了抿唇:“我們點外賣吧 。 ”
聞言,應書荷掃了眼她剛剛買的兩人份的午飯。
“這不有嗎?你不想吃這些嗎?”
安糯也垂頭看了眼 ,面不改色的撒謊:“我不夠吃。”
“…… ”
但她的舉動也沒避著應書荷 。
應書荷從這個位置,能很清楚的看著她的操作。
點進網上外賣的軟件后,安糯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外賣。
而是 ,點開了自己的個人信息,修改了地址 。
安糯按了下刪除鍵,把最后的A改成了B。
地址變成了:水岸花城小區12棟5B。
隨后她飛快的叫了個外賣 ,備注:來之前打個電話。
應書荷:“……”好手段 。
半小時后。
安糯的手機鈴聲響起,她迅速的接起,應付了對方幾句。
隨后 ,她走到玄關處,順著貓眼向外看 。
應書荷坐在原地,手臂扶在椅背上,看她。
安糯突然覺得……好像有點變態。
她真的沒別的想法 ,就、就看看對面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就好 。
陳白繁現在肯定還在診所,對面就只剩下跟他同住的那個人了。
很快,外賣員從電梯走了出來 ,往5B的方向走。
安糯屛著氣往外看,看著外賣員敲著門 。
三分鐘后,外賣員開始給安糯打電話。
安糯拿著不斷在震動的手機 ,沒有立刻接起來。
再等三十秒,三十秒后對方不出來她就出去 。
正當她想開門出去拿外賣的時候,對面的門開了。
安糯有點良心不安 ,轉頭看向應書荷:“你過來。”
應書荷訥訥的走過去,奇怪的說:“怎么了? ”
安糯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貓眼看不清,你幫我出去看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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