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夢紀念品
綠島市君雅酒店工程部辦公室
靠窗的辦公桌上開著電腦 ,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男人正在敲字,修長的十指落在鍵盤上,打打停停的 ,不時地又抬頭看一眼對面墻上的鐘表,顯然注意力并不全然在面前的電腦上,君雅酒店是綠島市有名的五星級酒店 ,這個人叫陳安修,是這家酒店工程部的一個小領班,級別就比普通員工高了那么一丁點,但需要操心的事情卻多了不少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五分,再過大概二十分鐘,其他人就該準備下中班了 ,他卻還有一個月底總結報告要趕出來。
即將過去的這個周末噸噸跟著他爺爺奶奶回山上的村子里了,明天周一要上學,爸爸下午的時候又將人送了下來 ,放在弟弟天雨那里了,聽爸爸電話里的意思是噸噸今天有點小發燒,吃過退燒藥熱度已經下來 ,但讓他多注意一點 。也不知道這個點小家伙好些沒有,天雨的電話一晚上了也沒打通。
陳安修今年二十七歲,噸噸是他的兒子 ,今年九歲了,上小學三年級,換句話說噸噸是陳安修十八歲那年生的,這里說的生可不是有個女人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就是字面上直接的意思,噸噸是從他自己肚子里蹦出來的,高三那年喝醉酒在同學家里過夜 ,本以為做了一場春夢,誰知道九個月后還能收獲這么一個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紀念品。至于要問一個大男人為什么能生孩子,這件事情陳安修后來也做過深刻的反思和認真的總結 ,最后他得出的答案無非有兩個,一是他天賦異稟,具備懷孕生子能力 ,二是睡他的那個男人天賦異稟,能讓男人也能懷孕生子 。想他從小尊老愛幼,活潑可愛 ,身體健康,性格開朗,理科也不錯,怎么可能具備那功能 ,后者也因為高中畢業后,和同學失去聯系而無從考證,但在他的心里是絕對認定后者的。
馬上就十一點半了 ,陳安修推開桌上對了一晚上的電腦,屁股下的椅子轉個彎,兩條大長腿隨意地搭上窗臺 ,窗下正對著大海,今晚的天氣不錯,海上的風浪很小 ,漲潮的海水沒過白日里的沙灘,輕輕拍打在木棧道,遠處的海面上有輪船的汽笛聲隱隱傳來 ,和工程部同在三樓都是酒店的后勤部門,上下班時間規律,晚上大多不需要值班,于是一入夜整個走廊上都空蕩蕩的很安靜。陳安修從辦公抽屜里摸出煙和打火機 ,煙是已經拆封的軟中華,七八十元這一盒,他可沒閑錢買 ,是今晚去魚鮮坊維修壁燈的時候,包間的服務員偷偷塞給他的,客人點單 ,只抽了一根沒帶走,他夾在鼻子下聞了聞,煙是好煙 ,可惜不能抽,很快就要下班了,家里的小祖宗聞不得煙味 。
“后天就是月底的例會 ,如果報告開了天窗,不知道總監那個老頭子會不會當著全酒店領導的面撕了我?”陳安修悠閑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語一句,工程總監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比他爸爸年紀都大 ,是個脾氣暴躁卻很護短的老頭子,前提是你別把他惹急了,要不然那也是個六親不認的 ,想到報告完不成總監可能有的暴跳反應,陳安修撇撇嘴笑,決定還是不去挑戰這個極限了 ,今天看來是完不成了,還是明天厚著臉皮去找人幫忙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不了回頭請人吃飯補償。
門上傳來有規律的叩擊聲。
這個時間點,陳安修轉頭又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十一點半 ,他無聊之極的伸個懶腰,“不著急下班的話,就在外面等著吧。 ”
敲門聲停止,身著灰色的酒店制服 ,手里提著工具箱的五六個年輕人推推搡搡地一哄而入,都是二十歲左右大好年紀,有份還湊合的工作 ,能賺錢,不靠家里養,一人吃飽 ,全家不餓,平時沒事閑聊最多就是酒店里哪個女孩子漂亮,能不能勾搭來做女朋友 ,陳安修有時候會想,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做什么,在訓練還是在海上執行任務 ,從十八歲參軍到二十六歲退役,當兵的生涯占去了他七年多的時間,那是一段無法抹去的記憶,不過那些都過去了 ,他現在也挺好的,上班下班,休班就帶帶孩子 ,回家還可以吃到媽媽做的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起那些永遠回不來的戰友 ,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
“陳哥,我服了,瞧您老人家這面不改色 ,大義凜然的,你怎么就不擔心是質檢的朱妍妍過來?”笑嘻嘻的湊到陳安修跟前是的小年輕兒叫周遠,今年才十九 ,技校畢業后,跟著他表哥一家人從四川來綠島市打工,已經有兩年了,他表哥在陳安修住的附近開了一家小吃店 ,陳安修常去光顧,所以在酒店里和周遠比旁人熟悉些。
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來,但以陳安修的年紀在他們這群人真算大的 ,這工程部很有一部分人見到他都要喊一聲哥,此時他勾勾手指,周元不疑有他 ,靠地更近點,陳安修猛地起身,一個左勾手 ,將人腦袋撈進懷里大力搖晃,右手指著墻上的鐘表,吼道:“你也不看看幾點了 ,朱妍妍不下班嗎,她還有這閑心思專門跑這里一趟,就為扣我二十塊錢?”朱妍妍是他們酒店的質檢經理,專職檢查員工班上紀律的 ,最愛意思性敲門后突襲檢查,公司里因為被她下過違紀單的數不勝數,工程部尤其慘烈 ,陳安修在君雅工作近一年,一次未被抓住小辮子,堪稱屹立不倒奇跡般的存在。
有人背后偷偷傳 ,朱妍妍是看上陳安修了,所以才頻頻防水,陳安修這人怎么說的 ,十個人見到他,九個人都會脫口而出贊一聲,精神 ,這小伙子長得真有精神 。一米八多的高個頭,身架子頎長勻稱,從頸肩到腰臀再到大腿的線條非常干凈利落,眉眼清亮 ,一笑還有兩顆小虎牙,人合群,禁得住玩鬧 ,為人也仗義,偶爾暴露點痞氣,但一點不討人厭。當初他來酒店應聘的時候 ,人事部拼命攛掇他去禮賓或者前臺,說那是酒店的門臉兒。
中班晚上十二點準時下班,現在還不到點 ,其他幾個人放好自己的工具箱,到飲水機上接了水,坐著起哄看熱鬧 ,“哎吆喂,小周,你又去太挑戰陳哥,你今天如果把陳哥撂倒了 ,明天哥幾個湊份子請你去火鍋啊 。 ”
“陳哥這手勁兒,你們怎么不來試試看。”周遠哀嚎,不是很認真的在陳安修胳膊底下掙扎著 ,平日里打鬧慣了,他知道陳安修有個致命弱點,腰怕癢 ,果然他的手還沒抱上去,陳安修使個巧勁力道不重地將人一腳踹開了。
眾人說笑一番,陳安修敲敲桌子轉到正事上 ,“好了,先說說今天各區域有特別需要交班的呢?”
工程部跟過陳安修的人大多都知道,玩鬧歸玩鬧 ,工作是不能含糊敷衍的,其他地方都說沒有問題,只有負責中廚房的人說里面海鮮倉庫的門鎖壞了,因為是特制的 ,工程倉庫里沒有備用,只能等明天供貨商送來,已經和保安部那里打好招呼留意了 。
“行 ,別忘寫在交班本上,我待會再和晚班領班著重說一下,沒事就先簽退 ,別待會忘了,還要我給你們補。 ”陳安修側身將掛在墻上掛著的簽退本撈過來,抬手扔給他們。
“陳哥 ,你好歹是我們工程部的形象啊,注意風度,注意修養 。讓別的部門看到影響不好。”工作匯報完畢 ,又有人有心思開玩笑了。
陳安修瞥說話的人一眼,“不想下班了是吧,要陪我在這里整理報告?”
那人惶恐不已,能有多遠躲多遠 ,“我不敢了,陳哥,我立刻簽退速速滾走。絕對不在這里礙您老人家的眼睛 。”工程部這幫人誰不知道誰啊 ,基本都是從技工做起來的,學歷都高不到哪里去,坐在那里正兒八經敲份報告 ,簡直要人命,陳安修的視線一一掃過去,其他人大氣不敢出紛紛拿筆簽退 ,恨不得腳底下就有個通道可供他們立刻逃離這里,就怕被陳安修看上,遭受他無情的摧殘和壓迫。
周遠最后一個走的 ,已經出門了又探頭進來,“陳哥,時間不早了,噸噸一個人在家里 ,你也早點走吧,這報告,要不 ,明天請夏秘書幫忙做一下。夏秘書和你那么好,只要陳哥開口,她不會不幫的 。 ”夏菲 ,工程部的秘書,和陳安修一起入職的,據說私交還不錯 ,只是據說。
“恩,你先走吧,我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接晚班的人陸續到達 ,陳安修將報告已經做好的部分保存,剩下的數據整理完畢,準備明天找人幫忙整合,等他和晚班領班交完班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了 。
想著還要去天雨那里接噸噸,陳安修在更衣室里簡單地沖了澡,路過職工餐廳的時候飯也沒吃 ,現在是三月份,前兩天剛下過雨,冷空氣來襲 ,氣溫驟降,從員工通道出來,被海風一吹 ,穿著羽絨服都凍得打個哆嗦。
陳安修的弟弟陳天雨住的南李小區離著君雅酒店不過兩站路的距離,不過公交車已經停了,陳安修一路小跑著過去 ,綠島市的夜生活一向不多,特別是君雅酒店所在的東山區是新市區,夏秋兩季還好點,路上不少燒烤攤子 ,冬春這種季節,一般晚上過了十點路上幾乎就沒什么行人了,小區大門已經關了 ,陳安修敲敲窗子,他在這里住過半年,門衛很多認識他 ,從值班室里出來認了認臉,沒多加為難就開門痛快放了行。
陳安修拿鑰匙開門的聲音驚動了睡在客廳沙發上的陳天雨,他頂著亂蓬蓬的頭發從被子里拱出來拍開燈:“哥?這么晚了 ,剛下班啊?”
陳安修把玄關處散亂的鞋子丟到鞋架上,邊往里走邊說道:“看你們這屋里亂的,連個下腳的地都沒有了 ,沒事的時候多收拾收拾 。 ”屋里的垃圾桶都溢出來了,塑料袋,飲料瓶,快餐盒散了一堆 ,桌子上攤著的也是些吃剩下的方便面湯,看不出什么食品的渣子和歪倒的啤酒瓶。
陳天雨瞇著眼睛,含含糊糊答應一聲:“知道了 ,哥,噸噸在屋里睡著了,他感冒剛好 ,你別來回折騰了,今晚睡一覺,明天再走吧。”頓了頓又加上一句 ,“床單被套我都換過了,很干凈 。”
“我先看看噸噸。 ”陳安修摸黑進門,循著記憶中的位置拍開光線不太亮的床頭小燈 ,小家伙抱著被子顯然已經熟睡多時了,小臉紅撲撲的,陳安修額頭對著額頭試試溫度,果然已經不燙了。
“爸爸?”噸噸微微睜開眼睛軟軟地喊了一聲。
“吵著你了?爸爸把燈關上 ,你接著睡 。”陳安修有特意放輕聲音。
小家伙這會徹底醒過來,捏著鼻子后退,一聲不響地瞪著他。
陳安修抬起胳膊放在鼻子下聞聞 ,今天洗澡匆忙,身上沾到的煙味好像沒洗干凈,這黃色小說真是沒辦法的事情 ,工程部里都是些大男人,就是他不吸煙還有別人,少不得要沾點味道 ,他從床邊站起來,笑笑,“鼻子真好用 ,爸爸去洗澡,你快點睡覺 。明天還要上學。 ”
*
仔仔細細地洗了今天的第二遍澡,陳安修擦著頭發出來,踢踢沙發:“望望 ,家里還有吃的嗎?”就八點在職工餐廳吃了一頓晚飯,現在都一點多了,肚子早就空了。
陳天雨翻個身 ,伸手一指電視柜,“有方便面,有啤酒 ,沒有熱水 。”
廚房并不比客廳干凈多少,水槽里沒洗的碗盤滿滿的一大摞,忙了一天 ,陳安修此刻沒精力幫他們收拾,草草的煮了兩包方便面填了肚子,定了七點的鬧鐘給噸噸做早飯 ,掀開被子上床睡覺。
小家伙已經睡了一大覺,被窩里烘地熱乎乎的,睡夢中,小身子自動尋找熱源 ,慢慢蹭到陳安修懷里躺好。
陳安修摸摸兒子細軟的頭發,將人摟住,也只有在睡夢中噸噸才愿意靠近他 ,平時噸噸和他一點不親近,父子之間都沒什么話說 。這也不能怨孩子,噸噸從小到大 ,他確實沒怎么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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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山里的男孩子
兒子噸噸沒出生之前的十八年 ,陳安修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他出生的地方叫陳家村,是位于綠島市東山里的一個小村子 ,他的爸爸陳建平就是個普通的在家種地的農民,會點木匠手藝,媽媽林英是鎮上初中的民辦教師,教數學的。他是家里的長子 ,此外還一對雙胞胎弟弟妹妹,陳天雨和陳天晴 。
陳安修小名叫壯壯,父母起這個名字無非就是希望男孩子身體壯壯實實的 ,沒病沒災長大,可事與愿違,陳壯壯小朋友小時候身體一點都不好 ,他出生那會,他媽媽沒有奶水,不是少 ,就是一點沒有,他爸爸打聽了人說可以喝羊奶,就去集上牽了只母羊回來 ,頓頓煮羊奶喂孩子,不過那時候也有人說了,小孩子不吃母乳,身體不好 ,將來長大了腦子也不聰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應驗這句話,陳安修是五天一大病 ,三天一小病的,發燒咳嗽拉肚子都是家常便飯,當時他媽媽抱著他去衛生所打針 ,針頭專往腦袋上扎,陳壯壯疼得哇哇大哭,他媽媽也跟著嘩嘩掉眼淚 ,這情形看在壯壯爸爸眼睛里就有點受不住了。
陳家村說是小,那也得分和誰比,和綠島市相比 ,自然是小到不起眼,在地圖上拿放大鏡都不一定能找到,但和其他山里村子比起來,那還是大村 ,全村上下六千多口人呢,七十年代的時候,還因為村子太大 ,分成了兩個大隊,陳家一村和陳家二村,兩個村子中間就隔了一條馬路 ,抬腳就邁過去,祖祠都是共祭,分了以后兩個村子的人沒覺得生分 ,無非就多了個村支部而已,外面的人說起來還是統稱陳家村。
這么大一個陳家村不可能只有壯壯一個小孩子啊,何況八十年代中期 ,也算是中國一個生育小高峰,和陳壯壯家同住在村西頭的,相差不到兩個月的孩子加上陳壯壯就有五個,三個男孩 ,兩個女孩,老婆孩子這樣陳爸爸看著心疼,實在沒辦法了 ,就厚著臉皮抱著陳壯壯今天去這家請人新媽媽奶一奶,明天去那家請人新媽媽奶一奶,大家都是幾輩子下來一個村子的 ,相互幫襯一下,人家也是愿意的,再說那個時候村里的日子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 ,但吃飽飯,把新媽媽養得奶水足足的還是沒有問題的,多個孩子吃并不會虧著自家孩子 ,陳爸爸在村子里常幫人免費釘些桌子板凳什么的,人緣混得很不錯,他隔三差五的又買些雞呀魚呀給人送去。
陳壯壯也是個不挑食的,逮著哪個奶媽媽都吃得香甜無比 ,他吃飽了會很乖,眉眼又長得極是漂亮,年青媽媽見了沒幾個不喜歡的 ,就這樣,陳壯壯蹭奶愣是蹭到十個月大,要不是后來他長了牙齒 ,吃奶時總愛咬人,經常給人咬出血,陳媽媽實在覺得對不住人家硬是給他斷了奶 ,他估計還能蹭一段時間 。不過也怪,自打陳壯壯吃母乳之后,小身子骨真就比以前好多了 ,雖然還是會生病,但再不像以前那么頻繁了。
因為這些情誼,直到現在,逢著過年過節 ,陳家父母都讓陳安修提上東西去其他幾家走走。
陳天雨和陳天晴是他陳安修四歲那年出生的,陳安修的爺爺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陳爸爸在兒子里排老二 ,上面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陳爸爸那一輩按照村里的族譜排是建字輩,到陳安修這一代是天字輩,陳安修大伯家的堂姐和堂哥分別叫陳天麗和陳天齊 ,天雨和天晴的生日是六月份,據說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哥哥生下來那會窗子外面還下著雨 ,二十多分鐘后妹妹生下來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那時陳安修的爺爺還在世,老爺子倒是會省事,拍板定案 ,男孩子就叫陳天雨,小名就叫望望,女孩子就叫陳天晴 ,小名就叫晴晴了 。
陳安修從小不算是他討人嫌的孩子,只除了他奶奶不喜歡他,因為這個原因 ,他從三歲開始和姥姥一家住在海島上的漁村里,直到六歲上幼稚園大班才被他爸爸接回陳家村,他在村子里讀完五年小學 ,在鎮上讀完四年初中,以吊車尾的成績考入綠島市最好的高中綠島一中,綠島一中每年面向全市招生二百人 ,加上塞進黃色小說去的關系戶,每個年級也不會超過二百五十人,它的升學率非常高,在綠島市有句話說 ,進了綠島一中就等于進入大學校門了,區別在于你想上重本還是普本,所以每個家長都擠破頭的想把孩子送到這所學校里。
為這事陳爸爸和陳媽媽沒少費心 ,聽說藝術特長可以加分,民樂最好,于是家里初一就送陳安修去學二胡 ,這是陳爸爸提議的,按照他極度不靠譜的理論就是二胡簡單,你沒看連大街上討飯的都能拉兩首。陳安修用事實狠狠挫敗了他爸爸 ,學了一年還在拉空弦,沒有藝術細胞改走體育特長加分的路線,送去學圍棋 ,打兵乓球,效果都不怎么樣,最后還是在陳安修最喜歡的籃球上出了點成績,陳安修和他們學校的籃球隊在區里和市里的中學籃球賽中都得過不錯的名次 ,但最后陳安修光憑文化課成績就考上了,簡直出乎所有老師和同學的意料,陳安修初中全級部共有四百多學生 ,只有六個考上了綠島一中,陳安修平時雖然學習成績不錯,但還沒那么出挑 ,誰能想到臨場發揮超常呢,不管如何,陳安修是考上了 ,全家人都高興壞了,村里的人一臉羨慕,他爸爸出門腰桿都比往日挺直了兩分 ,有事沒事還愛圍著村子溜達兩圈,美其名曰散步,實則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
與陳安修一起進入綠島一中的還有他的兩個好朋友,林梅子和蔣軒 ,林梅子初中四年,年年都是年級第一,考進來是很正常的 ,蔣軒是被他爸爸托關系塞進來的,他爸爸當時是東山區公安局的二把手,雖不能說手眼通天 ,但把兒子弄進個重點中學還不是大問題。周圍都是一群優秀的人,高中三年,陳安修的成績淹沒在人群里 ,普通到毫不起眼,勉強維持在班級二十名左右,但他人緣不錯 ,籃球又打得好,在學校里還挺混得開的。
季君恒是陳安修高三那年的轉校生,聽說是從北京過來的,人長得真不錯 ,不同于陳安修的清爽開朗,季君恒的五官非常細致秀美,鳳眼薄唇 ,人冷冷淡淡的,舉手投足特有范兒的,用班上女生文藝點的話說 ,就是有種公子般的清淡氣質,班上的人都暗地里猜測這人肯定大有背景,你想啊 ,高三了,還能說轉進來就能轉進來,這得多瓷實的關系啊 ,季君恒的到來在學校里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轟動,經常有別班的女同學打著找人或者路過的借口到他們教室門前晃晃 。
本來這事和陳安修沒什么關系,但誰讓他個頭高,當時獨占教室最后一排呢 ,放眼全教室就他邊上有空位,季君恒初來乍到理所當然就成了他的同桌,后來相處久了 ,陳安修發現這人還挺不錯的,對著熟悉點的人,整個一話嘮 ,玩模型,打游戲,愛吃零食 ,尤其喜歡烤魚片和魷魚絲,桌洞里常年都有備貨,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難以接近 ,最難得是他籃球打得相當不錯,校園里彼此之間關系總歸是簡單些,男生之間的友誼一起打幾次籃球就搞定了。
熟悉之后,陳安修在季君恒的話語間聽出他爸爸好像在綠島市的部隊上工作 ,至于什么職位他也沒問過,綠島市是有軍隊駐防的,大街上軍牌車隨處可見 ,學校里也見過,他們班上就有一個女生是部隊上的,他爸爸來接過她放學 ,陳安修遇到過兩次,筆挺的白色軍服,扛著兩杠三星 ,一中是綠島市最好的高中,有部隊上的孩子在這里讀書是很正常的事情,季君恒的專車沒見過 ,陳安修想他爸爸應該也不是很大的官,起碼沒有兩杠三星。
事情發生的那天是臘月二十六,還有四天就過年了,陳安修記得他媽媽都準備了一堆年貨了 ,上午他去姥姥家一趟,給舅舅和姥姥家送年貨,中午吃飯的時候接到季君恒的電話說是一起去學校打籃球 ,那天下午去了六個人,都是班上的男同學,打完球后 ,季君恒說是請客下館子,他們在學校后門處找了家認識的小飯館,開始的時候大家只點了一打啤酒 ,后來也忘了誰帶頭起哄,說是要喝白的,之后就是黃的白的交替上 ,等他們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有兩個直接喝趴下的,季君恒算是好點的 ,但臉上也有了五六分醉意,只有陳安修看起來最清醒,他鎮定自若的掏出手機給父母報備外宿 ,口齒清晰,條理分明,其他人一個個豎著大拇指夸他海量 ,他全盤接受,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眼睛異常明亮 ,嘴角上一直掛著傻乎乎的笑容 。這典型就是那種明明醉大發了,但是不顯臉色的人。
上山的公交車下午四點就停了,陳安修打算去季君恒那里窩一晚 ,季君恒家在離著學校不遠的海邊有套房子,只有他一個住,陳爸爸陳媽媽是知道他有這個好朋友的,也沒多想就同意了 ,還囑咐他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季君恒回來的路上就開始走直線了,一進屋攤開手腳就撲到了沙發上,抬手指指客房和浴室的位置 ,“我那邊的客房沒收拾,你今晚就住在我小叔這里吧。 ”陳安修已經沒多少自己的意識,基本就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
陳安修迷迷瞪瞪洗澡出來沒見到人 ,也沒有任何換洗衣物,他還知道在別人家里不能亂翻東西,想著都是男人也沒關系 ,就什么都沒穿進了房間,往大床上一躺,卷卷被子 ,酒勁兒上來,很快睡過去了。所以他根本沒發覺他進的根本不是什么客房,而是主臥。
半睡半醒之間,陳安修感覺好像有人在親他 ,熱乎乎的,癢癢的,很舒服 ,他以前也做過這樣類似的夢,夢里的美女穿著比基尼,姿勢撩人 ,前翹,身材火辣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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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些過去
七點的鬧鐘準時響起,陳安修從被窩里伸出手,在床頭柜上摸了兩下將手機按掉 ,做了一晚上的夢,來來回回都是當年的事情,統共睡了不足五個小時,陳安修半坐起來揉揉太陽穴 ,頭疼地都快炸開了。屋里這個時候還是很暗,透過沒拉簾子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陰沉沉的天空,和那天倒是還挺像的。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 ,他也是被電話叫醒的,那個電話是媽媽打來的,問他怎么還沒回家 ,他從小除了在親戚家以外很少在外面留宿,偶爾為之,第二天一定會早早趕回家或者打個電話交待一聲的 ,這次到中午還沒回去,媽媽就擔心了 。
他答應媽媽馬上就回去,掛了電話后發現手機里還有一條短信 ,是季君恒發的,大意是說外公突然生病住院,他正在趕回北京的途中,還說年后帶禮物回來給他。
陳安修醒來后就知道昨晚他根本不僅僅是一場春夢那么簡單了 ,誰做春夢醒來后會全身上下像被一群大象輪流踩過三遍一樣,酸疼酸疼的都快散架了,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他能或許能安慰自己 ,就是美女熱情了一點,那身后那處鈍鈍的疼呢,身體一動從里面流出來的溫熱粘膩的液體呢。
那天天陰的厲害 ,大中午都不見太陽,海風吹得窗戶呼呼地響,光線黯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陳安修抱頭埋在自己的膝蓋里,年紀太小,女孩子都沒親過一個 ,遇到這種事情,自己先慌了,不知道該接下來該怎么辦,夜里其實到后來他已經發現異常了 ,壓在他身上的那個身體絲毫沒有女孩子的柔軟,那個人涂了些冰涼的東西在他的后面,他心里想著要反抗的 ,可是手腳軟軟的提不起一點力氣,直到有火熱的硬物刺入身體并開始抽動,那撕裂般的疼痛 ,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開始很疼,后來有種從未有體驗過的快樂,最后怎么結束的 ,他就不記得了。
陳安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關上門,怎么搭公交車回家的 ,到家的時候,都快晚飯時間了,媽媽正在廚房里燉土豆排骨,鮮香味老遠就能聞到 ,一見到他就問:“壯壯,你這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他不敢說實話,就推說昨晚和同學喝多了酒 ,頭到現在都暈乎乎的,被媽媽數落一頓,但很快沖了一杯蜂蜜水給他。
高三的那個年是陳安修過的最沒意思的一個年 ,年三十下午的時候,季君恒給他來過一個電話,態度聲音和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在電話里抱怨北京又干又冷,沒有綠島暖和濕潤,他正在醫院里陪外公 ,他這樣的坦然,反而讓陳安修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提那晚的事情,而且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晚的人好像并不是季君恒 ,開頭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在做夢,所以特別放得開,還抱著那人 ,主動挺胸抬腿的說,你親親這里,你摸摸這里 ,當時他好像聽到一個男人低沉磁性的笑聲,說了句什么好熱情的小家伙 。那么成熟的聲音應該不可能是季君恒,可那是季君恒的家 ,如果不是他,還能是誰?
一時的猶豫,陳安修錯過了最佳開口的時間 ,這種無法宣諸于口的事情時間長了再去追究就沒什么意思了,兩個男人上床,又不像女孩子一樣會懷孕,加上那晚兩個人都喝醉了 ,好像不存在誰比較吃虧的問題。二月份新學期開學,季君恒并沒有如期回來,陳安修早就知道他是要去美國讀書的。大概五月份的時候 ,陳安修接到他的電話說是要啟程去美國,也是在那個時候,陳安修開始覺得自己身體異常 ,常常會反胃惡心,身上也沒什么力氣,經常犯困 ,去學校的衛生室瞧過,醫生也沒看出是什么毛病,就說可能是壓力太大 ,建議他回家休息兩天。
陳爸爸陳媽媽也變著法子給他補營養,人家都是經歷一次高三脫一層皮,陳安修正好相反,臉圓潤了 ,小肚子都出來了,原先的校服褲子穿著空蕩蕩的,勒上腰帶才行 ,到了后來因為太胖實在穿不上,陳媽媽還特意拿到成衣鋪子里讓人改大了好幾寸 。
六月份高考完畢,幾個要好的同學就近約著想去江浙玩一圈兒 ,陳安修身上犯懶難得沒有跟著去湊熱鬧,天天待在家里睡覺,七月底出成績 ,他考的還行,過了重本線十一分,算是正常發揮 ,一家人合計著黃色小說報了所天津的學校,可惜第一志愿沒錄取,調劑到本地一所二本的化學專業,這樣情況去上學不甘心 ,不去又不知道復課一年來年會怎么樣。一家人為此都愁到不行,陳媽媽更是愁得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
但光是這事也就罷了,接下來的事情才不啻于在這個家里投了一顆重磅炸彈 ,炸的一家人只能把大學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那天早上陳媽媽做好了早飯 ,過來喊他吃飯,綠島市的八月份天氣還很熱,陳安修只穿了條四角褲身上什么都沒蓋 ,肚皮朝外,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陳媽媽當時心里就犯嘀咕 ,壯壯其他地方也沒胖多少,肚子怎么就這么大呢,不經意那么一眼,陳媽媽發現兒子肚皮動了一下 ,好像里面有個活的東西動在翻身,她嚇一跳,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走到床邊想確認一樣把手放在兒子肚子上,里面真的有小手小腳在動,她生過兩個孩子的人 ,怎么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
陳安修是在睡夢中被他媽媽一巴掌扇醒的,他們家的是典型的慈父嚴母,他們三個從小到大爸爸沒動過他們一個指頭 ,犯錯收拾人的都是媽媽。但是陳安修從來沒見過他媽媽發過那么大的火,眼睛通紅,嘴唇哆嗦著 ,手指緊緊抓著床頭板,即使努力壓制了,全身都在發抖。
“媽,你怎么了?”在陳安修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之前 ,他媽媽兩步沖到門后,抓來笤帚,對著他腿就開打 ,一邊打一邊自己掉眼淚,“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不學好 ,讓你在外面好好讀書,你竟然跑去和男孩子鬼混……”
“媽,你說什么呢? ”陳安修不是個乖乖挨打的主兒 ,他跳著左躲右閃,那晚的事情,除了他和季君恒旁人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 ,何況都過去大半年了,他媽媽怎么可能察覺?
“都這樣了,你還不承認,還敢瞞著我 ,你是想等孩子生出來才和我說嗎?”
陳爸爸和天晴天雨在堂屋里收拾早飯,聽到動靜都趕忙跑了過來,一看這情況 ,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
“大早上的,你這是干什么,壯壯做錯事你就不會好好和他說說嗎?他這么大了 ,都懂事了,你怎么還說打就打啊。”陳爸爸拉著人講笤帚奪下來,天晴和天雨趁機掩護哥哥跑出去。
陳安修跑到院子里的時候聽他媽媽在哭:“我和他好好說 ,他和我好好說嗎,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這個孩子氣死我了。 ”
后來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怎么談的,媽媽上午就回了姥姥家一趟 ,爸爸則陪著陳安修在家里等著,哪里都不準去,下午媽媽回來,帶他去了一家叫寧世的醫院 ,那家醫院在綠島市很出名,很多人都聽說過,但是估計去過的人就沒多少了 ,究其原因就是收費太貴了,一般人消費不起,是家名副其實的貴族醫院。
媽媽在掛號處不知道說了什么 ,不一會就有個護士長模樣的人過來親自領著他們穿過一道滿是紫藤花的走廊上了左手邊的一部電梯,陳安修注意到那電梯是需要護士長手中特制的卡才能打開的 。
接下來就是各種檢查,最后由一個長相挺斯文的年輕醫生宣布了結果:寶寶三十四周了 ,各項標準都正常,他還恭喜陳安修還有一個月就能做爸爸了。
陳安修眨眨眼,整個人頓時就懵了 ,反應過來之后,有想打人的沖動,他克制著,拉起媽媽就走人 ,“媽,咱回家了,這是什么破醫院 ,男女都分不清楚。”
看他這反應,醫生也挺驚訝的樣子,問陳媽媽:“他什么都不知道嗎?”
陳媽媽不怎么對題的說了一句 ,“他就是個普通男孩子。 ”
醫生將檢查報告交到陳媽媽手里,“能理解,不過既然都這樣了 ,只能把孩子生下來了,有什么不舒服,盡管過來找我 ,生產的事情我們到時候會提早安排啊 。”
之后的事情就像做夢一樣,九月初他在寧世醫院真的生下一個六斤重的男孩子,在噸噸出生前一周,他大舅舅家的二表嫂剛剛生了一個女孩 ,二表哥很高興,說幸得一千金,小名就叫做金金。所以當時家里人問陳安修小孩子名字時 ,他就玩笑說,二表哥的是千金(斤),我兒子就是萬噸 ,就叫噸噸。陳爸爸說他胡鬧,但最后還是叫了這個名字 。
孩子生出來就得養著,這消息也瞞不住 ,好在村子里的人也沒多想,都一致認為是陳安修在外面處男女朋友,不小心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 ,雖然是男孩子,但名聲也是不好聽了,但總比人說是讓他自己生的好。還有人親近的人上門安慰陳爸爸說,壯壯這孩子長的這么好 ,以后不定多少小姑娘搶著嫁呢,你還擔心他討不到媳婦兒。出這種事情,女孩子才是比較吃虧那個 。那意思明擺著說你家壯壯也算是賺著的。
陳爸爸打落牙齒和血吞下去 ,表面上還得笑吟吟的說,是啊,是啊。事情的過程陳安修交待的含含糊糊的 ,但陳媽媽心細,根據這日子前后一回想,一合計 ,這孩子的另一個爸爸絕對是那個叫季君恒的 。
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上學的事情重新提上日程,畢竟陳安修才十八歲 ,不上學能干嘛。陳爸爸提議回去復課一年,他對大兒子總有種不切實際毫無緣由的盲目自豪感,“壯壯再復習一年,明年指不定就能考個清華北大什么的。”
那段時間正好陳安修的四叔 ,陳建友從廣州回家探親,他在廣州軍區那邊工作,他后來提了個想法 ,送壯壯去參軍,在部隊里考軍校相對容易些,壯壯身體素質不錯 ,文化底子又好,考上應該不成問題,軍校畢業分配的工作 ,待遇不比重點高校出來的大學生差 。他當年就是這么出去的。
每個男孩都曾經有過當兵的夢想,陳安修也不例外,加上他實在也不愿意回去復習一年 ,四叔的建議他是很贊成的,就端看父母的意見。四弟現在過得很好,陳爸爸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他說的這條路可行 ,他想的更深遠些,送壯壯去當兵,部隊上管理嚴格 ,那個季君恒想再糾纏壯壯就不可能了,他們現在年紀小,分開個兩年 ,關系就斷了,他還等著壯壯娶媳婦兒呢。
家里的所有大事都必須經過陳媽媽拍板,她聽了陳爸爸的話 ,想了很多天,她雖然堅強慣了,可到底是個母親 ,心腸軟,總是怕兒子去部隊里吃苦,暗地里哭過好幾回,說他們家里是算不上多有錢 ,但村子里其他孩子有的東西,他們家也沒短缺過孩子的,讓孩子受苦她一萬個不愿意 ,但是她更明白總不能不顧孩子的前途,最后還是妥協同意了 。
陳安修是十二月份從家里走的,那時候噸噸還不到一百天 ,十八歲的陳安修根本就沒有身為爸爸的自覺性,他對于即將去的部隊更多是向往,僅有的那點不舍也是留給家里的父母和弟妹的 ,噸噸幾乎被他忽略了。血緣這種東西是最無法解釋的,在家里噸噸幾乎都是爺爺奶奶帶著的,可他就是最喜歡陳安修 ,如果陳安修愿意抱抱他,他會格外高興,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揮舞著小手臂 ,對著爸爸說些依依呀呀的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話,他也愿意和爸爸一起睡覺,在爸爸懷里他總是睡得很快 ,很安寧。
陳安修走那天,天氣很冷,綠島市的天空中從凌晨開始就飄起了細碎的小雪 ,陳媽媽怕凍著噸噸,就抱著在屋里沒出門送行,可陳安修在門口上車前 ,好像聽到了噸噸在屋里哭,后來天晴給他去信,說他走那天 ,噸噸哭了一天,誰哄都不行,之后就懨懨的,不愿意吃奶也不愿意動 ,這樣一直過了兩三個月才好點,那時候陳安修突然覺得心里酸酸的 。
當兵前兩年不能探親,之后的五年偶爾回來也是匆匆來匆匆去 ,噸噸在人前會乖巧的叫他爸爸,但也只是這樣了,他對天雨這個叔叔都比他的親。
“你怎么也醒了 ,天還早,你再睡半個小時,爸爸去做飯 ,噸噸想吃什么? ”身邊的人一動,陳安修就察覺到了。
噸噸搖搖頭,小聲說:“嗓子干 ,什么都不想吃 。”
“那爸爸先去給你倒杯水。”陳安修起床,給噸噸掖好被子,三月份綠島市的暖氣早就停了,早上起來還有點冷。
家里三個暖水瓶全是空的 ,陳安修臨時到對門鄰居家討了杯水,那里住著的是一對退休老夫妻,每天很早就起床了 ,陳安修敲門的時候,他們正在吃早飯,讓進門給他倒了一大杯水 ,臨走還塞給陳安修兩個自家蒸的雜面窩頭 。
“睡不著了,喝完水就起來吧,叔叔這里什么都沒有 ,爸爸去早市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今天早上做你喜歡吃的菠菜雞蛋餅 ,放很多火腿的那種。 ”
噸噸坐在被窩里抱著水杯點點頭。
陳安修笑笑,噸噸是個精致漂亮的小家伙,眉眼輪非常清晰,眼尾處微微上挑 ,長的和他不是很像,說不上是哪里,但真的有點季君恒的影子 ,果然是父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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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這是正牌的
南李小區這一片以前都叫做南李村 ,就在東山腳下,離著陳家村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陳安修的大姑就是嫁到這個村子的 ,八|九年前陳安修讀高中的時候,這里拆遷,那時候整個綠島市房價普遍都不高 ,東山區作為新市區距離中心市區比較遠,外面的人買的不多,作為拆遷村的村民購買連市場價的一半都不到,陳爸爸當時手里有些閑錢 ,就讓他大姐幫著弄了這么一套,一百三十多個平方 。隨著綠島市經濟重心東移,東山區這邊發展迅速 ,這幾年全國房價又坐火箭一樣不斷躥升,這套房子跟著升值不少,陳爸爸的意思呢 ,房子是不會賣的,就留給他們兄弟中的一個做婚房了。
陳安修剛退役的時候,來山下找工作就臨時在這里住了大半年 ,不過現在天雨也二十三歲了,正是找對象的年紀,他有時候會帶女朋友回來過夜 ,陳安修夾在這里總是不方便,就帶著噸噸搬出去了。他們父子住的地方就這個小區后邊,也不遠,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陳安修在廚房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只在柜子底下找到一捧大米和半袋子面,冰箱里有一大包熟鵪鶉蛋和一盒炒肉醬,看那層層的包裝就說出自媽媽之手 ,應該是昨天爸爸下山帶過來的,他把那個明顯很久沒用過的電飯煲刷干凈,淘米 ,先把米粥煮上 。
“望望,天色不早了,趕緊起來洗洗 ,我要去早市,你想吃點什么?”陳安修把廚房和客廳的垃圾打包裝在大塑料袋子里,準備順便提到樓下丟掉。
“哥 ,你別吵,我再睡會,昨天半夜才睡,這才幾點啊?”陳天雨不滿地嘀咕兩聲 ,拉高被子拱了拱,埋的更深點。
“都七點了,你今天不上班了?”弟弟天雨從小不愛學習 ,初中讀完上的是中專,中專畢業后就在社會上飄著,錢沒賺到 ,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交了一大幫,天天在外面胡混,兩三個月都不回家一趟 ,以前爸媽總是擔心他走上歪路,總算這兩年看著定下心來了,和朋友開了家小快遞公司 ,做的也有模有樣的 。
“知道了,知道了,哥,咱媽都沒有你啰嗦 ,哥你幫我帶兩個肉燒餅回來,從頭數第二家老劉家燒餅火燒鋪子的,我這就起來了。 ”陳天雨只想快點把人打發走。
“你還敢嫌我啰嗦?等我回來 ,如果看你還在睡,仔細我抽你 。”
南李小區附近的這家早市,每天早上五六點就有人了 ,有賣菜的,水果的,海鮮的 ,此外就是些早點鋪子,趕早市的都是些老年人,年輕人工作忙 ,早上恨不得多睡五分鐘,早飯都不吃,誰有心思來趕早市。像陳安修這樣的,夾在一群大爺大媽中間 ,就格外顯眼。早市是東西走向的,蔬菜瓜果都在最西邊,三月份正是大棚里的蔬菜下市 ,田地里的蔬菜沒長出來的過渡期,可以選擇種類不算多,陳安修直奔著賣菠菜的攤子去的 ,攤主說是他們麥地里自己種的,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農藥也沒打過 ,自家吃不完,拿出來賣一分是一分,要不然在地里開了花也可惜 。
陳安修要了兩斤 ,攤主很健談,聽說他是陳家村的,說以前收玉米的時候常去那里,有了這層不算關系的關系 ,稱重的時候就多抓一把給他。陳安修又去買了雞蛋,大火腿和兩斤蘋果,回去的時候給天雨買的肉燒餅 ,這種東西就是趁熱吃,外面的皮很脆,咬開后里面是熱乎乎的肉餡子 ,涼了以后,皮和肉餡就糊在一塊。他到家的時候,陳天雨果然已經聽話起來了 ,正在刷牙,噸噸自己洗刷好了,坐在沙發上看動漫頻道 ,陳安修掃了一眼,也不知道演的是什么,就看到電閃雷鳴的,一只羊和一只狼在一個破屋子里交談甚歡 ,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
“望望,燒餅我放在桌子上了。”陳天雨嘴里含著牙刷,從浴室里探頭出來答應一聲 ,陳安修看看噸噸:“我去做飯了,你要是餓了,我就先給你盛碗粥。 ”
噸噸的視線從電視屏幕移到陳安修臉上 ,搖搖頭,很快又移開。
陳安修有些習慣了父子之間的這種無話可說,拎了東西進廚房 ,把菠菜洗干凈,用熱水焯一下,和火腿一起切碎拌在蛋液里 ,加上面粉,等平底鍋里的油一熱,舀一勺面糊進去,攤成薄薄一層 ,不到兩分鐘,一張金黃的菠菜雞蛋餅就出鍋了,綠色的菠菜 ,紅色的火腿,顏黃色小說色看著很不錯,剛出鍋的雞蛋餅軟嫩 ,趁熱刷上一層炒肉醬,卷起來,真是再香不過了 ,陳安修快手快腳的卷了三張,用刀子從中間截一下,有肉醬流出來沾到手指上 ,他很自然地放到唇邊撮了一口,自家做的,材料舍得放,味道足夠香 。媽媽做炒肉醬都是先把麻椒 ,八角,茴香等調料用熱油烹了,瀝出渣子 ,只有那些油爆炒五花肉,最后加上自家做的黃豆醬,這樣做出來的炒肉醬就不用擔心吃到調料了。陳安修想起上高中的時候 ,媽媽會做一大罐頭瓶子給他帶著去學校,吃飯挖一點夾在饅頭里吃就很香。
陳安修端著雞蛋餅和早先舀出來已經不燙嘴的粥剛一轉身,就看到自己弟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個子杵在廚房門口 ,手里的燒餅也沒吃,眼神黯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
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 ,他這個弟弟是越大越讓人摸不透,小時候明明是挺可愛的一個男孩子,“不吃飯,一大早杵在這里當門神呢 ,粥不燙了,吃完飯快去上班。”
陳安修的話像啟動了某個按鍵一樣,陳天雨馬上恢復了一貫漫不經心的表情 ,笑笑側側身,讓他過去,嘴里抱怨道:“哥 ,你真偏心,早知道今天早上有雞蛋餅吃,誰還吃什么燒餅。”
“剩下那些雞蛋餅還不夠你吃的 ,家里除了方便面和啤酒什么都沒有,上次那個叫什么小雅的又分了? ”天雨的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就沒有一個相處超過半年的 ,從陳安修退役到現在,天雨所謂的女朋友他都見過四五個了,開始他還挺留意,弄到現在他已經懶得去記名字了 ,反正早晚是要分的 。
“大家都是玩玩,她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男朋友,再說不分她也不會給我下廚做飯的 ,現在有幾個漂亮女孩子還下廚啊,哥,你這樣會做飯的男人 ,現在比較搶手,你準備什么時候給我找個嫂子回來啊?”陳天雨把燒餅丟到一邊,一手端著米粥 ,一手捏著雞蛋餅,說話很不經意的樣子。
噸噸喝粥的動作停下,眼角偷偷地去看陳安修。
“我現在沒這個想法 。”陳安修扯著陳天雨的胳膊拉進廚房前 ,對兒子又說道:“噸噸,快吃,待會和叔叔一起出門。 ”
關上廚房門,將噸噸的視線隔絕在外面 ,陳安修寧重新擰開火,準備把剩下的面糊糊都攤成雞蛋餅:“你少在噸噸面前胡說八道,你還嫌我們關系很好啊?凈搗亂。”
“哥 ,你是不是還惦記梅子姐呢?”林梅子是和陳安修自小一起長大的,高考成績不錯,大學在上海念的法律 ,現在在綠島市檢察院上班 。
陳安修攪了攪面糊,手里的動作沒停,“她現在是蔣軒的女朋友呢。 ”這話是對天雨說的 ,也是對自己說的。
“梅子姐當年是不是因為噸噸的事情不肯原諒你才分手的?”他知道別人都說是哥哥腳踏兩只船,和別的女孩子弄出了孩子,林梅子傷心之下才提出分手的。
“不是 ,我們從來沒在一起過,哪里又談得上分手?”他從三歲就認識林梅子,初中時候男女走的近點就會有戀愛什么的傳言出來,開始兩人也沒當回事 ,高中又同校,正值青春年少心思活泛的年紀,兩人都有那么點曖昧意思 ,彼此心里明白,但誰也沒點破過,說過最接近戀愛的一句話 ,大概就是林梅子說,咱們一起努力,將來考同一所大學 ,還在一起 。
*
噸噸所在的中心小學就在南李小區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天雨上班順便送他過去,陳安修吃完早飯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該洗的洗,該擦的擦,這一番忙活,大半個上午又過去了 ,十點多出門到超市里買了一堆速凍餃子,湯圓,餛燉 ,火腿,和牛奶塞到冰箱里,他怕自己那個懶弟弟有天在家里就能把自己餓死。刮了山藥 ,在小砂鍋里煨上牛肉,噸噸中午十一點半放學,陳安修接他回來 ,牛肉山藥湯汁收的濃濃的,正好可以吃了,中午父子兩個睡一個小時 ,一點半將噸噸送去學校,他做晚飯熱在鍋子里,三點半再把噸噸接回來,陳安修就該準備去上四點的中班了 ,這也是陳安修特意調中班的原因,不耽誤照顧孩子,工程部結過婚的同事家里有老婆照顧孩子 ,是沒人愿意上中班,日夜顛倒的。
君雅酒店的工程部有一個總監,一個經理 ,兩個主管和六個領班,主管以上還好,可以坐辦公室 ,領班就沒那么好命了,雖然有辦公桌,上班八個小時 ,忙起來能坐在那里八分鐘就不錯了,六個領班中現在是四個上早班,一個中班,一個夜班 ,因為中班現在也挺忙,上次開會說要把中班調成兩個班次,但是還沒協調好 ,所以現在還是陳安修他們一個中班 。陳安修一上班還沒和早班交接完,就接了兩個急活兒,一個是房務部的 ,一位女客在客房里洗澡時淋浴噴頭突然不出水了,另外一個餐飲部,日式料理那邊包間已經訂出去了 ,客人半個小時后到,包間里的大頂燈壞了,人本來就不夠 ,其他人都在忙著,接到這兩個報修,他提著工具箱就去了,馬不停蹄的忙到七點多 ,期間抽空到了銷售部一趟,好聲好氣請求了銷售部的秘書幫忙整理一下報告。快八點的時候終于可以歇口氣,去職工餐廳吃點晚飯 ,手里的兩個包子還沒下嘴呢,總監的電話又追過來了。
“韓總監?”就是他們工程部總監韓鵬程那個老頭 。
“陳安修,限你五分鐘之內出現在我的辦公室。 ”
“我忙了半天 ,飯還沒吃一口呢。”要不要這么不仁道啊?
“大好事,晚了就等不及了,你還吃什么飯啊 。”
嘴里的一口包子還沒咽下去 ,那邊的電話“啪 ”地一聲掛了,陳安修望著手機,無語了。
同在吃飯的幾個工程部同事問他:“韓總監找你什么事啊 ,飯都不讓你吃了。他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
“還不知道呢,我去看看,餐盤幫我收一下。”陳安修抓起一個包子,邊吃邊往外快走。
到工程部總監辦公室的時候 ,一個包子已經塞進去了,敲敲門進去:“韓總監,你找我有事啊? ”
韓總監從辦公桌上抬起頭 ,示意他關上門,招招手,“坐 ,坐,有好事和你說。”
包子吃的太快,胸口堵得難受 ,陳安修關門后,自動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水沖沖 。
韓總監胖乎乎的身材從辦公椅上挪到陳安修坐的會客沙發上,“陳安修 ,我和你說,這次的事成了,你可得謝謝我,請我去魚鮮坊里吃頓好的 ,你和齊大廚有交情,請他親自做,帶上噸噸一起過來。”
“您還沒說什么事呢? ”這都已經惦記上回報了。
韓總監不再繼續賣關子 ,“事情是這樣的,月塘區那邊今天入住了一位貴客,大概在這里住兩個月 ,他想在酒店里找個臨時的助理 。他本來有位助理的,好像臨時有事明天飛香港。”
陳安修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以為什么好事呢 ,臨時助理而已,酒店里文員這么多,哪個部門調不出兩個 ,怎么輪到他們工程部了。
韓總監在他肩膀拍了一把,“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沒耐心呢,你聽我繼續啊,人家說了 ,身邊帶個女孩不方便,人家這次指定找個男助理 。”
“月塘區有貼身管家。 ”君雅酒店的客房部主要分為兩部分,兩棟高二十一層的東西主樓 ,還有一部分是別墅區,紫荊區和月塘區,其中月塘區是不對外營業的 ,只接待一部分特定的人群,不需要經過前臺登記,那里的十幢別墅各有不同 ,專門配置著高檔著的私人用品,每幢別墅的裝飾都可以按照當事人的喜歡重新布置,陳安修前兩天還被派到那里檢修過各項設備運行情況。君雅酒店總統套房以上的標準都是配備貼身管家的 ,更何況月塘區的貴客 。
“貼身管家工作時間外出不方便,何況人家還有要求,助理必須會開車,這位章先生是要出門的 ,最好還能有點廚藝,其他的沒明說,我聽總經理的意思是呢 ,找個穩重可靠的,嘴巴也要嚴實點,別看到點事就隨口出去了。我想來想去你就挺合適的 ,就過來問問你的意見,人家希望明天就能見到人。”
陳安修心想,這不是去伺候一祖宗嗎?這一聽就不是什么輕松差事 ,不知道韓總監腦子那根弦搭錯了,才認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果然天上掉鳥屎的可能性遠遠大于掉餡餅的幾率 。他趕緊找借口推脫 ,“韓總監,不是我不想做啊,實在是我做不來,這助理就是心細活兒 ,你看我哪里是做的了這份工作的?”
韓總監一拍寬寬的額頭,“我好像沒和你說工資吧?”
“他們還支付工資? ”
“確切來說,他們付額外的工資 ,總經理發話了,酒店的那份照領。”
“他們能出多少?”
韓總監伸出胖胖的三個指頭。
“三千? ”陳安修猜,三千也不錯 ,差不多是他一個月工資了。
韓總監一臉恨鐵不成鋼:“瞧你那點出息勁兒,人家說的是三倍,無論原先工資多少 ,都出三倍的工資請來做臨時助理 。”
“那不就是每個月多賺一萬多?”
“如果不是這樣,我還找你嗎?想搶這份工作多了去了,要不是我和總經理這么多年的老交情 ,我力薦你,哪里就輪得上你? ”他也是心疼這孩子,年紀不大,自己一個人帶個孩子 ,真是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而且他看著孩子也有股機靈勁兒,能成事的。
“那我明天去試試?”有錢誰不想賺啊 。
“恩 ,去試試吧,明天穿件好衣服去,小伙子長得這么體面干凈 ,我估計人家不會瞅不上的,。”韓總監倒是信心十足。
陳安修小聲嘀咕一句,“又不是相親 。 ”長相什么的還能加分?
“你別以為我年紀大了 ,耳朵聽不見啊。”韓總監起身在辦公室里踱了兩個來回,陳安修看他在想事情,也沒打擾 ,過會,他停下來說,“陳安修,你是從我工程部出去的 ,我得負責任,有句話我得和你交待一聲,你也別不嫌我說話不好聽。”
“韓總監 ,您說,我就是生氣,也不會當著你的面的 。 ”陳安修比了個封嘴的手勢。
韓總監被他氣得笑出聲 ,屋里的氣氛重新緩和下來,“這位章先生,來頭不小啊 ,你跟著人家的時候,老老實實做事比什么都好,千萬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陳安修面色怪異 ,他能對一個男人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需要隨身助理的說不定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老頭子 。
本來挺正經一件事,韓總監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把這些話說出來,被陳安修這一鬧 ,他倒是覺得自己想多了,有什么不能擺在明面上,“我是說 ,人家那身份,你別起了攀附巴結的心思,兩個月后人家一走 ,你別弄的自己下不來臺。”不管不顧,韓總監吼完了。
陳安修挖挖耳朵,“我以為什么多大的事情呢 ,這個我懂,兩個月后橋歸橋,路歸路 ,我給人家打兩個月工,人家付我兩個月工資,兩清。”
“你明白最好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韓總監笑瞇瞇的最后再送頂高帽子。
為了讓他有個飽滿的精神見人,韓總監做主早放了陳安修兩個小時 ,晚上十點就讓他下了中班 。
雖然嘴上說的輕松,陳安修心里還是挺重視這份工作的,第二天一大早準備把當初找工作時 ,陳媽媽給新買的西裝穿上,可天公不作美,外面的雨嘩嘩的 ,他穿著西裝出來,凍得牙齒直打顫,最后還是決定里面穿襯衫 ,外面包上羽絨服去。
約好的時間是上午十點,陳安修送完噸噸上學,懶得再回去一趟直接就去酒店了 ,月塘區的外圍是一個半月形的湖,這個湖將月塘區和其他地方徹底隔離開來,湖面上的廊橋是通往月塘區的唯一通道,廊橋的另一端是有保安室 ,安全措施還是很不錯的。夏天的這個湖里面全是荷花,現在時節還早,里面殘留的都是去年昏黃的枯莖敗葉 。
陳安修和保安們都很熟悉 ,在他們的保安室里聊了半個小時的天,看看時間差不多,雨了小了點 ,理理衣服撐著傘就過去了,月塘區花木繁多,別墅之間相隔也遠 ,對隱私比較看重的人來說,真是不錯的選擇,雖然這隱私的代價挺大的 ,這里住一晚的價格可不便宜,不過但凡能住進來的,也不是缺錢的主兒就是了,那位章先生住在右手邊第二棟 ,院子里種了兩棵很大的廣玉蘭的那家。
陳安息剛踏上院子前面的臺階,有人就從屋里迎出來了,來人走到跟前 ,看見是他,眉頭皺了一下,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沒多說什么 ,陳安修認識他,是這酒店里做得挺出色的貼身管家,劉越 ,上個月還在酒店大會上做過報告,關于挖掘客戶深層次需求還是什么的,陳安修迷糊過去了 ,也沒認真聽。如今看他這反應,估計認為自己搶他飯碗了 。
兩個人簡單的打過招呼,劉越讓陳安修在門廊處等等,他自己先進去了。大概又過了十分鐘 ,出來請他進去,屋里鋪著地毯,陳安修在玄關處換了室內拖鞋 ,先見到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高眉深目,兩鬢斑白 ,有點混血的味道,教養很好的樣子,“是陳先生吧?”
陳安修笑著點點頭 ,看起來不難相處,“章先生,您……”
那個人知道他誤會了 ,笑了一下,對他說,“我是章先生的助理周家偉,你也可以稱我joe ,章先生在會客室等你。 ”
會客室在客廳的右手邊,陳安修敲門進入,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從攤放在膝蓋上的書中抬頭 ,眉目精細到非筆墨可以描述,身后是細雨中高大的廣玉蘭樹,男人衣著隨意舒適 ,灰色休閑長褲,棉白襯衫,年紀看著不算很年輕 ,大概有三十五六的樣子,眼角已經有了一絲細紋,睫毛很長 ,抬頭看人時眼睛顯得格外深邃,氣質沉穩內斂,有種這個年紀的男人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優雅從容 。
陳安修見到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不知道這人有女兒不?他的女兒若能承襲他五六分的顏色 ,也必定是個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大美人,但轉念一想,他即使有女兒 ,大概也就和噸噸差不多年紀,頂多算個小蘿卜頭,實在沒什么可幻想的。
第二個反應才是 ,怎么看著好像有點眼熟呢?、
陳安修在打量那個男人的同時,那個男人也在打量他,看清楚他的摸樣后 ,瞳孔極細微地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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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住在一起
“陳安修?”怎么會是他呢?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也就是章時年嘴里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章先生 ,您好,我是君雅酒店工程部的陳安修 。”這樣說沒錯吧,這人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來之前真以為是個老先生的 ,眼前這位雖然算不上年輕,但絕對和老牽扯不上半點關系,不過這人的感覺 ,即使是抬頭仰視別人,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果然是習慣高位的人嗎。
“坐吧 ,不用這么拘束。 ”章時年從容笑笑,抬手示意他對面的單座沙發,他這么一笑剛才略顯凌厲的氣勢倒是瞬間柔化不少 。
陳安修也想不拘束 ,但是他擔心一上來本性暴露太徹底,一萬塊錢還沒見到影子就長著翅膀飛走了。人在屋檐下,需要低頭就低頭。
“剛住進來 ,什么都沒準備,只有綠茶,陳先生不介意吧?”章時年手邊的小圓茶幾放著精致茶具,陳安修剛才就看到了 ,碧綠的茶湯襯著凈白瓷的茶杯挺漂亮的,但沒想到自己也有份 。
“我都可以的。”這是實話,幾十塊元一斤的茉莉花和幾千元一斤的上好龍井在嘴里也品不出什么差別。
章時年重新斟茶 ,推給陳安修一杯后,端起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后問了一句:“恕我冒昧,能問一下陳先生今年多大年紀嗎?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 ,聽說已經是工程部的領班了 。 ”
陳安修長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姥姥那個村子的人見到他說像極了他小舅舅,就是臉部線條略顯圓潤柔和 ,人不顯年紀,就像他小舅舅今年都四十出頭的人了,前兩年回來 ,不認識的人還猜頂多三十呢,陳安修剛來工程部那會,大家都以為又來個二十出頭的可以盡情蹂躪的小家伙,聽說他二十七歲了 ,還沒人信,后來同事黃色小說聚餐,非要他帶兒子來證明 ,見到噸噸的時候,整個工程部的人都炸開鍋了,都說沒想到真有個這么大的兒子 ,所以現在陳安修很能理解為什么章時年問這個問題,怕太年輕了,辦事不牢吧 ,“今年二十七歲了。”
“二十七?”章時年稍微一斟酌,對上陳安修疑惑的眼神,很自然而然的接著問:“二十七歲還很年輕 ,結婚了嗎? ”
兩個月的臨時助理而已,對婚姻情況還有要求啊,陳安修是這么想的,可不敢這么問出口 ,“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他總覺得他說二十七歲的時候,這位章先生好像是松了一口氣的 。不明顯 ,但真的有這種感覺。
“陳先生當過兵?”對面這個青年坐著的時候要比一般人腰身筆挺很多。
“在部隊待過那么兩年。”陳安修含糊過去,過去的事情他不愿意多提,但多年在部隊里養成的習慣 ,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
“陳先生對薪資還有什么要求嗎? ”
“沒有,已經很好了。”話題轉換太快,陳安修本能的這樣回答 ,說完了反應過來,這是通過面試了?好像都沒有問過和助理相關的問題。這大概是他找工作以來最容易的面試了 。
此時周家偉手里拿著一部手機敲門進來,“先生 ,三少的電話。”
章時年接過來,并沒有立刻回話,反而站起身對陳安修說:“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那接下來的兩個月就麻煩陳先生了 ,具體的事情,Joe會和你細說。 ”
主動伸過來的那只手,手指細長 ,保養良好,沒有任何飾品,只在露出的一截右手腕上戴著一串檀香佛珠 ,陳安修控制著力道握了一下,主要是怕手勁兒太重了,把這個長相太過精致的男人捏壞了 。
章時年目送陳安修出門 ,這才接起手中的電話,“君恒?我是四叔。”季君恒,他二哥家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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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修聽完joe的介紹 ,感覺這個工作還不是很難,與其說助理,其實和司機差不多,主要是章先生外出時 ,負責開車接送 。
“聽余總說陳先生是綠島當地人,交通線路方便應該問題不是很大吧?”余總就是陳安修酒店的總經理。
“市區的話還好,如果偏遠的地方 ,可能就需要借助導航系統了。 ”綠島市背靠高山,面朝大海,整個市區差不多就是相當于建在半山坡上 ,全市就找不出一條大平原地區那種橫平豎直,正南正北的路來,環環繞繞的 ,外地人乍來,還真是容易轉悠迷糊了 。雖然是陳安修是當地人,他也不敢一口氣把話說滿了。
joe好像很滿意他這種謙虛謹慎的態度 ,面上的神色更顯柔和,“我帶你去看看車。”
君雅酒店別墅區都是附帶地下車庫的,陳安修挺佩服他們辦事效率的,前天剛入住 ,今天就有車子了,車庫里停放的是輛雷克薩斯新款SUV,車子還是不錯的 ,但車牌真是很不起眼,就是綠島市滿大街常見的那種。這樣看來,這位章先生倒還挺低調的 ,他記得去年夏天,紫荊區入住了一群從京城自駕車過來的所謂太子黨,清一色的軍牌好車 ,當時這事在酒店里鬧得挺轟動的,好多人都去慕名瞻仰了一下,工程部的大老爺們借著工作可以四處走動的便利 ,更是組團去了好幾次,周遠趁人不注意還和一卡宴車屁股合了張影,至今放在錢包里,沒事就拿出來品味品味 。
“晚上章先生也找我有事?”當joe理所當然的指著二樓主臥旁邊的房間和陳安修說 ,這就是陳先生以后的房間的時候,陳安修不那么淡定了。
“章先生這次來雖然主要是休假,但可能還是有一部分工作需要他親自來處理 ,由于國外時差的問題,與這邊的作息時間無法吻合,陳先生如果能住在這里的話 ,我想可能比較方便一些。 ”
人家說的很委婉,但話里的意思陳安修聽的很明白,這也是工作要求之一 ,“不瞞您說,我家里還有一個孩子需要照顧 。”他不回家誰來照顧噸噸?
joe顯然沒有想到還有這么一個問題,試探問道:“那您的太太這邊?”
未婚生子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 ,陳安修也無意到處宣揚,想到韓總監好心推薦的工作,他還沒開始就推掉,于情于理他都無法回去跟人交待 ,只有兩個月的話,天雨那邊應該可以照應一下,或者讓媽下山陪噸噸住段時間?這工作應該也不是天天都需要住在這里 ,“這事我和家里人再商量一下,周先生,您繼續。 ”
剩下的大多就是些生活上需要注意的小細節 ,Joe很細心,有特意寫在了一張紙上交給他,“如果沒有問題的話 ,陳先生可以從明天開始上班嗎?可能有點倉促,但我今晚就要飛香港了。”
“沒有問題 。”陳安修大方表示。
前后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陳安修從二樓下來 ,準備告辭的時候,手機顯示十一點剛過一點,劉越在樓下打聽話,聽聲音是和廚房在溝通午餐的事情。
門外的雨還沒停 ,joe送他到廊下,拍拍他肩膀說,“章先生對你挺滿意的 ,年輕人好好干 。”
說話倒真是挺和氣,但至于多滿意,陳安修可沒看出來 ,“謝謝你周先生,那我先走了。明天過來和章先生報道。 ”
看著時間還允許,陳安修決定去學校去接噸噸 。
一到下雨天 ,學校門口接孩子的車子和人都特別多,孩子都在一樓的走廊里等家長,陳安修好不容易擠進去 ,卻沒在人群中找到噸噸。
陳安修看到一個眼熟的戴著粉紅蝴蝶結發卡的小姑娘,上次開家長會的時候,就和她家的媽媽鄰座的,印象比較深 ,是噸噸的同學,“小同學,你有沒有看到陳秋陽啊?”秋陽是爸爸給起的名字 ,噸噸這一輩排“秋”,正好他又是秋天生的,爸爸就說 ,秋天什么都好,最好的是太陽,不冷不熱 ,照得人舒坦。
小姑娘轉頭看到他,眼睛一亮,拍著巴掌笑道:“啊 ,我認識你,你是陳秋陽長得很帥的爸爸。 ”
以噸噸這個年紀,他的同學父母大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再晚點要孩子的 ,四十開外的都有,陳安修第一次開家長會的時候,確實被這群小蘿卜頭當成稀有物種圍觀過 。
“那你有看到他嗎?”
小姑娘四處看了看 ,搖搖頭:“沒有呢。”
“謝謝你,小同學。 ”白問了,陳安修正打算繼續找 ,就聽旁邊一個已經自己穿好雨衣的小男孩揮著熱情的小手臂喊:“帥哥爸爸,我有看到陳秋陽哦,他在教室里沒下來 。”
陳安修道謝 ,往二樓去,聽男孩爸爸在后面教訓他,“爸爸也是能亂叫的?”男孩天真的說:“陳秋陽爸爸那么帥 ,叫一聲也不吃虧啊。 ”那爸爸笑著又說:“好啊,兒子你皮癢了是不是?”陳安修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爸爸一手撐傘,一手牽著兒子一路說笑往自家的汽車過去。
噸噸的教室在樓梯左邊第三間 ,教室靠著走廊的這邊是一排窗子,以陳安修的身高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是很容易的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只有噸噸一個人踮著腳趴在窗戶那 ,靜靜的,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看什么,樓下的人群熱熱鬧鬧的 ,孩子喊家長,家長找孩子,只有他的噸噸好像被隔絕在了這熱鬧之外。
陳安修推門進去 ,“噸噸?”
“爸爸,你怎么來了? ”噸噸從凳子上跳下來,蹬蹬蹬跑到陳安修身邊。
“你怎么沒下去?咱們早上不是說好了 ,中午自己去劉叔叔店里吃飯嗎?”陳安修有時候上班確實顧不過來的時候,就讓噸噸去周遠表哥劉波的店里吃,今天本來以為中午無法趕回來的 。
“我沒有不想去,我是想等人少點再走的。”
還沒問想不想去呢 ,就說沒有不想去,“走吧,不去劉叔叔那里了 ,我們回家,爸爸給你做飯。”
“爸爸不上班嗎? ”
“今天休息 。”
“爸爸,我下午只有兩節體育課……”
噸噸看他的眼神有些期待 ,但陳安修不知道兒子想要什么,就沒話找話說:“哦,今天下雨呢 ,估計不能上了。 ”
“爸爸,我嗓子疼。”
又來,怎么每次他休班 ,噸噸不是這里疼就是那里疼,弄的他都以為他們父子天生相克了。
見陳安修不說話,噸噸又重復了一遍,扁扁嘴受了很大委屈一樣 ,“我嗓子疼 。”
“要不然我給班主任老師打電話請個假,今天下午的課咱不上了?先去瞧病? ”他小時候常常裝病來逃避上學,不知道噸噸是不是這個意思?
噸噸特淡定的看他一眼 ,很矜持的點了點頭。
陳安修后牙槽疼,心想這做派是跟誰學的啊?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從他這里遺傳的。
下到一樓,還有好些孩子沒走 ,陳安修把手里的傘交給噸噸,蹲下|身說:“上來,你打著傘 ,爸爸背你回去 。”
有同學和噸噸說話,“陳秋陽,你爸爸來接你啊?”
噸噸扒在陳安修背上應了一聲 ,聽著聲音比平常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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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結伴生活
噸噸中午要過去吃飯的事情,陳安修早上早上是和劉波打過招呼的 ,現在不去了,怎么也是要過去說一聲,陳安修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就在南李小區后面 ,說起來也是屬于南李村的地,以前是片菜園子,南李小區剛開發出來的時候 ,賣的并不好,開發商對二期也沒什么興趣,這塊地就空了下來 ,這幾年東山區的情況好了,有人想開發了,南李村的人反而不著急了 ,附近有了大學城,大型超市,商場,銀行一家家的開 ,早就有傳言稱市政府有意將這附近建成綠島市新的CBD,南李村守著最后這塊地,待價而沽。但是賣出去之前 ,地里空著長草是不來錢的,于是一座座三層小樓就起來了,普通的水泥小樓 ,間隔成一個個小房間,沒有任何裝飾,大多用來出租 ,租給外地打工的,租給附近大學城的學生 。將來地賣了還能拿到不少拆遷款。
陳安修的大姑陳建紅用陳奶奶的話說就是,你們大姑 ,從小心眼子就比別人多長了兩個,所以這種好事自然落不下她的份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去疏通的關系,但事實就是她就在這人人眼紅的地方比鄰而居地蓋起了兩棟小樓 ,當時陳安修要從南李小區搬出來的時候,他大姑就主動說給他們父子一間住著,免費的 ,就讓陳安修住在那里幫她看著房子。
已經是中午了,雖然還在下雨,過來這邊吃飯的大學生和務工的還是很多 ,這里的街道都是用黃沙和碎石子鋪的,倒不是很難走,就是一下雨泥水多 ,褲腳沒兩步就濕了,劉波開的那家店叫成都小吃,類似于這樣的店 ,這條街上還有蘭州拉面,沙縣小吃,天津狗不理包子,山西刀削面 ,陜西肉夾饃和涼皮什么的,正宗不正宗的,住在這種城市角落的人誰會真的去在意 ,便宜實惠能吃飽就行 。劉波的成都小吃店就是一間簡易房,客人在屋里吃飯,他在外面搭的棚子里支著煤氣罐炒菜 ,他老婆會做點簡單點的炒飯炒面,另外還有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是他從老家帶出來打工的,劉波有個兒子叫小軍的今年七歲了 ,還沒上學,說是綠島這邊上學費用太高,想過年的時候送回老家那邊 ,在家里上學。
“陳叔叔,噸噸哥哥。 ”劉波的兒子小軍拎著一大袋子醬油醋之類的東西從不遠的小超市一路小跑過來,傘也沒撐,快到跟前的時候腳下打滑 ,陳安修上前扶了一把 。
“小軍又去幫你爸爸買東西了?真能干。”孩子長得很精神,圓臉大眼睛,又能干又懂事 ,就是父母太忙,照顧孩子時間太少,陳安修就見過小軍干干凈凈的樣子 ,就像現在,身上的小羽絨服前襟和袖子油光光的發亮,臉和手上都是沒洗掉的灰 ,這樣的孩子,在這條街上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家在這條街上也不是一家。天南海北出來討生活 ,什么地方的都有。
在這里生活時間長了,陳安修會想,如果有個人可以陪在自己身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只是他畢竟是個男人,有孩子和父母要養 ,將來的老婆也要養,錢還是多多賺才行,不能讓家人跟著他吃苦受累 。
中午正是小店里最忙的時候 ,陳安修不耽誤時間的和劉波打了個招呼,剛出門口正好碰到周遠三個從對面的彩票站出來,他聽周遠說過 ,每期十塊錢買同樣的號碼,買了有兩年了,最好的一次中了三千多 ,十塊八塊的時候也有,當然不中的時候最多。他希望哪天中個五百萬,然后在這城市買房買車娶媳婦住下來。
黃色小說陳哥,噸噸 ,我們在里面點好菜了,你們還沒吃飯吧,進來一起吧 。”說話的是周遠 ,工程部外地的小伙子在這附近租房子的很多,房價便宜,離著上班酒店近 ,還不愁找不到吃飯的地方。
“陳哥,今天去面試的工作怎么樣啊? ”
“老板什么樣的人啊?”其他兩人也問起來。
工程部就那么大,陳安修應聘這臨時助理的事情也沒刻意隱瞞 ,看一幫人堵在人家店門口不像回事,他就提議進去再細說,店里已經坐滿了七八成 ,中間靠里的一張桌子上坐的是一個叫劉會中的同事,他在這里很正常,奇怪是他身邊那個女孩,工程部秘書夏菲 。
夏菲是去年和陳安修一起入職的新員工 ,性子敏感又內向,工程部里幾乎都是男人,還是一群學歷和素質不怎么很高的男人 ,已婚的多少還能注意點,未婚的小伙子就不行了,自以為和人家姑娘熟悉后 ,說話沒個顧忌,一高興還喜歡去拍人家肩膀,就是手賤習慣了 ,想法倒是沒有的,遇到個潑辣點的姑娘估計直接一巴掌拍掉,像夏菲這樣的明明很討厭又不明面上說 ,轉過身去偷偷哭,韓總監遇到過幾次,找她談話,她才把這事說出來 ,韓總監在部門會議上隱晦的提了一下和女同事相處要注意分寸,工程部就夏菲一個女同事,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后來就自動和她保持距離。但這樣也不行,有一次陳安修他們都是男人沒事聚在一起就說起了有顏色的玩笑,見她進門 ,顧及她是未婚姑娘,又很討厭這些,就自發停止了 ,誰知道她回到自己辦公室又哭起來了,陳安修做為部門中與她認識最久的人被眾人派去慰問,結果是她認為大家都在背后說她的壞話。陳安修當時就覺得女孩子心思纖細點原也算不上錯 ,但這位也太過敏感了一些 。
有段時間,陳安修是能感覺到夏菲對他是有點意思的,經常借故找他說話和幫忙,還打著感謝的名義給噸噸買過一件小毛衣 ,雖然事后噸噸一次不肯穿。但也僅此而已了。去年冬天的時候,聽人說,她和銷售部一個男主管出去租房子住一塊兒了 。有次陳安修陪媽媽逛街偶遇過夏菲一次 ,陳媽媽人老姜辣,一語中的的說,這個姑娘太小性兒。陳安修本來就對她沒什么意思 ,之后的事情他就沒怎么關注過,倒是快過年放假的時候,夏菲主動找他談過一次 ,說如果他愿意結婚后把噸噸交給別人來養,他們之間還是有轉圜余地的。總算家教還行,陳安修沒有當場跳腳 ,但自此之后,也同其他人一樣,對這個女孩子有多遠躲多遠。所以上次周遠提議讓夏菲幫忙整理報告,陳安修根本考慮都不考慮 。
其他人見到夏菲在這里 ,對看一眼,顯然和陳安修一樣奇怪,從不合群的人竟然在出現在他們飯桌上 ,但都是天天見面的同事,基本的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陳安修抱著噸噸坐在離夏菲最遠的那個位置 ,簡單地和大家說了幾句應聘過程還算順利,之后見夏菲想搭話,他借口帶噸噸去看嗓子走人了。
噸噸是不是真的嗓子疼 ,陳安修這個做爸爸的還是能分辨一點的,噸噸是天生有點支氣管敏感,但經過這些年的細心調理 ,基本已經痊愈了,醫生都說沒事了,家里人小心起見,還是盡量讓他遠離煙味和粉塵之類的刺激性東西。
不過春天是燥點 ,陳安修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些小香梨,又買了條鯰魚,上次做菜家里還剩下半個冬瓜 ,這次正好做冬瓜燉鯰魚,滑口又敗火 。
“三太爺。”前面轉角處拐出來一個一瘸一拐的老人,一手撐傘 ,一手提著行李袋子,陳安修剛覺得背影眼熟,噸噸已經喊出來了。
“三爺爺 。”是村子里住在陳安修前面的老人江新寶 ,陳家村除去嫁過來的媳婦兒百分之八十都姓陳,還有一些少數旁的姓,眼下這位老人就是村里只有四五戶人家的姓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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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爺 ,你怎么下雨天自己下山了,有什么想買的,讓我爸媽下來的時候幫著買就是了。 ”陳安修領著老人回家,他和噸噸住的是一樓 ,一個二十多平方的小房間,一張雙人床,一臺二手電視 ,值錢的東西就那臺小冰箱和電腦了 。
“下雨天店里也沒什么人,調料不全了,我就下來買點。”這位老爺子今年六十多了 ,在村頭開了個小飯館,差不多都快三十年了,祖傳的好手藝 ,家常菜,滋補藥膳都做得來,四里八鄉的都知道 ,生意一直還成,就是十來歲的時候上山打柴被遇到狼,腿瘸了,臉上也留下一道長疤 ,雖然家里條件還成,媳婦兒到底是沒娶上,四十多的時候從城里撿了外地女人 ,和他過了沒兩年,就和店里的小伙計跑了。從那時候起就一個人過到現在,陳安修家和他鄰居多年 ,能幫襯的地方就幫襯點 。
這位老爺子對陳安修也不錯,陳安修小時候家里大人都很忙,他從七八歲開始放學就負責去幼兒園領弟弟妹妹回來 ,然后燒火做飯,那時候人就比家里的鍋臺稍高那么一點,柴禾就是麥稈玉米桿樹枝樹杈子 ,一開始火都點不著,濃煙嗆得眼淚嘩嘩的,陳安修人生中做出來的第一道菜蔥花炒雞蛋,就是這位老爺子手把手的教出來的 ,后來的好多也是。
“店里不是有個小伙計幫忙嗎?”陳安修把鯰魚泡在熱水里燙一下,這樣燉出來的魚不會很油膩。
“他年前談個對象,兩人好著呢 ,蜜里調油似的,店里最近沒什么事情,我就給他放了兩天假。 ”
“噸噸 ,從床底下拿爸爸的棉拖鞋出來 。”
“哦。”
“三爺爺,我今天休班,你在我這里吃飯 ,吃完飯我送你去坐公交車,你鞋子都濕了,先穿我的 ,待會做完飯,我給放爐子那里烘一烘。 ”
“別麻煩了,壯壯,早上吃飯晚 ,現在一點都不餓 。”
“三爺爺和我客氣什么啊,又不是在別人家里,三爺爺你要累的話 ,就上床歇會,要不讓噸噸陪著看電視也行,我先去外面生爐子炒菜 ,一會就好。”
“那壯壯,你別弄太多菜啊。就咱爺仨,我看兩個菜就行了 。 ”江新寶點頭笑 ,一晃都快三十年了,當初那么點一個小娃娃,沒怎么覺得的 ,就長大了,現在還做了爸爸,可從小就這樣,和人親親熱熱的 ,一點不生分,他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孩子。
“行,我知道的。三爺爺也嘗嘗我手藝好點沒有?”
“三太爺 ,給,鞋子 。”除了在陳安修面前,噸噸一向是個懂事有禮貌的好孩子。
院子里有間小東屋 ,原先就放了些破床板子,磚頭之類的雜物,陳安修收拾出來 ,買了個煤爐子和還有些煤放在里面,平時在家能炒個菜,樓上的租戶大多是附近大學的女學生 ,他大姑說女孩子愛干凈,寧愿房租便宜一點也愿意租給女孩子,三樓有兩個房間是和男朋友一起租的,但他們做飯大多用電磁爐 ,偶爾有人來借爐子用的,陳安修也沒計較過,彼此之間感情算不上多深厚 ,但同住在一個院子里相處還行。
陳安修燜上米飯,點著爐子燉上魚,冬瓜切成塊備著 ,又上街買了兩個軟爛些的鹵菜和幾根黃瓜,不管噸噸嗓子是不是真的疼,拌個銀耳黃瓜涼菜 ,多擱點醋,吃了總是有好處的 。
鯰魚肉鮮嫩,燉出來的菜 ,很多魚肉都化在湯里了,湯汁又香又濃,直接舀一勺澆在米飯上,潤潤的 ,光吃米飯就很香。老人和孩子都能吃。
下午噸噸玩電腦游戲,陳安修提著東西一直將老爺子送到公交車站,看他坐上車才往回走 ,路上給他媽媽打個電話,想讓她下來陪噸噸住些日子,陳媽媽現在退休了 ,在家空閑時間比較多。陳媽媽在電話里聽他說明原因,說明天上午就過來 。家里這邊的事情算是搞定了。就晚上陳安修收拾東西的時候,和噸噸說起這事 ,他一聲不吭,睡覺時賭氣一樣用被子蒙住頭,蜷縮在墻邊 ,陳安修去抓被子,他扭來扭去不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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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當提前體驗一下老年生活吧 。 ”陳安修在章時年身邊工作五天后,這么安慰自己,這位章先生喜靜 ,生活又很規律。
每天早上七點肯定起床,七點半左右,酒店里的各類報紙會送過來 ,翻閱報紙的時間大概有半個小時,然后就是早餐,九點之后 ,他一定是在書房處理文件,中午十一點半的午餐,下午一點他會午休 ,兩點起床后,多數在會客室看一下午書,六點是晚餐 ,晚餐后他會去海邊散步,之后會看一個小時左右的電視,基本就是新聞,九點之后 ,繼續回書房處理事情,有時候是電話,有時候是視頻 ,如果沒有意外,他會晚上十一點準時回房睡覺,這五天里除了第二天下午 ,陳安修陪著去了一趟綠島原油碼頭之外,其余日子就是這么過的,這哪里像是來休假的啊。
除了太過無聊 ,陳安修倒也勉強能接受這樣的老年生活,日子平淡寧靜,有規律的生活讓整個人都跟著放松下來 ,但這寧靜中總帶著一絲怪異,他想來想去覺得可能是陪在身邊的這個人不對 。這種晨起相伴,日落而息,相依相偎的生活 ,夫妻一起才是正理,換成兩個陌生的男人,總是缺了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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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另一個爸爸
“我看你這助理倒是當得悠閑得很,比在工程部做領班好多了。”陳安修趴在桌上垂著眼皮正無聊的刷網頁 ,負責月塘區的客房服務員秦云推著整理車過來了,她老公和陳安修是工程部的領班同事,部門活動帶家屬 ,他們也一起吃過好幾次飯,以前只知道她在月塘區這邊工作,是酒店里五六年的老員工了 ,這次陳安修住進來才知道是她負責這棟別墅的清理工作 。
陳安修伸個懶腰從凳子上跳下來,笑嘻嘻的說,“我也覺得不錯啊,嫂子 ,你看我天天在這里曬著太陽,吹著小風,昨天看到后面那條路上的紫葉李都開了 ,我估計過兩天,那邊的杏花也差不多了,今天都能看到花苞了。”
秦云長大幾歲 ,聽他這么說,噗地笑出聲,從整理車下面抱出來干凈的床單被套 ,說:“你都悶到這種地步了。我聽你們關哥說,工程部的人還都在羨慕你找個好差事 。”
陳安修幫著把枕套拆下來,用閑聊的輕松口氣隨意問了一句 ,“他們怎么看出來我這是好差事的? ”工資的事情韓總監也不可能到處說。
秦云看左右看看二樓無人,壓低聲音說,“你該知道那個傳聞吧?”
“哪個?”陳安修做出很疑惑的表情,夸張的眨眨眼睛 ,配合她的氣氛。
秦云被他逗黃色小說的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就是劉越是余總外甥那件事啊。 ”
陳安修點頭,這倒是真的聽說過 ,由來已久的辦公室八卦 。劉越這人據說在瑞士讀的酒店管理,人挺傲氣的,和他們這些底層員工說話不多 ,所以盡管有人好奇,但是也沒人去求證過,“這和我現在的工作有什么關系啊?”
秦云整理床鋪的動作非常熟練 ,一抻一折間都很見水平,“從人事部聽來的消息是,劉越本來這個月本來要升值班經理的 ,通知都準備下了,這位章先生來了,余總就讓人事部那邊先停了下來,好像是特意把劉越調到了這里 ,專門負責章先生的。”
“這說明章先生比較有錢? ”
“你想的也太簡單了,月塘區入住的哪個不是有錢有勢的,余總憑什么這么厚待章先生 ,你是沒看章先生入住那天,余總可是親自在門口迎著的。”秦云不放心地又回頭望了門口那里一眼,“你就是沒看到那場面 ,你就沒覺得劉越看你特別不順眼?”
“嫂子,你都看出來了? ”
“你別和我嘻嘻哈哈,沒事兒人的一樣 。你看人家劉越 ,天天跟著章先生進進出出的,那才像個助理的樣子。你這樣的吃虧。”
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其余時間陳安修都安安靜靜待在自己房間里 ,主動拉近距離什么的是沒有,劉越和他是截然相反的處事方式,但凡是章先生出現的地方,他端茶倒水 ,整理擺放,服務工作絕對到家,當然人家是貼身管家 ,怎么待客自有他的方式,個人想法不同而已,陳安修也不能說人家是錯的 ,自己就是對的 。就是劉越總是對他抱有某種程度上的敵意,別說基本的禮貌招呼了,基本章先生不在場 ,那人正眼不甩一個,從你眼前經過,你和他說話 ,他權當你是一團空氣 、偶爾開個金口,大約就是些,喂,你不要動這個 ,你不要碰那個。
當然陳安修也沒寄望于和劉越相親相愛,所以這樣的相處方式他也能接受。他有時候太無聊了也會很壞心眼,沒話找話去撩撥劉越 ,看那人冷著一張臉卻有氣沒處撒的樣子也挺不錯,“嫂子,我就做兩個月 ,回頭還去跟著關哥混去 。”
“也是,就兩個月,巴結不巴結的也就這么點事 ,把自己的本職做好比什么都好,可是我就是覺得劉越這次不對勁,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蹺。 ”
“管他呢 ,他也許有自己打算吧。不管咱們的事情 。”
秦云笑瞥他,“你倒是想的開,對了,我想起一件事 ,這次肯定和你有關。你和那個夏菲到底有那回事沒有?我以前見她看你那眼神可不對。就她那點功夫,可瞞不住我這個過來人。”
“嫂子,你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 ,你沒聽人家說她現在和銷售部的吳華住一起了 。”
“我看你才是落后呢,早分了,年前銷售部分年貨那天 ,吳華正好出去拜訪客戶了,銷售部有人和夏菲開玩笑,說讓她代領 ,夏菲發了好大的火,當時就有分手的傳言了,年后就聽人說 ,夏菲在你住的南李小區后面那一片自己租的房子,你看都這樣了,肯定是分了。 ”
“哦,原來這樣 ,怪不得那天吃飯的時候看到她了呢。”陳安修純粹是為接話而接話,對夏菲沒有的現狀沒有任何興趣 。
秦云看陳安修這態度,就知道兩人果然是只有落花有意 ,說起來話來更少了顧忌,“我是不喜歡夏菲那個人的,雖然長的確實是漂亮 ,但漂亮又不能當飯吃,又愛裝又嬌氣,那性子真不討人喜歡 ,娶回家做老婆全家上上下下還不夠伺候她的呢。”
“是,是,還是嫂子英明。 ”最怕女人羅嗦了 ,陳安修趕緊的拍拍馬屁,想趁機打斷這話題 。
秦云重新換了一塊干抹布用來抹塵,“我這次可不是和說夏菲的,我是想和你說 ,你現在年紀也差不多了,我認識宴會上的一個女孩子,你也知道 ,負責宴會的那些女孩子可是個頂個的要個頭有個頭,要相貌有相貌的,人家還是個大專生呢 ,你要愿意,哪天嫂子給你約出來,你們兩個看看?”
這個世上總是有這么一群可愛的女人存在 ,她們一旦自己走入婚姻的殿堂,就巴不得把身邊所有未婚適齡的男女全部送做對兒。
見他沒說話,秦云繼續勸 ,“人家小姑娘都不怕,你個大男人還怕看啊,宜早不宜遲,就今天下班后吧 ,說不定你一眼就相中了呢。”
陳安修還沒回答,就聽門口有人笑著問了一句:“相中什么? ”
秦云嚇了一跳,她之所以敢在這里說這些閑話 ,是篤定二樓沒人,陳安修是自己人不會出賣她,但這突然出現的人……
“章先生 ,您是有事找我嗎?”
章時年今天白襯衫外面隨意搭了件黑色開襟羊毛衫,姿態優雅,逆光而立 ,本就高大的身形顯得格外挺拔出色,他抬手示意手中的文件,“上來取份東西 ,順便過來告訴你一聲,午餐很快就送過來了 。”
“好的,謝謝章先生,我馬上就下去。 ”
“章先生 ,您好。”秦云在陳安修身后拍拍胸口,長舒口氣,站出來微微躬身打聲招呼 。
章時年對她點頭笑了笑 ,沒再繼續問什么,很快轉身下樓去了。
“呼……剛才嚇我一跳,還好章先生人好不計較 ,不過說回來,像章先生這種人這么好,還長得這么帥 ,真是難得。最重要的是人家還那么有錢。”人都沒影了,秦云開始大著膽子發表感想了 。
陳安修她準備冒心心的眼前晃了晃手,提醒她 ,“秦小姐,你的兒子今年上幼兒園了。 ”
秦云打掉他的手,“這個我比你清楚,但法律也沒規定結婚的女人不可以看帥哥養養眼睛啊。”
有些女人什么時候都是有道理的 ,陳安修必須承認這個事實,“那怎么沒見你這么夸過我?”他好歹也是公認的大帥哥一個啊 。
秦云很豪氣地擺擺手,繼續工作 ,“你們兩個不一樣,你是那種,打個比方 ,如果我再年輕幾歲,第一眼見到你,我會立刻想追你 ,然后嫁給你,跟你過一輩子,章先生呢 ,是那種,離得太遠,讓人不敢奢望,只要遠遠的能看上那么一眼就算是賺到了。”
陳安修對她的想法無法感同身受 ,但意思他聽出來了,章時年比他檔次高很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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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別墅里雖然附設有廚房,但住在這里的陳安修和章時年兩個男人顯然都沒有親自動手做飯的打算 ,所以這個廚房形同虛設,至今兩人的飯菜都是酒店廚房送過來的,中餐西餐 ,日韓料理應有盡有,有五星級大廚親自掌勺,味道總不會差的 。
“對了 ,小陳,今天下午陪我去趟醫院。 ”看陳安修下樓,章時年放下報紙 ,從沙發上起身,示意劉越可以上菜了。
“醫院?章先生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嗎?要不要先請酒店里的醫生過來看看?”劉越和送餐人員一起擺放餐盤,聽章時年這么說,很體貼的問了一句 。
“沒什么事 ,老毛病了,下午有小陳陪我就行。”章時年淡淡的說。
劉越知道章時年用餐時不喜歡有人在邊上,收拾好東西 ,看兩人已經入座,就躬身下去了 。不過看陳安修那副輕松隨意的樣子,他握了握拳頭。
兩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差不多也有一周了,陳安修雖不敢放縱自己的性子,但總算是不那么拘謹了 ,飯桌上偶爾的還能聊上那么兩句,“章先生下午想去哪家醫院? ”
“去寧世吧,聽說那家很不錯。”章時年顯然早有打算。
“是挺不錯的 。”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 ,陳安修真不想去。那里有個他很不喜歡見到的人。
“你看起來不太想去的樣子 。 ”這小家伙口是心非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
陳安修硬扯個笑容,口不對心的說,“也還好了,就是收費挺貴的。”錢多也不要送醫院了 。
“醫術好就行 ,那就這家吧。”章時年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
可能事先有打過招呼,陳安修他們去的時候,早有人等在那里了 ,沒有經過任何其他的手續,領著他們直接上了十九樓,有兩位呼吸內科的專家已經在屋里候著了 ,一見章時年進門就立刻面色恭敬地站了起來 。
“有錢就是好,真是差別待遇。 ”因為噸噸支氣管敏感的問題,陳安修不止一次帶過噸噸來過呼吸內科 ,里面的那兩個醫生他都認識,是寧世最好的專家級的人物,他以前來能見到一個就算是不錯了 ,現在章時年一來,兩個竟然都在。人家看病也不需要他在屋里陪著,他自覺地在外面長凳上等著 。不知道醫院怎么安排的,這層樓連個等待的病人都沒有。
“陳安修?你怎會在這里?”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陳安修真的很想裝認識這個聲音。
可是有些人就是天生討人嫌,一雙看起來質量不錯的黑色皮鞋不偏不倚地停在他的前面,“老遠我還以為看錯了 ,原來真的是你。”
“樓醫生,您眼神真不錯 。 ”陳安修扯扯嘴角,不怎么真心的夸獎他 ,眼前干凈醫袍,雙手抱胸,一臉刻薄的人就是當年給噸噸接生的醫生 ,現在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他眼角有道小傷疤,淚痕一樣 ,戴上眼鏡不是很顯眼,是陳安修肚子陣痛時候不小心給他留下的。就為這事兩人算是結下了梁子。
噸噸出生后,這家醫院給了張醫保卡,說是憑借此卡在寧世醫院可以享受兩折的優惠 ,一開始陳安修覺得不會是出什么醫療事故了吧,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種好事,不過他媽媽堅持相信 ,噸噸的支氣管又確實有些小毛病,陳安修就帶噸噸來過那么幾次 。與樓南也就陸續見過那么幾次。
樓南因為當年毀容的事情,對陳安修懷恨已久 ,每次見到陳安修都要狠狠抨擊兩句。據樓南自己介紹,他的主業是肛腸科的醫生,副業才是給男人接生 。上次陳安修帶噸噸來寧世 ,好巧不巧又遇到這位,他順手就扔給陳安修一盒藥,大大方方地說什么新出的潤滑劑 ,效果很好,事先涂在自己后面,做事不容易受傷,當時走廊上人來人往 ,醫生病人都有,那一排排怪異的眼光掃過來,陳安修當時就想只要樓南在 ,他再也不要踏入寧世一步。
好像知道陳安修想起上次的事情,樓南陰陰笑開,略薄的嘴唇抿了抿 ,問,“上次給你的藥,你男人說好用嗎?”
陳安修哪里是任人拿捏的 ,當下笑地無比溫和,起身勾著樓南的肩膀,附在他耳邊悄聲道 ,“樓醫生親自試驗過的,總是不會錯的。”別以為他沒見過,有次在醫院的地下車庫,那車震的和散架一樣 ,“院長親自伺候,樓醫生面子真大 。”寧世的院長就是當年接待陳安修母子的那個長相很斯文的年輕人,現在已經貴為一院之長了 ,那人是君雅酒店的金卡會員,車牌陳安修自然是認識的。
樓南氣急敗壞地瞪他一眼,正要繼續毒舌 ,就聽身后的門開了,看到章時年的臉,樓南切了一聲 ,“我就說你怎么在這貴賓樓層,原來是你男人有本事。 ”
“你說什么呢?”陳安修有點莫名其妙 。
“他不是噸噸的爸爸嗎?”頂著那么相似的一張臉,還不承認 ,當他是瞎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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