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本文受死后回到攻身邊以靈魂形式存在,渣攻后悔的梗靈感來自橙子雨《似愛而非》 ,已獲得橙子雨大大允許。在開文之前已經詢問過橙子雨大大的意見,后來有讀者提出,和橙子雨大大商量后特此標明 。
細節和劇情走向不同 ,無抄襲之處。如有類似語句,純屬巧合。
感謝各位對抄襲的監督和指正!抄襲是所有作者所最痛恨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做出同樣的事_(:зゝ∠)_
再次感謝橙子雨大大 ,大家一定要去看大大的《似愛而非》,我看了各種驚為天人!!所以才寫!!大大也允許我寫!!真的很感謝大大!!滴答……滴答……
好像是水滴落在了瓷磚上,一滴一滴,又似乎要粘稠一些 ,不斷的滑落下來 。身軀沉重萬分,眼簾無論如何也無法睜開,我有些煩躁的揮手 ,想要關掉那個滴水的龍頭,卻怎么也無法動作。
滴答……滴答……
那要命的水滴還在落,清晰的像是在我耳邊一樣。劇烈的刺痛從頭部蔓延開來 ,我疼的痙攣,卻莫名其妙的開始擔心那個壞掉的水龍頭 。
要是弄臟了地板,他一定又會生氣的。
秦楚的怒容兀的浮現在我的腦海 ,我猛的從黑暗中醒來。疼痛瞬間消失,剛才不斷折磨我的水滴聲也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我有些愣愣的站在門口,看著身邊的工人忙碌的進出 。
統一的黃色工作服在高溫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們搬起了客廳里的沙發,費勁的朝門外搬去。我還有些愣,心想這些家具都是我親手挑的紅木,搬起來自然要吃力許多。
大腦實在是遲緩 ,我的視線又停了許久,才終于意識到他們是在搬走所有的家具 。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恐慌猛的涌上。兩個工人搬著沙發快要走到我的面前 ,我焦急的朝他們走去,又驚又怒的喊:“你們在干什么?!”
他們沒有回答我。
工人依舊低頭搬著沙發要往前走,我下意識的躲閃 ,動作卻慢了一拍 。一個工人就那樣直直的穿過了我,一絲停頓也沒有。
我的動作頓時停住,隨即慢慢的低下頭 ,看著沙發穿過自己半透明的身軀。
想起來了 。
我已經死了。
之前還在緊張的心忽然涼了下來,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抽走了一樣。我冷靜了一下,開始打量這個曾經屬于我和秦楚的家 。
原本整齊的紅木家具現在被一一搬走 ,就連墻上貼著的淡藍色墻紙也被撕下。以前養在茶幾上的一盆常春藤被胡亂的丟在了地上,綠色的葉子粘了白色的墻灰,顯得有些頹敗。
我走的時候,他讓我把東西帶走 ,我全都帶走了。
只是沒想到,就連這些,也不能留下 。
說不上什么心情 ,我就站在墻邊,安靜的看著工人把所有家具搬走。夏天實在是很熱,他們一個個都濕了背心。我卻感覺不到 ,只覺得手腕有些涼意 。
我是割腕自殺的。
身為一個醫生,采取這種既不美觀又極為痛苦的方式,實在是有些愚笨。只是我當時已經患了很嚴重的抑郁癥 ,對生活燃不起一絲希望 。在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后,便拿著一把手術刀,慢慢的終結了自己的性命。
出乎意料的是 ,一點也不疼。
每一刀都在催促著我繼續,我沒有把手放到溫水里去,而是劃下了一刀又一刀 。血濺在我的臉上,隨后爭先恐后的從傷口涌出。我那時意識恍惚 ,居然在心里開始默背血液凝固的步驟。一共十二步,我劃了十二刀,刀刀割斷橈動脈 。
然后 ,就把頭抵在了墻上,默默等待死亡。
我已經死了。
以前是不信靈魂的,所謂的二十一克重量也只當笑話。但是現在 ,我就在這里,他們卻都看不見我 。
不過死了,也是有好處的。
將我推入自殺的抑郁癥終于離去 ,那些絕望的情緒也隨死亡一并消失了。我看著曾經屬于自己的地方被搬進新的家具,換上新的墻紙,居然絲毫不感到憤怒 ,反倒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
我已經霸占了秦楚十年,沒有道理在死后繼續纏著他。
此時工人已經把所有的新家具都搬好了,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秦楚喜歡藍色 ,于是我買的床簾是藍的,沙發套是藍的,墻紙也是藍的 。現在 ,墻紙被換成了鮮艷的色彩,落地窗簾變成了格外奢華的深紫。若不是地上的大理瓷磚還沒有換,我確實是要認不出來了。
工人在打掃完衛生后就上了卡車 ,我猶豫了一下,慢慢走去了臥房 。我走的時候把他所有的衣物都又整理了一遍,整整齊齊的掛在衣柜 ,就奢望著他以后在拿衣的時候能夠想起我一點。只是現在,衣柜換了新的,里面的衣服也都被帶走了。
我有些愣愣的站在那里 。
似乎死后便格外容易發呆 ,等我聽到開鎖聲時,天色都已經完全暗沉下來。我慌了慌,有些手足無措,生怕秦楚發現我還在賴在這間屋子里。我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然而當手直直的穿過衣柜的門板時,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實體了。
客廳傳來一聲滿足的感嘆,我認識那個聲音的主人——許子墨 ,秦楚真正的戀人 。
他的名字在我和秦楚之間是個禁忌,我不敢提。我只希望秦楚能夠慢慢的忘記許子墨,但那只是我的妄想罷了。三年前 ,他從英國回來了 。
原本還算平靜的生活,也是那時打破的。
我走了幾步,穿過門板 ,便看見秦楚低頭要吻他。以前定然會令我疼痛到窒息的場景現在卻失去了攻擊力 。大概是還沒有適應鬼的身份,我張了張嘴,下意識的朝他走了一步。
但沒有人看向我。
秦楚正摟著許子墨 ,嗓音低沉而溫柔:
“這里以后就是我們的家了 。 ”
許子墨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又吻了上去。我有些愣,也不知自己是多久沒有聽過秦楚這樣柔和的聲音了。那兩人正纏綿的吻在一起,心里還是莫名的疼痛了一下 。我挪開了目光 ,慢慢的后退了兩步。墻上新掛著的擺鐘滴答作響,我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想必他們是在外面吃過晚餐的。
面前的兩人還擁抱在一起 ,我愣愣的想起以前每天頂著醫院的壓力趕回家里給他做飯的日子 。秦楚很少回來,那時我還有些難過,現在卻恍然意識到像他這樣的人物是不需要回家用餐的。
外面那么多的美味珍饈 ,他都可以不屑一顧。而就憑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廚藝,怎么可能留得住他呢?
只是這一瞬的回憶,再看那兩人已經一起躺倒在了沙發上 。
秦楚溫柔而急切的吻啄著許子墨 ,屋內的溫度也在不斷上升。
他從未那樣對過我,不過此時我也沒心思多想,只是趕緊背過身去。我不再嫉妒許子墨 ,也不再奢望秦楚愛我,只是出于人之常情,不愿看這一場活春宮罷了 。這里雖然有著我的許多回憶,但終究不再屬于我 ,我也不必在死后繼續賴在這里。
我朝門走去。
下意識的覺得能夠直接穿透,然而卻被撞到了 。砰的一聲,撞得我腦袋都有些疼。我緊張的轉頭 ,以為他們聽到那一聲了,卻見那二人完全沒被影響,依舊擁吻在一起。
許子墨的衣衫已經被解開了 。
我抿住了唇 ,既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復雜。秦楚已經完全動了情了,連呼吸都粗重起來。我壓下內心的翻涌 ,假裝平靜的揉了揉自己虛無的額頭,又伸手摸了摸門。
我摸到了堅硬的屏障,但那并非門的紋路 。果然 ,就算我試圖從墻壁里穿出去,也被死死的攔住了。那邊的二人已經激烈起來,我默念著“非禮勿視”把屋子摸了一圈,有些悲哀的發現居然沒法出去。
客廳是不能回去了 ,對我來說并不陌生的聲音已經足夠說明那里在發生著什么 。
我躲在了浴室。
那攔著我的屏障剛好可以靠一靠,我坐在了墻角,環抱住自己的膝蓋 ,開始思考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并不是在這里自殺的 。
我和秦楚說我要去美國,訂了機票,甚至連在美國的房子都買好了。但實際上卻回了我母親的家鄉 ,買下一棟位置偏僻的小房子,在確定不會有任何人來找我后,默默的結束了生命。
就算我是坐飛機回來的 ,不算候機時間也要兩三個小時 。但我已經死了,七月十八日的早上,大概是十點。但我出現在這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也不知道過了幾天。
難道是執念太深?
我認真的沉思了片刻,覺得或許是這樣 。
浴室的門被打開,秦楚抱著許子墨進來。他的身上沾著□□的色澤,原本就清秀的臉龐更是惹人憐愛。我緊張的縮了縮 ,就算知道他們看不見我,還是過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秦楚在幫他清洗 。
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待遇,每一次都只是在承受他的發泄而已。秦楚對我有恨 ,自然不會溫柔。我自以為不會再難過,但還是有些悲傷 。見他們二人似乎又要糾纏在一起,我趕忙出了浴室 ,長吁了一口氣。
我躲去了書房。
聽到浴室傳來的聲音,我一開始十分尷尬,后來居然開始發呆 。一直到他們回了臥室。我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盯著窗外車水馬龍的夜景看。
雖然看的是夜景,思緒又飄忽了起來 。我明明應該難過的,但那些悲傷的情緒似乎又逐漸遙遠了。我有些愣愣的看著霓虹燈不斷變幻 ,忽的想到了臥房里空掉的衣柜。
浴室的洗手池連著瓷磚,并沒有換成新的 。柜子里應該有我以前放在那里的浴袍和浴巾,他們現在也應該有東西穿。但是秦楚把以前的衣柜扔了,現在的新衣柜又是空的……他明天穿什么呢?
我心想秦楚不是這般不仔細的人 ,更何況許子墨是他的愛人,不至于搬進來第一天就連衣服都沒得換。我自嘲的笑了笑,隨即拋去了這有些荒誕的思緒 ,繼續盯著窗外,一直到那聲音逐漸停歇。
夜風有些冷,穿過我虛無的胸膛 。我有些怔怔站在那里 ,就好像過去無數個日夜,站在這里,等著秦楚回家。
只是 ,我現在卻已經死了。
似乎只是過了一會兒,隔壁卻傳來了聲響 。不知什么時候天居然依舊大亮,我茫然的看了看自己 ,隨后又看向了曾經屬于我和秦楚的臥房。
他們醒了。
我以為我不想秦楚了,但他昨天對許子墨溫柔的表情和動作卻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里 。我猶豫了片刻,終于嘆了一口氣,穿墻過去了。
他們還摟抱在一起 ,正在交換一個纏綿的早安吻。許子墨顯然還有些睡意朦朧,但就是這樣,都格外的清秀可人 。
我確實不如他。
秦楚的睡姿并不算好 ,但又格外霸道。許子墨被他摟在懷里,二人的被子卻已經掉到了腰際 。我站在角落,抿住了唇。
曾經蓋過我和秦楚的被子如今蓋著秦楚和許子墨 ,我不明白心臟突然傳來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默默的轉過頭去。
果然不該來看的。
心里這樣想著 ,腳步就又要朝隔壁走去 。而此時秦楚坐起了身,我忍不住轉過頭來,便看見他一邊披浴袍一邊把手伸向床頭。
他看都沒有看那邊一眼 ,卻在什么都沒摸到后皺起了眉,隨即低聲咒罵了一句,起身去拉衣柜的門。許子墨揉了揉眼睛,不懂發生了什么 。
然而我卻明白。
我總是會在那里倒一杯水。
秦楚方才的咒罵我聽得很清楚 ,心情自然又壓抑幾分 。我一直以為當初的那些體貼至少能讓他喜歡我一點,沒想到最終換來的只是一句咒罵而已。而此時秦楚已經拉開了衣柜,他似乎不曾料到衣柜里沒有衣物 ,頓時愣了愣。
“嗯?”許子墨也坐起了身,有些疑惑的朝秦楚看去 。空蕩蕩的衣柜擺在那里,他眨了眨眼 ,有些詫異,“怎么了? ”
我也怔了,不曾想到秦楚真的沒給自己和許子墨準備衣服。
秦楚的眉頭擰緊在一起 ,面色陰沉,嘴唇飛快的罵了三個字。盡管聲音很輕,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名字 。
顧安澤。
許子墨顯然沒有聽見 ,他走到秦楚身邊,看了看柜子——果真是空蕩蕩的,隨后嘆了一口氣。
“那怎么辦?”
“我讓人送過來。”
秦楚的神色一瞬間又恢復了溫柔,仿佛剛才臉色黑的可以擰出墨來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站在一邊看的清楚 ,心里更加苦澀。
好在那二人還有我留在浴室的浴袍,雖然有些臟了,但還能勉強穿著 ,總好過赤身裸體。秦楚微笑著和許子墨前去洗漱,隨即趁許子墨洗臉的時候黑著臉給下屬打了個電話 。他的語氣有些暴躁,或許是想到了我的緣故 ,一直到掛電話的時候還面帶怒容。
但是轉過身面對許子墨時,又恢復了溫柔的模樣。
我在一旁看的真切,心更是涼的徹底 。在他心里 ,我比不過許子墨,卻不曾料到竟是這般差距。明明是應該悲傷的事,我卻慶幸還好死了。若是我活著 ,看見這樣的場景或許又要自殺一回;死了反倒看開了,只是難過了一會兒,又能平靜的站在一邊了 。
而且,我死了 ,再也不會不知廉恥的糾纏他了。
那二人已經梳洗完畢,秦楚正在拾起昨天扔在客廳的衣物。許子墨有些困倦的坐在沙發上,浴袍敞開 ,露出了他修長的小腿 。秦楚走過去又吻了吻他的發,隨即抱著衣服去了浴室。
我自然跟著一起去了浴室。
他想要用洗衣機,但顯然并不熟悉。我不討他歡心 ,只能努力的表現出體貼溫和的一面,這些家務活自然從不會讓他沾手 。秦楚也沒有將內衣單獨拿出,直接全部扔了進去 ,隨后黑了臉。
他不知道該怎么用。
“先倒洗衣液啊,就在邊上 。 ”雖然知道他聽不見,我還是開口了 ,“然后按全自動。”
聲音還是和原來一樣,只是顯然對方絲毫聽不見。秦楚還在皺眉,我嘆了一口氣,也沒有辦法了 。此時門鈴響了 ,他低罵了一聲,按下了唯一有著字的“全自動”按鈕,匆匆走了出去。
希望那些沒有洗衣液的衣服能夠憑借甩力變干凈吧。
我絲毫沒有幸災樂禍 ,反倒無奈的嘆了口氣 。
送衣服過來的果然是張秘書。一大早被老板喊起來,他也顯得有些疲憊。秦楚接過兩大袋衣物和早餐,許子墨從他身后走了出來 。
“謝謝呀。”他笑得溫和 ,手自然的摟住了秦楚的腰。張秘書愣愣的說了句“不客氣 ”,卻又聽秦楚介紹:“這是我愛人,許子墨。子墨 ,這是張秘書 。”
張秘書聽到“愛人”兩字時,顯然有些吃驚。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我,但也不至于沒眼色的在此時提起。他趕忙笑了笑 ,和許子墨握了個手 。
我和張秘書還算熟悉。那時我每天從醫院趕回家給秦楚做飯,但他卻時常到半夜才回來。我不敢去問秦楚,只能偷偷的向張秘書打聽他晚上有沒有應酬 。我雖不曾和他多說什么,但他一直跟在秦楚身邊 ,也能大致猜到我的情況。
此時張秘書已經走了,秦楚顯然很滿意向他人光明正大的介紹許子墨,心情不錯的與許子墨一起用了早餐。
曾經與他一起坐在這里的是我 ,他從來都是兩三口解決;現在倒是吃的認真,還時不時與許子墨說笑幾句 。我期盼了十年的溫柔,就在一天不到的時間全部呈現在我的面前。只可惜 ,在他身邊的,不是我。
我又嘆了一口氣 。
秦楚和許子墨都換了衣服,衣冠楚楚的對著鏡子打理自己。他們二人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站在一起都格外養眼。我想了想自己再普通不過的長相,真心的贊嘆了一聲。
此時門鈴又響了起來,不知是誰有事 。
這次開門的是許子墨 ,然而門一開,一只薩摩耶就興沖沖的跑了進去。他反應不過來,被撞了一下,而薩摩耶也沒能自在 ,一下子被鏈子勒住了脖子,狗眼都翻了白。
“先生…… ”寵物店的小妹抱歉的笑了笑,并沒有想到給她開門的是個陌生人 。看見秦楚 ,她才松了一口氣,“球球已經寄養在我們店一個半月了,顧先生一直沒來取 ,我就把球球送回來了。”
球球還不斷的要往里跑,被勒了幾下實在是難受,只能乖乖坐了。隨即他便開始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 ,不明白為什么家換了個模樣 。
“顧安澤沒把他帶走?”秦楚的語氣有些不善。寵物店小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十分尷尬的詢問,“顧先生不在嗎? ”
“搬走了。”語氣冷淡 ,下一秒就要關門的模樣 。
只可惜球球正好坐在門檻上,睜大了眼睛瞧著秦楚,還有些可憐的“嗚”了兩聲。寵物店小妹也明白過來事情有些復雜,但球球是不可能再留在寵物店的。她趕緊笑了笑 ,“寄養時間已經過了,球球還是交還給你們吧,等顧先生回來的時候再轉交給他 。 ”
說罷 ,她就把繩索遞給了秦楚,飛快了走了。
秦楚的臉色再一次黑如鍋底。
我知道他一定在惱火我沒有帶走球球,畢竟是我未經他同意所養的寵物。但我那時已經有了死心 ,自然不可能帶著球球一起尋死,只奢望著秦楚能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繼續養著他 。
球球的眼睛圓溜溜的轉,發現什么都不一樣了以后 ,有些焦躁的“汪”了兩聲。許子墨對這突然出現的薩摩耶反而十分耐心,蹲下身摸了摸他柔軟的毛發。
“顧安澤養的?”他有些漫不經心的詢問 。
“嗯,誰知道他沒帶走。 ”秦楚還是有些不悅 ,但他并不是會對一條狗發泄怒火的人。球球被拎著往前走了幾步,但卻十分不配合,不停地左顧右盼 。
我知道他是在找我。
心里實在是不舍,畢竟是自己養了兩年的寵物。我終于從秦楚身后走了出來 ,想要再瞧一瞧球球 。球球用鼻子仔細的嗅了嗅,怎么都沒聞到我的味道,眼里很快有了淚水。
“球球。”我低聲喊他 ,已經做好了被忽視的心理準備 。
然而球球卻猛的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瞧著我。尾巴“嗖”的豎起,像刮雨器一樣搖晃起來。他興奮的“汪汪”著 ,腿一蹬就要往我身上撲。
我還弄不清怎么回事,就被球球穿了過去 。
“別亂跑! ”秦楚有些不悅,用力勒住了繩子。許子墨站起了身 ,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看樣子他并不喜歡我。”
“你別在意,我馬上就讓顧安澤把他帶走 。”秦楚沉著臉把狗鏈繞在了椅子上 ,隨即又想到顧安澤已經去了美國,面色更加陰沉。
“沒事,也是很可愛的。 ”許子墨似乎絲毫不介意,又要去摸球球的腦袋 。我雖然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也意識到似乎球球是可以看見我的,于是趕忙做了個“坐下”的手勢,讓他乖乖的不要亂動。
許子墨摸了兩下 ,球球都沒有亂動,反而伸著舌頭眼巴巴的看著我。我站在秦楚身前,就好像他在看秦楚一樣 。他又摸了兩下 ,感嘆了一聲:“還是很乖的啊。”
生怕他們察覺到球球的視線有異,我只能跟著秦楚。球球真的很乖,他一定很想我 ,現在卻也能眼巴巴的坐在那里,任許子墨捋他的毛 。那副有點委屈又期待的小模樣讓我不禁微笑,于是便安慰:“乖 ,等他們走了就陪你玩。 ”
球球聽懂了,尾巴搖晃的更加厲害了。
秦楚還是要工作的,我不知道許子墨,但許家那樣的身份 ,也決計不會讓他無事可做。之前二人黏膩了許久,此時已經快要到八點 。秦楚的手機響了,顯然是公司里有事。我看著他們一起離開 ,終于能夠好好的看看我的球球。
“汪汪!”球球興奮了 。
“球球,你能看到我?”我實在是訝異,畢竟昨天那么多工人里都沒有一個人看得見我 ,現在球球卻既能看又能聽,真是再神奇不過。球球果然看得見,又要朝我撲。
“汪! ”他又撲了個空 ,呆愣的爬起來,歪著腦袋瞧著我 。我無奈的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 ,試圖和他解釋現在的情況。
“球球,我已經死了,你摸不到的。”我活著的時候便喜歡把事情都對球球說,現在死了也是 ,“對不起,沒能好好養你 。”
手虛無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不小心直接穿了過去。
球球顯然不會理解 ,他只是納悶為什么摸不到我。白色的爪子不斷的在空中揮舞,他著急的大叫,滿臉緊張 。
“乖 ,不鬧了。 ”我心里酸澀,輕聲安撫他的情緒,“沒事的 ,我還在在這里,球球乖。”
反復的低哄終于起了效果,他勉強接受了現實 ,搖晃著尾巴等我陪他玩。一條狗自然無法理解死亡的含義,或許他還以為我只是在與他玩一個“看得見摸不著”的游戲 。我嘆了一口氣,又伸手虛無的摸了摸他。
兩年前,我剛把球球從寵物店帶回來的時候 ,他還只是一直嗷嗷叫的小狗,對什么都有著格外執著的熱情。現在倒也成了大狗,只是那傻氣的模樣絲毫沒變 。
若是沒有球球 ,我自殺的時間或許還要提前許多。那時已經查出了抑郁癥,養一條狗的建議也是林醫生給的。確實,有球球陪著我 ,我便不會再總是胡思亂想了 。就算在秦楚那里受了傷,抱著球球低聲傾訴一番,也會好上許多。只可惜 ,我最終還是沒能走出來,倒是拋下了他。
球球伸爪子撲騰了半天,隨即又“嗚嗚”的叫起來 ,搖著尾巴向我乞食 。我愣了愣,倒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以前廚房的柜子里是放著球球的糧食的,只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我走過去看了看,果然已經都被清理干凈了 。
“嗚……汪! ”球球并不知道我沒法給他找東西吃 ,翻了個身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躺在地上撒起嬌來。我又哄了他幾句,隨即把目光放到了剩下的早餐上。
秦楚和許子墨似乎都沒有收拾東西的意識 ,這才給球球留了唯一的口糧。我無法責備秦楚,畢竟球球確實是我不負責任才留下的,于是只能盼望著他以后能夠稍微上心一些 。引導著球球爬上椅子吃了點東西 ,又看著他趴在地上睡了,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秦楚和許子墨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開門的時候我正站在陽臺,聽到聲音便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 。秦楚在和許子墨說著什么 ,一臉笑意的扯著領帶,然而在看見桌上的狼藉時,臉色又很快陰沉了下去。
球球無辜的看著他。
“早上沒收拾嗎?”許子墨有些訝異 ,但也明白過來,“有狗糧嗎?球球應該是餓了 。”
秦楚低罵了一聲,“誰知道他放哪了。 ”
秦楚臉色的不耐與煩躁如此清晰,我苦澀的笑了笑 ,有些后悔沒有把球球托付給林醫生。好在許子墨是個有耐心的人,他摸了摸球球的軟毛,“那我去寵物店買吧 ,希望還沒關門 。”
“現在去做什么,一晚上也餓不死。”他似乎并不想讓許子墨多跑一趟,繼而又轉頭看向狼藉的桌面。食物的殘渣就這樣放了一天 ,氣味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許子墨有些無奈,“你把桌子收拾一下,我去買袋狗糧。 ”
“那么煩做什么。”秦楚似乎有些不悅 ,我猜是因為我的緣故。他大抵還在惱火我把球球留在了這里,于是面對許子墨時語氣也略微重了些,“反正是顧安澤養的 ,不用管 。”
“你…… ”許子墨皺起了眉,“算了,我去買,你收拾一下桌子吧。”他又安撫的摸了摸球球的腦袋 ,隨即轉身出了門。
秦楚惱火的瞪了球球一眼,隨即掏出手機,面色極為陰沉的翻起了通訊錄 。我站在他身邊 ,看見他找到了我的手機號,重重的按下了通話鍵。
以前總是盼望他能主動聯系我一回,所以不管是什么事 ,只要他打電話給我,總是立即接通的。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在了,電話卡也早就在自殺前退了 ,于是當我聽見“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時,也并沒有感到詫異 。
但秦楚的臉色更黑了。
他摔了手機 ,似乎在惱火我的大膽。他咬著牙冷笑了兩聲,許是覺得我又在欲擒故縱,惱怒的瞪著球球 。球球本身就有些怕他,“嗚 ”了一聲把自己縮在了桌子底下。
“走了也不安分!”他冷哼了一聲 ,看也不看桌上的狼藉,徑自去了浴室。我胸口微微作痛,只能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
對不起 ,死了還要麻煩你。
許子墨拎著一袋狗糧進了門,我心里感激他的耐心,也更加抱歉當年的事情。他看見秦楚并未收拾桌子 ,抿住了唇,有些不悅的模樣,卻也去廚房拿了抹布 ,動作不算熟練的把垃圾收拾了。
我在一旁看著,想說垃圾要扔到樓道里才行,放在家里還是會有味道 。但許子墨顯然很少做這種家務活 ,能把桌子擦干凈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他又拿了碗出來給球球倒滿狗糧,我和他說“謝謝”,只是他聽不見。
此時秦楚已經裹著浴巾從浴室里走了出來,看見桌子已經被收拾干凈 ,臉色才好了一點,然而仍是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球球,“麻煩! ”
許子墨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
“畢竟是安澤養的,你不至于這樣。”他的聲音十分溫潤,并不像我那般干癟。“早上衣服曬了嗎?”
“衣服? ”秦楚顯然是忘了 ,他還在拿著毛巾擦發,聽到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許子墨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秦楚面色僵了僵 ,然而面對的是許子墨,他皺了皺眉,還是去了。我嘆了一口氣 ,又跟在了他的后面。
以往這些事情都是由我來做,現在他和許子墨在一起,就算我還活著,也沒有理由再幫秦楚洗衣做飯 。我知道秦楚不是做家務的人 ,他的驕傲不允許讓他把時間花在這些沒用的事情上。此時,他正笨拙的從洗衣機里拿出絞干的衣物,動作粗暴的放在了盆里。
我又嘆了一口氣 。
“晾衣架在陽臺啊。”就算他聽不見 ,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下次洗衣服要加洗衣液。 ”
秦楚果然聽不見我說的話。他腰上裹著浴巾,身上還沾著之前沖澡的水滴 ,仿佛是從雜志中走出的模特,只是現在卻蹲在地上,皺著眉頭對著盆里的衣服犯難 。
我也無力的蹲在地上 ,心想早知如此,就算纏著,也要把這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識教給他才好 ,哪里會想到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該怎么做。許子墨走了過來,秦楚聽見聲音,立刻站了起來。
“怎么還沒去?”
秦楚抿住了唇 。
“我看見陽臺有晾衣架,去吧。”他嘆了一口氣 ,“以前顧安澤什么都不讓你做的嗎? ”
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我也愣愣的抬起頭來,不曾想到他會這般自然的提起我。我又一次看向許子墨 ,他的神情沒有什么變化,依舊是那副溫潤淡然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為我霸占了秦楚十年而顯現出憤恨或是厭惡 。
我真的比不過他。
此時的感嘆倒是發自內心的了。我實在是羞愧以前的那些妒忌 ,也感激他能夠替我照顧球球 。而秦楚聽到我的名字卻瞬間拉下了臉,擰著眉低呵:“你提他做什么。”
“……抱歉。”
許子墨不曾料到他居然如此厭惡我,面色略有詫異 ,卻最終開口道歉 。我還蹲在地上,心口悶痛,倒是覺得站不起來了。雖然知道秦楚不喜歡我 ,卻沒想到聽到名字也會這般惱火,怪不得之前直接砸了手機。
“算了,子墨,以后不要提他。 ”秦楚的面色又緩和下來 ,他或許是有些懊惱方才的語氣,伸手將許子墨拉入懷中,“不提他了 ,以后只有你和我 。”
許子墨“嗯”了一聲,繼而在秦楚唇角吻了一下。我胸口酸澀,站起身默默走了。
許子墨和我畢竟是情敵關系 ,所以我也并不期待他在秦楚面前為我說話,如今這般尊重我已經足夠了 。而我既然選擇了離開,那么也應當祝福他們才對。
只是鼻尖有些發酸。
深吸了兩口氣 ,情緒終于平復下來 。我慢慢的走了兩步,卻見球球歡喜的撲了過來。
繩索或許是被許子墨解了,他此時吃飽了肚子 ,正是興奮的時候。球球撲了個空,不過也不傷心,換個方向繼續趴在地上搖著尾巴 。我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帶著他一起去了陽臺。
“看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球球不要過去,知道了嗎?”我在他身邊坐下 ,微笑著看向窗外。“以后他們才是你的主人,要聽話,球球 。 ”
球球當然不能理解 ,吐著舌頭傻乎乎的看著我。
我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果真該把球球托付給林醫生的。
秦楚不喜歡我,自然也不會對球球上心 。許子墨能給球球買糧食已經足夠 ,但卻不可能再陪球球玩耍。只是我當時心里還有著一絲期待,也希望秦楚能夠看見球球而想起我一點點的好。
果然,還是奢望啊 。
等秦楚扶著雙腿虛軟的許子墨從浴室出來時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我看著他們進了臥室,獨自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便又陪球球一起坐在了客廳的墻角。
“汪!嗚……”他有些無聊,撓了撓爪子 ,露出小肚子要我給他揉揉 。我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不要吵到正在休息的二人。
球球眨了眨眼,倒也乖乖的不再叫了。他伸出爪子要拉我的手給他揉肚子 ,我有些無奈,只能順著他的,輕飄飄的摸了摸 。雖然沒有觸感 ,但球球還是滿足的哼哼了兩聲。
一直到球球睡了,我才站起身,穿過墻壁去了臥室。秦楚和許子墨睡得很沉 ,身上的衣物也有些凌亂 。我不再去想他們做了什么,只是安靜的看著秦楚的睡顏。
他睡姿實在是不好,翻了個身便把被子踢在了一邊。我看了一眼空調 ,23度,若是這樣吹一夜,明早或許還要著涼。盡管知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去關心他,但還是忍不住伸手拉起了被子 ,蓋在了他的腰上 。
放下被子的那一刻,我才驚訝的意識到自己居然摸到了實體。然而再一次伸手,卻是直接穿了過去。
我愣愣在原地 ,并不明白這一切的原因 。
秦楚又翻了個身,似乎不適我給他蓋上的被子。我有些慌張的躲到了一邊,生怕他發現什么。然而他只是把被子往腿里一夾 ,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
我松了一口氣,不敢想被他發現我還在這里的結果。家里有一只鬼時時刻刻窺視著生活,我想不論是誰 ,都會惱火萬分。只是我也實在無奈,整個房子好比一個巨大的牢籠,把我死死的囚禁在這里 。而我也疑惑為何不曾看見別的“鬼” ,或許他們都已經前去轉世投胎,只有我執念太深,仍在人間徘徊。
對不起。
就算他聽不見,我還是嚅喏著唇道了歉 。
不敢再呆在他的面前 ,我默默的穿墻離開,獨自一人坐在了書房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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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等我察覺自己可以跟著秦楚一起出門時,已經是幾天以后了。
秦楚顯然并不喜歡把時間耗費在打掃衛生上,過去的我也不會讓他做這些事情。許子墨要比秦楚細心一些 ,這幾日的家務也大多是他在做,但終究生疏,家里還是顯得有些凌亂 。不過秦楚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 ,用完了早餐后便在鏡子前整理著裝。
“把垃圾扔到樓下去。 ”許子墨用餐巾紙擦了擦唇,神色淡淡 。我站在一邊,看了看他 ,繼而又看了看秦楚,心里隱約察覺到了他不悅的情緒。
然而秦楚并未察覺,他系好了領帶,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回過頭來對許子墨溫柔的笑了笑,“回頭請個保姆吧。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
說罷 ,便要轉身離開。
許子墨的臉微微冷了幾分,然而他良好的涵養令他并未再開口。我心里并不期望他們吵架亦或是分手,所以便下意識拽住了秦楚的手腕 ,“別走 。”
可惜我還是無法觸碰到他,反而跟著他的動作穿過了門板。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秦楚已經走了 ,而我正好半個身體卡在門中央。
許子墨抿了抿唇,推開椅子,徑自去換了衣服 。
我有些無措的看了看他 ,又和無辜的球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樓下傳來鐵門開鎖的聲音,秦楚已經要去取車,而許子墨顯然也是要去上班。球球的糧食已經倒好,我心里猶豫了一下 ,還是跟著下了樓。
球球也想跟著我,但被換好衣服出來的許子墨拽了回去,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舌頭都歪了 。
我有些匆忙的下了樓,剛好秦楚從車庫里開車上來。還是那輛黑色的Cayman,發動時引擎嗡嗡作響。他坐在駕駛座 ,戴了一副墨鏡抵御早晨有些刺眼的陽光 。我先是怔了怔,隨后才偷偷的上了車。
就算知道他看不見我,我還是沒敢坐在副駕駛座 ,只能坐在后面,沒出息的透過中央后視鏡看他。活著的時候,除了回去給長輩做戲 ,我幾乎沒有機會坐在這輛車上 。就算坐著了,也必然忐忑不安,不敢多看。
現在,倒是能隨意的東張西望 ,好像他來送我去上班一樣。
汽車緩緩駛入了金茂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身為總裁,他自然有專用停車位 。秦楚不慢不緊的把墨鏡收回盒中 ,拎起公務包,推門下了車。我原本還在發愣,聽見開門聲 ,也立即跟在了后面。
這是我第三次來他工作的地方 。
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剛與他住在一起。那時我還并未意識到他對我的厭惡,自作主張的做了午餐去公司看他。結果顯然是不言而喻的 ,我并沒有能夠如所想的一般與他一起用餐,而是被他隨便找了借口趕了出去。
第二次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再那么天真 ,只是他早上走的匆忙,沒有帶包 。我還記得之前他的態度,但最終還是抱有期待的去了。只是這一次,他雖然拿了包 ,卻不曾出來見我,反倒要秘書警告我再也不要來這里。
從此,我便沒有再去過了 。
或許是以往的記憶不算太好 ,我雖然知道他們看不見我,還是難免有些緊張,生怕秦楚突然轉過頭來 ,惡狠狠的讓我滾。好在我是真的死了,一直跟到他的辦公室,也沒有人發現我的存在。
“總裁 ,今天的報紙 。 ”張秘書把咖啡放在了他的手邊,隨即開始匯報今天的日程。我站在一邊,看著他動作優雅的喝了一口咖啡。
“今天楚總要來 ,上午的會議推遲到下午 。”秦楚繼續翻閱著報紙,上面都是些我看不懂的經濟內容。但是我知道“楚總”,楚雲深,隔壁啟東公司的CEO ,格外年輕有為。
“是 。 ”張秘書點了點頭,隨后離開了辦公室。我扭頭看了看秦楚,最終還是呆在了他身邊 ,靜靜的看著他處理公務。
如果以前,他能有一次不將我拒之門外,或許我也不會絕望到那種程度。
但那終究是過去式了 ,而且我現在倒是能夠隨意的觀察他的側臉,就算跟在他的身邊,他也不會再對我發火 。這樣一想 ,我又覺得慶幸萬分,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帶著刀痕的手腕。
九點,楚雲深來了 ,帶著他的伴侶段瑞祺。
看見段瑞祺,我稍微愣了愣 。
認識他只是一個巧合,因為楚雲深身為CEO的同時,也是我們醫院腫瘤科的醫生。段瑞祺那天來給他送午飯 ,但楚雲深因為手術并不在辦公室。我領著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簡單的聊了幾句 ,便逐漸的熟悉起來 。
他和楚雲深是一對同性伴侶,生活的極為幸福。前年在美國結了婚,現在連代孕的孩子都有了。我心里羨慕他們 ,便不自覺的與他親近 。秦楚不在的時候,我也常常去他們家里做客,和段瑞祺一起練習菜式 ,順便逗一逗那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楚總。”秦楚笑起來,站起身前去迎接 。楚雲深也微笑著與他握手,隨即向他介紹段瑞祺。
“秦總 ,這是我的伴侶,段瑞祺。”他們雖然已經結婚,但因為段瑞祺的要求,關系并沒有公之于眾。原本以為段瑞祺只是秘書的秦楚愣了愣 ,但很快又露出了笑容,“你好 。 ”
“你好。”段瑞祺抿了抿唇,不知為何看上去興致缺缺 ,但也與他握了手。
夫夫二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秦楚給他們倒了茶,親手遞到他們面前 。段瑞祺輕聲說了句“謝謝” ,略有些拘謹的坐在楚雲深身邊。
我見他面色似乎并不太好,有些憂慮的模樣,也并不再開口說什么 ,倒是楚雲深老練的與秦楚展開了會話。充滿公務性質的對話自然不會多有趣,我看了看秦楚,又轉頭去看段瑞祺 ,思考著是不是該出去一會兒 。萬一他們等會兒談到了商業機密,被秦楚知道我偷聽了,說不定還要生氣。
然而在我還未決定時,段瑞祺卻伸手從后面捏了捏楚雲深的腰。秦楚顯然是沒看到這個小動作 ,而楚雲深也只是說話頓了頓,連臉上的微笑都沒有變 。我眨了眨眼,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然而隨后卻聽楚雲深轉變了話題,面色微微嚴肅了一些。
“今天前來叨擾,實不相瞞 ,也是有一件事想要問一問秦總。”
秦楚微微詫異,但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對方算是比自己更忙的老板,今天這樣突然帶著伴侶來做客 ,也一定是有事才來。他很快露出了笑容,“楚總請問。 ”
段瑞祺坐直了身軀。
我微微有些不詳的預感,果然 ,楚雲深慢慢開口了:“我先生和顧安澤,顧先生關系不錯,但這段時間都沒聯系到他,請問秦總知道他在哪嗎?”
我僵在了邊上 。
秦楚的面色也僵了僵 ,顯然是不曾料到對方居然在詢問我的事情。段瑞祺略有些著急,但還是努力的維持著禮貌,“我聽安澤說 ,你們住在一起……以前我們經常會聯系,但是這一個月我也找不到他。他電話好像換了,網絡上的留言也都沒有回復……”
我看著他擔心的眼神 ,難以抑制的感到愧疚 。
秦楚勉強保持著微笑,但我卻知道他已經有些惱怒,或許是因為我這樣一聲不吭的消失 ,還要他幫我解決麻煩。再看向段瑞祺真摯的目光,我心里莫名的酸澀。
我與他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關系,也只是去了他家幾次 ,平時在網絡上聊幾句 。誰能想到此時,卻是他來擔心我的消失,還找到了秦楚詢問我的聯系方式。
“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秦楚的語氣微微冷漠,“暫時也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
聽到“分手”二字 ,心口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疼的難以呼吸。我勉強露出一抹苦笑,不斷的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他愿意說“分手 ”已經足夠了 ,至少表示我們還在一起過 。
畢竟,當初是我,害得他和許子墨分開。
“啊……”段瑞祺有些難以置信 ,他似乎還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卻最終又抿住了唇。
秦楚沒有說話。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段瑞祺深吸了一口氣 ,捧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
“應該是去了美國。 ”秦楚的語氣依舊漠然,盡管還十分客氣,但我知道他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有些愣愣的站在邊上,看著他淡漠的眼神,再一次慶幸自己的死亡 。
段瑞祺稍微放心了一些,低聲說了句“謝謝” ,只是臉色依舊不是太好。楚雲深拍了拍他的背,隨即又微笑著與秦楚寒暄起來,絲毫不再提有關我的事情。我看向秦楚 ,他此時又恢復了之前客氣的微笑,優雅的與楚雲深交談著,好像方才的冷漠不是他一樣 。
我心想 ,就算他知道我死了,或許也不會有多余的表情吧。
好在他不知道,也為我留了最后一點尊嚴。
十一點半的時候 ,他們的談話終于結束 。秦楚起身送二人下樓,我也默默的跟在后面,不是為了秦楚 ,而是送一送段瑞祺。就在電梯門口,許子墨剛好拎著午餐出來。他看了看楚雲深和段瑞祺,意識到那是秦楚生意上的朋友,于是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
“楚 ,是要去外面吃飯?”他似乎忘記了早上的一點不愉快,微笑著看向秦楚。秦楚的神色瞬間溫柔了許多,然而想起身邊的另外兩人 ,微微有些尷尬。不過那抹尷尬很快又轉變為了暗暗的惱怒,他反倒露出大方的神色,向他們介紹起許子墨。
“子墨 ,這是楚總和他的伴侶段總 。 ”拉過許子墨的手,他的動作已經足以表明一切,“楚總 ,這是我愛人,許子墨。”
楚雲深依舊保持著微笑,然而段瑞祺則瞬間僵了臉。許子墨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十分禮貌的笑了笑 。
“楚總好,段總好。”他側過頭看向秦楚,用眼神詢問著他。
“不在外面吃,我送一下楚總 ,你先去辦公室等我 。”他握了一下許子墨的手,隨即松開,對楚雲深做了一個“請 ”的手勢。許子墨點了點頭 ,和他們揮了揮手,微笑著看著他們走進電梯。
我默默的跟著下了樓 。
是的,應該在辦公室等他的不是我 ,而是許子墨。我既然從他們家里出來了,那也不該繼續纏著秦楚。
顧安澤,你已經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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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這般想著,于是便在秦楚與楚雲深二人分別后 ,并未跟他上樓,反倒走在了段瑞祺身后。段瑞祺拉住了楚雲深的手,咬著嘴唇,幾乎要落淚的樣子:“他怎么能這樣 ,安澤對他那么好……”
楚雲深嘆了一口氣,在走廊的角落輕輕的抱了抱他。
“別想了,顧安澤已經去美國了 ,不用再擔心了。”他又吻了吻段瑞祺的眼角,“乖,他會遇到更好的人的 。 ”
段瑞祺吸了吸鼻子 ,含糊的“嗯”了一聲。
我站在他身后,心情苦澀。明明不該有委屈的情緒的,此時卻也覺得鼻子發酸 。
對不起。
我遇不到更好的人了。
楚雲深又拍了拍段瑞祺 ,牽起他的手一起朝大門走去,“回去吧,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 ,你做吧 。 ”他抿著唇跟著走,兩人很快到了大廈門口。中午的陽光格外刺目,我瞇了瞇眼,又忍不住回頭望了望 ,隨后才下定決心朝門外走去。
就這樣吧,顧安澤 。
你不該再纏著他了。
我想那一刻,我的執念應當是放下了 ,只可惜,砰的一聲,我又被撞了回來。
楚雲深和段瑞祺已經走遠了 ,而我疼的坐在地上,輕輕的揉自己的額頭 。周圍的人顯然沒有聽見聲音,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等到額頭不疼了 ,我才慢慢的站起身,又一次伸手去摸大門。
果然。
就算門是開著的,我依舊被鎖在這棟大廈里 ,無論是哪一邊,都不允許我再穿過 。
好像是牢籠一般,我被死死的禁錮在秦楚的地盤。活著的時候逃不開,沒想到死了也不得不繼續在他身邊。
身旁人來人往 ,卻沒有屬于我的地方 。
似乎步伐都變得沉重起來,我苦笑了一下,認命的上了樓。許子墨和秦楚正在用午餐 ,盡管是用塑料盒打包的,卻依舊看得出來菜色的精致。
只是秦楚的面色有些冷 。
“今天怎么想到來送飯?”面對許子墨,他終究還是溫和了一些 ,但想到之前的事情,唇角又抿了起來,流露著濃濃的不悅。
“怎么 ,你不高興嗎?”許子墨還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停下了用餐的動作,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秦楚,怎么了。 ”
“沒有,”面前的飯菜雖然精致,然而只要想到顧安澤給他帶來的麻煩 ,秦楚便難以抑制的感到一陣煩躁 。許子墨正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他安撫性的笑了笑,吻了吻許子墨的臉頰。
“沒事 ,你吃吧。我去透透氣 。”
“……嗯。 ”看見那幾乎沒怎么動的飯,許子墨點了點頭,沖他溫柔的笑了笑。溫暖的笑意令秦楚稍微舒心了一些 ,然而煩躁依舊在內心翻涌。他并不想再許子墨面前露出那樣的神情,于是便走出了辦公室 。
他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我在一旁看的真切,心里不由得酸澀不已。許子墨或許不懂秦楚不悅的緣由 ,但我卻知道,明明是我對不起他,段瑞祺卻覺得他是負心漢 。被這般誤解 ,無論是誰都會惱火萬分,更何況心高氣傲的秦楚。
他正在吸煙室吸煙,神色甚至比方才在走廊還要陰沉許多。我想勸他不要再吸了,不要拿身體健康來生我的氣 。然而我已經沒了實體 ,什么都做不到。
他拿出手機,翻到了我的號碼,盯著看了許久。我詫異他還沒刪 ,畢竟那已經是個空號,更何況他如此厭惡我 。心里有些不爭氣的高興了一些,然而下一秒 ,他就滑到了刪除那里。
我高興的太早了。
他冷笑了一聲,毫不猶豫的按下了刪除 。以前也不過是迫于長輩壓力才輸入的號碼,他或許早就想要刪掉 ,能夠留到今天已經是恩賜。胸口仿佛被一箭穿心,耳邊不斷回響著他那一聲冷笑,我踉蹌的后退了幾步。
最后的聯系……也沒有了。
顧安澤 ,你早該知道的 。
秦楚仿佛發泄一般,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隨即又將煙頭死死的擰在了缸里。他的眉毛幾乎要皺到一起,臉色也陰沉的可怕。我不敢看他憤怒的雙目 ,畏縮著躲在了墻角 。
“顧。安。澤 。”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念出我的名字,就好像之前無數次被他責罵一般。我不住的顫抖起來,驚慌的仿佛被他發現了一般。然而他終究看不見我 ,只是在自言自語,“別讓我再聽見你的名字!”
我苦澀的笑了笑,鼻尖酸澀 ,卻無淚可流,只能低喃一句“對不起”,盼望著他能夠不再惱火 。然而秦楚依舊緊皺著眉頭 ,煩躁的點了煙。煙草燃燒起來,在他的氣息下,宛若一個憤怒的火車頭 ,噴出一縷縷嗆人的濃煙。
他又低罵了一聲 。
我已經死了,永遠不會再纏著你了……
所以,不要在生氣了。
我撫上自己傷可見骨的手腕,那里的每一道傷痕都沒有愈合的傾向 ,依舊保持著我當初劃下它的模樣。
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真的。
秦楚黑著臉將煙吸完,隨后又用力的擰在了煙缸邊上 。我看著他粗暴的動作 ,明明感到痛苦,卻慢慢的露出了微笑。吸煙室的玻璃被敲了兩下,他回過頭去 ,許子墨站在外面。
“秦楚? ”許子墨似乎是有些擔心,推開門就要進來 。秦楚原本陰暗的臉色瞬間恢復到正常,想到對方并不喜歡煙味 ,立即阻止了許子墨進來的動作,快步走了出去。
“子墨。”嗓音溫柔,絲毫聽不出剛才喊我名字的惱怒 。心臟仿佛被置于寒冰之中 ,我以為我不會痛的,現在卻幾乎疼的窒息。
可是就算如此,我卻還是愛他。
“中午怎么安排?你們公司應該有午休時間的吧 。”許子墨和他一起往辦公室走,秦楚點了點頭 ,轉步與他一起走進了辦公室。
“有,十二點到一點。 ”他的眉宇間是溫柔的神情,是我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我苦笑了一聲 ,步伐艱難的跟隨在了后面。
“那我們有一個小時。”許子墨抿著唇笑了笑,伸手把窗簾拉了下來。他絲毫沒有羞澀的神情,反倒大膽的騎在了秦楚的腰上 ,低頭吻住了對方的唇 。
秦楚勾了勾唇,用力的回吻了上去。屋內的氣息很快變得旖旎,他解開了許子墨的衣扣 ,近乎焦急的開始占有。
心口疼到了極致,便也麻木了 。我仿佛自虐一般的看著他們□□,出乎意料的平靜。
顧安澤 ,你已經死了。
一縷光線透過百葉窗,沙發上的兩人正在抵死纏綿 。而我明明站在這里,卻被世界遺棄。
下午,秦楚先是送許子墨 ,隨后才開始工作。或許是因為中午的一場□□,他的心情也恢復了愉悅,完全將我拋在了腦后 。過去那些奢望如今看來是那么的可笑 ,而我所唯一能夠令他開心的,也不過是不出現在他的面前罷了。
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到現在才明白呢。
我也想完完全全的消失 ,但是還有球球——那只總是犯傻的小薩摩耶 。心里有著掛念,我最終還是跟著秦楚回了家。
球球獨自一人呆了一天,無聊的趴在門邊。聽見動靜 ,飛快的站了起來,兩眼期待的看著來人。秦楚才走一步,球球就直接撲了上來 。
“他喜歡你啊。”許子墨忍不住笑了起來 ,伸手就要去揉球球的腦袋。秦楚依舊不喜歡球球,而臉色似乎也因為想到了什么而黑了幾分 。
“一條狗而已。 ”冷冷的將球球用腳頂開,秦楚拉著許子墨去了浴室。球球很喜歡許子墨,現在被強制分開 ,委屈的“嗚嗚”了兩聲,連尾巴都耷拉下來 。我虛無的摸了摸他的耳朵,心里嘆息了一聲。
對不起。
因為我的原因 ,害的你也被他厭煩 。
不過球球只難過了一會兒,很快又開心的吐起了舌頭,要我陪它玩拍手的游戲。我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軀 ,無奈的伸出手來。
“汪!”“汪! ”
或許是球球玩的太過開心,吵到了正在浴室的兩人 。秦楚陰沉著臉走過來,直接把“嗚嗚”叫的球球關進了儲物室。
“嗚……”他實在是委屈 ,豆豆眼里都有了淚光。我既心疼又無奈,只能蹲下身一起陪他。
“不要哭,你可是男孩子…… ”我心里嘆了一口氣 ,“還是我連累了你 。”
“嗚……”球球眨了眨眼,有些依賴的靠到了我的身邊。他小小的腦袋不會明白秦楚與我的糾葛,明明是我害他被秦楚討厭,他卻一心一意的喜歡著我。
“球球……”我低低的喊了他一聲 ,忍不住伸手將他抱進懷里 。
原以為會直接穿過的,但球球就在我的懷里,不斷的搖著尾巴。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突然就能夠碰到實體了 ,但此時已經不愿再去多想這些事情,只是抱著他,輕輕的蹭了蹭。
球球的鼻子里呼出熱氣 ,舌頭不斷的要往我的臉上舔 。我被他弄得癢癢,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也“汪汪 ”叫了兩聲,不斷的往我懷里鉆去。
“這狗怎么這么吵!”門外傳來秦楚怒氣沖沖的聲音 ,我一驚,趕忙放開了球球 。許子墨似乎在勸,腳步聲先是近了一些 ,最終又遠離開來。
球球察覺到說的就是自己,頓時蔫蔫,尾巴都耷拉在了地上。他輕輕的“嗚”了一聲,隨即又極為可憐的看著我 ,似乎在詢問為什么還不帶他出去散步 。
我嘆了一口氣。
好在球球還是一只很乖的狗狗,被我哄了一會兒,也就趴在地上睡了。我又摸了摸他軟軟的耳朵 ,才慢慢的穿墻離開。
許子墨已經睡了 。
秦楚披著睡袍,先是溫柔的幫他蓋好了被子,隨后才獨自走向陽臺。都市的夜晚格外繁華 ,縱然已是深夜,也依舊霓虹閃爍。他慢慢的點了一根煙,薄唇輕抿 ,似乎還是在不悅 。
煙慢慢的燃燒,很快就有灰要掉下來。他漫不經心的用手指點了點,煙灰便散落在了缸里。
夜風 ,已經有些涼了 。
我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微微有些恍惚。我的生命定格在了七月十八,如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尸身或許早已腐敗不堪。但他還是這般英俊瀟灑 ,沒有我的生活,他只會過得更好 。
一支煙已經燃盡,秦楚不知想到了什么 ,微微勾了勾唇角。他隨意的將煙頭擰在了缸里,轉身便要回房。然而煙缸似乎從我離開后便不曾清洗過,如今早已塞滿了煙灰 。
感覺到手上的異樣 ,他皺著眉看了一眼,指尖已經沾滿黑色的污漬。他惱怒的咬住了牙,毫不思索的罵道:“顧安澤!給我把煙缸倒掉! ”
我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就要說“對不起”。然而秦楚似乎也瞬間反應了過來,面色陰沉的可怕。
我已經搬走快兩個月了 。
空氣仿佛都凝滯了,我僵在那里 ,生怕被他察覺到我的存在。秦楚捏緊了拳,眸色愈發幽暗。
他狠狠的踹了一腳小桌,仿佛泄怒一般低罵了一聲 。煙灰缸滾落在地,里面滿滿的煙頭翻了出來 ,弄臟了瓷磚。他那一腳仿佛踹在我的身上,令我呼吸都艱難了起來。
這么……厭惡我嗎 。
秦楚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我站在一邊 ,剎那間似乎連走路的力氣都失去了。
身體逐漸變得僵硬,我聽見他“砰”的一聲關了門,才慢慢的動了 。地面上臟了很大一塊 ,我愣愣的伸手,看著自己的指尖染上煙灰。
又,碰到了。
好像大腦都空了一樣 ,我蹲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狼藉 。好像心都疼痛到麻木了一般,現在反倒不覺得疼了。
他讓我把煙缸倒掉……那就倒了吧。
僵硬的身體連動一下都感到艱難 ,我緩緩的站起身,把陽臺角落的掃帚拿了起來。就像無數次在這個家里做過的一樣,仔細的掃盡地面的灰塵 。
就算被他這樣討厭,我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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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洗凈的煙缸被重新放在了陽臺的小桌上,我站著呆愣在那里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天色逐漸亮了起來,遠處的天空也泛起了橘紅 。
新的一天。
球球醒了,在儲物室委屈又難過的“汪 ”了兩聲。我眨了眨眼 ,心情忽的平靜了許多 。
我還有球球。
球球正在儲物室撓墻,看見我的時候直接撲了過來。只是似乎他并不能觸碰到我,只有當我想要主動觸碰他時 ,才能真的摸到他柔軟的毛發 。
“你很久沒洗澡了啊……”聞到他身上有些濃郁的體味,我故作嫌棄的推了推他的腦袋。球球果然露出羞愧又委屈的神色,他是一條愛干凈的狗狗 ,顯然也是知道自己身上味道重了一些。
“嗚……嗚……”他拿鼻子頂我,似乎在埋怨我最近沒給他洗澡 。
球球身上溫暖的氣息讓我感到安慰,他搖著尾巴趴在我的懷里,時不時要舔一舔我的胳膊。我就那樣慢慢的給他順著毛 ,突然覺得如果一輩子都能這樣下去,或許也不錯。
沒有秦楚,沒有許子墨 ,只有我和球球。我還能繼續在醫院上班,偶爾去段瑞祺家里做客 。
只是,我的一輩子 ,已經結束了。
球球還在我懷里撒嬌,躺舒服了,就要拉著我的手給他撓癢。此時天色已經完全亮了起來 ,雖然已經進入秋季,卻還是熱的厲害 。
我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穿過墻看了看。秦楚還在睡 ,格外霸道的抱住被子,腦袋窩在枕頭里,倒又有些難得的稚氣。許子墨換了衣服,嘴唇微抿 ,先是去儲物室把球球放了出來,給他倒了狗糧,隨后才前去浴室洗漱 。
球球看見狗糧 ,就飛奔了過去。
他先是親昵的蹭了蹭許子墨的腿,隨后又扭頭朝我看了看。我沖他微笑了一下,球球便仿佛得到什么指令一般 ,吭哧吭哧的在碗里咀嚼起來 。狗糧被他咬的咔呲咔呲響,我聽見臥室里傳來秦楚不悅的哼聲。
許子墨的唇角忍不住揚了揚。
他拿起了我昨天用過的掃帚,簡單的掃去了地上的浮灰 ,隨后又拿了抹布,把餐桌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 。球球似乎是餓得急了,就算是一粒狗糧也要咬上好一會兒 ,發出的噪音終于把秦楚吵醒了。
“媽的!什么聲音! ”他煩躁的低吼了一聲,眸中還帶著未醒的睡意,發絲也凌亂的貼在臉上。許子墨無奈的抿住了唇,朝臥室的門看去。
“球球在吃早飯而已 ,你用不著那么暴躁 。”他拿著抹布,手上的動作因為說話而停下。秦楚不悅的打了個哈欠,有些惱怒的瞪了球球一眼。
他似乎是想要走去浴室 ,隨后又想到了什么,動作一頓 。
“子墨……”嗓音微微有些猶疑,秦楚煩躁的揉了一把頭發 ,走到客廳朝陽臺看去。昨日被他踹到的桌子已經被擺正,煙灰缸也干干凈凈的放在了那里。
他有些愣 。
許子墨的目光也隨他一起看去,看見那里的煙缸 ,略有些埋怨的開口:“你以后別抽煙了。 ”
秦楚似乎是怔住了的模樣,再看見家庭主夫般的許子墨,竟露出了感動的神色 ,走上前便將他擁入懷中。
“謝謝你 。”他認真的吻住了許子墨的唇。
許子墨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他也沒有對此過多糾結,很快就抱住了秦楚的腰。我站在一旁,艱難的笑了笑 ,幾乎想要落淚 。
但是鬼是沒有淚的。
也是,秦楚怎么都不會想到,幫他打掃狼藉的 ,會是我這一個早已經死了的人吧。
或許是出于感動,他今日倒是格外耐心些,在洗漱完畢后幫著許子墨一起把屋子打掃了一遍。早餐自然沒時間做 ,不過對于秦楚來說,也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張秘書氣喘吁吁的拎著豐盛的早餐按響了門鈴,許子墨開了門 ,微笑著接過了袋子。
“來了?嗯,還不錯。”秦楚也走了過來,看見里面精致的皮蛋粥與煎餅 ,微微點了點頭 。張秘書跑的滿頭大汗,他笑了一下,“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 ”他點了點頭 ,隨后又與秦楚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我看著他額角滑下的汗滴,心里感慨做秦楚秘書的不易 。
他實在不是個好伺候的人。
也只有面對許子墨的時候,會變得溫柔一些吧。
那二人已經開始用餐 ,球球嗅到了香氣,搖著尾巴走到了餐桌邊 。秦楚嫌棄的踢了踢他,球球有些可憐巴巴的看了看我 ,隨后又拱著鼻子跑到了許子墨的邊上。
“嗚……嗷……”
“怎么這么煩,不是喂過了嗎?”秦楚一向不喜歡球球,能容忍他在家里住下也不過是看在許子墨的面子上。許子墨倒笑了笑 ,撕了一小塊餅喂到了球球的嘴里 。
“饞了嗎……狗都這樣,乖,去趴著吧。 ”揉了揉球球的腦袋 ,他抽了一張餐巾紙擦去了手上的油膩,隨后才繼續拿起勺子,動作優雅的喝起了粥。然而秦楚的面色還是有些冷,沉聲抱怨著:“都是你慣得 ,以前他可不允許出現在客廳。”
“那是顧安澤慣著你吧 。”許子墨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咽了一口粥,“狗不是貓 ,不可以關在太小的房間里,否則會得抑郁癥。 ”
我先是下意識的縮了縮,在聽見“抑郁癥”時 ,又忍不住咬住了唇。昨天秦楚還說再也不要聽見我的名字,結果今天就被許子墨提起了……
“你……”秦楚明顯十分不悅,或許是惱火我明明已經離開 ,卻還存在在他的生活之中 。若是別人這般提起,他早要發怒了,但是那是許子墨 ,他的唯一的戀人。
“能有什么抑郁……隨你吧。 ”他還是服了軟,只是眉頭卻微微擰了起來 。
“今天我要回家一趟,”許子墨已經用完了早餐,仔細的擦去了嘴角的粥痕。他又看了一眼時鐘 ,“你還去公司嗎?”
“不去,今天沒有什么事情。 ”他還披著睡袍,連發絲也沒有理好 ,顯然是要在家里呆上一整天的 。或許是昨晚沒睡夠,又或是早晨打掃令他疲憊,秦楚又打了個哈欠。
“衣服已經在洗衣機了 ,記得晾。”許子墨看出他今日的懶散,也頗為耐心的收拾了桌面 。秦楚點了點頭,又抱著他吻了吻 ,隨后才走回了臥室,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只得跟著進了臥室。
秦楚依舊是霸道的姿態 ,直接夾住了被子,也不管已經許久沒有晾曬過。他閉眼的模樣要比睜眼時柔和許多,我靜靜的站在一邊,縱然不愿承認 ,卻也無法挪開目光 。
許子墨離開時,門的響聲很大。
他的眉頭死死的擰在了一起,胡亂嘟囔了一句 ,隨后又拉過被子蓋在了小腹上。
“會著涼的啊……”我忍不住低聲感嘆了一句,臥室的窗沒有關上,現在早晨的風已經帶著足夠涼意 。明明是那樣一個人 ,他卻似乎永遠不會照顧自己。
我曾以為我能照顧他一輩子。
帶他似乎有些睡熟了的時候,我才輕手輕腳的幫他拉好了被子,安靜的坐在床邊 ,看著他難得的稚氣睡顏 。
明明之前還有些疼痛的心臟,現在卻又隱約的甜蜜起來了。或許是我真的愛的太過卑微,就算他身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我依然為能夠呆在他身邊而感到歡悅。
只是,這么簡單的愿望,過去活著的十年,都沒有能夠實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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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其實秦楚將我趕走,也是費了一番力氣的。
那時秦楚的爺爺已經去世了 ,他父母本就不希望秦楚一輩子被迫和我在一起,更何況許子墨已經從英國回來。秦楚不喜歡女人,這一點既然無法改變 ,和許子墨也要比和我顧安澤好的太多了 。
更何況,他們還是兩情相悅的。
我本以為秦楚會再隱忍一些時日,也曾期待著他會遵守曾經的諾言 ,然而實際上,在葬禮結束之后,他就要我立即搬走了。
秦楚似乎是早有準備 ,或許知道我拿不出買房的錢,他還準備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輕飄飄的紙放在我的面前,我渾身都在顫,死死咬著唇才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 。
甚至連拒絕都不敢。
然而我依舊有自己的辦法 ,厚顏無恥似乎已經是我的專用詞語,正如我當初賴在他身邊一樣。我自欺欺人的呆在這里,假裝那只是一場噩夢 ,每天依舊準備好晚餐等他回來 。
過了幾天,或許秦楚也未曾料到我居然還未搬走,看見坐在餐桌前的我時 ,立即露出了厭惡的神色。我有些茫然,先前怎么也等不到的人突然出現,居然連該說什么話都忘記了。只是不待我開口 ,他就冷笑了一聲 。
“一百萬不夠嗎?”
語氣中的輕蔑令我僵在原地,我勉強的笑了笑,努力的回避著這件事 ,假裝忙碌的走進廚房,“你吃飯了嗎……湯還在鍋里,我去給你盛…… ”
“我問你一百萬是不是不夠!”怒吼聲從背后傳來,他看也未曾看桌上早已涼掉的飯菜一眼 ,直接拽住了我的衣領。“顧安澤,你最好早點給我自己搬走,否則我不介意找人來幫你。”
脖子被勒的有些難以呼吸 ,然而只是一瞬,他又仿佛弄臟了手一般放開了我 。
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他厭惡的目光。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 ,一切自欺欺人的假象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打破了。
恍然間才察覺,臉頰已經濕了 。
“顧安澤! ”他憤怒的咬住了牙,“你給我趕緊滾!”
即使我背對著他 ,也能想到他暴怒的面容,當即便搖晃了一下。我是不敢反駁他的,但是離開他 ,我永遠沒有辦法做到。
“不……”明明怕的聲音都在發抖,卻死死握著拳。我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敢和他叫板,即使這看來是多么沒有底氣,“我不會走的 ,當初說好的…… ”
嗓音因為落淚而沙啞,身軀不住的顫抖,拼命忍著 ,才能令自己不發出啜泣的聲音 。只是秦楚不會在意這些,他狠狠的踹了一腳櫥柜,也不管厭惡不厭惡我了 ,直接揪住了我的頭發。
“你還敢提……”頭發被揪的生疼,仿佛頭皮都要被拽下來一樣。我被迫面對著他,看見那張憤怒的面容時 ,嚇得連淚都止住了 。
“我不會走的……”明明已經嚇得腦海一片空白了,卻還是喃喃的開口了。或許我的潛意識里已經明白,離開他 ,等待我的只有死亡了。只是秦楚并不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改變想法,他不屑的輕笑了一聲,直接將我摔在了地上 。
額頭磕到了櫥柜的角,剎那間就覺得一陣暈眩 ,甚至有一些溫熱的液體沿著臉頰滑了下來。
“別讓我再看見你。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冷漠的扔下了一句話,隨后便轉身離開了 。我聽見他有些惱火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一直到大門被用力的甩上。
大腦是空的,心臟也是空的,只是眼淚還在不斷的往下滑。我愣愣的坐在地上 ,竟然隱隱約約的想起了十年前與他還算朋友的時候 。
額角的血不易止,過了很久依舊沒有凝固的跡象。我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只是實在恍惚的厲害 ,也沒有處理傷口,反倒慢慢的把煨了很久的湯倒進了碗里,再用保鮮膜仔細的封了起來。
“他喜歡的……”
秦楚喜歡排骨湯 ,只是年少的時候聽他無意提起過一次,我便日日買了排骨回來煨。明明味道已經很好了,為什么他還是不肯嘗一下呢?
為什么呢?
第二天頂著額角的傷痕去醫院,路上遇到林醫生 ,被他拽著去做消毒 。他問我發生了什么,我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告訴他。
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堅決的留在那里的 ,只是那一個“不”字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勇氣。還想像前幾天一樣自欺欺人,但是似乎也有些做不到了 。
我只是在等待宣判死刑的那一天罷了。
大抵是秦楚知道我不會那么輕易的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回來過。我還是每天買菜做飯 ,一個人坐在一大桌菜面前,就那樣坐著,一直坐到晚上十點 ,再收拾掉桌子,獨自躺在那張雙人床上,輾轉難寐 。
就算他不來趕我 ,我也要撐不下去了。
他回來的時候總是很晚,似乎白天的時光比較珍貴,不值得花在我的身上。門鎖被打開的那一刻,我正準備端起已經涼透的飯菜 ,剛好對上他冷漠的視線 。
明明是那么害怕的結局,心里卻莫名的平靜。或許不是平靜,只是太疼了 ,疼的麻木了。
“你回來了 。 ”就好像妻子等待晚歸的丈夫一樣,我放下了手中的碗碟,沖他微笑了一下。只是大概我的笑容不太好看 ,他很快就露出了嫌厭的神色,嗤笑了一聲。
“你果然還沒滾。”
他已經不屑于對我客氣了,每一個表情 ,每一個字里都毫不掩飾對我的濃濃厭惡 。可惜我已經疼的麻木了,再來一刀戳在心上,也不會有什么感覺了。
當人意識到自己最壞的結局時 ,也就不過如此了。
我沉默著站在桌邊,看著他因為憤怒而略帶戾氣的面龐 。或許心里已經知道這是最后一次見他,我看了他很久,絕望而貪戀的把他的面容仔仔細細的刻進心里。
“我會搬走的。”自以為能夠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然而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淌下來了 。我只是想要給他留下最后還算不錯的印象,可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心臟剎那間被刺穿,我試圖微笑 ,然而眼淚只是更加難以控制而已。
顧安澤,你真是一點自尊都沒有給自己留 。
秦楚大概是沒有料到我居然這么快就妥協了,眉頭先是擰了擰 ,神色復雜的看了我一眼,隨后又輕蔑的笑了一聲。
“知道就好。”
“記得把你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帶走 。 ”
說罷,他便直接轉身走了 ,連門都不曾關上。我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愣愣的跌坐在了地上,連什么時候哭出了聲都不知道。
從胸口蔓延的疼痛令我顫抖 ,渾身仿佛置于冰窖之中,連動一下手指都沒有辦法做到。心臟仿佛被絞爛了一樣,不管怎么擦,視線都是一片迷離 。我有些恍惚的想著過去的十年 ,試圖找出一點溫情的記憶來安慰一下自己,可是卻怎么也找不出來。
我一直在等他,但是怎么也等不到。
現在終于不用再等了 ,因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
一直到眼睛疼了,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的時候,我才踉蹌的從地上爬起。大腦因為流淚而疼痛不堪 ,我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試圖找到一點他的痕跡。
找不到 。
從始至終,這里都只是我一個人的家罷了。
睡眠對我來說早已變得奢侈 ,縱然精神恍惚,我也連夜把所有東西都收拾了出來。本以為會有很多很多的,最終也不過是一箱子衣服和幾個簡單的生活用品罷了 。
大概我從來都不屬于這里 ,所以走的時候也會輕松很多。我寫了一封信,簡單了說了以后的去向,好像在安慰秦楚不需要擔心我一樣。我幻想著他讀信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然而卻滿是苦澀 。
就算騙一下自己,也好啊。
最終的離開大抵是狼狽的,一個衣著不整的憔悴男人 ,拎著大包小包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誰都看得出來是被掃地出門的。只是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考慮別人的想法了。醫院的工作,早在我意識到自己的結局時就已經辭去了 。我最后去見了林醫生 ,也算是一個病人對自己主治醫師最后的交代。
我和他說了從秦楚家里搬出來的事情。
他勸我一切都會重新開始,我也微笑著點頭,好像真的有勇氣繼續面對人生一樣 。三年來 ,他一直在努力的幫我對抗抑郁癥,只是我自己實在不爭氣,辜負了他的期望。
我騙了他。
我騙他說會去美國 ,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重新讀書,重新開始 。他果然露出了驚喜的神情,大概是不曾料到重擊過后的我能有這樣的覺悟。
可惜 ,我只是在騙他。
前往家鄉的火車十分擁擠,狹窄的過道里不斷的有人穿行 。空氣不算很好,憋悶中帶著劣質香煙、方便面和汗液的味道。我微笑著看著對面的小女孩央求她母親再給一顆糖吃 ,竟也慢慢的想到了我早逝的父母。
久違的幸福感涌上心頭,或許對于我來說,能夠死在母親的家鄉 ,也算是一件很滿足的事情了 。父母去世時我還年幼,長大了也很少回憶些什么,現在能夠想起的也不過是模糊的面容罷了。只是那一點模糊的記憶 ,卻令我感到鮮有的溫暖。
我深知隨意的找個地方結束生命并不是個好選擇,如果嚇到了別人,更是罪過。更何況 ,我并不希望秦楚知道我自殺的消息,他本來就已經十分看不起我,如果知道我懦弱到這個地步,或許給他留下的印象還要更差一些 。
我買下了郊區的一棟房子。
活著的時候 ,漂泊伶仃。我曾以為那是我的家,但最終證明,我只是一個過客罷了 。如今快要死了 ,也不必再委屈自己,免得第二天尸身就被路人發現,連最后一點尊嚴都不能留下。
盡管這樣 ,我還是給自己留了最后一條退路,免得真有人發現了我,再鬧去秦楚面前 ,惹他不快。一百萬買一棟房子還是多了些,剩下的我都換成了現金,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客廳的桌上 。不管是小偷也好 ,附近的鄰居也好,有了這些錢做酬勞,想必他們也不會介意看一下那封信件,完成我的遺囑吧。
畢竟 ,那么簡單——不要讓秦楚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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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我只是坐在床邊 ,看著他睡覺的模樣,卻莫名的回想到了搬走前的那些事情 。算算日子,大概也就是一個多月前 ,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卻仿佛十分遙遠。
畢竟,那都是活著的時候了。
秦楚翻了個身 ,大概是渴了,伸手去床邊拿水杯,卻又摸了個空 。即使眼睛還閉著 ,他依然不悅的擰了擰眉。我知道他起床氣重,也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他獨自發火,把被子踢的一團亂。
這個毛病 ,果然只有面對許子墨的時候才會稍微好上一點。
廚房里的開水已經沒了,直飲水機也在當初重新裝修的時候被搬走了 。他似乎沒有耐心再去燒水,直接接了自來水喝了。我有些無奈 ,只希望他能夠不要不舒服才好。
手機之前開的靜音,現在再去看已經有了好幾個未接來電 。面對工作,秦楚雖然會顯得有些暴躁 ,卻還是十分認真仔細的。縱然打電話的面色不算太好,但一旦開口,又是公事公辦 ,社會精英的模樣了。
我并無法聽懂他在電話里都說了些什么,然而他工作時的帥氣模樣,足以令我看上一整天還不嫌膩 。他談了很久 ,又接了兩杯自來水喝了,才勉強潤了潤喉。
等到事情處理完畢,他又給許子墨打了個電話,只是許子墨大概在忙 ,連續兩個都沒接。秦楚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么,脫了睡袍就去浴室沖澡了 。
我心里羨慕許子墨 ,然而卻也不會那么嫉妒。球球玩膩了咬咬膠,看見秦楚走了,又來歡喜的沖我撒嬌。我逗了他一會兒 ,又給他慢慢的撓了一會兒下巴 。聽見浴室的開門聲,趕忙讓球球回自己的小毯子上趴下。
秦楚換了一身休閑服裝。
他顯然是不打算去公司了,我以為他是要出去見朋友或者別的 ,沒想到他卻皺著眉找了狗鏈出來,動作生疏的給球球扣上。球球并不排斥狗鏈,相反 ,一知道馬上要被帶出去玩,整只狗都興奮的“汪汪”直叫 。
“再吵不帶你出去,”秦楚威脅了一句,然而球球顯然只聽懂了“出去 ” ,愈加興奮了起來,尾巴搖的比雨刮器還要快上幾分。秦楚見他這幅傻樣,先是嫌棄了一下 ,隨后又忍不住笑了。
我有些愣愣的站在一邊,不曾料到他會對球球露出微笑 。
“味道怎么這么重……算了,先帶你去寵物店。”湊近球球的狗頭嗅了一下 ,他擰著眉拉住了狗鏈,毫不掩飾的嫌棄了一句。球球吐著舌頭,耐心的等他換好了鞋子 ,乖乖的跟著一起出了門 。
我也跟在了后面。
球球顯然是開心的不行,但是還是有些畏懼秦楚,表現的倒是規規矩矩的 ,像個巡視領地的國王,走路啪嗒啪嗒的。寵物店的小妹也很久沒有見過它,遠遠的看見球球就笑著打了聲招呼 。
“顧先生,終于帶球球來洗澡了啊。”
她大概是沒看清秦楚 ,還以為是我帶著球球來做香波。我心里又是一緊,趕忙去看秦楚的臉色 。好在只是黑了黑,并沒有發怒。
“啊……不是顧先生啊 ,抱歉。 ”等走進了,她才看清牽著球球的并不是我,而是球球的另外一個主人。不過這并不影響做生意 ,她依舊抱起了球球,仔細的查看了下球球的身體 。
“很久沒洗澡了嗎?身上味道有點重哦,看樣子還要驅下蟲呢。”
“給它洗澡。”秦楚把狗鏈交到了對方手里 ,神色略有些冷漠,大概是因為她之前喊了“顧先生 ”的緣故 。寵物店小妹把球球交給了別的員工,又開始推銷別的新產品 ,只是秦楚一直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令她不得不放棄了推銷。
“顧先生走了嗎?以前他總是給球球買很多小零食啊。”大概是出于關心或者禮貌,她感嘆了一句,但也沒有指望秦楚回答的樣子 ,轉身去給球球抹香波了 。我從來不知道寵物店小妹對我的印象會這么好,明明秦楚已經黑著臉了,卻還是提起了我。
他大概是要生氣了。
我嘆了一口氣 ,只能看著他的唇越抿越緊 。
明明是好心情才會帶著球球出來的,結果都被我破壞掉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球球才□□干凈凈的放了出來。洗過澡 ,做了香波,又打了驅蟲疫苗,原本就十分可愛的球球愈發討人喜歡了些 。他傻傻的看著秦楚 ,討好的“嗚”了兩聲,隨即又踱步到拜訪糧食的貨架邊,祈求的看著我。
“先生 ,一共一百五十元。 ”寵物店小妹已經算好了價格,還抹了零。秦楚目光略有些復雜,抿著唇摸出了信用卡 。
“他……每次都買什么?”語氣略有些遲疑,好像很不想提起我一樣。但就算這樣 ,這也是他提起我最溫和的一次了。
寵物店的小妹愣了一下,“呃……您是在說顧先生?”
她小心翼翼的詢問著,就算只是個外人 ,也隱約察覺到我和秦楚之間的關系了 。
秦楚冷著臉“嗯”了一聲,站起身走到了球球身邊,把鏈子重新扣在了球球的脖子上。
他似乎在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但我并不確定。不過就算這樣,也足夠令我感到吃驚的了 。球球被他的動作弄得有些疼,埋怨的“嗚嗚 ”了幾聲。秦楚這才發覺幾縷毛發被一起扣了進去 ,
又重新解開了扣子。
寵物店小妹從貨架上拿了幾樣下來,察覺到秦楚身份不一般后,又偷偷拿了幾樣我平常并不會買 ,且有點小貴的零食 。我站在一旁,看著小姑娘緊張的額角都滴下汗,忍不住笑了笑。
“差不多有這些吧,算算時間 ,球球的咬咬膠也要換新的了。”
球球看見那些零食,整只狗都興奮了起來,傻里傻氣的 ,一點都不符合剛剛做完香波的帥氣樣子 。秦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結賬。”動作利落的從皮夾里拿出信用卡,按在了收銀的柜臺上。球球此時已經在滴口水了 ,這段時間雖然有許子墨記得給他倒狗糧,但是小零食卻是沒有的 。現在一下子買了這么多零食,它幾乎是諂媚的蹭著秦楚的褲腿 ,粉紅色的舌頭幾乎要去舔了。
秦楚皺了皺眉,卻沒有趕他。
他是決計不會因為我而對球球好的,那么想來應當是受到許子墨影響了 。這般想著 ,明明是該感到開心的事,此時也帶上了一絲苦澀。球球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仰起頭來看我,輕輕的“汪 ”了一聲。
寵物店小妹終于放松下來 ,拿過計算器開始計算所有商品的價格 。拿到一包狗餅干的時候,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著看了球球一眼:“我們家這款小餅干 ,顧先生也說好吃呢。”
“嗯?”秦楚又擰起了眉,有些難以置信。
“給狗吃的餅干,人也是能吃的呀 。而且只加了牛奶 ,別的都沒有,比外面賣的餅干還要好吃呢。好多人買了餅干回去,都是和狗狗搶著吃的。 ”她拿起了信用卡 ,刷到了機子上,“加上香波驅蟲,一共五百四十六元 。”
“……嗯。”秦楚并沒有在聽 ,反正那些錢對他來說也實在算不上什么。不過他的眉頭還是微微擰著,復雜的看了一眼球球。球球呆萌的坐在了地上,歪著腦袋看著他 。
“……狗餅干味道還是不錯的。 ”就算知道他根本聽不見,我還是吶吶的開口了 ,“嘗一下也不算很奇怪……”
我也沒有和球球搶,只是喂的時候嘗了幾個而已。
秦楚接過一大袋子零食,似乎是嫌重 ,最后牽著球球在小區里草草的逛了一圈,就直接回家了 。球球也不鬧,它兩只豆豆眼都快黏到袋子上去了 ,就眼巴巴的期待回家能給點小零食吃。
果然,一到家里,球球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拼命的搖著尾巴。他并不是一個小狗,用力去蹭秦楚的時候,幾乎要把正在換鞋的秦楚撞倒 。不過秦楚今天實在是很有耐心 ,也不生氣,反倒是看懂了球球的意思,拉開了塑料袋,直接摸出了一包雞肉條。
“汪!”
球球已經在滿屋子亂跳了 ,秦楚笑了一下,又故作嚴肅的指著它,沉聲道:“你坐下。 ”
我又訓練過球球幾個簡單的指令 ,“坐下”也正包括在其中 。球球眨了眨眼,乖乖的坐下了,但尾巴還是不住的搖。秦楚見他這么乖 ,居然笑了幾聲,也不介意球球身上的毛了,直接在他面前蹲下 ,拿出幾根雞肉條喂他。球球一口咬住肉條,邊吃邊發出“嗚嗚”的聲音 。
秦楚勾了勾唇,又繼續從袋子里摸出一包一包零食。他似乎是在找什么 ,畢竟寵物店小妹真的拿了不少東西,滿滿一大袋子都是。我蹲在秦楚身邊,看了看還在啃肉條的球球,又轉頭去看身旁的秦楚。
他的手很好看 ,修長而又骨節分明 。就算只是在翻找東西,我都忍不住去欣賞。不過秦楚并沒有找很久,他先是面色古怪的從袋子里拿出那一包小餅干 ,隨后盯了一會兒。
球球也啃完了肉條,聳著鼻子湊了過來 。
剛吃完肉條,球球嘴巴里的熱氣還帶著股肉味。秦楚這才回過神 ,略嫌棄的推了推它的腦袋。
明明他之前是最討厭球球的,現在倒也有了一點主人的樣子 。我咬住了唇,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看著那包餅干。
就算我不敢去奢望 ,卻也無法想到別的答案了。
秦楚,你是在想我嗎?
球球不斷的用鼻子去拱他,甚至討好的嗚咽著 。秦楚面色復雜的捏了捏零食袋子 ,嘴唇張了張,卻又沒說什么,抿著唇撕開了封口。
小餅干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
那確實是只添加了牛奶的小餅干,連糖都沒有再加 。球球嗅到濃郁的奶香 ,尾巴“蹭”的搖擺起來,眼睛直直的盯著秦楚伸進袋子的手,連嘴巴都張了開來 ,就等喂食了。然而秦楚沒有看他,在摸出了一塊骨頭形狀的餅干后,定定的愣了一會兒。
球球的尾巴都快甩的飛起來了。
秦楚這才注意到球球 ,抬眸看了它一眼,隨后勾起唇笑了笑 。
“你想吃? ”他拋了一下小餅干。
“汪!”球球特別中氣十足的叫了一聲。
“不給你 。”
他挑了挑眉,張開嘴把餅干拋了進去 ,順勢咀嚼了兩下,咽了下去。球球被毛覆蓋的狗臉上寫滿了震驚,連尾巴都瞬間垂了下來 ,不敢相信主人居然和自己搶東西吃。
我也不敢相信,秦楚居然在吃狗零食 。
不過秦楚并不知道我就在他身邊,毫無形象的又捻了一塊餅干吃了。球球幾乎是呆滯的看著他吃了一塊又一塊,隨后又呆傻的看向了我。只可惜我也在發愣 ,并沒有幫球球討回公道 。
因此,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球球已經心灰意冷的趴在了角落里的毯子上 ,卷成一團,用尾巴蓋住了自己的臉。
大概它是真的很難過吧。
一包餅干也沒有多少,秦楚很快就吃了個干凈 。看著手里已經空掉的包裝袋 ,他突然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口味也不算太差。 ”
我的心臟突然飛速的跳動起來。
秦楚……是在想我嗎?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些什么,門鈴就響了起來。
許子墨回來了 。
秦楚立即站了起來 ,手里還拿著包裝袋。不過他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把包裝袋扔到了桶里。方才還砰砰亂跳的心忽然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好像從夢中被扯到現實一樣 。
他就算想到我,又怎么樣呢?
果然,一打開門,二人便擁抱在一起 ,互相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我明明已經看了許多天,連他們□□時慣用的姿勢都知道了,然而眼前這個吻卻還是那么刺目。
他果然是從沒愛過我的 。
否則 ,為什么能夠上一秒想著我,下一秒就和許子墨吻在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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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許子墨回來的時候,才下午四點,而且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和秦楚接吻完后 ,還笑著去摸他的唇瓣,“怎么一股牛奶味。”
說著,又舔了舔自己的唇 ,“好像還有餅干渣,你吃什么了?”
“給狗買的餅干,味道不錯 。 ”秦楚攬著他的腰走到了沙發上坐下,又把那一大袋子狗零食拉了過來 ,“今天帶他去洗澡,順便買的。”
“之前倒忘記買了,”許子墨看了看那些小包裝袋 ,沖趴在角落里的球球招了招手,隨即突然想到了什么,笑著看向秦楚 ,“你是不是搶他東西吃了,怎么球球那么不開心。 ”
“嘗了一包而已 。”秦楚微微尷尬,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球球記得許子墨的好 ,雖然剛才秦楚剛搶了他的小餅干,現在還是委委屈屈,扭著屁股走到了許子墨的面前。那一大袋子零食就在沙發上 ,球球抬起雙爪便趴在了許子墨的腿上,好像在哀求他給自己一點吃的。
“乖,這就給你 。”許子墨也不介意球球撲到他身上來,隨便拿出一包便拆了喂他。我遠遠的站在一邊 ,看著他們自然的相處,心中又忍不住酸澀幾分。
顧安澤,你在期待些什么呢?
我看著自己虛無的身體 ,不禁苦笑 。期待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秦楚真的想起了我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我已經死了啊。
這樣想著 ,心情又平靜下來了。我一直希望秦楚能夠幸福,畢竟當初是我害得他和許子墨分開 。現在他和許子墨過得很好,我也應該滿足才對。
我自欺欺人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許子墨和秦楚大概還處在熱戀期 ,突然間的安靜都可以成為接吻的理由 。球球咬著肉條,隨后歪著腦袋“嗚 ”了一聲。可是已經倒在沙發上的兩人并不會理會它,它有些失落 ,踱著步子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 。
秦楚有些動 、情,但在要緊關頭,許子墨還是推開了他。
“別鬧,馬上出去吃飯。”他的唇上還泛著水光 ,秦楚又忍不住低頭啄了啄。
秦楚從來不會這樣溫柔的吻我 。
他大概是很少吻我的,就算喝醉了酒,也只是撕咬罷了。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實在是太卑微了 ,連被他咬破了嘴唇,都能一個人偷偷的開心個幾天。
我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有些茫然的想著過去的事情 。再抬頭的時候 ,那兩人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了。
“你不是說要請個保姆么,我回家就拜托張姨聯系了一個 ,明天早上就過來,你看怎么樣?”許子墨突然想起了什么,扭過頭看向身后的秦楚。
“……隨你吧 。”明明是秦楚說要請保姆 ,現在卻微微皺了皺眉。許子墨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見他也沒有反對,也就沒再說什么。
我突然感到有些悲哀 。
活著的時候,唯一能夠讓我感到驕傲一點的 ,就是幫秦楚洗衣服了。他或許是有一點點潔癖,又或者是我洗衣服的技術還算不錯,在他還住在這里的時候 ,秦楚從來不會把衣服交給別人。
為此,我認認真真的給他洗了十年的衣服,從西裝到內褲 ,從來不假借他人之手 。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要交給另外一個陌生人去做了。
再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出門去了。球球蹲坐在地 ,沖我“汪汪 ”叫了兩聲。
“你口渴了嗎?”剛才吃了那么多零食,球球應該不餓了才對 。我用他的碗碟給他倒了些涼開水,球球立即舔了幾口 ,隨后討好的用身體蹭著我的腿。
它只是一條無憂無慮的狗,不會明白我、秦楚和許子墨之間的復雜關系。我也不能因為他對許子墨的親昵而去責備他,畢竟許子墨對它確實很好 。
大概,等到球球也不再需要我的時候 ,我就會消失了吧。
我蹲下身揉了揉他的頭,然而就在此時,門卻又被打開了。
我慌張的收回了手 ,和球球一起呆呆的看著秦楚 。好在秦楚并沒有注意到球球,而是左右環顧了一下,最終從沙發上拿起了他的手機。
“原來是沒帶手機。”我喃喃著走到他的身邊 ,看著他喝了一口水 。明明已經看了那么多天,現在卻還是覺得不夠。
我以為我已經把你的樣子刻進心里了。
他似乎是要走了,畢竟許子墨還在等他 。然而走了幾步 ,卻又突然摸出手機,翻了翻自己的通話記錄。
我站在他的身邊,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尋找著什么。
他曾給我打過兩個電話。
不過那也是好多天以前了 ,當時還氣的摔了手機 。只是現在,他卻慢慢的找到了那串已經是空號的數字,猶豫了一下,又重新添加到了通訊錄里。
我突然有些想要落淚。
他最終只輸入了一個“顧 ”字 ,沉默著看了一會兒,把手機收進了口袋,準備離開 。我轉頭看了看球球 ,微微苦笑,認命的跟在了秦楚的身后,一起出了門。
秦楚好像還在思索什么 ,下樓梯的步子也慢了許多。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旁,不斷的扭頭去看他俊美的側臉 。
你在想些什么呢,秦楚?
我輕輕的笑了一下 ,和他一起走到了車庫。許子墨坐在車里,聽到聲音便放下了手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找了這么久 。”
“手機掉進沙發縫里了。”秦楚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隨后啟動了車子。我坐在后座,從后視鏡打量他開車的樣子 。
許子墨低頭看著手機,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處理 ,并沒有和秦楚搭話。我看著那長條形的鏡子,明明正對著我,卻沒有我的樣子。
他們大概已經商量好了要去哪里 ,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我看向車窗外,離開了我所熟悉的街道,其實我也并不清楚自己現在到了哪 。我知道秦楚的身份不一般 ,但我不過是個有個好聽名頭的遺孤,最后若不是秦楚給的那一百萬,我確實拿不出一點錢來料理自己的后事。
我的生活只限于醫院、家 、超市 ,最多偶爾去段瑞祺他們家看一看。但秦楚不是,他幾乎去過世界每一個國家,就算只是在這里 ,也比我的生活圈子要廣的多 。汽車緩緩的駛入停車場,許子墨收起了手機,有些詫異的開口道:“來這里? ”
我茫然的看向他們。
秦楚笑了笑,“你不是說要吃正宗的西餐嗎。我想來想去 ,大概也就JeanGeorges了 。”
許子墨的唇角慢慢的揚起,和他一起下了車,“難為你還記得。”
秦楚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 ,他笑著湊過去吻了一下許子墨的唇角,隨后和他一起走上了樓。
服務員領著他們走向預定好的餐桌,卻忽的聽到隔壁傳來孩子稚氣的聲音 。
“小爸 ,我要吃糖葫蘆。 ”
“哎,可是這里沒有糖葫蘆呀。楚雲深,你女兒說要吃糖葫蘆 。”
這聲音對我來說并不陌生 ,轉頭看去,果然是他們。楚香穿著白色的小裙子,跪坐在沙發上 ,抱著菜譜,和弟弟湊在一起認認真真的看著。段瑞祺也在翻著菜單,楚雲深毫不掩飾的攬著他的腰,抬起頭笑著哄女兒:“回去給你做。”
“唔 ,那還是不要了 。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扳起了短短的手指,“要買山楂 ,熬紅糖,還黏糊糊的。弟弟我們不吃了好不好。”
“……是你要吃的 。”
孩子的聲音在這種餐廳大概是有些罕見,許子墨也轉過頭來 ,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隨后拍了拍秦楚。
“那是楚總嗎?”和上次見到的穿著西裝的樣子相比,楚雲深今天就好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一樣,陪著愛人與孩子 。秦楚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刻 ,神色僵了僵,連唇都抿了起來。
“……嗯。 ”他大概是有些尷尬,畢竟上次也不算什么太好的接觸 。然而許子墨似乎是有些羨慕他們 ,又轉過頭去看了兩眼。
“不去打個招呼嗎?”他敏銳的察覺到了秦楚回避的情緒。
秦楚沉默了片刻,然而還不待他說什么,段瑞祺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他大概是為我感到不值,帶著笑意的面容瞬間就冷了下來。
我也不曾想到在這里會遇到他們 ,不過想來段瑞祺的先生楚雲深身為那樣的大老板,來這種高檔餐廳吃一頓飯也不算什么。在彼此都覺得尷尬的時候,或許裝作沒看見比較好。只是段瑞祺好像是故意要為我出氣一樣 ,佯裝驚訝的喊了一聲 。
“秦總。”
楚雲深此時也抬起了頭來。
這下便無可回避了 。
“段先生,楚總。 ”秦楚對他們一一點了點頭,算是問好。雖然方才還面色尷尬 ,但現在卻能夠禮貌的打起了招呼 。
楚雲深知道段瑞祺想要干什么,便按住了他有些不安分的手。也笑了笑,客氣道:“閑來無事帶著愛人和孩子來吃頓飯而已 ,秦總也是?”
明明上次已經介紹過了,楚雲深卻似笑非笑的看著許子墨。不過許子墨并未察覺,對他們夫夫二人禮貌的笑了笑 。
“……正是。”秦楚看了一眼段瑞祺 ,見他正毫不掩飾的用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復雜的收回了目光。“那也不叨擾二位了,有緣再會 。 ”
又對二人點了點頭,秦楚便拉著許子墨走進了屏風后。許子墨微微皺眉 ,但還是被他拉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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