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邋遢道人

大唐天寶九年 ,天下承平,正是安居樂業的氣象。

這年風調雨順,白石鎮上便是借了這個好世道 。雖是偏遠小鎮 ,也欣欣向榮 ,闔家歡樂。百姓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世間有異賈,專售荒唐夢;以慰失意人,聞者購如風……莫問夢醒時 ,圖樂在夢中;人生是何物?百年一場夢 。 ”

一名道袍污漬的蒼老道士,前面放聲高歌,后面十余名頑劣小兒 ,不住的擲些磚頭瓦礫,在后面起哄 。這蒼老道士身材極是高大,面上已經被泥垢厚了一層 ,連喜怒也不大看的出來。須發紐結成一團,也不知幾時沒修理過儀表,灰烏烏的只能看得出年紀已經甚老。

眾多小兒追打 ,他渾然不以為意,自顧自的放開大步,轉眼間已經從街頭走到了街尾 。那些頑劣孩童追不上他的步伐 ,漸漸被他拋遠。

此刻夕陽降落 ,兩名剛剛離開書塾少年,瞧好路過這條小街。

其中一名面容蠟黃,看起來便有幾分泱泱的少年 ,本來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來 。可是那老道跟兩少年交錯而過的時候,那蠟黃臉的少年猛地盯著那道士的背影,若有所思起來。

他的同伴比他略微高大些 ,也顯得健壯敦實。圓圓的臉龐紅潤油光,一身的絲綢袍子,腰懸絲絳上掛有一塊白玉 ,顯見家世頗為寬裕 。察覺到蠟黃少年的異狀,他轉頭順著同伴目光看去,嘟囔了一句:“原來是個骯臟道人 ,這有什么可看?”

蠟黃臉的少年,微微一笑,雙眼一轉 ,顯得靈動之極。他也不說破 ,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有些事情晚些回家,你看到我娘親,別忘了幫我分解一聲。”

言閉也不等那敦實少年回答 ,匆匆把手中的書卷塞在同伴手中,撒腿跟著老道的背影便追了下去 。

這兩名少年原是鄰居,蠟黃臉的少年叫做焦飛 ,敦實點,家境寬裕的叫做孟寬。

這焦飛天生身體便羸弱,但是卻生性好動 ,每日里都有無數的蹊蹺點子出來,四處淘氣。他父親也念了幾年的書,作些小本生意 ,為人老實 。眼見這兒子不好管束,便狠狠心交了些束修,把他送進了本地素以嚴峻聞名的荊夫子門下讀書 。

雖然焦飛頑皮 ,但是為人卻極是聰穎 ,讀書一目十行,瑯瑯上口,甚得荊夫子歡心。跟他父母言道:“此子讀書深得精意 ,日后若是科考,必然有一分出路,前途不可限量。 ”反而勸他父母 ,不必多加管束 。得了夫子的贊許,他父母也寬慰這孩兒日后能有出息。雖然焦飛依舊喜歡做些古怪出來,家中也不大管了。

孟寬比起焦飛來 ,雖然身體壯實,但是機靈上卻差的遠了 。讀書比焦飛早了半年,如今焦飛已經讀到論語 ,史策,他卻依舊在三字經,百家姓上晃蕩。

剛才焦飛便是眼尖 ,發現那些孩童拋擲的石塊 ,并無一塊砸在那道人身上。孟寬不覺得這有何奇怪,他卻看出來了,那些孩童石塊出手后 ,不知怎么便慢了許多,無論那些孩童使了多大的力道,都是巧巧在那道人身外半尺許力盡跌落 。

這般有趣的事情 ,焦飛哪里按耐的住性子?他一路跟在那道士身后,綴出七八條街,心里更是暗自驚訝。

那邋遢道士似乎腳步也不甚快 ,但是他拼命跑來,也只堪堪能吊住背影,想要追近一步也是不能。

“這道士果然有古怪! ”

焦飛心下好奇 ,腳步更是不停,但是他身子并不強壯,跑來跟去 ,只覺得雙腿逐漸酸軟 ,漸漸懈怠起來 。

眼見那邋遢道士背影越來越遠,焦飛心里一急,便不顧的大聲呼喊起來:“前面的道長 ,請留步!小子有事問訊!”

“道長!道長!”

焦飛喊了幾句,那邋遢道士直似未曾聽見,大步邁開 ,越走越疾。焦飛眼看追不上人,心里十分沮喪。但是卻不舍得放棄,依舊勉力跟去 。突然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一處巷口出來,焦飛跑的猛了些 ,收足不住,迎面跟對方撞在一起 。只聽得,哎喲!一聲 ,嬌媚的呼痛聲。焦飛便把對方牢牢壓在身下。

等他定睛看時 ,卻識得是白石鎮上有名的風流俊俏寡婦,林寡婦的獨生女兒,林小蓮 。這女孩跟她母親一般 ,小小年紀便出落的十足美人胚子。只不過亦繼承了母親的潑辣脾氣兒,向來不受人欺負。焦飛暗道一聲:“不好!這小女孩可不好招惹,我先閃了再說! ”

焦飛此時正好撲倒在林小蓮的身上 ,女孩嬌怯怯的柔軟身子,給他壓在地下,一時秀眉微蹙 ,還不得緩和來 。焦飛爬起身形,他倒是心腸不惡,匆匆扶起了林小蓮 ,連連道一聲:“我剛才魯莽了,有事先行一步,回頭來再給林家妹子你道歉!”

林小蓮還未來得及開口 ,就看到焦飛一溜煙的已經沒了蹤影。看著焦飛的背影 ,林小蓮恨恨的一跺蓮足,嬌聲罵道:“焦飛你等著,一會不來道歉 ,我找上你們家,請你父母來評理!看他們不打的你兩股開花!”

白石鎮并不甚大,只有數十條小街 ,經此耽擱,焦飛直到跑出了鎮外,再也不見那邋遢道人的蹤跡。他躊躇了幾分 ,悶悶不樂的回轉鎮上 。在他心中,那道人必有古怪,只不過 ,究竟古怪在什么地方,他還不甚明白。

讀書之余,焦飛學力有閑 ,便讀些閑散書籍 ,前人筆記。對道士求仙的傳說頗為艷羨 。今日見到了一個異人,卻無緣結識,也由不得他不沮喪。

等焦飛回到了撞翻林小蓮的地方 ,卻看到這女孩正跟兩位女子說話。

焦飛生長在白石鎮上,從未離開過此地半步 。這白石鎮雖然不算偏僻,但是卻也甚少外來過客 。這兩名女子 ,年紀也不甚大,長者不過二十七八年紀,少者也有二十二三。俱是長身玉立 ,一身白色絹衣,不施粉黛,卻肌膚如玉 ,自有一股馨香之氣襲人。

這兩名白衣女子,年紀略大的那位,臉上雙眉入鬢 ,鳳眼含威 ,纖纖如修束的腰上插著一口連鞘短劍,雖然跟林小蓮說話,和顏悅色 ,但是身上的一股威勢,卻讓鎮上幾個潑皮漢子,不敢隨便靠近 。年少的一個 ,臉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慵懶倦色,但是偶爾雙目一掃,眼神竟然說出不的明亮。焦飛只看了一眼 ,就心下一顫,只覺得就是深夜望天,看到的星辰也不過如此。

焦飛本來不想跟這兩名女子接近 ,不過他想到,自己若不去跟林小蓮道歉,方才這小妮子威脅要去告訴他父母 。沒奈何 ,焦飛只好不情愿的走近三人 ,也不看那兩名年輕女子,只是對林小蓮說道:“林家妹子,我剛才去追那道人 ,誤撞了你,你可別見怪!身上哪里還痛不?可需要我去買些跌打藥酒來,請林阿姨給你敷上? ”

林小蓮看到焦飛眼睛賊溜溜的在自己身上亂晃 ,也不知怎地,心里一慌,臉上微微現出紅暈。她心里已經完全不在剛才被焦飛撞到的那件事情上 ,心思直飛到了昨晚。

鎮上有名的媒婆六姑,昨晚跑到她家,跟她母親提起她的親事來 。而來提親的人家 ,就是焦飛的母親。當時母親滿口答應,她自己羞紅了臉,躲在內房聽了個真切。焦飛為人聰明機靈 ,向來名聲不壞 。林小蓮自己也有幾分允意。今日偶然遇到焦飛 ,林小蓮禁不住羞澀的想道:“也不知焦嬸嬸,有沒有跟他說起提親的事情!他今天是有意來撞我一下呢?還是有其他意思怎的?難道對我的模樣女紅還不滿意?”

林小蓮神飛物外,焦飛的話 ,她便沒聽的進去,只是諾諾兩聲,顯得頗為淡漠。

正跟林小蓮說話的兩名年輕女子 ,看到焦飛過來,神色都頗有些古怪 。聽到焦飛說去追那名邋遢道人,都顯得極為緊張 。那名年長的女子 ,忍不住說道:“這位少年!你可知剛才有多么危險。那道人乃是……”

年長女子話還沒說完,那名年少的女子,便微微一碰她的同伴 ,那年長的女子頓時醒悟,住嘴不言。

林小蓮心思都在焦飛身上,這個平時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根本沒注意到這兩名女子態度有異 。但是焦飛早就感覺這兩名女子來路奇異 ,聽得這一句,心中暗暗把這兩名女子,劃為跟那邋遢道人算作一路 ,心中頓時火熱起來,便試探著問道:“不知兩位姐姐有什么事情要做,如果我林家妹妹不方便的話 ,我可以略微幫忙。若是兩位問路,這白石鎮上沒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

年少的那名女子,嘴角一抿 ,微微笑道:“我們是帶發修行的女冠,這位是我師姐越輕寒,小女子孟闐竹。我師姐妹是為了去長安 ,路過此地,想請問兩位,這鎮上哪里有住宿的所在!”

焦飛滿口應道:“我們白石鎮 ,只有一家客棧 。客房常年沒人 ,兩位不妨跟我來,在下領兩位前去好了。林家妹妹,若是你沒什么事情 ,便先忙去吧!”焦飛看林小蓮半晌不語,生怕這丫頭尋些釁頭,讓他不好答對。急忙攬了差使 ,搶先走了 。

孟闐竹見焦飛伶俐,有問必答,便旁敲側擊了幾句 ,問起那邋遢道人的事情。焦飛自然就把看到那邋遢道人投石不中,步履如飛的異狀說了。越輕寒聽得幾句,知道焦飛和那邋遢道人也只是一面偶遇 ,便不再關注,倒是孟闐竹和焦飛多對答了幾句,露出了幾分笑意 。

焦飛帶了二女 ,到了鎮上的那家客棧 ,孟闐竹要了兩間上房,見焦飛仍舊梭巡不去,便招了招手 ,焦飛頓時大喜,跟著二女到了客房中。越輕寒本來有些不解,但是她素信孟闐竹的聰明 ,便不言語。

到了房中,孟闐竹笑道:“焦飛小哥,你如此聰敏 ,能看出那道人的不凡,自然也看出來我們姐妹不是常人 。我和師姐,乃是漓江劍派的女弟子 ,修煉的是出世的道術 。此行是師門有重任在身,不能泄露行藏,還望你不要把我們姐妹行蹤 ,宣揚出去。 ”

焦飛這個時候卻規矩了起來 ,他平時讀書,深知仙道難求,就連前朝皇帝費了無窮心力 ,也不曾有仙人垂憐,他好容易一日遇上了兩遭,怎肯輕易錯過?撲通一聲 ,焦飛拜倒在地,堅毅的說道:“小子平時也讀過幾本書,深羨世外逍遙 ,想求兩位姐姐帶挈修行,我極能吃苦,絕不會半途而廢。”

越輕寒正要拒絕 ,孟闐竹卻偷偷的搖了搖手,溫和說道:“我們尚是初入師門,肯定不能收徒 ,不過我漓江劍派倒是有幾位師兄 ,道行高深,不輸那些前輩,若有機會 ,我愿幫你說合,只是成與不成,要看你的機運了 。”

雖然孟闐竹說的頗為和緩 ,但是焦飛去仍舊十分失望,自忖必是自己的根骨不夠,未能讓兩女答允下來。他頗為沮喪的想道:“聽說修道的人 ,沒有仙骨,仙根,或者上輩子的根腳 ,往往事半功倍。那些有道之士都喜歡有天資的弟子,我倒也自負聰明,讀書一目十行 ,過眼不忘 ,就是不知修仙的根骨是上佳還是平庸 。 ”

孟闐竹安慰了焦飛幾句,便打發他離去。

焦飛怕糾纏下去,反惹二女不快 ,只能怏怏離開。

回到家中,亦有些悶悶不樂,他父母甚少問及焦飛學業 ,只是喚他早早吃了飯,便令去安歇 。

若是平時,焦飛不肯早睡 ,便尋些閑書來看。只不過,今夜這少年突然覺得煩惱上心頭,手上半本《禹鼎志》看了三頁 ,便怎么也看不入腦去。這禹鼎志乃是當朝一名落魄秀士吳承恩所撰,文中將大禹治水諸般神奇傳說,摻雜在一起 ,寫成軼聞志怪 。雖然文筆零落 ,倒也奇趣盎然。平時焦飛對之愛不釋手。

既然無心讀書,焦飛便吹滅了油燈,雙手抱枕 ,胡亂的想著心事 。

跟平常少年不同,焦飛天生便有一股無窮無盡的好奇心 。小時懵懵懂懂倒也罷了,后來入了學堂 ,見識開闊,不但沒有因為學識長進而解惑,反而更多問題紛至沓來 ,令這少年心中疑問更多。

今日看到那名邋遢道士,為何竟能讓石塊不落身上?便叫焦飛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那位道人究竟是何來歷?似乎聽越輕寒,孟闐竹兩位姐姐的話里 ,還認得這位道人,只是關系不大和睦 。難道是邪魔外道,甚或妖怪成精? ”平時看多了神魔志異的閑書 ,焦飛小小的腦海中奇異的念頭更是越來越多 ,那老道的身邊也被猜測的越發奇怪。

這一夜,焦飛也不知何時想的迷迷糊糊便沉沉睡去。等他醒來已經是天色擦亮 。雙眼一睜,焦飛胡亂穿了衣服 ,便跑出門去,連母親喚他吃早飯也不應聲。

焦飛一夜胡思亂想,卻給他想起一事。“那老年邋遢道士出了白石鎮 ,半夜又會去哪里安歇?白石鎮之外,數十里內都沒有人家的?”

覺得自己的想法大有道理,焦飛這般急匆匆就是要去白石鎮外的一座破敗許久的廟宇查看 。跑出了白石鎮外 ,焦飛心中忖道:“這附近只有一座破敗的小廟,雖然已經年久失修,也不失為一處落腳的所在。那老道士必然在那里過夜!越輕寒 ,孟闐竹兩位姐姐不肯帶我修仙,不如再去這位道長處碰碰運氣。都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長生不老 ,無窮法力 ,怎么不比勞勞碌碌一生,最后一命歸陰,只落得鏡花水月一場空的好 。”

有了這個念頭 ,焦飛輕車熟路的向那座小廟摸去。這附近的地方,早就被他四處玩耍過不知幾多遍,那座小廟就是閉著眼睛 ,焦飛也絕走不錯路徑。

“咦!那里好生古怪,竟然是怎么了? ”

焦飛目光銳利,還沒到小廟前 ,就已經看到那里被一團濃黑無比的霧氣籠罩 。他雖然膽大,卻不魯莽,立刻找了可以藏身的大樹 ,爬了上去 。接著上面茂盛的枝葉,將自己隱藏起來。

小廟外,幾道青白色的光芒 ,游走如帶 ,又好似電芒光火,圍著那團黑色霧氣來回旋轉,似乎想要沖了進去。但是那團黑色的霧氣 ,卻也奇特 。平常的云霧,風兒一吹,就四散開來 ,而這團霧氣,卻凝聚的宛如實質,黑的有如墨汁般。無論那些青白電光如何繚繞 ,都不見絲毫動搖。

焦飛看的目瞪口呆,心道:“這世上原來真有法術,這里難道是仙妖斗法?果然打的不亦樂乎 ,只可惜我都看不清都在打些什么?”

隨著天色由朦朦,變得大亮 。

那幾道青白電光,似乎有些退縮 ,擎動之間突然光芒大盛 ,擺脫了黑色濃霧的糾纏,掉頭破空,飛上青云 ,轉瞬間消失。

而那團霧氣,則在青白電光消失之后,倏忽縮小成一團 ,露出了隱藏在里面的一個身影,焦飛眼尖,看到正是昨日見到的那名老道士。這老道士大袖一揮 ,把那團霧氣收入其中,隨手拍拍污漬通身的道袍,眼神卻若有意 ,若無意的向焦飛藏身處看來 。

親眼看到這老道士居然有如此神通,焦飛心下躊躇片刻,想道:“我若是出去 ,這老道士不懷好意可怎生是好?可是 ,若是繼續躲藏,先不說未必瞞得住,豈不是可惜了這次得遇異人的機會?”

焦飛雖然年紀幼小 ,卻是極有決斷之人。當那老道士沉吟片刻,正要離去之時,縱身一躍 ,從樹枝上跳了下來,遠遠的便高聲喊道:“這位道長請留步! ”

這次,這年老的邋遢道人卻沒有象昨日般離去 ,只是臉上的神色木然不動,全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焦飛跑到切近,張口兩三次 ,卻不知該說什么好 。

倒是那年老的邋遢道士,聲音嘶啞,猶如破敗金鐵摩擦 ,先開口問道:“小施主叫老道留步 ,不知有什么見教?”

焦飛平時千伶百俐,這會不過一時無措,那老道士一開口 ,他就回過神來,恭謹的說道:“小子昨日就見到道長非同俗流,有心請益。只不過及不上老道長健步如飛 ,沒有來得及跟上。不想今日又有幸遇到,小子想請求老道長收我為徒,潛修仙道!”

焦飛對剛才見到的異事 ,半字不提 。這也是他聰明之處 。剛才那老道士通體黑霧繚繞,怎么看也不似光明正大的手段。不過,他焦飛只求能修煉些奇異手段 ,至于拜師的是正道仙長,還是邪道妖魔,倒也不在他顧慮之內。

那名老道士 ,半晌無言 ,眼中卻射出奇光,焦飛只覺得被這老道士一看,全身五臟六腑都似乎被洞穿了一樣 ,頭腦更是昏昏欲睡 。

他也不知怎么,心里卻有些害怕,臉上卻極力堅挺。暗道:“難道這老道其實是吃人的妖怪變化來 ,想要迷昏我再細細烹飪?也不對,我這等力弱的孩童,他一拳一腳就打發了 ,何必用甚妖術? ”

焦飛雖然飛揚跳脫,但是心智卻甚為堅毅,在那老道士的奇術之下 ,竟然不曾退縮。

這道人也頗為驚訝,這個孩子倒也不錯,居然撐得住我的扣心術 。他本來是有事路過此地 ,并無收徒之念 ,也不知怎么心中一動,說道:“你這孩子倒也不錯,雖然根骨差些 ,難得心竅伶俐,靈識堅固,也是個修道的好材料。若是你真的愿意 ,便跟老道走吧!”

焦飛愕然一愣,他雖然有心跟這老道士學些本事,但是卻從未想過離家出走。這老道士言下之意 ,想要帶他離開,這又怎么跟父母交代?

焦飛心里正混亂間,那老道士也不理他 ,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

內心天人交戰,焦飛驀然狠狠的咬牙,一聲不吭的跟著這老道士 ,邁開腳步。

老道士似乎有什么急事 ,只是一味趕路。焦飛原本體質便弱,趕了大半天的路程,已經疲累欲死 ,只不過一股莫名其妙的倔強,讓他堅持了下來 。

眼看已經過了午時,老道士隨便在路邊找了處平坦的石頭 ,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去拂拭塵土。此刻,本來他冷淡的眼神中 ,已經多了幾分贊許。

看焦飛正要撲倒在地,老道士突然問道:“你既然意欲拜我為師,可知老道是什么來歷?”

焦飛四肢疲累的直欲折斷 ,早上又沒吃飯,早就餓的前胸跟后背貼到了一起 。聽到老道士問起,有氣沒力的回答道:“小子不知 ,還望師父解說! ”

那老道士微微一笑 ,說道:“我藍犁收徒可沒有這么容易 。你現在還不算我座下弟子。要入我門墻,你還需證明自己足夠勤力。看你這般疲累,我先傳你一份口訣 ,可以增強體質,不畏趕路之苦 。”

老道士對自己的來歷只字不提,只傳授了焦飛一份口訣。這道口訣只不過千余字 ,其中道理甚是深邃奧妙。雖然老道士解說的十分詳盡,焦飛也不能盡數明白 。好在他非但聰明過人,記性也是極佳。不用老道士說上兩三遍 ,就已經把口訣牢牢記住。

老道士看到焦飛如此聰慧,也頗歡欣,說道:“你能在眾人之中 ,看出老道有些異處,眼力細心都算不錯,不過修道便是艱苦之極的事情 ,你要是不能隱忍 ,此刻便回家去 。這份口訣,算是老道補償你今日趕路的辛苦。這門黑水真法,修煉到了極致 ,可以把天下水流任意指揮,雪霧冰霜,云蒸雨露無不隨心所欲的操縱變化。”

焦飛趕路了這么久 ,吃盡苦頭,要說心里不后悔,那是假的 。但是他也頗有幾分韌勁 ,怎么也不肯在這個時候松口退縮。連連辯解說:“我不怕吃苦! ”

老道士嘿嘿一笑,也不追問,任由焦飛細細體會黑水真法的口訣。老道士似乎也不想繼續趕路了 ,便在一旁閉目打坐起來,焦飛雖然肚腹饑餓,但是也無可奈何 。他慢慢琢磨黑水真法的口訣 ,試著催動體內氣息 ,大半個時辰過去,雖然沒有感到任何氣勁流轉,卻意外的恢復的神采奕奕 ,就連肚子似乎都不那么餓了 。

雖然閉目養神,但是藍犁道人卻對焦飛的變化了如指掌。他第一次路過白石鎮,便被焦飛看破端倪 ,當時藍犁道人也頗為留心。第二日焦飛出鎮尋他,藍犁道人才突然心中一動,起了收徒的念頭 。這入門的第一關考驗 ,便是這黑水真法。

“若是你受得考驗,修成了黑水真法,便有資格繼承我的衣缽。若是受不得這份考驗 ,那么你所學也足夠在這個紅塵中搏個榮華富貴,也算你遇我一場 。 ”

藍犁道人心中做如此想,便自行入定 ,片刻間就神游物外。

焦飛從來不曾離開白石鎮半步 ,有些見聞也不過是從書本看來。他若是稍有見識,便會曉得藍犁道人是什么來歷 。

上古之時,人們畏懼天地災劫 ,生老病死,因此苦思超脫萬丈紅塵之道。歷經無數先賢智慧跟體驗,終于發展出了修仙之道。

其中 ,按照法門的不同,更分為四大流派 。其一,便是玄門道家。此派以太極五行 ,八卦九宮,河洛星象為道理,勾通天地元氣為根基 ,修成無窮手段,乘煙霞,御云氣 ,消遙自在。其二 ,便是神宗魔門 。此派以追求上古神魔之力為目標 。崇尚自然,不分善惡,任意所為 ,無拘無束。其三,便是釋家佛門。此派認為,肉身乃是度世寶楫 。不假外求 ,自然擁有蘊涵無盡能量之寶藏。生于世上,度人度己,與人為善 ,戒傷性命。其四,乃是旁門雜家,世人把不入三流的修行者 ,盡數歸入其中 。旁門雜家的理論紛雜,修行法門亦是種類繁多,極盡窮思。

這四大流派 ,都有自己的代表人物。便是道門十祖 ,魔門五帝,跟佛門的四大圣僧,以及九大散仙 。這些頂尖的人物中 ,都有數千上百年的時光,不曾踏入人世。其中藍犁道人便是魔門北斗大帝親授弟子之一。焦飛跟隨藍犁道人去了,白石鎮上卻鬧翻了天 。他父母哀求鎮上人們 ,把附近的危險所在搜尋了遍,卻是一無所獲。焦飛父母甚是悲傷,只道焦飛已然遭遇不測 ,便去林寡婦家里欲退了這門親事,卻沒想到林小蓮怎么也不肯,只說:“小蓮雖然是個普通女孩兒家 ,也知道婚姻乃是大事,豈有這般草率之理?若是幾年后焦飛回來,我哪有面目做人?”

林寡婦甚是嬌慣這女孩兒 ,便是這等大事 ,也由得女兒自己做主。焦飛父母甚喜小蓮有這般貞潔,又被說的起了一絲念想,退親的事情就作罷了 。

大唐立國以來 ,就以長安為都城,這座城池,雖然延續了前朝的建筑 ,但是也大肆翻修過兩次,規模更是擴大了十倍以上 。隱隱已經是天下第一雄城,富豪奢華更是世上無雙。

跟著藍犁道人 ,一路行走匆匆,非止一月,焦飛終于踏上了長安的土地。

一路上焦飛苦練黑水真法 ,竟然已經有所小成,能夠凝聚出一團淡淡的水霧在手心,任意控制在尺許方圓內飄轉 。

藍犁道人趕來長安 ,是因為半月后的長安大典。據說當今天子李膺正值百歲大壽 ,特意邀請天下佛道高人前來長安,舉行水陸大會。并且讓這些佛道高人們,向蒼天祈福 ,給他延壽一紀 。

要知道,生命壽元乃是蒼天所轄,即便帝王將相 ,位及人臣,權頃四海,富甲天下。這壽命也不是說延長就延長的了的。這次祈福大會 ,更是當今佛道兩門的一場盛事,各路散仙,游僧 ,方士,術者前來共襄盛舉者,不計其數 。

不過真正的有道之士 ,都在深山古洞之中修行 ,往往一坐便是千百年,其中不是多少王朝興衰,這些求問長生之人哪里有暇去理會?此刻趕往長安的 ,到有十分之九無甚法力,只是混吃喝的騙子。

焦飛也問過師父,為何要來長安 ,藍犁道人卻不答他,只說到時自知。焦飛雖然心頭疑惑,倒也不敢問了 ,只是每日苦練黑水真法 。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二章 黑水真法

這黑水真法 ,共有十三層境界,乃是神宗魔門嫡傳。

修煉到最高層次,不惟是操縱水流 ,更能與真水之力合一 ,化身黑龍,騰云駕霧,操雷控電 ,興云布雨,呼風喝浪,威能無窮 ,神通廣大,與上古時候的真龍也相差無幾。

黑水真法修煉到極致所化的黑龍真身,雖然比不得神宗魔門的十大魔神厲害 ,卻也算是第一流的法術了,真到了修行大成,普通修行之士也盡非敵手 。只是修行甚難 ,若無勇猛精進之心,一路硬闖,不生絲毫怯意 ,往往便會停滯不前 ,苦修數十年而無寸進 。

這些事情,藍犁道人都不曾說給焦飛知道,這些修道的禁忌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加縮手縛腳。焦飛又是少年心性,從小就艷羨古書上諸般傳說中的仙人 ,修為的極為勤勉,倒也符合了黑水真法修習心境。

焦飛跟著師父,寄居在長安的一座極為偏僻的小道觀里 ,藍犁道人也不出門,只是整日閉關打坐,焦飛不敢偷懶 ,左右也沒什么事兒,一天到有七八個時辰在琢磨黑水真法的精義 。

他們師徒寄居的那座道觀甚是破舊,但是卻有十幾畝薄田 ,算是有些出產 ,倒也不用去操心飲食。那道觀只有一個年邁的老道士,帶了兩個徒弟,都是氣息奄奄 ,行將倒斃的模樣,整日價比焦飛的師徒要懶上十倍,往往餓上三五日 ,才卻不過腹中饑火,勉為其難的做上一頓飯。

焦飛本來以為這家道觀甚窮,沒有存糧這才如此 ,后來知道真相,只能默然無語,接過了這炊食的責任 。

雖然焦飛在家時 ,從未進過庖廚,但這種事兒本來便不難,也無需什么天份 ,想要做到天下美味 ,那是肯定不能,不過讓觀中大小五口吃到飽,卻是閑事一件。

除了這兩件事兒 ,焦飛別無煩擾,在這座道觀住了十余天,偶然聽得道觀外行人路過 ,談起明日就是長安水陸大會之日,便起了心思,想要去看熱鬧。

只是藍犁道人平日沉默寡言 ,便有幾分難以接近,他這個徒弟還是暫時記名,當然不敢擅專 ,私自離開道觀,便去向藍犁道人求懇 。

正好藍犁道人打坐醒來,聽得焦飛要去觀看水陸大會 ,微一思索 ,居然便答應了下來,說道:“這水陸大會上多半都是些沒甚么法力的騙子,但也不保 ,有幾個高人藏身,你看熱鬧便罷,但是不許惹事。我這里有一袋金子 ,你順便買回幾件道袍來,既然入了我門下,不可再做俗家打扮!”

焦飛接過師父給的口袋 ,便是心中一跳,暗忖道:“便是白石鎮上最富庶的大戶,家中也未必存有這許多金子 ,看來修仙之人能夠點石成金之言,非是虛假,日后我定能學到這般法術。 ”這一口袋金子 ,讓焦飛更堅定了求道之念 ,他出門而去,按照平時跟寄宿的道觀中,兩名小道童打聽來的路徑 ,直奔長安最寬闊的朱雀大街 。

時大唐乃天下第一富庶國家,不但朝中政治開明,有良相名臣治事。更有開疆拓土的猛將 ,屢次遠征西域,皆大勝而歸,武功鼎盛 ,諸夷賓服。兼且文風開放,文壇大家輩出,華彩文章遠超前代 。西域 ,海外諸國,無不敬仰大唐文明,源遠流長 ,常有使節團來朝拜 ,甚或諸國王子國主,亦有長居長安,不舍離去者 。

光是這長安城的氣象 ,便有詩曰:“好城好景看不足,西域胡娘舞姿翩”之感慨。

朱雀大街乃是長安正街,從長安城正北的玄武門直到皇宮之前 ,都是坦坦蕩蕩的一條筆直大道,寬闊足夠容納八架馬車并行,玄武門兩側 ,更有東市西坊,乃是長安城,乃至大唐 ,甚或天下最為熱鬧,繁華的集市,不要說大唐國物產 ,就算是西域的馬匹 ,兵刃,海外諸國的香料,奇巧之物 ,都是應有盡有。

大唐當今天子李膺,欲舉辦的水陸大會,便在這朱雀大街上舉行 。焦飛走遲了一步 ,到了朱雀大街時,只見街路兩旁人山人海,他欲待擠進去 ,卻力氣不繼,只能在外圍搬來幾塊磚頭,墊了腳張望。

從玄武門陸續走進一批批的僧道異人 ,有那風塵仆仆,衣衫襤褸,卻顯得器宇軒昂者 ,也有著手下弄個大托盤捧了 ,有吹吹打打,前呼后擁,自己卻端坐不動 ,顯示高人一等者。當今天子好道,因此這番不遠千萬里來長安之人著實不少,甚至西域胡僧 ,海外怪人,亦參與此盛事 。

焦飛畢竟跟藍犁道人學了一月有余的黑水真法,平時凝聚法力于雙瞳 ,便能看到周圍人身上有一圈隱約靈光。他眼光雖然不算銳利,卻也看得出來,這些僧道異人 ,十分之九,沒有什么本事,眼中神光散亂 ,頭頂不見靈光 ,顯然是半分法力也沒有的騙棍。剩下的十分之一,雖然比尋常人強些,卻也有其極限 。

不過也有那看起來頗為奇異之士 ,焦飛看了小半個時辰,見到一個乞丐,腰盤巨蛇 ,闖入了朱雀大街。這乞丐雙眼中似有紅光吞吐,頭上有一股黑氣隱隱約約的沖霄。顯然便是他師父所說,是個不知什么原因 ,藏身在這些騙棍之中的高人 。就連那乞丐腰間的大蛇,也通體赤紅,罩了一層火光般的妖氣 ,頂門上隱約有獨角隆起,雙目如電,蛇信吞吐 ,其疾如電 ,顯然也非是常物。

那乞丐面目兇惡,腰間又盤了此等惡物,果然無人敢靠近他 ,任憑這乞丐閑庭信步,走在朱雀大街上,宛如狀元公游街般灑脫。

焦飛正看的贊嘆 ,突然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焦飛頓時立足不穩,從站立磚頭上跌了下來 ,他回目正要怒斥,卻看到一個白衣少女,略帶歉意的一笑 ,雖然年齒尚幼,但是明眸皓齒,肌膚如雪 ,盈盈一笑 ,宛如異花綻放,不可方物,是個十足的小美人胚子 。

“是后面人太擁擠 ,這才不小心推了公子一把,蘇環別非有意,還望公子勿怪!”

焦飛往后一望 ,卻不見這白衣少女身后有人,心中微覺奇怪,但是一股惱火卻漸漸平息了 。回禮道:“些許小事 ,小姐無需介懷。只是此地人多,還望小姐多加小心,免得跌傷了。 ”

焦飛雖然詫異這少女如此美貌 ,怎會獨自上街,卻也不想多惹事端,只當那女孩兒也會自行區處 。沒想到這個叫蘇環的少女 ,卻扯了扯他的衣袖 ,溫言軟語求懇道:“蘇環好不容易才偷跑出來,就是想要看看一眼水陸大會,只是來的晚了 ,個子又矮,什么也看不著。不知公子可否借足下幾塊磚石,讓蘇環看上兩眼?”

焦飛也是心思剔透的少年 ,聞言一笑,倒是讓開了位置,讓那女孩兒登了上去。他看了許久 ,倒也看不出來這水陸大會有甚奇異,雖然確實熱鬧,不說本土的僧道異人 ,有諸般做派,還有那海外奇異人士,吐火吞劍 ,把戲極多 ,那是白石鎮上無從得見的奇景 。但真正的高人,卻寥寥無幾。

若是焦飛還未拜師,當然看的興高采烈 ,當他拿這些人跟師父一比,頓時把大唐天子舉辦的水陸大會上的僧道異人都比了下去。

“我師父半夜里都能看出來一圈黑光來,把整座道觀都籠罩了 ,這些人加起來都沒有那般強,也不知這李家皇帝,舉辦這水陸大會 ,真能夠延壽不能 。”

焦飛暗自忖度了一會,偶然扭頭,看到那白衣少女臉色大變 ,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又有十分惱怒的模樣,偏偏又帶了三分嬌憨 ,著實動人。他不知那少女看到了什么 ,只是往朱雀大街方向一望,見到一股妖氣沖霄,但是在妖氣之上有有一圈靈光籠罩 ,氣場強橫為這場水陸大會僅見。焦飛心中暗道奇怪,正想是否看了熱鬧就回去,卻聽得前方有人議論紛紛道:“果然是皇家氣象 ,這才是盛世繁華,才有這些奇人異士八方來潮 。現在光是游街就有這般好看,不知待會蘆席斗法是什么景象。 ”

“原來待會還有蘆席斗法 ,不知那有是什么節目,不過我到哪里能尋到一個一目了然的所在,不然這般擠擠擦擦 ,我身子矮小什么也看不到啊!”

焦飛游目四顧,突然覷得朱雀大街正東,有一座高塔 ,他本來就是好弄奇巧的性子 ,心中暗道:“這座高塔正靠著朱雀大街,距離皇宮也不甚遠,想必蘆席斗法的時候 ,那李家皇帝要做皇城樓上觀看,自然要距離那里近些。”

焦飛拔腳正待要走,卻聽到一個溫軟的聲音 ,歉意十足的說道:“這位公子,我占了你的位子好久,只怕你等的心焦 ,十分歉疚了 。 ”

焦飛聽得是那少女蘇環的聲音,頭也不回,搖了搖腦袋說道:“此等小事 ,這水陸大會也沒什么好看,我已然看過了,便算罷了 。”

蘇環嫣然一笑 ,當真明艷無雙 ,素手一指焦飛剛才看過的那座高塔,低聲說道:“待會就要蘆席斗法了,那座塔是當朝尚書嚴綱 ,為了他母親祈福所造,正適合觀看,不如我們偷了爬上去 ,一起看熱鬧罷!”

不等焦飛答話,這女孩兒大大方方的挽了焦飛的手兒,兩個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 ,宛如金童玉女一般,攜手而行,如果不是眾人都在觀看水陸大會的熱鬧 ,無人關注。光是焦飛和這叫蘇環的女孩手挽手的模樣,便是一道極為亮眼的風景。

焦飛雖然身子不好,瘦弱了些 ,臉色也有些蠟黃 ,但是劍眉朗目,相貌堂堂,跟隨荊夫子讀了幾年書 ,略帶了六七分的書卷氣,自也是俊俏的少年郎一個 。

若非他有些已經有了三四分儒雅士子的風范,焦飛母親上門提親 ,林家母女也不會立時應允。除了看焦飛生的不錯,配得上自家女兒,林寡婦也覺得焦飛聰明伶俐 ,將來大有前途,若是真的考中了舉人,進士 ,不光是門楣榮耀,還會帶契她母女二人,后半世衣食無憂 ,人前顯貴。

焦飛被蘇環把手一拉 ,頓時心中一熱,他雖然性子頑皮,但生性純良 ,又在荊夫子門下,得以熏陶了為人處世之道,頗懂禮儀 。深知男女授受不親 ,不該跟這么一個陌生的女孩兒,如此親近,但蘇環身上也不知怎么 ,讓他有一種十分愿意親近的氣息,遂一言不發的任由蘇環牽手走了一遭。

蘇環似乎對長安城十分熟悉,穿大街 ,過小巷,便來到本朝尚書,嚴綱家宅的后面 ,她拍了拍焦飛的肩膀 ,焦飛知機,半蹲了下去,蘇環素白的弓鞋 ,在他的膝蓋,肩膀上輕踏,抓著墻頭的青磚 ,便容容易易的爬了上去,騎在墻頭上,向焦飛含笑招手。

焦飛兀自感受到蘇環剛才在他身上爬踏 ,那一股馨香無比的氣息,心中正微微蕩漾,突然仰首望向墻頭的蘇環時 ,心頭猛然一跳,暗忖道:“早聽說,修行之士 ,要保童男之身 ,純陽之氣 。我好容易有了這千載難逢的機緣,跟隨師父修煉,怎么見了這個女孩兒 ,就春情蕩漾,風騷難耐起來? ”

心中有了這一份定力,焦飛不但未有拘謹 ,反倒也放開了胸懷,心中暗道:“只要我不生邪念,便是花叢滾過 ,也不打緊。本朝元稹和尚,便有那一句:取次花叢懶回顧。我為何不能學學那君子? ”

焦飛心中這么一岔念,全然忘記了自己身體羸弱 ,根本不擅爬墻 。這般高的院墻,他本來不可能攀爬的上去,但不知怎么 ,心中有事牽掛 ,居然一翻身就上了墻頭。當焦飛騎在墻頭上,和蘇環面面相對時,這才猛地想道:“我怎么居然也能爬上來了?”

蘇環見焦飛臉上蹭了些土 ,笑盈盈的伸出衣袖,幫他拂拭干凈了,這才說道:“今次水陸大會 ,嚴尚書定然要陪著李家皇帝,他們家中人想必也不愿意拋頭露面,那座塔上想必無人 ,我們趕緊去吧!”

蘇環素袖輕盈,拂拭在臉上,自由一股溫香 ,但是他剛才已經醒悟過來,不但未有心馳神搖,反倒心胸開闊起來 ,對蘇環這看似親昵的舉動不以為意。壓低了聲音答道:“正是如此 ,我們下去吧! ”

有了剛才的經驗,焦飛往下一跳,足下也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柔勁來 ,居然點塵不驚,然后他便在墻頭一靠 。蘇環抿嘴一笑,伸出小巧玉足 ,仍舊是踏在他肩膀上,輕輕爬了下來 。只是這一次,蘇環的俏臉上 ,竟然生出一股紅暈來,看來宛如朝霞生輝,明珠澤露。

焦飛整日價跟著師父修行 ,倒也不曾體悟進境如何,但是在這嚴尚書府邸院墻上,一上一下 ,頓時有了些許感悟。

黑水真法乃是秉承上古修行之道 ,最重淬煉肉身 。

上古之世,神魔不分,生靈皆是強橫無匹 ,或身材高大,宛如山丘,或三首六臂 ,呼風喝電,或眼如日月,掌托四海。自從媧凰集上古之民血脈 ,捏造生靈,后世之人血脈中便混有上古眾神魔的血脈。

神宗魔門便是以玄奧法門,尋找血脈中那一絲上古真靈 ,滋養壯大,最終返本復原,化為神魔之軀 ,威能自然強橫 ,亦是長生正道 。

焦飛修習黑水真法,不過月余,連第一層心法也未練成 ,自然還談不到淬煉身體。但是他日夜修煉,得了真水之氣滋潤,身體便比之前矯健一倍有余 ,只是真水之氣,潤物無聲,他自己還不知曉罷了。

這一次牛刀小試 ,才顯出來幾許不凡 。

焦飛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身體的變化上,便未有注意到蘇環俏臉浮現的羞澀之意。嚴尚書乃是三朝元老 ,又是數百年流傳的門閥世家,這一座宅院極為闊大,光是院落就有幾十重。焦飛雖然溜了進來 ,但是這尚書府四通八達 ,處處有門,回廊無數,卻不知該往何處 ,才是正路 。還是蘇環挽了他的手,前面帶路,這女孩兒就像是在自家一般 ,繞過了幾重院子,連一個嚴府的家人也未驚動,就來到了那座高塔之下。

這座高塔是嚴尚書為了母親祈福 ,特意著工匠,按照佛門最高規格,建造了一十三層 ,層層有佛,最頂上供奉了從長安大伏龍寺求來的大鵬明王像,雖然本名為慈恩塔 ,但是滿長安的人都喚為明王塔 ,或者大鵬明王塔。

嚴尚書家資豐厚,這座大鵬明王塔修建的就十分氣派,從上到下 ,通體用青磚打造,牢固無比 。因為時常會有人拜祭,平時也不曾上鎖 ,只是素少人來 。焦飛和蘇環手挽手,拾階而上,倒也別有一番幽靜。待得兩人登上第十三層 ,大鵬明王塔最高處,那蘆席斗法已經開始了,滿長安都聽到滾雷般的喝彩之聲。

本朝天子李膺 ,畢竟是百歲帝王,能穩坐龍庭數十年,也并非庸庸碌碌之輩 。亦擔心尋來的奇人異士 ,都是些草包 ,這才在水陸大會中,設下這蘆席斗法,讓八方來的僧道異人 ,各顯其能,優勝者方有賞賜。

皇城前,已經搭起了丈六高的木臺 ,寬長皆是百步,此刻已經有兩名道人正在臺上斗法。西首的道人身穿黃袍,頭束高冠 ,雙手叉腰,一口松紋劍丟溜溜亂轉,只在身上身下亂飛 ,他的對手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年道士,一身道袍頗為古舊,雙目似開似閉 ,雙手把拂塵夾住 ,也不知正在念什么大咒 。

這兩名道士,卻都有些材料,身上的靈光比常人強勝了三五倍 ,尤其是那黃袍道人,身上騰起一股靈蛇般的靈氣,把松紋古劍操縱的如飛一般 ,讓焦飛好生羨慕,心中暗忖道:“我修煉了一月有余,才不過能操縱些微水汽 ,這道士不用手腳,單憑一股靈氣,就能運劍如飛 ,應該便是傳說中的劍仙了?不過這道士本事有限,那日圍攻我師父的幾道青白光華,似乎比這黃袍道士的功力 ,深厚了不知多少倍。”

焦飛看得入神 ,蘇環卻并不去看,蘆席上的斗法,只是把一雙妙目四下尋找 ,當她看到那名弄射的乞丐時,這才微微吁了一口氣,一股惱恨之意涌上了心頭。

那黃袍道士舞劍半晌 ,這才微微側頭去看皇城樓上,心中暗道:“我這般賣力,那大唐天子總該看到本道爺的劍術高妙了 ,這老道士裝神弄鬼,先打他下去,露露威風 。”想到此處 ,黃袍道士一聲大喝,噴了一口真氣,那頭松紋古劍宛如打閃一般 ,猛地向那老道士戳了過去。

雖然兩人之間有十余步的間隔 ,但是這黃袍道士的御劍之法,快捷無倫,只是一個呼吸 ,劍光就到了那老道士的頭頸上。黃袍道士正心中得意,他倒也不想傷生害命,只道嚇這老道士跌一跤 ,將之逼下高臺,也就算是在眾人面前露臉了 。

那老道士雙手一抖,掌中的拂塵根根銀絲 ,突然暴漲了起來,化成了漫天的絲網,把黃袍道士的那口松紋古劍一網罩住。這才慢條斯理的一指 ,分出一縷拂塵的銀絲,把那黃袍道士打出了高臺,這場斗法兔起鶻落 ,倒是精彩無比 ,眨眼間就形勢逆轉,那黃袍道士被打落高臺,連那口松紋劍都不敢要了 ,掩面狂奔而去。

老道士大勝之后,沖著皇城樓打了個稽首,便又似睡非睡的站在高臺上 ,似乎全不把臺下的轟然,當做一回事兒 。

焦飛倒是看得明白,他老師藍犁道人曾跟他說過:“修行之士 ,望氣之術乃是入門的功課,大家孰強孰弱,道行高低 ,一眼就能揣摩個十分之九 。若是看不出來對方的道行,那也就不必跟人斗法了,那一定是人家的道行高出你十倍。 ”

那老道士雖然一團精氣 ,都團在胸腹之間 ,宛如一枚丹丸,滴溜溜圓潤無比。不似那黃袍道人把靈氣都釋放了出來,籠罩周身般勢大 。但是真氣凝練 ,實是勝過了那黃袍道人幾倍。

看完這一場斗法,焦飛忽然心中想道:“連我都能看出來,那老道士遠遠比那黃袍道士強 ,為什么那黃袍道士卻不覺得?他剛才得意洋洋,似乎穩操勝券,可不是假裝的 ,難道他居然看不出來對手的強弱么?總不成,他的法術比我還差。”

焦飛想到這里,又覺得不太可能 ,明明那黃袍道人顯露的法術,怎么也比他才修煉月余的淺薄法力,要強橫百倍 ,這個疑團他想不明白 ,便打算回到道觀,去問師父 。

這會功夫,又有一名虬髯大漢 ,躍上了高臺,這大漢雙手上綻放起紫色雷電,看起來威勢無雙 ,揚手發雷,宛如神祗般威風凜凜。這次那老道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但把拂塵化成了一張銀色大網 ,還把一縷拂塵的銀絲,化成一條銀鞭相仿,蛟龍般飛舞 ,幾次都險些把那虬髯大漢抽下高臺。

這一場斗法,比剛才那場又精彩了幾分 。焦飛看的入神,偶然回頭 ,卻見蘇環似乎神不守舍 ,一雙妙目,盯著人群之中,他順著蘇環的眼神望去 ,恰好看到那舞弄赤鱗大蛇的乞丐,心頭微微一愣,忖道:“這乞丐有什么好看?蘇環似乎跟他有仇一般 ,不過若是這乞丐上臺去,只怕那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老道士跟那虬髯大漢斗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皇城樓上就傳下了旨意 ,讓兩家罷斗,喚兩人到皇宮內款待。這兩人表現各不相同,被小太監領入了宮中 ,卻讓臺下的那些人好生羨慕 。不旋踵又有一名胡僧腳踏五彩光華上了高臺,這一次不用有人上去爭斗,皇宮內就再次有旨意出來 ,把這名胡僧也喚入了大內。

焦飛這才看的明白 ,原來的蘆席斗法,并不一定要分出勝負來,只要上去之人顯露出一身的法力 ,就會被召喚入宮。顯然那大唐天子并不在意誰人勝負,只要是有本事的便會延請,只要能為他延壽一紀 ,自然是有本事的人越多越好 。

晃眼間,就有十三四人被喚如了皇宮大內,那些小太監跑進跑出 ,倒也頗為熱鬧 。那些沒有本事,只有幾手哄鬼的法術之人,雖然極為心熱 ,卻不得大唐天子召喚,顯然李家天子身邊也有懂行的高人。

焦飛偶然試著往皇城頭一望,只見一條五爪金龍 ,似云似霧的在屋檐上盤旋 ,自己什么也看不清。這才明了,世人所傳,皇帝乃是真龍之言不虛 。只是那條五爪金龍奄奄一息 ,似乎全無精神,垂垂老態,盡露無遺。

晃眼天已過午 ,皇城樓上有大太監傳下話來,皇恩浩蕩,賞賜諸位參加水陸大會的法師午宴 ,很快便有宮中的力士,抬了百余桌酒席到了朱雀大街,那些各路的奇人異士 ,都一一入席。那十幾位被選入宮中的,自然有更好的招待,比朱雀大街上這些 ,又更勝一籌 。

焦飛肚內咕嚕一聲 ,卻是忍不住也有些腹饑了。蘇環聽到這聲音,嫣然一笑道:“尚書府中,定然有許多飲食 ,他們也吃不了,不如我們偷偷去廚房找些吃的,再回來看這水陸大會的精彩關目如何? ”

焦飛匆忙搖了搖頭 ,說道:“出來這半日,已經極為難得,我再不回去 ,只怕師父惦記。”

雖然這水陸大會,到了蘆席斗法,比之前游街更加精彩十倍 ,但是焦飛也知,這蘆席斗法只怕沒有個十天半月都比不完,自己總不能一直就這么看下去 。雖說師父藍犁道人那里 ,并沒讓他及早回去 ,但是焦飛深自珍惜這份求仙的緣分,隨時自警,不想惹惱了師父。

畢竟人生不過百歲 ,歲月如白駒過隙,便是一朝天子也渴望能夠長生不老,焦飛有了這般天大的機緣 ,向道之心極為堅定,硬是壓下了心猿意馬,舉手跟蘇環告辭。蘇環小臉上極為失望 ,但是她同焦飛不過素昧平生,縱然想要挽留,也不知該用何許言辭 。

何況蘇環趕來長安 ,并非為了見識水陸大會,而是另有意見重大的事情要做。

焦飛下了大鵬明王塔,也不禁有些悵然 ,蘇環面目可喜 ,落落大方,兩人又是一見如故,這么分手之后 ,只怕是別無相見之日。雖然焦飛不知師父來長安有何事情,但是想必不會在這繁華之地久居,日后不知是天涯海角 ,還是深山古洞,在和蘇環見面的機會,微乎其微 。

他正要尋了路徑 ,離開尚書府,偶然扭頭,卻見大鵬明王塔上黑氣如柱 ,沖霄幾十丈高,不由得心中大驚,失語道:“剛才還不見塔上有什么動靜 ,怎么這就沖起如此高的一股黑氣?聽師父說 ,玄神釋雜四家,修行各有不同,身上的靈光也迥然有別 ,但是這一股黑氣,污穢邪祟,定然是不是人類的修士 ,只有吞噬過無數生靈的妖怪,才會釋放出來如此陰暗的妖氣來 。”

焦飛記掛了蘇環還在塔上,連忙大步就往回趕 ,大鵬明王塔共有一十三層,雖然焦飛修煉了黑水真法,體力大增 ,但是這一下一上,也讓他氣喘吁吁。好容易爬上了第十二層,焦飛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 ,陰沉沉的笑道:“蘇娘娘 ,你也有五百年道行,不過卻定然不是貧道的敵手。若是束手就擒,我奪了你的內丹之后 ,還會放你殘魂一條生路 。若是定要頑抗,我這渾天幡還差了幾個主魂,待會擒下你可就不客氣了。 ”

“果然是有妖人作祟 ,不過蘇環姑娘怎么又是什么蘇娘娘了?難道她是當朝天子的嬪妃不成?”

焦飛心思敏銳,并未有一鼓作氣,沖上去 ,而是隱在樓梯口處,向上仰望,見到一個年約五旬的黑袍道人 ,手持一桿丈八長幡,長幡的桿似乎是精鋼打造,幡面卻不知用什么織就 ,黑森森的 ,繪著周天星辰,那黑袍道人,把手中長幡隨意翻轉 ,隱有一股似霧非霧的氣息,在幡面上翻騰纏繞。

蘇環一張俏臉上,全是嚴霜 ,恨恨的說道:“王道緣,你不要以為投入了禾山道,學了些邪門歪道的法術 ,就如此張狂 。如果不是你,我姐姐怎會被姚開山捉去?這深仇大恨,我正要找你討回 ,既然你敢強自出頭,我正好把你擒下,看那姚開山是否能救得了你!”

那黑袍道人呵呵大笑 ,一抖手中長幡 ,頓時有十余條黑氣垂下,蘇環雙手一分,一條潔白晶瑩的長鞭倒卷而上 ,和那黑袍道人斗在了一起。

焦飛看的目馳神搖,心中暗道:“剛才我也沒看出來,蘇環居然也是個有法力在身之人。按照師父的說法 ,必是她的法力比我高明十倍,不過這也不稀奇,我才跟了師父一月有余 ,若是修行之士不比我強出這許多,才是真正的怪事哩! ”

焦飛雖然不知蘇環為何瞞她,但畢竟和這女孩兒多了幾分交情 ,心中便十分偏向 。何況那黑袍道人名目可憎,又直言自己用生魂煉法,一定是個無惡不作的邪派妖人 ,心中早打定了主意 ,要助蘇環一臂之力。

他黑水真法還只修煉到,能夠操縱一團淡淡水霧,最近長進了幾分 ,也只能讓這一團水霧的移轉距離稍遠些,也不過七八步的遠近,過此就無能為力 ,任憑那水霧散去。

這點本事,自然無力插手蘇環和那黑袍道人的爭斗,但是焦飛卻另有想法 ,暗忖道:“若是那黑袍道人和蘇環斗的緊時,我這一團水霧打到了他的臉上,涼的他一愣神 ,蘇環便可取勝了 。 ”

那黑袍道人王道緣,手中的那道渾天幡極是妖異,條條黑氣垂下 ,宛如怪蛇亂舞 ,蘇環的一條長鞭,看起來竟然十分弱勢,兩人在大鵬明王塔第十三層狹小的空間爭斗 ,處處危機,好幾次蘇環都險些被那黑袍道人的渾天幡裹中。

焦飛偷看了一會,手心就捏了一把冷汗 ,他鎮定了心神,覷得那黑袍道人長幡上黑氣變化的一個緊要關頭,把手一抖 ,一團水氣宛如彈丸一般,正中那黑袍道人王道緣的面門。王道緣不曾提防,樓梯口下 ,還潛伏著他人,被焦飛這一團水氣打的一愣,還道是蘇環使用了什么出奇的法術 ,手中的長幡不禁就慢了一分 ,露出了老大的破綻 。

蘇環本來道行就比王道緣高出一線,只是王道緣投入了禾山道,學了一身的邪法 ,練就的這一桿渾天幡實在太過驚人,雖然這桿渾天幡還未有祭煉至大成之境,但蘇環也應付的極為吃緊 。見到這大敵突然露出破綻 ,蘇環哪還肯罷手?手中長鞭一抖,極為刁鉆的一繞,就從王道緣的口中穿了進去 ,后頸鉆了出來。

那王道緣雖然一身邪法,也受不起這么重的傷勢,尸身撲通倒地 ,化成了一頭碩大的黑狼,通體剛毛如鐵,雙目血紅 ,只是身上半分氣息也沒有了。

蘇環眼波盈盈 ,望向焦飛的眼神里滿是謝意,盈盈萬福,謝道:“蘇環蒙難 ,多虧公子搭救,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你剛才離去,怎么又回來了?”

焦飛看到那黑袍道人 ,死后化成了黑狼,倒也心驚。這時他也猜度出來,蘇環恐怕也非是人類 ,只是仗著膽大,蘇環又生的面目婉約,倒也能保持了一顆平常心 ,擺了擺手答道:“我這點本事,怎么能救得了蘇環姑娘,只是湊巧嚇了這道人一跳 ,僥幸罷了。只是不知這道人是什么來歷?”

蘇環微微遲疑 ,伸手撿起了那黑袍道人王道緣丟下的渾天幡,低聲說道:“這王道緣是苗疆十萬大山,三百年成精的一頭鐵背蒼狼 。我和姐姐也住在十萬大山之中 ,和他也算是緊鄰。只是王道緣不思修煉,只想取巧,多次和我姐妹爭斗 ,雖然屢次輸了,我姐姐寬宏,都放過了他。但是這賊子心毒 ,竟然勾搭上了禾山道的姚開山,設計把我姐姐捉了去,要練那獨門的邪法 。 ”

“恰好李家皇帝要開水陸大會 ,那姚開山聽說被點中的修行之士,可以封官得賞,就貪圖繁華 ,從苗疆趕來長安。我一路上跟著這兩人 ,想要救回姐姐,只是在長安人生地不熟,那姚開山法力甚是了得 ,我幾番謀劃,都不曾得手,還險些把自己陷在這兩名賊子的手里。”

焦飛心中一動 ,順口問道:“那姚開山可是腰間盤蛇的惡乞丐?”

蘇環眼中盈盈有淚,低聲答道:“正是! ”

焦飛平時讀書之余,最喜歡看神怪志異的文章 。本朝從開國皇帝 ,到如今的李膺天子,都仰慕佛道,因此多有不得志的文人喜歡寫這些文章 ,雖然不入文壇大家主流,卻也流傳極廣,素來有東南西北四大家之稱。

焦飛最喜的《禹鼎志》便是南方第一大家吳承恩編撰 ,北方名聲最盛的 ,就是自號狐中才子的蒲松齡。此人所著的《聊齋》一書,也不知寫了多少才子和妖狐,花精 ,艷鬼相戀的故事,每每感人淚下,只是焦飛年紀還幼 ,不喜這些香艷文章,更喜歡曠世英雄,翻天覆地的斗法 。

但是那一部聊齋 ,他卻是看過的,蘇環這般模樣,讓他想到了那惡乞丐姚開山腰間所盤的赤鱗大蛇 ,心中暗道:“不會這女孩兒是蛇精變的罷?難道那條赤鱗大蛇便是蘇環姑娘的姐姐?”

蘇環不肯明言自己的身份,焦飛也不好動問,便說道:“既然這鐵背蒼狼怪跟那姚開山學的邪法 ,想必那禾山道的姚開山法力更厲害 。蘇姑娘你打算怎么救回令姐?”

蘇環雙手一搓 ,把掌中的渾天幡縮成了數寸大,籠在在衣袖里,泫然搖頭道:“我也不知 ,只希望那惡人,自己粗心大意,讓我救了姐姐 ,便逃回十萬大山,去往那深山之中,讓他再也找不找。 ”

焦飛雖然喜歡弄些稀奇古怪 ,但是心腸不壞,見蘇環可憐,就動了相幫之念 ,只是他自己也沒什么本事,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這女孩兒。

焦飛看到地上的黑狼尸身,有些皺眉道:“這大鵬明王塔畢竟是嚴尚書家的私產 ,不能把這東西放在這里 ,只是這頭黑狼如此巨大,怎么才能搬運出去?”

鐵背蒼狼怪王道緣死后,身上的道袍便穿不住 ,蘇環伸手把他腰間掛的一個獸皮囊摘了下來,恨恨的道:“這卻無需擔憂,這禾山道的弟子 ,身上都會帶有這五陰袋,不但可以收著法寶和隨身應用的東西,亦能化去血肉 ,也算是一件犀利的寶貝 。”

蘇環把獸皮囊一抖,一道半紅半黑之氣吐出,把鐵背蒼狼的尸身一卷 ,連地上的血漬都干干凈凈,一起吞了下去。這女孩兒順手把獸皮囊往焦飛手中一塞,爽快的說道:“王道緣雖然投入了禾山道門下 ,但他畢竟是異類出身 ,并沒有得傳什么上乘法門。只練就了這個五陰袋和那桿渾天幡,渾天幡我收了,這五陰袋便歸你 。 ”

焦飛正待拒絕 ,蘇環噗嗤一笑道:“剛才看你呆呆,沒想到居然有如此機智,竟然憑著那么一手法術 ,就讓王道緣落敗身亡。想必他死后去地藏菩薩那里,也很不甘心,只是被一團水氣打敗了罷!你是跟誰人學的法術?剛才我看你身上朦朦朧朧 ,居然連我也看不出來根腳,這才推了你一把,沒想到這一次頑皮 ,卻是不小的福氣。”

這女孩兒又哭又笑,又直承剛才乃是有意推了他一把,脾氣直爽 ,反倒讓焦飛多生出了三分好感 ,不禁一笑道:“我師父名諱,不大方便說起 。只是我修煉才不過幾日,法力實在淺薄 ,惹蘇姑娘笑話了。”被蘇環這般一說,把話題岔開,焦飛略一猶豫 ,心頭也好奇這五陰袋的法力,便隨手收了起來。

蘇環柔聲說道:“禾山道是苗疆十萬大山最厲害的三大派之一,他們的法寶都是用****的生魂 ,血肉祭煉 。渾天幡需要采六百六十六對雌雄雙獸,或者童男童女的生魂來祭煉。五陰袋卻是生靈血污練就。如果這兩件法寶徹底祭煉完成,普通修道人的法寶碰上了立時便會被污穢 ,除非練就罡煞之氣,才能護住自家的法寶 。我的道行還差,若不是仗著苦練的巽風鞭法 ,變化靈活 ,讓他的渾天幡上的黑氣碰不到,最多撐個十幾下,就要被他廢了我苦練的這一根白鱗鞭 。 ”

焦飛倒是聽過師父藍犁道人說起 ,各家各派祭煉法寶的手段,似乎藍犁道人對大荒派祭煉法寶的本事最為推崇,其余諸家便不大放在眼里。禾山道這名字 ,藍犁道人從未跟焦飛提起,他也不知道這兩件法寶的威力如何。

聽了蘇環的介紹,焦飛暗暗把黑水真法練就了一股精氣注入到了五陰袋上 ,啪啪輕微脆響,一團黑氣旋轉,形成的斗大漩渦 ,便在他身前出現 。這團黑氣漩渦之中,隱隱似藏有一道入口,焦飛微微探看 ,發現這五陰袋中除了幾件道袍 ,就是些金銀之物,還有火折子,繩索 ,蒙面巾,一口袋面餅,等等雜物。

那頭鐵背蒼狼怪的尸身 ,被一團黑去裹住,就像是在消化一般。這么一會,那團黑氣已經把鐵背蒼狼怪的身子消化了兩三分 ,看模樣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把這修煉的三百年的妖怪,化成一團精血 ,滋補了這五陰袋 。

焦飛心中暗道:“這五陰袋到也古怪,居然宛如怪獸一般,能夠生吞血肉 ,吸收消化。回頭要問問師父 ,這禾山道的來歷。 ”

蘇環見焦飛隨手就能放出五陰袋中的黑氣,心中頓時一驚,對焦飛的來歷越發的猜不透起來 。

禾山道乃是苗疆大派 ,祭煉的法寶極為詭異,蘇環收了渾天幡,也要找個空細細祭煉 ,才能勉強運用,這還是她偶然機緣巧合,得了禾山道的一點祭煉口訣 ,不然絕難使的動渾天幡。但是焦飛看起來也沒什么法力,居然輕輕易易的就把五陰袋運用自如,就像是自家祭煉的法寶一般。

焦飛倒不知 ,自己有什么古怪,隨手收了五陰袋,他見蘇環仍舊不時觀瞧朱雀大街上的蘆席斗法 ,想了一想 ,便再度告辭 。

焦飛說道:“蘇姑娘,我看那姚開山非是你我能應付的來,不如我回去求求師父 ,看他老人家是否能夠出手,比你這般偷偷跟在他身后,伺機救回令姐的機會總要大得多。”

這個時候 ,蘆席斗法,已然到了高潮,連續有十多人又被叫進了皇宮。出場的奇人異能之士越來越多 ,使用的法術也越來越奇異,只是那惡乞丐姚開山仍舊袖手不動,不曾上場 ,顯然是自矜身份,也沒有把前面那些被召喚入皇宮的人放在眼里 。

不過焦飛這個時候,已經不去想見識這場熱鬧了 。他已然明白 ,這些所謂的奇才異能之士 ,正是因為長生無望,問道無門,才會想到求取人世間的榮華富貴。縱然這些人中 ,也有法力不俗之輩,但是他們求問長生,得窺真法的道路 ,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些人跟他并非是一路,雖然焦飛拜師藍犁道人門下,也不過月余 ,卻早就看出來師父跟這些李家天子一紙詔書,八方云集來的奇才異能之士并非一同 。

因此他很有信心,只要自己師父愿意 ,定然可以幫蘇環救出姐姐。

蘇環小嘴微微輕張,顯然對焦飛的話有幾分心動。她和焦飛這種初入修行門徑的少年郎不同,她和姐姐都是苗疆十萬大山的兩條蛇精 。所以才會有跟鐵背蒼狼怪王道緣是近鄰之語 ,只是蘇環姐妹 ,一心想要求個長生了道,從不傷害人畜,亦不肯投入苗疆的幾個宗派之中。

山門在苗疆的幾個門派 ,包括禾山道在內,不是修煉邪門法術,就是以巫蠱之術著稱 ,這些法術不傷害無窮生靈,是不可能修煉有成的。

她在朱雀大街上初見焦飛,就知道這少年迥非俗流 ,只是看不出來焦飛的根底,這才故意推了他一把,不然憑蘇環的修為 ,哪里還弄不到幾塊磚頭?

“那可要多謝公子!”

蘇環盈盈萬福,心中也是感激,焦飛見天色不早 ,心中暗道:“不要回去遲了 ,讓師父責罵 。 ”藍犁道人還未有真正讓焦飛拜師,因此這少年心中,對自己要求甚高 ,并不因此懈怠,反而處處警惕自省。生怕一個行差踏錯,就此失了這份百世難遇的仙緣。

焦飛也不知在先人筆記中看到過多少故事 ,有些人忽然得了天大機緣,拜入仙人門下,卻不是因為貪欲私利 ,就是好勇斗狠,凡心難息,最終不得善果 ,白白辜負了一場修行 。雖然蘇環看起來嬌俏可喜,又舉止活潑,頗讓焦飛有幾分好感 ,但是他卻絕不會眷戀 ,匆忙跟蘇環道別,先去了西坊。

當時李唐天下,崇佛信道 ,西坊之中頗有幾家販賣袈裟,道袍,缽盂 ,木魚,拂塵等物的店鋪。時天下承平,物價也極為低廉 ,不消說藍犁道人還給了他一小袋黃金,便是他得了那頭鐵背蒼狼怪王道緣的五陰袋中,更有十余倍藍犁道人所賜的金銀 ,就算他把西坊中的幾家販賣此類貨物的店鋪盡數買下也足足有余 。焦飛年紀雖小,但是這些店鋪盡有專為長安城中各處道觀的小道童,寺廟的小沙彌 ,量體裁剪的袍子 ,倒是無需定做 。

焦飛隨意找了一家極為氣派的店鋪,買了兩件合體的道袍,想起剛才見到蘆席斗法時 ,那老道士所用的銀色拂塵,忽發奇想,就向店家問道:“你們這里可有上好的拂塵?”

焦飛倒不曾想買到什么稀罕的法寶 ,只是童心忽起罷了,畢竟這家店鋪也只是尋常人所開,不大可能有仙家法寶出售。那店家見焦飛出手豪爽 ,自是極為熱心,立刻著活計搬了十余個黃檀木的箱子,當著焦飛的面一一打開 ,訕笑著說道:“公子是要贈送相好的道童么?這里幾件拂塵,都是最好的。”

店家主人一指一根通體烏黑的拂塵,賣弄的說道:“這拂塵的桿乃是千年紫桃木 ,銀絲都是西域進貢來的銀狻猊的鬃毛 ,整個長安城也不過超過十件,若是您相好的道童抱了這一件拂塵,果然尊榮無比 。 ”

焦飛身上的衣服雖然樸實 ,但是金銀動人,自是被這店家當成了富家公子。但他畢竟是小戶人家出身,家中僅是溫飽不愁 ,怎知道長安中正流行豢養孌童?

焦飛不知就里,聽著店家吹捧的了得,加上少年心性 ,手中又有多余的閑錢,就張口說要買了。

那店家更是高興,忙把這根不知什么木頭 ,什么動物鬃毛造的拂塵包好了遞在焦飛手中,心中暗道一聲:“不知哪里來的暴發戶,不但衣裝照我們長安人物差了許多 ,就連眼光見識 ,也低劣不堪,那千年紫桃木,銀狻猊的鬃毛 ,我就不曾聽說長安哪家店鋪有過,這小笨蛋居然也信 。”

不過這店家心中雖然鄙夷,臉上卻笑得越發燦爛 ,他見焦飛抬腳要走,心中暗道:“這般的冤大頭,不捉他多買幾件東西 ,下次卻哪里能遇到?不若把那件東西賣了給他罷,不然留在店中,也尋不到買主 ,更讓人笑話我,居然也有走眼的時候,收了這么一件廢品。”

焦飛起身便要離開 ,聽得身后的的店家大聲呼喚他留步 ,心中不由忖道:“我買了東西,他卻這般興高彩烈,一副恨不得要把這家店鋪都賣給我的樣子 ,難道我買了什么冤枉東西?被人看出來好哄騙? ”

焦飛自小聰明伶俐,只是畢竟出身小鎮,哪里知道奸商的種種手段?加上手頭從不曾有這么許多金銀 ,又是驟然得之,并不覺得該如何珍惜。但是這店主的態度,熱情的過了份 ,卻讓焦飛猛然懊惱起來,心道:“這番定要小心,不要給人騙了 ,還替人家數錢 。不過我只買了兩件道袍,一根拂塵,縱然貴了些 ,也不致吃什么虧。不管這店家要我買什么東西 ,我都一定不要就是了。”

那店家見焦飛臉露猶豫之色,急忙熱情招呼道:“我見公子如此好道,定然對道門法器有些興趣 。恰好小店前幾日收了一件法器 ,乃是一位參加水陸大會的西域胡僧,因為缺少了盤纏,暫時抵押在我這里的事物 ,想請公子品評,看看如何。”

焦飛今日剛剛見識過水陸大會,蘆席斗法 ,又跟蘇環并肩斗了王道緣那鐵背蒼狼怪,對法器確有濃厚興趣,心中暗道:“想必看看是不妨事 ,也不耽擱多久時間。 ”

那店家見焦飛果然住了腳,心中大喜,立刻叫伙計從后面捧出一口連鞘長劍 ,這口劍式樣古怪 ,比本朝軍中所用的斬馬刀還要長大些,江湖游俠兒所用的長劍更是不能與之相比 。焦飛一見就來了興趣,順手拎過 ,嘿了一聲,只覺得這口長劍沉重無比 。

他輕輕抽出這口西域樣式的長劍,只見劍脊上 ,有九個梵文,金光閃耀,把長劍本身的鋒銳都遮掩了。焦飛微微一愣 ,心中暗道:“這可不像是什么法器啊!似乎只是一口普通的上佳兵刃,被人用什么法力,寫上了這九個梵文 ,雖然看著光芒耀眼,但是卻沒什么真正的威力。”

焦飛雖然眼界還不夠,但是卻也瞧得出來 ,這口長劍靈光全無 ,就連最低階的法器也算不上,只算是符器罷了 。

藍犁道人曾教過他,修道之人所用的真正法寶 ,若不是機緣巧合,得了什么天材地寶,再加上幾百年 ,乃至上千年的苦功祭煉,是決不能祭煉成功的。便是一家修道大派,藏有那么七八件 ,已經算是藏珍豐厚了,這也還是數代傳人努力才有這般氣象。

普通修行之士所用,最多只算作法器 ,但那也需要幾十年的勤勞,提粹材質,日夕苦練 ,才能用來跟人斗法 。

再低一層的就是尋常不入流的道士和尚 ,在普通的事物上畫幾個符箓,勉強也有些功能,只配稱作符器了。

比如此次蘆席斗法 ,除了第一場那老年道人所用的拂塵,其余全都是符器而已。若不然那名落敗的道士,也不會連那口松紋古劍也不去揀 。一件法器也是幾十年的苦功 ,無窮心血,修行之士怎么舍得不要?

王道緣的兩件東西,雖然蘇環也稱之為法寶 ,其實仍舊不過是兩件還未祭煉至大成境界的法器。

不過焦飛跟隨了藍犁道人,只學了黑水真法,對這口巨劍上的九個梵文 ,卻大感興趣,默默的將之記憶下來,搖了搖頭 ,把這口巨劍還了店主 ,就那么揚長去了。

那店家本來還滿心歡喜,見焦飛突然就走,也來不及阻攔 ,只能等焦飛去的遠了,跳著腳罵道:“這土包子,怎么忽然精明起來?”

焦飛回到了道觀之中 ,那觀主和兩個徒兒,都還高臥未起 。這師徒三個日上三竿起來還是早的。經常下午時分,或者日頭西斜 ,才出了臥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胡亂對付一口 ,便又回去房中,不知做甚營生去了。

焦飛想了想,把五陰袋中的那口袋面餅 ,隨手擲在了觀主的房門前 ,就去見了師父 。

藍犁道人也沒問他水陸大會如何,只是略微睜眼,就要再次入定 。焦飛卻有許多疑問 ,見師父似乎還要修煉,連忙把今天所見所聞說了,他提起蘇環的時候 ,心中頗為忐忑,不知道師父會否呵斥他亂管閑事。

藍犁道人聽到了禾山道,便嘿了一聲道:“不過是家不入流的小門派 ,也算不得如何厲害。 ”

焦飛聽師父的口氣,似乎對禾山道不以為然,這才開口求懇道:“那位蘇環姑娘也極可憐 ,師父若是不懼禾山道,能否助她救回姐姐? ”

藍犁道人說:“就算是禾山道的九大長老齊出,也不值得我出手一次 ,何況小小的姚開山 。”

焦飛怕藍犁道人惱怒他多事 ,便連忙說道:“師父若是不歡喜,我再也不出去了便是,只在觀中苦練法術 ,決不敢再有分心。”

藍犁道人見他惶恐,轉而松口說道:“我門下道法特別,要在跟人爭斗之時 ,才有諸般感悟。我許你去助那小妮子,但是卻不得打出我的名號 。你此番閑事管的倒好,蘇家姐妹也算不得什么 ,不過她們的父母卻有些來歷,你能結下這份善緣,日后說不定就會有些好處。 ”

焦飛見藍犁道人似乎并未惱怒 ,這才壯著膽子問道:“徒兒黑水真法連第一層都未練就,怎有資格去幫助他人?”

藍犁道人嘿嘿一笑道:“你怎知自己就不如姚開山?”

焦飛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問道:“師父!那姚開山新收的弟子就那般厲害 ,練就了渾天幡 ,五陰袋,連蘇環有五百年道行也難以抵敵,徒兒怎比得過?萬一輸了也不打緊 ,只是丟了師父名頭,就萬死難恕了! ”

藍犁道人伸手一指,淡淡的說道:“你可知道我的根腳?你師父乃是北方魔門掌教 ,除了那班不問世事的老前輩,天下可與我比肩者不夠寥寥數十人罷了,若是你亮出我的名號 ,給姚開山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違拗。只是我不好以大欺小罷了 。”

“我教你的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門三十六真傳之一 ,雖然你練的時日淺薄,但若是我傳你幾手法術,也足可跟姚開山斗一斗了 ,你附耳過來!”

焦飛聽了大喜 ,連忙湊了過去,藍犁道人傳了他秘訣,說道:“這三種法術練成 ,你若是伶俐些,足夠救回蘇家的那女孩兒。 ”傳法之后,藍犁道人揮了揮手 ,讓他自去修煉。

焦飛學了這三招法術,心中喜不自勝,又想起問道:“師父能否告知那禾山道和蘇家姐妹是什么來歷?”

這次藍犁道人卻不理他 ,只說:“這些事情你日后自知,現在卻不須關心這許多雜務,我還要修煉 ,你自回房去吧 。”

焦飛倒也不在意被師父訓斥,他整日苦練黑水真法,只是操弄一團水氣 ,如今學了三招法術 ,心中實是歡喜,見師父趕他走,倒也正中下懷 ,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便著手習練起這三招法術來。

藍犁道人教他的,乃是修道之人常用的法術 ,倒也并不艱難,是穿墻,隱身 ,搬運三招。這法術只要懂得口訣,又身具法力,幾乎不用練習 ,就能隨時上手 。

焦飛默念搬運法的口訣,伸手一指,自己房中的一塊紙鎮突然跳了起來 ,狠狠拍在他腦門上 。這紙鎮乃是極為堅硬的花梨木制造 ,打在額頭的疼痛無比,焦飛頓時被打的淚涕齊流,雖然也欣喜這搬運法練成了 ,但是臉門上著實疼痛,讓心中怏怏道:“這紙鎮怎么跳起來打我?難道是我不曾給它命令,這被搬運的東西 ,就直來問我么? ”

焦飛在一部叫做《仙籃傳》的古書中,曾讀到過一個叫做禿子的初入修行之門,也是練這搬運法 ,一塊石頭飛起,先被打了一記,他去求問師父 ,才知道這搬運法若不給那東西一個目標,被施了法的東西,就會竟來問施法者 ,當然打的極狠。

這會焦飛記起了這個橋段 ,便先伸手抓起床上的被子,擋在面前,然后才再次伸手一招 ,喝道:“去打房梁!”這那紙鎮憑空飛去,邦的一聲,敲在了房梁正中 ,打的滿屋子都是灰塵簌簌落下。紙鎮和房梁一碰,硬吃硬,頓時倒飛而回 ,虧得焦飛手中有被,這才把自己頭臉護住 。

那紙鎮打在棉被上,隔著棉被 ,砸中了焦飛的肩膀,雖然還是有些吃痛,這一次焦飛卻高興多了。心中暗道:“若是在大鵬明王塔上 ,我也有這手段 ,一下子便能把那王道緣打蒙,比黑水真法的那團水霧,厲害過十倍。怪不得常聽人說 ,真傳頃刻直指大道,假傳十年不得入門 。”

焦飛試了幾十場,這才把這搬運法練的輕重緩急 ,無不如意,但是體內的精氣卻漸漸消耗,便按照黑水真法的法門 ,瞑目打坐,運煉真水之力,待他睜開眼睛 ,天色已然放光。

焦飛那日并不曾跟蘇環約好后會之期,他當時并無把握說動師父藍犁道人出手,生怕大包大攬了下來 ,弄不清楚 ,反遭這女孩兒埋怨,畢竟蘇環要救姐姐乃是大事兒。

雖然藍犁道人教了他三種法術,焦飛思前想后 ,還是覺得不把穩 。昨天只練習了搬運法,那隱身法倒是不用練習,只要能夠隱蔽身影就成 ,不過穿墻術確實要熟練一番的。

“蘇環今日定然還會在大鵬明王塔上等我,我不如就一路穿墻過去,既節省了路線 ,又練習了法術。只是昨日忘了跟師父問出五陰袋有何法力,這東西絕非只是儲物這么簡單 。 ”

焦飛先把五陰袋中的東西,盡數傾倒出來 ,那鐵背蒼狼怪已經被那團黑氣消化的干干凈凈,似乎這五陰袋在吞吃了那頭鐵背蒼狼怪之后,又大了一絲 ,只是不大明顯 ,焦飛只道是自己的錯覺,并沒怎么在意。

他先是撿起自己買的道袍,把身上的衣服脫了 ,換了上去,便由一個普通少年郎,變成了一個唇紅齒白 ,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他掂了掂那“千年紫桃木,銀狻猊鬃毛 ”的拂塵,覺得此物太過招搖 ,便沒拿在手中 。

王道緣原本藏的幾件道袍,太過長大了,焦飛便棄之不顧 ,但是當他隨手一抖時,卻發現一件道袍中藏有一冊抄本,心中好奇 ,就隨手翻閱了起來 。

這抄本中只記載了五種禾山道的法術 ,其中就有煉制渾天幡和五陰袋的口訣,另外三種是五馬浮屠鎖,猛鬼探空手 ,玄陰斬鬼符,其中以渾天幡和五陰袋最為厲害。

焦飛看了王道緣的抄本,這才察覺自己修煉的法術和禾山道大不相同。藍犁道人傳他黑水真法 ,乃是道基根本,只要黑水真法小有所成,得到了法術的傳授立刻就能運用 ,黑水真法修行愈深厚,法術的威力越大 。

但是禾山道的法術和這些邪門法寶融合在一起,沒有這些祭煉多年的邪門法寶 ,種種法術就全使不出來。而且每一件法術都要辛苦修煉,每一件法術,都宛如從頭栽種一株大樹 ,要從頭培養。絕對不像藍犁道人所傳的法門 ,黑水真法是枝干,種種法術只是花葉,枝干強了 ,花葉便會繁盛無比 。

“怪道師父瞧不起禾山道的人,我要是將黑水真法練到了第一層,光是這搬運法就能托起房屋大的石頭來 ,管他什么渾天幡,五陰袋,都抵擋不住 ,一下子將他們砸扁。如果禾山道的人想要跟我爭執,必然要重新去修煉更厲害的法術,原本的法術卻派不上用場了。”

“禾山道的人練成一宗法術 ,定然要消耗無窮時日,開始憑著這些邪門法術,還能跟我們北方魔門的傳人斗一斗 ,但是隨著我們這一脈的修為增長 ,他們卻漸漸就跟不上來,祭煉的法寶越厲害,所耗時日就越長 ,但是卻對本身修為毫無益處,反而耽擱了修行 。”

收了王道緣的抄本,焦飛把五陰袋整理一番 ,打算把沒用的東西都拋了。

焦飛雖然看了王道緣的抄本,但上面法門繁瑣,按照那抄本上所書 ,沒有數月的功夫重新祭煉,絕難運用五陰袋這件法寶。但是焦飛隨意注入了一絲真水之力,就把五陰袋運用自如 ,也不曾多想,仍舊以黑水真法驅動這見寶物收拾東西,不知不覺 ,五陰袋發出的半黑半紅的光氣漩渦 ,全數轉為玄黑之色 。

整理了一會五陰袋里面的東西,焦飛偶然心中一動,把真水之力盡數灌注了進去 ,似乎有裂帛之聲一響。焦飛只覺得五陰袋忽然一輕,頓時有了一種如臂使指的自在,跟原本驅使起來 ,晦澀無比,大不相同。

剛剛翻閱王道緣的所藏的抄本,焦飛知道五陰袋雖然善能收藏 ,但卻并非是如此用法,孕育的一股五陰黑煞專門收攝正邪兩派的飛劍法寶,更能煉化一切生靈血肉 。煉化的生靈血肉越多 ,威力便越大,內部空間也越廣闊,是禾山道六十七種法術之一 。

禾山道雖然在苗疆十萬大山作威作福 ,但畢竟不是第一流的門派 ,這五陰袋雖然邪門,卻也算不得第一流的法器,只是十分陰毒罷了。

焦飛所習的黑水真法 ,乃是魔教三十六真傳之一,比禾山道的法術高了數個層次,因此焦飛雖然不曾習練禾山道的法術 ,依舊能憑著一絲真水精氣,煉化了王道緣在五陰袋上設下的禁制。這五陰袋內本來有王道緣設下的禁制,被黑水真法一一沖破 ,原本駁雜不純的氣息,頓時轉為精純,隨著焦飛五指曲張 ,一團黑色光圈忽大忽小,觸著什么東西便吞了進去 。

五陰袋內只有半間房子大小,焦飛試驗這法寶威力 ,黑色光圈所過 ,頓時把房間內的桌椅,床鋪都收了進去,不旋踵便裝滿了。這些死物五陰袋消化不得 ,焦飛試演的興致,又都放了出來。然后一直墻壁,捏了一個穿墻術的法訣 ,便遁出了房間 。

焦飛暗暗記憶昨日的路線,遇屋穿屋,遇墻穿墻。

雖然焦飛的性子也算是謹慎 ,連過了七八棟房屋之后,也一時偶然穿到人家里,那家的主人也剛剛起身 ,見到眼前一花,多了一個道裝少年,驚駭的大叫一聲 ,把手中的茶碗都丟落在地上。待他揉揉眼睛 ,卻又不見了人影,大驚小怪的好半晌 。

不過小半個時辰,焦飛就看到了大鵬明王塔 ,這一次他不用跳墻,直接穿墻而過。他新學了法術,有些許得意 ,心中想道:“我不如上了塔之后,先藏起來,等蘇環來了 ,再嚇她一跳,好玩耍子。 ”

焦飛本來就是少年心性,初學了法術 ,忍不住便想炫耀 。三步并作兩步,上了大鵬明王塔之后,就捏了法訣 ,藏在了第十三層大鵬明王塔的墻中。不過他左等右等 ,也不見蘇環前來,倒是今日的蘆席斗法,比昨日更精彩了十分 ,雖然焦飛等的心焦,卻也還不算寂寞。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三章 龍須虎

學了三種法術,又翻閱了王道緣的禾山道法術抄本,焦飛的眼光和昨日大不相同 。

眼中觀看 ,心中品評,也揣摩若是自己上場,該如何斗法 。他心思稀奇古怪 ,往往異想天開,倒也想出來許多應敵的法子。雖然估摸上場真的拼斗起來,憑著穿墻 ,隱身 ,搬運三法和五陰袋,定然十戰九輸,但也不是全無勝望。

正看得精彩處 ,忽然大鵬明王塔上陰風驟起,讓焦飛吃了一驚,心中暗道:“蘇環為何這般出場 ,弄出一股妖風來?她在昨日在我面前,還極力掩飾身份哩!”

焦飛覺得這風有些古怪,不但沒有走出墻壁 ,更把隱身訣也捏了 。

世人有五孔七竅,因此頭上就有一抹靈光,身體老弱 ,靈光就黯淡,身體強壯,便有血氣貫頂 ,那讀書之人 ,心思靈巧,頭上靈光,凝聚不散。若是修煉法術之人 ,身上光芒更生,只是常人都無法看到罷了。

藍犁道人傳焦飛的隱身法,乃是魔門嫡傳 ,非但能隱現由心,更能閉了頭上靈光,縱然大有法力之人 ,也察知不覺 。

焦飛這邊手捏雙訣,大鵬明王塔上就落下了一團旋風,一個身材高大 ,面目猙獰的乞丐,他左手夾了一個女孩兒,正是蘇環。這女孩兒一身白衣大半為血漬污穢 ,頭發都披散了 ,身子軟軟垂下,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姚開山按落妖風,就惡狠狠的說道:“昨日便是在這里 ,你跟那小賊殺了我的徒兒王道緣么?”

蘇環勉強掙扎起,大叫道:“是我一個人殺了王道緣,根本不關那位公子的事兒 。 ”

姚開山張口一噴 ,一團血霧凝成了一面鏡子,雖然鏡面晦澀,卻把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顯示了出來 ,獰笑道:“你也不用狡辯,我這太陰血神鏡,早就照到了那小賊的來路。我料他今日必來找你 ,保管讓他有來無回!”

蘇環還想掙扎,卻被姚開山隨手一拍,在腦門上貼了一張紅紙 ,女孩兒的嬌柔身子 ,頓時就軟軟的垂了下來,宛如泥雕木塑一樣。這惡乞丐姚開山也不憐香惜玉,隨手把蘇環拋下 ,把腰間那條赤鱗長蛇也解了開來,惡狠狠的說道:“到了我的手中,憑你怎么掙扎 ,也逃不出去的 。你妹妹也落入我的手中,早晚跟你一樣,練成七殺蛇神。”

那條赤鱗大蛇 ,懶洋洋的躺在地上,似乎全無聲息,對姚開山的惡聲惡語 ,半點反應也無。

姚開山在地上盤膝而坐,似乎很有耐心,焦飛隱身在墻壁里 ,心頭突突亂跳 ,心中暗道:“虧了師父傳授我隱身,穿墻之術,不然定是死了 。這姚開山好生兇惡! ”

焦飛定了定神 ,卻沒想要逃走,心頭急速電轉,把剛才看蘆席斗法的十余場戰斗 ,在腦海中仔細回想,姚開山今日還是不曾出手,但是從王道緣的身上 ,焦飛也看得出來這姚開山的法力如何 。

“禾山道只重爭斗之法,沒有長生寶訣,雖然練就一身邪法 ,但還是肉體凡胎,相信若是用搬運法弄一塊大石頭砸在他頭上,也一定是腦漿迸裂。不過這惡乞丐身子矯健 ,我若是沒什么謀劃 ,卻不是這么容易砸中他。”

焦飛心中瞬間便籌劃了幾條計策,身子往下一坐,沿著大鵬明王塔的墻壁 ,滑下到了塔底,他仗著隱身訣,直奔嚴尚書家的馬廄 。剛才如一路穿墻 ,掐曾路過這里,嚴尚書家養馬,所用的石槽 ,足足有數百斤,是整條的青石挖鑿出來,分量十足。

焦飛伸手一點 ,便有一圈黑光,把馬廄內的七八個石槽一一收走,把個五陰袋裝的滿滿。那些馬兒平素也都是養尊處優 ,突然吃飯的家什沒了 ,一匹匹的長嘶起來 。焦飛暗道一聲不好,生怕這些馬驚了,惹動嚴尚書家中的小廝仆役 ,一不做二不休,把嚴尚書家的十余匹上好的良馬,也一股腦裝了。

這些馬兒雖然高大健壯 ,但是卻比鐵背蒼狼怪王道緣容易消化多了,被黑色光圈一裹,頃刻間就消化的干干凈凈。吸收了十余匹健馬的血肉 ,這五陰袋又擴了一分,焦飛順手把馬廄中的兩塊蒼石也一股腦裝走了 。

姚開山來長安,本想憑一身本領 ,圖個榮華富貴。他知道自己粗鄙,把王道緣這個徒兒帶在身邊,就是想緩急時有人服侍 ,平時跑腿打雜 ,無需親自操心。沒想到才來長安一天,王道緣就被人殺了 。

姚開山在王道緣身上種下了禾山道的連心蠱,能把臨死前一刻的影像 ,傳遞回他身邊。得知了是蘇環和焦飛下的手,他當時暴怒,就尋到了嚴尚書家 ,把還未走掉的蘇環抓了起來,嚴刑拷問,卻問不出來焦飛的來歷。

不過他從王道緣瀕死前的一刻 ,傳遞回來的影像,看到焦飛法力低微,只能打出一團水霧 ,還漂浮不凝,也沒覺得這少年有什么了不得,只是一口惡氣難處 ,非要把焦飛抓住 ,狠狠的折磨至死,這才心中暢快 。

姚開山原本是個孤兒,被禾山道的大長老風九收養 ,傳授禾山道的法術,他天資不錯,短短四十年 ,已經盡得風九真傳,把禾山道六十七種法術,練成了十之六七 ,已經是禾山道這一輩門人中,法力最為高強的幾人之一 。

只是他小時候沿街乞討,受了不少的苦楚 ,長大后就變本加厲,格外暴躁。最細乞丐打扮,還不許人瞧不起 ,一旦有人露出些微瞧不起的顏色 ,他就非要想方設法,害死那人全家不可。禾山道在十萬大山中,乃是一方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十萬大山數百家苗寨,除了被萬蠱仙娘和黑沙童子照拂的那數十家之外,無人敢忤逆禾山道 ,自然也盡由著姚開山暴虐 。

在苗疆十萬大山的苗寨中,素有惡名,也不知道被他禍害了多少苗家姑娘 ,殺了多少苗人。若不是他師父風九約束姚開山,不得離開禾山道的地盤,只怕被他害的人還要多出十倍。

這一次李家天子傳令天下 ,召集大有法力之人,為這位百歲天子延壽一紀 。本來風九不想讓姚開山前來,但是姚開山在十萬大山憋悶的久了 ,自己偷著跑了出來 ,還把收伏的一頭狼精王道緣也帶了出來,就是想好好享受中原的花花世界。

仗著他法術厲害,又心狠手毒 ,從苗疆到中原,也沒吃過什么虧。蘆席斗法了兩天,姚開山見這些人法力平庸 ,自己上去,掐一個死一個,便更加不把中原人物放在眼里 。

因此 ,被蘇環和焦飛把王道緣殺了,他才會如此憤怒。其實姚開山也并不怎么把王道緣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惱怒有人敢掃他的面子。

等了許久 ,也不見焦飛到來,姚開山并沒有他表現中的那般有耐心,心中幾番盤算 ,是不是把蘇環吊在塔外 ,看看能不能把焦飛吸引來,但是卻又擔心,那個不知什么來歷的少年膽子不大 ,被這般兇惡手段嚇的更加止步不前,這一口惡氣,豈不是更加沒法出了?

甚至姚開山都沒有想過 ,這大鵬明王塔乃是本朝尚書家的宅邸,他這般胡鬧,會有什么不測結果 。姚開山只道自己法術精奇 ,只要稍微顯露幾手,那皇帝老兒還不是像太上皇一樣供著自己?到時候看高興,賜那皇帝老兒幾副禾山道的延壽靈藥 ,一切還不都是任自己予取予求。區區一個尚書,姚開山都不知道是什么官職,混沒當嚴家和十萬大山中的苗寨有什么不同。

焦飛不肯來 ,姚開山心中便想道:“這大戶人家 ,果然和我們苗寨不同,房屋十分敞亮,雕梁畫棟的 ,也漂亮的不得了 。中原女子更是溫婉,既然那少年不來,我就在這大戶人家里找幾個漂亮的女子 ,隨便玩一玩,也算是泄一番心頭火氣 。我徒兒在他們家出的事兒,這些懲罰也要算到這一家人的頭上。”

姚開山自小到大生活在苗疆 ,十萬大山中的苗人淳樸,因此他雖然兇橫卻沒有多少心機。隨手在地上插了一桿他自己練就的渾天幡,把蘇環牢牢護住 ,又抖手打出了六道黑索般的法寶,埋伏在塔頂,就那么大搖大擺的走下了大鵬明王塔 。

本來這座慈恩塔 ,建造在別院 ,甚少人來往,但是當姚開山這么大搖大擺的出現,自然是極為惹人注目。嚴綱家規嚴峻 ,素不許家中有閑雜人等亂走,看到姚開山這么兇惡的乞丐,腰間還盤了一條赤鱗大蛇 ,竟然在家宅中橫行,那些仆役都大叫起來,不旋踵就有四五十人把姚開山牢牢圍住。

一名家將模樣的壯丁 ,大聲喝道:“兀那乞丐,你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亂闖?你是從什么地方投進來的?快些趴下認罪,我還可稟報嚴大人 ,只打你一頓板子,不送去官府治罪 。 ”

姚開山嘿嘿冷笑,把手一揚 ,這些家丁就嗅到一股甜香之氣 ,頃刻間就東倒西歪的睡了一地。這乃是姚開山在用十萬大山毒性最烈的幾十種蛇蟲的口涎,練成了迷魂妖法。普通人只要聞著一絲,立刻萎頓在地 ,一時三刻就會化成黑水,最是陰毒無比 。

風九傳授他這種法術的時候,幾番叮囑 ,讓姚開山不得輕用。這種法術過于陰毒,就算風九自己,練成之后 ,也從未使用過一次。姚開山哪里肯聽師父的話,在十萬大山,師父的面前 ,還知道些戒懼,到了中原繁華之地,也不知用這法術多少次了 ,少說有百十條人名在手 。

“你們這些漢蠻子 ,文弱不堪,你家姚開山爺爺也不須動手,只讓你們在這里等死罷了。”

姚開山這般兇狠 ,一直都隱身在后的焦飛心中打了個突突,他幾次想要落下石槽,砸姚開山一個腦漿迸裂 ,筋斷骨摧,只是幾次不得機會。眼看著姚開山直奔嚴家后宅,上了一座小巧的繡樓 。

焦飛心中暗道:“不知這惡乞丐又要害什么人?我定要阻止他 。”

焦飛跟荊夫子讀書 ,那老夫子雖然屢次科第不成,卻剛直不阿,焦飛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見義勇為的豪氣。這些家丁焦飛沒有辦法解救 ,也只能狠狠心,跟上姚開山,暗忖道:“若是能砸死了這惡乞丐 ,奪了他身上的法寶 ,說不定就有辦法救人了。 ”

姚開山一上繡樓,焦飛就聽到繡樓內,傳出一個小丫鬟的驚叫之聲 ,只是附近的家丁都被姚開山的毒氣迷倒,居然無人趕來 。焦飛生怕樓上有人糟了毒手,匆忙躡步 ,搶上樓去,只見姚開山把一個小丫鬟打暈在地,按倒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 ,正待非禮。

焦飛見姚開山全副身心都在身下的女子身上,伸手一指,一條長一丈二三的青石槽就飛了出去 ,正正的敲中了姚開山的后腦。這惡乞丐氣血上涌,正在興奮頭上,后腦的要害上挨了這一擊 ,頓時鮮血直流 ,直挺挺的就趴在了那十八九歲的女郎身上,動也不能動了 。

被姚開山壓在身下的女子,本來就嬌弱 ,姚開山一百余斤的分量已經叫她吃不消,又添上了這數百斤重的一條青石槽,連嚶嚀一聲也來不及 ,就被壓的閉過氣去了。

焦飛生恐姚開山不死,伸手一招,那條青石槽就凌空打了個轉 ,正好擦在姚開山的額角上,這一次焦飛無需顧及到被姚開山壓在身下的那名女子,頓時把這苗疆惡乞丐 ,打的萬朵桃花開,油鹽醬醋鋪子翻倒。

焦飛把這塊青石槽搬運起來,連砸了十余下 ,知道把樓板都砸塌了 ,這才一抖五陰袋,要把姚開山的尸身收了進去 。

原本老老實實盤在姚開山腰間的那條赤鱗大蛇,在焦飛抖開五陰袋的時候 ,猛然變得極為精神,眼神惡狠狠的,充滿了怨毒 ,張口噴出一股淡紅色霧氣,抵御住了五陰袋的黑色光圈,兩下略一爭持 ,那條赤鱗大蛇似乎力有不支,只抵擋了片刻,就扭頭竄走。

焦飛也不在意 ,伸手去試探了那女子的呼吸,雖然剛才被重物壓了一下,但是這女郎卻并未受到重傷 ,只是閉過氣去了。剛才姚開山撕扯 ,讓這女郎身上的衣衫凌亂,大半的雪白胸脯都露出出來,兩點櫻桃也露出了一顆 ,焦飛不敢多看,幫著女子掩上了胸襟,匆匆下樓 。

他一路趕回了大鵬明王塔 ,正巧那條赤鱗大蛇正在盤繞,想要把罩住了蘇環的渾天幡拔出來,焦飛捏了搬運法的印訣一指 ,這條赤鱗大蛇就被扔出大鵬明王塔。這條赤鱗大蛇在半空飛舞,勾住了第七層寶塔的突出檐角,這才免去了被摔成肉泥之難。

這條大蛇昂首望向塔頂 ,眼神中的怨毒之意,直腰噴出毒煙來,但是終究知道 ,自己變成了這個模樣 ,法寶全失,再也奈何不得這個神秘無比的敵人 。焦飛一路上都捏了隱身訣,它并不知道 ,砸爛了自己肉身的人,便是這個才入了修行之門不久的少年 。

焦飛探頭一望,他本來已經認定了這條赤鱗大蛇 ,就是蘇環的姐姐,但是這條赤鱗大蛇如此詭異,卻又讓他打消了這個猜測。見這條大蛇兀自發威 ,焦飛揚手就砸出了第二條青石槽。那條赤鱗大蛇匆忙躲避,雖然沒有砸中它的頭顱,卻把它的尾巴一下子打爛 。

這條赤鱗大蛇這才知道厲害 ,扭頭如風而去,眨眼就不見了影蹤。

焦飛這才好整以暇的在墻壁上一拍,把姚開山埋伏在此地的六條黑索般的法寶收了 ,又伸手握住了渾天幡 ,清喝了一聲起,把這件禾山道的邪門法寶,拔了起來。

蘇環早就醒了過來 ,見渾天幡無風自動,拔地而起,兀自有些驚異 。直到焦飛散了隱身法訣 ,這才驚喜的叫道:“原來又是公子救我! ”

焦飛微微一笑,臉上雖然有些灰塵,卻顯得灑脫無比。他憑著三招普普通通的法術 ,自己的機智,竟然把姚開山這等邪派妖人打敗,并將之殺死 ,對所修的法門,又多了一層信心。

求道所求何來?不外長生而已 。

縱然有千般法術,縱橫人間無敵 ,最終也和常人一樣 ,落得個身死魂消,這道!便是不曾求得。

焦飛在白石鎮上,看到了藍犁道人 ,這是一層緣法,眾多孩兒中,只有他看的出來藍犁道人有異 ,這又是一層緣法。若是焦飛心中略有猶豫,他便如同尋常孩童一樣,錯過長生之門 ,這一生都不會再跟“道”有任何干系 。

求道之路,有人堅毅不拔,勇猛精進 ,有人卻耽于享樂,甚或冷嘲熱諷,只道別人那般吃苦 ,全都是傻的 ,癡的,但是當到頭來身化枯骨,滿腹的牢騷 ,都付與蟲蟻同講。

這還是有緣問道者,如姚開山,王道緣之流 ,縱然練成全部禾山道的法術,也只是百余年縱橫,最終還是不免要化作一杯黃土 ,那是距離問道之門,遠之又遠。

心中生了這一層明悟,焦飛便如同被天河玉液洗滌過一番 ,氣質頓時一變,多了幾分出塵之意 。

藍犁道人說他這一脈的道術,要在爭斗中才有許多感悟 ,那是知爭斗 ,才知如何避讓,并非一味好勇斗狠 。無可退避,自然要挺身而出 ,但與人爭斗,便有身隕之危,大道空折之險 ,其中存乎一心的奧妙,非是言語可傳,需要在修行的道路上 ,自行領悟。

蘇環只覺得短短一日不見,焦飛身上盈然多了一股道氣,心中煞是羨慕。她雖然知道焦飛定然來歷非常 ,卻沒想到,短短一日不見焦飛就有了這般法力 。

其實,若是真的當面放對 ,焦飛除非把黑水真法修煉到第三層以上 ,絕非姚開山的對手,這人已經得了禾山道的真傳,法術也極厲害。只是雙方道法不同 ,焦飛又比姚開山這粗坯聰明的多,這才形式倒轉。兩人強弱之勢如此鮮明,結果卻是焦飛這初入修行門徑的雛兒大獲全勝 。

焦飛把五陰袋一抖 ,頓時掉落了許多東西,都是姚開山練就的禾山道法器,他隨手一指說道:“這些法器陰損的很 ,不過若是用于正途,也未必就不用拿來做好事兒。蘇環姑娘你挑選幾件,用來護身罷!”

焦飛如此大方 ,只因為他明白,這些法器都是外物,只要修為高了 ,隨手便可一一破去。現在多依仗這些東西 ,只怕修為難以寸進,因此并不在意 。

蘇環沖起來,先不忙著去看顧那堆法器 ,急忙問道:“公子可知道姚開山何往?你奪了他的法器,定然請來尊師,勝過了這賊子。 ”

焦飛略一猶豫 ,就沒做分辨,點頭稱是。蘇環臉色放光,驚喜的說道:“那公子可見到我姐姐?”

焦飛清咳了一聲 ,不知該做何回答,蘇環這才想到,自己昨日遮遮掩掩 ,并未說起自家姐妹身份 。生恐姐姐有甚不測,也不顧身上血污,拉著焦飛的手說道:“我姐姐就是姚開山腰間盤的那條赤鱗大蛇 ,我……我姐妹其實是十萬大山苦修的蛇精 ,求懇公子,快去叫令師一聲,千萬莫要傷了家姐!”

焦飛尷尬的說道:“姚開山已然死了 ,但是他腰間盤的那條赤鱗大蛇,似乎深恨我等,攻擊我不成 ,已經逃了。 ”

蘇環聽得這一句,頓時如同晴天霹靂,結結巴巴的說道:“原來……原來那姚開山已經把七殺蛇神練成 ,是我太沒用了,竟然費盡千辛萬苦,還是沒能救回姐姐!”說道這里 ,蘇環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焦飛不知道七殺蛇神是什么邪法,從蘇環話中揣摩 ,顯是要傷了她姐姐的性命來能練成 。焦飛好言安慰了幾句 ,蘇環趴在他懷中,哭的越發大聲了,弄得焦飛搔搔腦袋 ,不知所措起來,只能任憑蘇環去哭 。

嚴尚書家躺了一地的家丁,又被人闖入了小姐的繡樓 ,那是多大的事兒?不過片刻功夫,嚴府就鬧了起來,早有嚴氏夫人叫伶俐的家人 ,去官府報了案。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四章 元神何物

焦飛在大鵬明王塔上 ,周圍一覽無遺,看到嚴府中來了無數衙役,不敢耽擱。見蘇環還啼哭不休 ,就一把抱了起來 ,施展了隱身法,一路穿墻而過,回到了他們師徒寄宿的道觀 。

恰好本觀觀主的一個徒弟 ,正在院子中閑立,見到焦飛帶了一個女孩兒回來,立刻雙目圓睜 ,大叫一聲:“妖怪!焦飛你快些放下手中的妖怪,小心她吃了你!”

焦飛被一聲妖怪,嚇了一跳 ,連忙解說道:“蘇環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師兄不要大驚小怪。 ”

本本觀觀主的這個徒弟,叫做清虛子 ,看起來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只是一臉的滄桑老態,半點不似該當朝氣勃勃的年輕人。聽了焦飛的話 ,他原本雙眼中射出的精光 ,忽然散去了,有恢復了懶洋洋的模樣,只是擺了擺手 ,似乎再也不想理會這兩人 。

焦飛施了個禮,帶了蘇環進去,他倒沒有注意到 ,剛才清虛子發威的時候,蘇環嚇的簌簌發抖,就像是被什么洪荒兇獸盯上的一頭小白兔一般。

藍犁道人仍舊在房間內打坐 ,他來長安也不知有什么事兒干,足不出戶,似乎就要在這里清修個百數十年一般。焦飛在門外叩問了一聲:“師父 ,弟子和姚開山爭斗,傷了他的性命,卻有許多不解之處 ,還望師父為我解惑!”

藍犁道人的房門無風自開 ,焦飛只覺得一股大力憑空攝來,他連手中的蘇環也抱不住,身不由己的騰空而起 ,落在了房間內的一個蒲團上 。

藍犁道人冷冷的說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盡知,你雖然殺了姚開山的肉身,卻走了他的元神 ,日后要小心他來報復你。”

焦飛悚然一驚,忙問道:“那姚開山竟然有如此法力,練就了元神么? ”

藍犁道人嘿嘿一笑道:“姚開山哪有這等本事!只是他禾山道有一種法術 ,能夠把自家魂魄,附身到異類身上。他就是把蘇家的女孩兒煉化了魂魄,把自己的魂魄合了上去 ,只是一種延長壽元的邪法,雖然禾山道把這法術,叫做七殺元神 ,卻真登不得大雅之堂 。”

焦飛問道:“師父 ,我聽說修道的人,練就了元神,就能飛天遁地 ,無所不能,長生不老,有不死之身 ,不知禾山道的七殺元神和真正的元神有什么區別?”

藍犁道人輕輕一嘆,說道:“你修行還算勤勉,天賦也不差 ,雖然想要入我門來,還需九重考驗。但這些修行上的事兒,卻不妨跟你說一說了。 ”

蘇環聽到藍犁道人講道 ,心中突突亂跳,要知道她們姐妹雖然天賦異稟,苦修了五百余年 ,又得了奇遇 ,能夠脫去本殼,化身人類 。但真正的道法,還是摸不著邊的 ,若無人指點,縱然她是修行有成的蛇精,比普通人壽元長久 ,但也不免漸漸老去,魂魄于肉身同朽 。

雖然她知道姐姐已然無幸,心中悲切 ,但是驟然得了這么一個偷聽大道的機會,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蘇環心中暗道:“虧得這位公子,帶我來見他師父 ,才有機會偷聽這無上大道。若是我能學得幾成道法,苦苦修煉,便有可能會去十萬大山 ,找姚開山報仇 。 ”

因此蘇環圓潤的小耳朵支了起來 ,聽的比焦飛還要認真,身上的傷勢也不管了。

藍犁道人慢慢說道:“天下修行之士,按照法門的不同 ,更分為四大流派。其一,便是玄門道家 。此派以太極五行,八卦九宮 ,河洛星象為道理,勾通天地元氣為根基,修成無窮手段 ,乘煙霞,御云氣,消遙自在。以肉身為無用 ,辛辛苦苦,便是要練出元神,元神一出 ,就把肉身視作敝帚 ,毫不可惜的棄之不顧。只有煉就元神,才能打開長生之門 。”

“其二,便是我們神宗魔門。以追求上古神魔之力為目標。崇尚自然 ,不分善惡,任意所為,無拘無束 。修煉到最后 ,必然是肉身化為上古神魔之軀,不生不滅,不垢不光 ,雖然也能煉就元神,卻只是與人爭斗的手段,并非長生之方!我神宗魔門的修士 ,只有練就上古神魔之軀,才能跟玄宗道家煉就元神之士媲美。”

“其三,便是釋家佛門。此派認為 ,肉身乃是度世寶楫 。不假外求 ,自然擁有蘊涵無盡能量之寶藏 。生于世上,度人度己,與人為善 ,戒傷性命。這一派跟我神宗魔門有些類似,練就金剛之軀,萬法不侵 ,肉身成圣。“

”其四,乃是旁門雜家,世人把不入三流的修行者 ,盡數歸入其中 。旁門雜家的理論紛雜,修行法門亦是種類繁多,極盡窮思。雖然亦有天縱奇才 ,得了長生之果,卻并無長生之方,只是旁門雜家人流紛雜 ,比上述玄宗道家 ,神宗魔門,釋迦佛門的弟子加起來還多十數倍,雖然道法淺薄 ,但是法力卻都極為厲害,禾山道這等還只算是三流,若是旁門十大散仙那等手段 ,才真叫焚天煮海,翻轉大地,無所不能。”

“以玄門道家為例 ,想要修成元神,都從煉氣入手,分為九大步驟 ,胎動,入竅,感應 ,凝煞 ,煉罡,丹成,道基 ,脫劫,溫養!這九步做完,才能徹底擺脫肉身 ,若是之前肉身便有損傷,元神便修煉不成,長生之門便從此關閉 。”

“有那玄宗道家的弟子 ,半路上遭了劫難,肉身被毀,或者旁門雜家的天資聰穎之士 ,不得真傳,便想出來種種法門,不需經這九大步驟 ,就能祭煉元神之法。就算我神宗魔門也有種種別走蹊徑 ,不走正途,煉就元神的法門。這些法門雖然亦有元神的種種神通,也能延長數百年壽元 ,卻不得真正的長生 。 ”

藍犁道人說道此處,別有深意的望了蘇環一眼,讓這女孩兒忙把頭低伏 ,不敢抬起。焦飛聽得入神,他平時看的那些《禹鼎志》《聊齋》等書,只是獵奇而已 ,一分的道理,就能扯出十分的故事,哪有藍犁道人說的這么明白。

“禾山道的七殺元神 ,便是尋找一頭壽元極長的異類 。比如蘇家那女孩兒,乃是天生的異種,被他用邪法抽取了魂魄 ,自己化身為一條大蛇 ,以精怪之身,自然比凡夫俗子的壽元長些。只是這邪法,最多也就能施展三四次 ,壽命終有盡頭。”

“那我姐姐可還有救?”

蘇環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藍犁道人嘿然一笑道:“若是姚開山把你姐姐的魂魄抽了出來 ,練就了什么法器,日后還有搶奪回來的可能,是投胎轉世 ,還是另奪廬舍,都有一線生機 。若是他隨手打散了,自然沒有可能 。 ”

焦飛這才想起 ,從姚開山處,奪取了一堆禾山道的法器,連忙抖了出來 ,向師父問道:“這些里面 ,可有蘇環姑娘令姐的魂魄?”

蘇環本來已經絕望,眼見有一線生機,頓時爬了起來 ,一件一件的仔細辨認。姚開山苦修了四五十年,已經得了他師父風九十之六七的真傳,禾山道六十七種法術 ,已經練就了五十一種。雖然有兩三種邪法練成之后,不是實物,被他帶走 ,但是姚開山一生的祭煉的法器,九成九都被焦飛奪來了 。

蘇環翻了一陣,忽然看到一條雪白的絹帕 ,上面繪制了一名紅衣女子,容貌極美,正是她姐姐的模樣。蘇環捧了這條手帕大哭 ,跪行到了藍犁道人面前 ,只是大力磕頭,一句說也不敢說,但是求懇之意 ,卻極為明顯。

只兩三下,蘇環嬌嫩的額頭,已經磕出血來 ,但是這女孩兒就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叩首 。焦飛見了,心中不忍 ,乍著膽子幫忙求情道:“師父若是有法力,就幫忙她們姐妹一下罷!”

藍犁道人微微揮手,蘇環就再也叩頭不下去 ,這邋遢的老道士,嘿然一笑說道:“這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事兒,還要你自去解決。若是你修為努力 ,等到黑水真法練到第五層以上 ,就能幫這女孩兒投胎轉世。 ”

蘇環聽得這一句,立刻爬轉過來,要給焦飛磕頭 。焦飛連忙扶住了這女孩兒 ,有些為難的說道:“我還不知何時能把黑水真法練成,不過若是我有這能力,定然會幫你就是。”

蘇環這才喜極而泣 ,謝道:“若是公子能解救了家姐,我蘇環愿意為奴為婢,幫公子看守洞府。”焦飛忙搖手 ,想說不用,藍犁道人已經替他先答應了下來 。

“焦飛雖然還不算我的徒兒,但光是這記名弟子的身份 ,你能有機會幫他看守洞府,已經算是極大的機緣了。我不過我門下法規嚴峻,若是你有甚違反 ,可別怪處罰嚴厲。 ”

蘇環大喜 ,連忙說道:“怎會,怎會,蘇環一定把公子服侍的妥妥帖帖 ,絕不敢有貳心 。 ”

焦飛哭笑不得,不知道師父為什么,非要讓他把蘇環收下 ,但是焦飛亦不敢違拗藍犁道人的法旨,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 。他在心中倒也頗多感慨 ,心中暗道:“看來這修行路上,也分三六九等,法力高你一籌 ,便是言出法隨,吃了虧的還要感激萬分。就是不知,那****見到的孟闐竹和越輕寒兩位姑娘 ,她們的師門漓江劍派是個什么模樣。”

焦飛的思緒悠然飄動 ,想到若是孟闐竹和越輕寒,愿意幫他引薦到漓江劍派,此刻該如何修行 ,想了片刻,焦飛額頭涔涔汗下,心中暗道:“我怎可如此不知足?得隴復望蜀 ,若是給師父知道,只怕立刻逐我離開 。”

藍犁道人就像是沒有看到焦飛的臉色變化,把他和蘇環逐了出去 ,仍舊閉目打坐起來。

焦飛把蘇環安排到自己的房中,另外收拾了一間偏房。這道觀雖然破舊,地方卻不少 ,足有二三十間房舍,只有觀主和兩個徒弟,因此空蕩的很 ,不愁沒有住處 。

焦飛這才體驗到有了法術的好處 ,原本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怎么也要半日,但是他把五陰袋抖開 ,立刻就把滿屋灰塵吸個干干凈凈,根本不用打掃,搬運法訣一捏 ,立刻就從別處搬來被褥等物,頃刻間就諸事齊備。

他此時全無睡意,坐在床上 ,忍不住想起了師父的話,心中忖道:“師父說,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門三十六真傳之一 ,只要修煉到極高深境界,就能夠化身黑龍,和玄門道家煉就元神之士相媲美 ,亦是長生正道。就是不知我何時才能修煉到那等境界 ,按照目前進境,只怕我一命嗚呼的時候,還未必能修煉到第三四層 ,難道是我資質不成,或者修行方法錯了? ”

焦飛原本不曾考慮這些事情,他那時還想 ,師父藍犁道人若是肯收他正式入門,自然還會傳授他更為精妙的法術,進境定然比目前快過了數倍 。但是和姚開山 ,王道緣師徒一番爭斗,焦飛才知道這黑水真法有多么珍貴。

“我若是連黑水真法也修煉不成,那么師父就算有更高深的法訣 ,也不肯傳我。平時我只是按照師父所授,一味苦練,今日該當好好咂摸 ,這黑水真法的無窮奧妙 。”

焦飛讀書時候 ,就是舉一反三的聰慧學生,只是把修行一途看的太過嚴重,這才不敢有絲毫的猜疑念頭 ,只是按照師父藍犁道人所說,按部就班的修煉。當他忽然醒悟,他一月有余 ,黑水真法才修煉入門,距離第一層境界不知有多遠,若是花個幾十年才把第一層心法修成 ,只怕這輩子未必有機會再進一步了。

焦飛運起黑水真法,一股真水精氣在他體內來回亂滾,焦飛忽發奇想 ,暗道:“這黑水真法是要吸攝天地間真水精氣,我何不去水邊修煉,豈不是比呆呆的在房間里要快速多了?不拘江河湖泊 ,就算是一口井 ,水氣之厚也比房間要多過十數倍 。”

焦飛原本不是想不到這些,只是他一直都跟著藍犁道人趕路,到了長安 ,又兢兢業業,不敢亂跑,便沒想到這個方面上去 。

靈竅一開 ,焦飛頓時按耐不住,偷偷捏了穿墻術的法訣,離了道觀。他知道長安城內 ,有幾處湖泊,最近的一處,就叫做玄武湖 ,距離他們師徒寄居的道觀,不過半里地不到,只是半柱香的功夫 ,焦飛就已經站在了玄武湖畔。

焦飛微微感應 ,果然覺得玄武湖畔的水氣豐厚,比道觀中大了不知多少倍 。他在岸邊的一株垂楊柳下,閉目打坐 ,黑水真法運起,一層淡淡的水霧,便從玄武湖面上升了起來 ,宛如有了靈性一樣,鉆入了焦飛的身體之內。

焦飛從未試過這般爽利,真水精氣在他體內翻騰 ,充盈四肢百骸,就像是泡在清冽的泉水當中,通體四萬八千根毛孔都舒張了開來。這少年在心中暗道:“只是這么簡單 ,便能讓修煉變得如此容易,我之前居然未曾想到,真是夠愚笨 。 ”

焦飛并未想到 ,他白天跟姚開山一場爭斗 ,斗智斗力,開了一層明悟,亦打破了修行上一層阻礙 ,這才是讓他修為增長的根源,光是在水邊修煉,縱然有些作用 ,也絕無如此明顯。

古人云,江南三月中,煙雨起空濛。

雖然長安不算江南 ,此時也無細雨,但是玄武湖上水霧裊裊,就宛如起了一層細煙一般 ,美不勝收 。也虧得此時玄武湖畔早就無人,不然這份奇景,如詩如畫 ,定然要引起墨客騷人的驚嘆 ,才子佳人的歌詠。

焦飛修煉了三四個時辰,眼看天色放光,朝日噴薄 ,他身上宛如一層輕紗般的水煙,也漸漸散去。他隨手一振道袍,卻發現身上的衣服重了三四斤 ,竟然全被水霧打濕 。

“若是能夠這般修煉,說不定一年半載,我就能練成黑水真法的第一層。”

焦飛心中欣悅 ,也不在意衣衫被打濕,他只是微微運起黑水真法,頓時把衣衫上的水氣 ,化成裊裊水煙。一個起早來玄武湖畔擺攤子的餛飩擔子,正道今天起的太早,還沒有客人 ,就見到一個道袍少年 ,施施然而行,身上煙霧繚繞,宛若神仙中人 ,一個失驚,打翻了碗碟,暗叫一聲:“當今天子開了水陸大會 ,這長安城就多了許多異人,便是一個少年道士也會弄法術 。”

這人正想追上去,問這少年道士 ,自己幾時才能發財,就見到焦飛眨眨眼就鉆到墻里去了,他自己追的急 ,一頭撞在墻上,頓時撞出個老大的筋包來,在地上哼哼 ,說不得話了 。

藍犁道人一直都不說來長安何事 ,焦飛也不愿去多見蘇環,這女孩兒報了一線希望,見了他就亮眼淚汪汪的 ,他著實吃不消,便常來玄武湖畔修煉。忽忽又是十多天過去,他偶然聽得街上有人議論紛紛 ,說這次水陸大會,李家天子共選拔了一百四十七位奇人異士,不日就要召開延壽的法事 ,為自己延壽一紀。

焦飛聽了也不甚在意,他這幾日修行日益精進,不惟能操縱一團水霧 ,已經能夠操縱一小團水流,在掌中任意變化,真水精氣亦比之前豐厚了幾倍 ,早就把姚開山留下的那些禾山道法器煉化的七七八八 。雖然他本身法力也只是一般 ,但是仗了這些禾山道的邪門法器,焦飛也有十成信心,把水陸大會那些奇人異士一一擊敗。

這修行的日子 ,雖然平淡,但是焦飛日日都有長進,也就不覺得如何枯燥。

這一日焦飛本擬出門去玄武湖畔修煉 ,卻被師父藍犁道人叫到了房中,這形象邋遢的高大道士,比之前沒精打采的形象截然不同 ,似乎全身都多了一股說不定的凌厲氣勢,讓焦飛不敢多言 。

藍犁道人淡淡說道:“為師來到長安所圖大事,今晚便是關鍵。你最近修行也算勤勉 ,若是你能替我做好今晚的事情,我可以免去你入門的九重考驗。本來我北方魔教的弟子,定然過這九關 ,也不知有多少天資橫溢的少年 ,就此無緣大道 。這乃是你的機緣,你可知該如何區處了?“

焦飛連忙點頭,說道:“師父但有吩咐 ,徒兒不敢稍有懈怠! ”

藍犁道人掏出了九枚金丸,遞給了焦飛,說道:“今天晚上 ,就守在院子當中,若是看到天上有青白光芒一閃,就把這金丸全部打出去。我這就傳你收發金丸的法訣 ,你白天偷偷練習純熟,不可誤了晚上的事情。”

焦飛附耳過去,得了藍犁道人傳授的法訣 ,他掂了一掂這九枚金丸,看起來不過指頭大小,滴溜溜 ,通體宛如琥珀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上面隱隱有幾重符箓 ,在金丸內宛如煙氣流轉 。

藍犁道人叮囑道:“這九枚金丸乃是我一個大敵練就的法器,威力非比尋常,就算是普通人得了口訣 ,也能收發自如。本身所用材質,乃是西方的一塊庚金之精,又經過他法術祭煉了百余年 ,如果再給他幾百年時光,說不定就能練成法寶。你能做好這件大事,事后我便正式把此物賜你 ,比禾山道那些不入流的邪門法器,不知利害幾許 。”

焦飛也勉強能分辨的出來,一件法器的好壞 。

這九枚金丸靈氣盎然 ,在掌中亂轉 ,宛如有靈性一般。距離傳說中自生靈識的法寶,果然也只差一線。若是真正的法寶,自生靈識 ,除非師徒相授,或者自擇主人,別人是絕奪不去的 。就算是法力高出原主人十倍 ,也只能拘禁,無法應用,除非打散了法寶的靈識 ,可是那般,這法寶就跌落到了法器的層次,非復本來的靈動。

禾山道的那些邪門法器 ,在法器中也只算是下下品,雖然陰毒,卻極容易就被破去其中禁制 ,只要奪到手中 ,略加煉制就能夠運用。

這九枚金丸原本應該也有數層禁制,但卻全被藍犁道人破去,不然以焦飛的法力 ,絕無可能破去這等厲害的法器中,原主人下的禁制 。現在他只需要按照藍犁道人所授的口訣,稍加祭煉 ,便可把這九枚金丸運用自如。

藍犁道人所授法訣,其根本乃是九道符箓,還有一套收發金丸的手法。

焦飛回到房中 ,手捧九枚金丸,在心神中存想,他修煉黑水真法有成 ,這存神冥想之術只是末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九道淡金五彩符箓 ,在丹田中之中大放光彩 。

這九道淡金五彩符箓初成 ,就宛如巨鯨吸水一般,把焦飛平日修行,積聚在四肢百骸的真水精氣 ,一股腦的汲取了過來。直到把焦飛辛辛苦苦修煉的真水精氣汲取了五六分之一,第一道符箓才猛然一震,宛如肋骨轟鳴 ,幻出一道火紅的虛影來,從焦飛的小腹飛出,虛虛的懸浮在他面前。這道符箓虛影 ,宛如火焰凝成,和焦飛丹田的本體遙相呼應,一起一伏 ,宛如呼吸,節奏絲毫不差 。

焦飛大喝一聲,伸手一拍 ,把這道符箓打入了一枚金丸。這枚金丸頓時就宛如嬰兒夢醒 ,猛的跳躍起來。

焦飛一聲清喝:“定! ”

那枚金丸,就定在空中不動 。焦飛再喝一聲:“起!”那枚金丸就如火箭沖霄,一下子就打破了屋頂 ,飛上了十余丈高,直到焦飛喝了一聲“止!”這枚金丸才又凝住不動,被他伸手一招 ,又復跌落回掌心 。

這九道符箓,乃是九種口訣,每一道口訣功用都不相同 ,可以操縱這九枚金丸,在跟人爭斗時有無窮變化。方才那一道符箓,就是操縱金丸飛空的道訣 ,若是把九道符箓混合本身真氣一起打入,這金丸便會如孺子慕乳一般,任意焦飛指揮。

這種祭煉法寶的口訣 ,每一家每一派都不盡相同 ,這九道符箓并非藍犁道人的北方魔教真傳,而是道門九大派之一的天河劍派嫡傳劍訣,和這九枚金丸一般 ,都是藍犁道人從一名大敵手中奪取 。

焦飛試演一番,心中大喜,不敢耽擱 ,便抽主動取本身真水精氣,灌注到第二道符箓之中。

有了方才的經驗,焦飛本擬這一次定然會容易許多 ,卻沒想到,這第二道符箓所需精氣,比第一道多了直有五倍以上。焦飛幾乎把本身的積聚的真水精華耗盡 ,方把第二道符箓幻出一道虛影來,打入同一枚金丸 。

這一道符箓卻是變大縮小金丸的法門,能讓金丸的力度輕重有差。

打入了這道符箓之后 ,焦飛只要心意所至 ,這枚金丸就由指頭大小,化為栲栳一般,輕如雞子 ,重如銅錘,這還是焦飛功力不到,不然這枚金丸還能變得巨大百十倍 ,如山岳般沉重。

只祭煉這兩道符箓,就耗去焦飛全部法力,他知道自己功力不到 ,無法祭煉第三重符箓,倒也并不氣餒 。先運煉黑水真法把法力恢復,這才依樣葫蘆 ,把其他八枚金丸一一祭煉成功,可以如臂使指,輕加呵斥便能迎空亂轉 ,隨意變化大小。

這九枚金丸都已經被原主人祭煉的近乎通靈 ,若是普通的凡鐵,哪有這般輕易祭煉成功?各家各派祭煉法器,沒有幾千百次的以本門真傳符箓祭煉 ,根本連響應召喚也不可能。

焦飛志得意滿,試演了幾次 。這九枚金丸自有一套手法,此去彼來 ,比世俗的刀法劍法,更要繁復百倍。

縱然焦飛也算聰穎,讀書常能舉一反三 ,但是這套操縱金丸的手法,卻也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就。這套手法,全仗那九道符箓的靈妙為根基 ,焦飛功力不到,又不曾有武技的根底,不然這九枚金丸變化更多 。

焦飛只是勉強做到收發自如 ,不至于亂了自家陣腳 ,便已經費了好大力氣 。

把這套金丸操練了半日,焦飛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坊買道袍和拂塵時 ,見到的那口西域大劍上的九個梵文。當時焦飛把這九個梵文牢牢記在心中,卻不知有什么用,在得了師父藍犁道人傳授了天河劍派的天河九箓之后 ,觸類旁通,忽然想道:“也許這九個梵文,便是西域胡僧祭煉法器的法門 ,我何不試試用來祭煉這九枚金丸? ”

他自忖把這九枚金丸練到這般境界,雖然還難敵法力高深之士,應該不至誤卻師父藍犁道人的大事 ,就捏了一個法訣,在丹田中存想起那九個梵文來。

釋家佛門宗流淵源,除了中原的佛門正統之外 ,尚有許多旁支 ,西域便信奉大金剛宗,又稱密宗,和中原的佛法截然不同 ,號稱有立地成佛之效 。雖然不及中原正統佛門博大源深,卻有自有其不凡之處。

只是西域原本就有許多旁門練氣士,和流傳過去的佛宗漸漸融合 ,多出了許多邪門歪道來,這卻不是正經的修煉之士了。

這九個梵文,焦飛并不識得 ,但是在西域卻流傳甚廣,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法門,乃是九字大日光明咒 。焦飛只是微一存神 ,這九個梵文就歷歷在目,比天河九箓容易了不知有多少倍。甚至這九個梵文總共也只用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真水精氣,就悉數激發 ,幻成了一道金光 ,被焦飛排入了九枚金丸之中。

焦飛不知這九字大日光明咒的由來,試演了幾次,只發覺這九字梵文 ,能大放光明,并無其他克敵制勝的手段 。他心中暗道:“若是跟人斗法,這九枚金丸忽然光明大作 ,也能耀花了敵人雙眼,這九字梵文也不能說盡數無用。反正這九字梵文修煉容易,以后不妨隨意練習。 ”

焦飛在房中反復練習收發這九枚金丸的手法 ,到了傍晚,他忽覺腹中饑餓,房門卻響了起來 。他微微一招 ,房門便自行打開。蘇環拖了一個食盒,快步走了進來,還未切近 ,焦飛就聞到了一股香氣。

“公子一天都沒出門 ,我怕你餓了,就做了這些吃食,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

蘇環言笑晏晏 ,到讓焦飛頗有些不自在 。他跟蘇環初結識,也只當是個同齡玩伴,多少也有些交情。沒想到一轉眼 ,就地位大變,這女孩兒變成了自家的侍女。

焦飛自小家境雖不算貧寒,可以只是勉強溫飽 ,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動手 。縱然父母寵愛,他也經常會幫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計,習慣不來被人服侍。

他連忙接過了蘇環手中的食盒 ,有些不過意的說道:“怎么好勞動蘇姑娘做這些粗事兒。”

蘇環盈盈一笑,雙眼彎如月牙,說道:“我和姐姐在山中修煉 ,也經常自己弄些吃的 。那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去偷了那頭老白猿釀的猴兒酒 ,坐在高高的山峰上,看云霧在山腰纏繞,總讓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成仙人了。公子您別笑話 ,我跟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夠修煉成仙,擺脫了精怪的身份 ,長生不老,于世無求,與人無爭。 ”

說到這里 ,蘇環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可就算是在十萬大山,亦有無數爭斗,何況這滾滾紅塵?我也不知今后該何去何從 ,多希望姐姐能夠活轉來 。”

焦飛并沒有蘇環那么多的經歷,但是被這女孩兒的話感染,也不禁有些喟嘆。他涉世不深 ,對修行的世界也幾乎沒太多了解。但光是從這幾日的經歷 ,就看得出來很多的事情 。

王道緣和蘇家姐妹,都是一心求道的精怪,蘇家姐妹潛心苦修 ,王道緣卻想要走捷徑,劫奪蘇家姐妹的內丹,劫奪不成 ,就投到了比他厲害的多的禾山道門下,拜了姚開山為師父,學了許多邪門法術。

可是跟藍犁道人一比 ,禾山道也不過是三流的門派,自己也無長生之方,王道緣 ,姚開山師徒先后隕落在自己的手里,雖是他們咎由自取,可長生之路艱辛阻難 ,也可由此窺出。

黑水真法雖然修煉到最后 ,可以化身黑龍,長生不死,但卻并非那么容易練成 。焦飛雖然想到了要在水氣濃郁之地修煉 ,可最多也不過比之前快個兩三倍,如無奇遇,有生之年 ,叩開長生之門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

“不得真傳,一世苦修 ,也不過鏡花水月。縱然得了真傳,不是天縱奇才,又堅毅不拔 ,不為任何事情動搖,也踏不上長生之路。前途多艱,我當勇往直前 ,有前車之鑒如此 ,豈可浪費如此機緣?”

忽然之間,焦飛向道之心,又堅了一層 。他好言安慰道:“若是我日后修煉能小有所成 ,定當解救你的姐姐出來,或者送她的轉世投胎,或者幫她尋到好的廬舍 ,定然不讓蘇姑娘失望就是。 ”

蘇環聽的眼中異彩連連,顯然是歡喜到了極處,卻已是不知該如何感激才好。

焦飛先后兩次承諾 ,愿意幫她救姐姐性命,蘇環終于放下了心中大事,幫焦飛布好碗筷 ,斟酒夾菜,焦飛幾次推辭不得,也就只得承受了 。

隨便吃得一飽 ,焦飛牢記今晚的大事 ,對蘇環說道:“今晚道觀中只怕有些事情,我不能離開,你在此地只怕反受牽連。蘇環姑娘還是先尋個穩妥地方住上一夜 ,明早再回來罷!”

蘇環聽焦飛說的嚴重,也怕自己留下來反而壞了他們師徒的事情,藍犁道人法力無邊 ,蘇環也不覺得他們師徒會有甚么危險,收拾了食盒,也沒有回房 ,便自離開道觀去了。

焦飛在房中等到了月上樹梢,也不見有什么情況,他心道:“不是師父還未出去 ,我且去他老人家的房間看看 。”焦飛正要起步,卻聽到天空上風雷之聲大作,從皇宮方向起了一道黑虹 ,和數十道各色光華略一接觸 ,便向著道觀這邊,箭一樣飛馳過來。

那數十道各色光華,到有一大半追不上黑虹疾如奔雷的速度 ,只有兩道青白光華,宛如兩道玉帶,銜尾直追。

焦飛在道觀中看的明白 ,那道黑虹隱隱有一絲熟悉之極的氣息,似是和他修煉的黑水真法,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后面追的兩道青白長虹 ,卻銳勁無匹,不知道是什么來路。焦飛牢記師父的話,當黑虹從道觀上空 ,飛掠而過時,一揚手把九枚金丸一起打出。

隨后追的兩道青白光華,似乎沒料到下方會有人阻攔 ,焦飛這九枚金丸又非是凡品 ,竟然被阻的微微一頓 。不過這兩道青白光華似是非常重視那道逃走的黑虹,一頓之后,就再度加速 ,竟然不跟焦飛打出的金丸糾纏 。焦飛初學咋練,九枚金丸卻快不過這兩道風馳電掣的青白光華,未能再阻上一阻。

收了金丸 ,焦飛微微遲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了也未。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后面那數十道光彩也隨后追了上來 ,他們數目又多,追的時候位置也凌亂,焦飛實是不知該攔哪一道光華好 ,只是這么一遲疑,那些光華也消失在天際 。

焦飛知道那些各色光華都是修道之士的遁光,能夠到了御空飛行地步 ,最少也是煉氣的功夫到了天人感應的層次 ,和黑水真法修煉到了第五層時法力相當。這些人無一庸手,比水陸大會上的那些“異人奇士 ”,可要強出了幾座山去。

“前面逃的應該是師父了 ,那兩道青白的光華,看來一點也不比師父的本領差,也不知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遁光 。其余諸人都不如師父遠甚 ,應該是追不上他老人家,可是師父為何會被這許多人圍攻?”

藍犁道人一路都不曾說過來長安所為何事,到了長安 ,又極端神秘,一直都在這家道觀中,足不出戶 ,焦飛也不知道師父究竟要做什么大事。

那些追趕他師父藍犁道人的修行之士,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個個本領驚人。顯然也是有所圖謀而來 ,不然這些人自家閉關 ,苦苦修行還不夠,哪里會輕易跟人爭斗?求長生之人,第一要戒的就是意氣之爭 ,非是真正的深仇大恨,或者重大關頭,這些大有法力之人都不會輕易出手 。

“這些事兒非是我能想明白 ,還是不想了,不過現在卻有一件要緊的事兒。如果是師父跟人斗法,大獲全勝 ,我自然沒有什么擔憂。若是那些追的人沒有追上師父,想起我在這里發過金丸阻路,回頭來找人撒氣瀉火 ,可怎生區處?”

“我還是先躲一躲罷,看看風頭火勢,再出來見人 。 ”

焦飛性子伶俐 ,心腸也不壞 ,他想到了這一點,也怕觀主和他的兩個徒弟受到牽連。急忙去尋這道觀中的三位主人,沒想到原本懶的絕對不肯出門的師徒三人 ,早就不知去向,到讓焦飛好一陣驚異。

耽擱了這一會功夫,忽然有一道光芒 ,灼灼如日,從追去的方向折返了回來 。焦飛看出勢頭不好,連忙捏了隱身法 ,穿墻就走 。他才鉆到了道觀隔壁的人家,就聽到電光雷耀之聲,道觀中傳來了房倒屋塌的隆隆震動。

“這人卻是手辣的緊 ,居然也不問一聲,就下這般殺手。幸虧道觀中此刻已經無人,若是有無辜者 ,豈不是被他也害了?也是 ,這些修道人的心目中,凡人就像是螻蟻一般,管他什么有辜無辜 ,這世上又不見得真有什么天譴 。”

焦飛平素熟讀的諸般神怪志異的小說中,有三十三天,十八層地獄 ,天皇,地府,西天佛陀 ,海外神仙。但是他師父藍犁道人卻言道:“神仙也是凡人做,哪有人能練就那般大法力,把天地都納入掌中?況且我輩修真之士努力修煉 ,尚自顧不暇,縱然練就通天徹地的大法力,也自管逍遙 ,怎會有興趣管世間凡俗的生老病死?”

“數萬年前人族還未出現在大地之上 ,這片天地倒是有天生天養的上古神魔,法力神通不可限量。但是它們不是自己爭斗不休,就是殘殺其他生靈 ,數十萬年前就隕落的干干凈凈 。就算它們尚有幸存,想的也是如何把大地上的生靈滅絕,這些只知道爭斗的上古神魔 ,更不會組建甚天庭地府。 ”

“至于釋家佛門的極樂天,也只是他們祖師開辟的一處洞天罷了。非是真正修煉到了阿羅漢境界以上的佛門弟子,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才不會接納那蕓蕓信徒 。 ”

這番言論,甚是顛覆焦飛心中認知,不過他后來細細揣想 ,倒也覺得不錯。凡人修煉成仙,長生不老,對凡俗世間之物 ,就再也無需索求 ,當然也就另有一番心態。

至于世間所傳,道德,功德 ,天誅,天劫,魔頭諸多牽強附會的說法 ,藍犁道人更是斥為無稽 。他告訴過焦飛,長生之門只看你有否大法力一腳踢開,至于你做惡 ,還是做善,修煉的是道家正宗,還是神宗真傳 ,甚或旁門妙法,佛宗神通,都跟是否能修至長生 ,沒有半分干系。

因此修行之士 ,有善心為懷,拯救蒼生者;也有任意所至,隨自己心意做事的狂徒;更有心腸狠辣 ,把世間蒼生當做豬狗,隨意拿生魂來祭煉法寶的大奸大惡之徒。但只要這些人得有長生之道,天資過人 ,心智又堅毅,皆能修成長生 。

焦飛可不敢想,跟這人分辨 ,自己只是遵從師父叮囑,生平沒做過壞人,希翼對方網開一面 。這個時候 ,還是有幾手法術傍身,來的更貼靠些。

那道光芒煞是強烈,在道觀上環飛了一圈 ,連續發下雷霆 ,直到把道觀轟的半間瓦片也不存,地面都下陷了老大一個深坑,這才似乎有些怏怏的拔空而起 ,直奔東南方向離去。

焦飛再等了一刻,又有幾道光華折轉回來,看到道觀這般樣子 ,略加盤旋,先后離去 。焦飛等了一夜,也不見師父回來 ,更不見觀主師徒三人,倒是天色放光明之后,蘇環偷偷的趕了回來。焦飛生怕她被人看破形跡 ,連忙從藏身處出來,把蘇環拉過一旁,到了他躲避的那戶人家。

這戶人家不知干什么去了 ,房間內積滿了灰塵 ,至少有三四年無人居住的模樣,焦飛用法力清掃了一遍,暫時做個落腳地點 。這里距離那道觀 ,不過隔了一條小街,有什么動靜,也可及早看到。

蘇環見到道觀變成這個樣子 ,心中著實駭然。她在十萬大山修煉,雖然山中也有年侯深遠的精怪,還有禾山道等獨霸一方的門派 ,卻從無人展露如此法力,輕易便弭平這般大的一座院落 。還把地面轟的坑凹處處。

一直到被焦飛拉到了那戶人家內,蘇環兀自有些震驚未過的模樣。這女孩兒有些后怕的問道:“焦公子 ,這些可是晚上爭斗所致么?”

焦飛把昨夜的事情略微一提,卻并沒有說起,有數十道行高深之人追殺藍犁道人的事情 。怕蘇環聽了更加驚恐。

“蘇環姑娘 ,我要在這里等師父回來 ,只怕最近都有些艱難,要不你還是回去十萬大山,等我修成了法力 ,再去找你。”

蘇環連忙說道:“也許蘇環法力不濟,不過緊要時也能派上幾分用場 。還是留下來幫忙公子,縱然有甚危險 ,我也愿意跟公子一同度過 。 ”

焦飛勸了幾句,也就不在勸說。他內心也有些祈盼,能有個人留下來陪他。要知道焦飛也不過是十幾歲的一個普通孩兒 ,這次跟了藍犁道人逃家,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心中不無忐忑 。況且他雖然修煉了黑水真法 ,但是掄起法力來,遠遠不如蘇環這有五百年道行的蛇精。

他能贏了王道緣,姚開山師徒 ,十之八九是因為所習道法精妙 ,遠在禾山道的法術之上,又仗著有心算無心,這對師徒都是粗俗大意之輩 ,這才一舉得手。若是跟這兩師徒平手相斗,焦飛便有十條性命也交代了 。

焦飛心中思忖了一陣,對蘇環說道:“不瞞蘇姑娘 ,我師父這次來長安有什么事情,我這座徒兒的也不知道。只是看他老人家那般謹慎,只怕此事極為重要 ,所面對的敵人,都是他老人家的那個級數,非是姚開山 ,王道緣之流可以比。我這就分你幾件禾山道的法器,不過未到緊要關頭,不可輕易動用 ,這些法器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他們只要稍微動一下手指,我們恐怕就化為齏粉了,只算是聊作備患罷了 。”

焦飛兩次三番想分幾件奪自姚開山的禾山道法器給蘇環 ,只是幾次都因為某事岔開,蘇環也知道,憑自己的法力 ,在十萬大山或者能來去自如,在這中原長安,風云聚會的時候 ,卻不堪一提。因此才從抖落在地的法器中,挑選了幾件自己有把握煉化為己用的,貼身收了起來。

蘇環可沒有焦飛的本事 ,她所學的不過是和姐姐兩人,自行領悟的法門,都是感悟天地 ,偶有所思 ,在數百年的修行之路上一點一滴的試驗,這才有了些許法力 。不要說焦飛所學的黑水真法,就算是禾山道的諸般法術 ,威力也遠在蘇環所學之上。

所以王道緣原本不如蘇家姐妹,卻在跟姚開山學了幾手禾山道的邪門法術之后,可以把蘇環輕易壓在下風。

焦飛是個細心的人 ,見蘇環沒敢多挑幾件,就開口問道:“蘇姑娘你能煉化這些法器不能?”

蘇環有些羞澀的搖了搖頭道:“禾山道的法器都有自己的用法口訣,我只是姑且一試 ,成與不成,還沒十分把握 。 ”

“我上次得了那件五陰袋中有一份抄本,雖然所載不多 ,但應該有些用處 。”焦飛一面說,一面把把得自王道緣這頭鐵背蒼狼怪的抄本摸了出來,贈了蘇環。

焦飛不敢傳了蘇環黑水真法 ,畢竟這是藍犁道人所授 ,也不敢傳授天河九箓,在他想來這法訣也甚是珍貴,雖然師父沒說 ,卻也不是可以輕易傳人的法門。縱然如此,蘇環也是感激無以,上次她選了渾天幡是因為這法器威力較大 ,沒想到卻錯過了王道緣私自抄寫的禾山道法書 。

蘇環只是略一翻閱,就歡喜無盡,暗道:“若不是焦公子身具無上真傳 ,不貪圖這些禾山道的法術,我怎有機會看閱這般秘訣?禾山道在十萬大山好生威風,除了萬蠱仙娘和黑沙童子 ,無人敢輕拂其意,秘傳的法術何等厲害?我和姐姐也不知羨慕多少回了。只是若投入禾山道,就要給他們當牛做馬 ,還要給那些長老們凌辱 ,所以才不愿去投奔,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得了五種禾山道的秘傳法術,這可比幾件法器珍貴的多。”

焦飛有過目不忘之能 ,加上他也不覺得這幾種禾山道的法術,有多么精妙 。因此送了也不覺有什么,不過他想了一會 ,心中暗道:“只怕是蘇環得了這五種法門,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練成一件法器,不如我再助她一臂之力。我在西坊上看到的九字梵文 ,非止能增加無量光明,也能增多一絲和法器之間的感應,對煉化禾山道的諸多法器也不無裨益。 ”

想到此處 ,焦飛喚蘇環過來,輕輕把手按在這女孩兒的額頭上 。蘇環不知焦飛欲待何為,不禁有些害羞 ,但是驟然間額頭上一暖 ,九道梵文就如一條光帶般從眉心祖竅,直落到丹田之中。和焦飛存想這九字梵文時不同,這九字梵文的大日光明咒一落在蘇環的丹田 ,就不住的吸攝蘇環畢生練就的法力,然后吐納出來,比吸攝之前更顯精純。

蘇環又驚又喜 ,經過這九字梵文洗滌,她的一身妖氣竟然淡薄了幾分 。

本來她們姐妹曾不遠千里,去峨眉山聽智光長老面前聽經 ,這才能把本身妖氣隱藏起來,只露出一絲絲。焦飛當初便不曾看出蘇環身上的妖氣。得了這九字大日光明咒,蘇環修為雖然不曾增長 ,卻更純粹了些 。若非法力高過她百倍之人,是完全看不出來,這女孩兒身為妖族了 。

焦飛雖然察覺蘇環體內氣息變化有異 ,但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不過他倒是知道,這是好事兒,便不甚在意。焦飛不知 ,他的黑水真法遠比九字大日光明咒更為高深,修煉出來的真水精氣,比大日光明咒所能淬煉的真氣更加精純 ,這才毫無所察。

焦飛心中憂慮,讓蘇環自去努力修煉,好增加一分實力 ,自己也在房中打坐,想要在黑水真法上精進一步 。他不敢再去玄武湖畔修煉,生怕藍犁道人回來 ,不見他等候,便把自己拋棄。這仙路茫茫,若是無人指點 ,焦飛可不知道該如何大步而行。

仙緣機巧 ,一旦錯過,便永無機會,焦飛不敢自誤 。

只是焦飛畢竟沒經歷過許多事兒 ,在房中打坐了半日,也靜不下心來,眼看日到午時 ,心中暗想道:“也不知道那觀主師徒回來也未,他們師徒三人也有許多古怪之處,說不定知道一些事情。”

想到此處 ,他也不去攪擾蘇環,自行離了住所,裝作不經意 ,路過原來居住的道觀。他走了幾次,也不見有什么礙眼的人物,正覺得失望 ,忽然有一個氣宇軒昂 ,背后插著雙劍的英挺男子,不知怎么忽然出現在道觀之前 。

若是尋常也就罷了,只道自己眼花。焦飛卻早就看了不知無數遍 ,方才那處確實沒有人。而且不管這背插雙劍的男子從什么方向來,一定都不會錯過他的雙眼 。這男子只是隨意一掃,就隱現怒色 ,見到焦飛就在不遠處,也不知怎么一邁步,隔著數十丈 ,一步就走到了焦飛面前,低聲喝道:“你可認識這家道觀的人?”

焦飛聞言心中突突亂跳,這男子舉止倨傲 ,甚至也不怎么掩飾自己的行蹤,顯然是極有自信之人。焦飛怕他懷疑,想也不想的就答道:“這家道觀倒是有幾個道士 ,只是從不出門 ,也極少跟人來往,我只聽說這家道觀的觀主叫做怒山真人,兩個徒弟一個叫做清虛子 ,一個叫做燕什么來著。 ”

“怒山真人?你在胡說什么?怒山真人乃是昆侖藏經閣首座,怎會在這破道觀里廝混?”

那英挺的男子隨手一掌,就把焦飛打的原地翻滾了出去 ,焦飛一咬牙,正要掏出金丸給這年輕人一下子狠的 。卻聽那背插雙劍的男子,喃喃自語道:“難道真是怒山真人的別院?別是道號相同 ,卻是另外一人罷?”

這男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袖袍一拂,一道精芒如電 ,護著了全身,大白日的就破空飛起 。

焦飛見此,便收了袖中金丸 ,只是怒火難息。心中暗恨道:“這人毫不掩飾自己非比常人的身份 ,一定是極大門派的傳人,所以才行事如此乖張。我一定加倍苦練,定有一日要在他之上 。 ”

焦飛臉上的紅腫一片 ,雙眼都快睜不開了,那男子手勁奇大,如果不是他也修煉的小有所成 ,這一下子怕不要打脫滿口的牙齒。焦飛挨了這一記,心中掠過了無數念頭,越想越是狠毒 ,最終卻心中一凜,恢復了被怒火沖激的靈臺清明。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他掌摑我一次,我日后有了本事,也報復回來 ,但把此事橫亙在胸中 ,卻不是修道之人該有的念頭 。 ”

焦飛一面暗暗運起黑水真法,激蕩了真水精氣,輕拂雙頰 ,消化淤血,一面心中想道:“看這人的遁光,像極了昨夜第一個折返回來 ,炸翻了道觀的那人。究竟師父做了什么事情,才會讓這些人如此仇視?”

焦飛正自思考,忽然有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這不是焦飛小哥么?你怎么也到了長安?”

焦飛扭頭看去 ,卻是孟闐竹這熟人。

孟闐竹孤身一人,卻不是一身白衣,換了一件鵝黃的道袍 ,做女冠打扮,別有一股出塵之意 。

那一次在白石鎮上,焦飛就看出來孟闐竹和越輕寒兩女身份不凡 ,但是這兩女都不肯收他 ,這才拜入了藍犁道人門下。他那日和兩女雖然只是略談了兩句,卻也看的出來,兩女出身的漓江劍派和自家的師父似乎不大和睦 ,因此也不敢說實話,只是對孟闐竹躬身為禮,有些驚喜的說道:“原來孟姐姐 ,那日你們走后,我就見到了現在的師父,是他把我帶到了長安。只是如今師父不知何處去了 ,著我在這里等他 。 ”

“哦!”

孟闐竹似笑非笑的望了焦飛一樣,似乎要把他的秘密都看穿了一樣,焦飛心中忐忑 ,正想接下來該如何解說,讓孟闐竹以為他師父是另外的人。孟闐竹素手輕輕一招,焦飛袖中扣的九枚金丸 ,就不由自主的化成了一溜金光 ,飛入了孟闐竹的手里。

焦飛大驚,忙運起了天河九箓劍訣,想要把金丸收回來 。孟闐竹微微一笑 ,看焦飛漲紅了臉,也無法召喚那九枚金丸,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原來是天河劍派的蘇師伯收了你 ,雖然蘇師伯親手煉制的劍丸天下無雙,可你孟姐姐也是漓江劍派的真傳弟子,難道還會貪圖你的法寶不成?”

孟闐竹掌心真氣微微一松 ,任由焦飛把九枚金丸召回 。她認得這九枚金丸的來歷,知道天河劍派的蘇星河脾氣古怪。既然他收了焦飛為徒,又贈了自己親手煉制 ,珍如性命的九枚天星劍丸,傳授了天河劍派最為根本的劍訣——天河九箓,自然是把焦飛當成了真傳弟子 ,她也不好過分的調笑。

孟闐竹再也想不到 ,焦飛的九枚天星劍丸,是藍犁道人擊殺了天河劍派的蘇星河奪來的,就連天河九箓都是藍犁道人施展秘法神通 ,從蘇星河的元神中逼問出來 。

焦飛也不知“蘇師伯 ”是什么來歷,不敢立刻就冒認了這個名頭,低聲說道:“孟姐姐當然不會貪圖我的事物 ,只是師父說了什么人在劍在,劍亡人亡,讓我不敢讓這九枚天星劍丸須臾離手。”

孟闐竹微微一愣 ,隨即笑道:“倒是你孟姐姐疏忽了,蘇師伯為人嚴峻,言出法隨 ,對門下弟子最為挑剔,是我不該跟你鬧這般頑笑。剛才那人是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你怎的得罪了他?”

焦飛沒料到 ,孟闐竹居然把剛才一幕看到了眼里 ,心中暗道:“只怕孟姐姐也跟昨晚追殺我師父的那一批人有關 。 ”他不敢胡亂說謊,怕露了破綻,就原原本本把剛才的事情述說了一遍。孟闐竹聽了之后 ,不禁一笑道:“這卻怪不得你,楊明河知道自己一時莽撞,轟平了怒山真人的別院 ,心中當然是又氣又怕。”

“不過……”

孟闐竹微微皺眉,自語道:“怒山真人乃是昆侖的藏經閣首座,怎會跟北宗魔門的藍犁道人廝混在一塊? ”

孟闐竹見焦飛在一旁拱手站立 ,把她當成了尊長一般,不由得展顏笑道:“你是天河劍派蘇師伯的弟子,說來就是我的師弟了 。我們同為道門弟子 ,同氣連枝,你叫我孟師姐就好了。”

焦飛立刻換了稱呼,叫了一聲師姐 ,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不敢表現的太過親昵。孟闐竹問了幾句他“師父”的事兒,焦飛只推不知 。孟闐竹知道蘇星河脾氣古怪,倒也不曾懷疑 ,對他說道:“這一次長安的李家天子,不知從什么地方得了上古仙人的一件奇珍,便開了這次的水陸大會。意欲讓這些貪圖富貴的修行者 ,幫他用這寶物延壽。這件上古奇珍威力奇大,我們漓江劍派的掌教生怕這件寶物落到了歹人手里,危害蒼生 ,這才派出了我和越輕寒師姐來 。其他的幾大門派,也把門下最杰出的弟子使來長安,沒想到這么多人 ,還是被北宗魔門的藍犁道人搶奪了這件上古奇珍,昨夜我們追他不到,想要奪回這件寶物就千難萬難 。你在長安甚是危險 ,還是盡快聯絡上你師父 ,趕緊回山門修煉去吧。 ”

焦飛心中苦笑道:“我師父只怕不好聯絡,既然這寶物如此珍奇,他還不躲的不見影蹤。我這個新收的弟子 ,恐怕是比不上那件寶物珍貴了 。 ”他心中做如此想,嘴上卻說:“孟師姐?究竟是什么寶物如此神奇?這么多人都要爭奪?”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四章 元神何物(二)

孟闐竹輕拂鬢角,嫣然一笑道:“你師父可跟你說過,天下法寶分為何種類別?”

焦飛頷首道:“師父說過 ,雖然那些凡人都稱呼修道之人所用的器物為法寶,實際上卻分為符器,法器 ,法寶三種,真正的法寶少之又少,我師父傳我的天星劍丸也不過是法器中的上品。 ”

孟闐竹笑道:“蘇師伯倒也解說的明白 ,確實如此。我們修道之人仰仗來卻魔防身的種種器物 ,以符器威力最低,煉制也最容易 。符器的威力,一是看得有真傳符箓 ,二是看祭煉者法力何如,除了那幾個佛道兩門,能將佛宗四十八種大神通之一的指物為寶歌訣 ,或者玄門道家一十三道天府元符修煉至最高境界的大神通者,隨手練就的符器,也不輸給最次的法寶。普通的符器的威力并不會比法術的威力更大 ,只是占了方便二字。”

“至于法器的威力高低,是按封印的禁制威力大小,有多少層數來看 ,想必蘇師伯也跟你說了,姐姐就不贅述 。真正的法寶,少之又少 ,就算我們漓江劍派和你們天河劍派 ,也只有那么三五件罷了,都執掌在宗門長老和掌教的手中,不是煉就元神之輩 ,根本無能煉制法寶。便是煉氣的功夫低了,沒過了凝煞、煉罡兩重境界,連操縱真正的法寶也不能。”

“這一次出世的純鈞壺 ,乃是法寶中最為上品,在虛靈,真形 ,幻神,純陽四品法寶中,位列幻神 。僅次于號稱上古奇珍的純陽至寶 ,放在哪一家,哪一派都算得上是鎮派的法物了。它的珍貴之處,連我也不盡知 ,只知道純鈞壺乃是古仙人純鈞隨身千年 ,已經練就洞天的法寶,你以后可以去問蘇師伯,他知道定然比我為多。 ”

焦飛才入修行 ,對純鈞壺是什么東西一無所知,不過關于四品法寶之事,他多少還知道一些 。法器的威力 ,看的是用來祭煉法器的禁法威力,同樣的禁法,就要看能在一件法器中煉入多少重禁制 。不過不管祭煉法器的禁法威力多大 ,打入的禁制有多少重,若是不曾生出靈識來,永遠都不能被稱作法寶。

一件法器要如修行之士一般 ,經過層層劫數,才有望淬煉精英,生出本源靈識來。靈識一成 ,法器頓時躍升為法寶 ,威力驟然增大百倍,就已經非復凡器之身了 。

一件虛靈級數的法寶,雖然生出的靈識還微弱 ,已經是極端難得。真形級數的法寶,幾乎都在那些修道數百載的前輩手中,乃是祭煉身外化身必須 ,任誰得了都珍若性命。至于幻神級數的法寶,亦有一個妥帖稱呼,被稱作鎮教至寶 ,只看這個稱呼,也知道此種法寶的珍奇之處 。

至于純陽至寶,普天下也只有寥寥幾件 ,不是千年大派流傳,就是上古仙人寶藏,等閑之士 ,修煉千年 ,未必有機緣見識一件,更是不必去說了。

這純鈞壺光是本身品質,就已經極為強大 ,更別說還被煉出了洞天來!

“純鈞壺如此奇異,怪不得能讓這么多修行有成之士欲得之而甘心,不要說師父 ,就算是我,得了這么一件法寶,也定是先尋個隱秘的地方 ,把這法寶祭煉完全,讓別人無法奪取,不然絕不露頭。”

焦飛心中思量:“若是師父不能回來 ,我只有自己修行 。無人指點,今后之路,不知要艱難幾許。”

孟闐竹本來對焦飛的聰明 ,就有幾分好感 ,只是她此番出門,有重任在身,焦飛求她引薦 ,孟闐竹也不敢輕易答允。聽得焦飛被天河劍派的蘇星河收入了門下,孟闐竹心中還有幾分可惜,但是天河劍派和漓江劍派師長都交好 ,他對焦飛的態度便親密許多 。

焦飛是個多么伶俐的少年?早察覺出孟闐竹待他親近,便乘機把修行中的一些疑問,一一提出 ,孟闐竹略微解答了幾句,忽然笑道:“焦飛你這么努力,蘇師伯當然歡喜。你們天河劍派的天河九箓 ,也是道門第一流的劍訣,和我們漓江劍派的天擊盈水劍訣不相上下,這些修行上的疑難 ,蘇師伯比我更透徹的多 ,你又何必來問我? ”

焦飛期期艾艾的不知該怎么分說,倒是孟闐竹一笑道:“是了,蘇師伯為人嚴肅 ,你這做弟子的不敢多說話,看你孟姐姐溫婉些,就想把這些疑難問個明白。”

焦飛松了口氣道:“孟姐姐明鑒 ,我也不敢存什么大心思,只是覺得自己進境緩慢,怕師父責罵罷了 。”

孟闐竹笑了一笑道:“等你煉氣的功夫到了丹成的境界 ,就能御空飛行了 。到時你愿意就到孟姐姐的陋居做客,順帶還能跟我切磋一下劍術,比這么閑聊幾句不是強多了。丹成之前 ,出來勇猛精進,埋頭吃苦,絕無其他到了可走 ,你也不要太過憂擾 ,修行之路本來便不平坦。 ”

孟闐竹風姿卓絕,就這么一顰一笑,已是天仙化人般 ,風采無雙,讓凡夫俗子不敢仰視 。她和焦飛這么一個小道童當街談吐,惹動了不少人駐足遠觀 ,只是誰也不敢靠近來。

焦飛覺察出孟闐竹有離去之意,心中甚是惆悵,正想再問幾個修行上的疑難 ,免得錯過了,日后再也無人指點。忽然心思一動,想道:“我何不問問 ,天下間哪出靈山勝景,適合黑水真法的修煉?沒了師父指點,我便找個地方苦苦修煉幾年 ,至少也把黑水真法修煉的小有所成 ,才敢出頭露面 。”

孟闐竹心中著實有事,和焦飛聊了這些時候,還是記掛著此番師門的重任。微微含笑說道:“上次見面 ,你我還是仙凡殊途,這一次就已經是師姐弟了。我這做姐姐的不能沒有表示,蘇師伯慣于練劍 ,想來師弟是不會缺法寶的,這里有一冊醫經,乃是我偶然得之 ,里面記載了許多診治疑難雜癥的手段,師弟行道天下,正好用來濟世救人 ,也顯我道門名聲 。這醫經最后幾頁還寫了幾種丹方,雖然不是什么真正的道門靈丹,卻也有許多妙處 ,師弟修煉閑暇 ,不妨也開爐煉幾份丹藥出來,一來可以寧神,二來也說不定就用的上。”

焦飛接過孟闐竹素手遞來的醫經 ,忙說了幾聲感激,孟闐竹微微一笑,身子若隱若現 ,微微舉手,恍若云霧般消失了。

焦飛暗贊這位“孟師姐 ”果然道法高深,雖然可惜還有許多話沒有問 ,但同時也暗自擦了把汗,心慶過了一關 。

這道觀連續有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漓江劍派的孟闐竹前來 ,焦飛再也不敢在道觀前窺測了。心道:“這是兩個露臉的,那藏在暗處的人還不知有多少,我莫要惹火上身。師父是等不回來了 ,我還是另尋出路罷! ”

他在街上轉了幾個圈 ,這才回到住處 。蘇環見焦飛出去一趟,滿臉愁容,想要勸慰幾句 ,焦飛卻先開口說道:“我師父怕是有事不能趕回來,蘇姑娘可知道長安附近有那條河流寬闊,水流充沛?”

蘇環不知焦飛怎會忽然問起長安附近的河流 ,但還是答道:“長安附近,有天下四大水系之一的淮河,不知焦公子為何問起此事?”

焦飛也不言 ,只是道:“我要去淮河邊等候師父,蘇姑娘可要一起,或者回去十萬大山中潛修? ”

蘇環聽得焦飛語氣中有些不對 ,想要說的話,一時便說不出口 。良久才咬了咬牙說道:“也只有公子才能救我姐姐,不拘天涯海角 ,我都會跟隨公子。”

焦飛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現在便啟程!此時動身 ,還來得及出長安城。”

蘇環也不知焦飛為何會如此惶急,但也只是應了一聲,兩人都是薄有幾分道行 ,更奪了姚開山,王道緣師徒的五陰袋,東西都不用收拾 。焦飛帶了蘇環 ,從小巷拐到了朱雀大街,這幾日朱雀大街上甚是熱鬧,人來人往 ,但兩人都沒了心情去看。

蘇環從苗疆十萬大山,一路追隨姚開山,王道緣師徒 ,想要救回姐姐,卻發現姐姐早就被姚開山練成了七殺元神的附身,心中彷徨可想而知。她雖然有五百年功候 ,但卻從未離開過十萬大山 ,其實跟普通的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心境,也差不多 。自從認識了焦飛之后,不自覺的把他當成了依靠 ,事事言聽計從。

焦飛心情起伏,蘇環亦看得出來,心中也揣摩出來幾分 ,很可能是藍犁道人出了事情。那****離開道觀,也在附近不遠,看到天空上諸多遁光追逐 。若是沒了藍犁道人 ,焦飛也就是粗通法術的少年,還比不上蘇環法力高明些。

兩人一起出了長安之后,見焦飛心情郁郁 ,蘇環借著指路,跟他說了幾句,焦飛嗯嗯兩聲 ,忽然拉住了蘇環 ,躲到了路邊的樹林中。

蘇環亦聽到了后方有呼呼風聲,嚇得花容失色 。她是精怪修成,自然聽得出來 ,這是駕風之聲,來者的道行比她高出十倍。

焦飛暗暗把九枚天星劍丸扣在掌心,從樹林中往天空上 ,只見一團黑風滾滾,頃刻間就在樹林外落下,大聲叫道:“兩個小狗男女 ,不要躲了,你家大爺已經看到你們藏入樹林。 ”

從天上往下看,不拘多遠也能一覽無遺 ,焦飛知道藏身不住,就拉著蘇環緩步走了出來,低聲問道:“這位仙長 ,不知又何時追蹤我們兩個?”

黑風中落下那人 ,粗眉大眼,一身黃衫,掌中一口劍脊極寬的大劍 ,沖著焦飛兩人一指,喝道:“我早就在那道觀外窺測許久,你跟那老道士住在里面幾日 ,可笑卻不知道本大爺已經識破爾等行藏 。你快把你師父的行蹤說出來,不然我定會把你抽筋扒皮,百般折磨 ,到時候你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

焦飛暗道:“我怎么知道師父的下落?不過就算我這么說,他也未必肯信!既然已經露了行藏 ,那就干脆拼他一個魚死網破,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焦飛把手背在后腰上 ,給蘇環做了個手勢 ,身影忽然隱去。

蘇環五百年修行,可不是過的安逸日子,苗疆十萬大山中兇禽猛獸 ,毒蟲妖物極多,她和姐姐雖然不是禾山道那等邪派可比,但也是護持了十數個寨子 ,被稱作一聲蘇娘娘的人 。焦飛給了她暗示,蘇環哪里還不知機?

她故作驚惶,左右環顧 ,似乎對失去了焦飛的影蹤,十分害怕,楚楚可憐的樣子 ,讓那名黃衫粗漢也有些憐惜。大罵道:“這小白臉,以為拋了你的姘頭,就能從你家大爺手中逃脫么?你也不知道你家大爺的來歷。”

這大漢從隨身的豹皮囊中一摸 ,掏出一個黃皮葫蘆 ,隨手一按葫蘆的底部,就有一團血霧沖了出來 。蘇環眼尖,看到這片血霧之中 ,竟然是不計其數的血紅色蚊蟲,大吃一驚,撲倒在地 ,似乎十分害怕。

那名黃衫粗漢雖然不是出自什么名門正派,但是師門也是獨霸一方,比禾山道也毫不遜色 ,因此養成了幾分自大的習慣。就連焦飛都看不出來蘇環身上的妖氣,他更是把蘇環當成了普通的女孩子,因此把這一葫蘆血須蚊放出來 ,先把自己周身護持了,并未有去攻擊蘇環 。

他極有信心,這一葫蘆血須蚊能吸食人鮮血 ,一頭不過米粒般大小的血須蚊 ,吸足了鮮血之后,能化為人頭大小,著實兇威厲害。“諒那小白臉縱然學了幾手法術 ,也不敵我這血須蚊,他的隱身法定然會給我舉手之間破去。”

焦飛也不曾見過這般邪門的蚊子,心中大驚 ,卻沒慌了手腳,五指一張,把五陰袋的法力放出 ,一道黑色光圈憑空出現,頓時把那黃衫粗漢的血須蚊吞了一半 。那黃衫粗漢放出血須蚊之后,正要使用別的法術 ,忽然見到一道黑色光圈憑空出現,把他辛辛苦苦培育的血須蚊吞了一半,大怒之下 ,吼道:“你這小白臉竟然敢壞爺爺的法術 ,毀去我的血須蚊,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

焦飛見五陰袋果然有用,心道:“這粗漢腦子恐怕有些貴恙 ,我們已然是你死我活的關系,誰還會在斗法時留手不成?也虧得那姚開山,王道緣師徒運氣太差 ,把畢生祭煉的禾山道法器,都落在我的手里,不然光憑黑水真法和師父傳授的三招法術 ,我定然打不過他。”

求道,求的是長生,那些正緊的修行之士 ,非是生死大仇,等閑不肯跟人斗法 。

只有那些長生無門的旁門左道,練就爭強斗狠的手段 ,才會經常火動無名 。一眼不合就是全副身家都砸上 ,幾十年,數百年的修為也賭上,定要逞得心頭一快 ,不惜無窮代價。

比如姚開山,王道緣之流,論其修為 ,只怕連煉氣九層功夫的入竅都未必練成,最多也就是到了胎動的境界。就已經縱橫一方,禾山道就宛如苗疆十萬大山中的土皇帝一般 ,就算李家天子的面子也未必買 。

憑著禾山道的種種邪門法術,普通玄宗道門到了真傳的弟子,就算煉氣之術到了第三層“天人感應”也未必就抵敵得過。除非到了凝煞 ,煉罡兩層火候,才不懼這些邪門外道的法術,舉手投足間便能將這些邪門法術一一破去。

這黃衫粗漢也是旁門弟子 ,但是本身修為比姚開山 ,王道緣之流可要高明不知多少,早已經過了感應萬物,氣貫天地的層次 ,堪堪到了凝煞的階段,這才能駕風起空,離地飛行 。他大怒之下 ,先把血須蚊收了起來,揚手就是數十團碧沉沉的雷火四下亂打。

這陰火雷斗的法術,是采集了沼澤地壑中的磷火之氣 ,用法術凝成一團,和本身真氣煉成一體,發出去時 ,和玄門道家的雷法一般,雖然無玄門道家正宗的雷法那般威力,也無那股堂皇正氣 ,煊赫聲威 ,但亦是非常厲害的法術,中人立死。

這黃衫粗漢暴怒起來,已然忘記了要把焦飛生擒活捉 ,逼問藍犁道人的下落 。只想把這黃臉小子一下轟死,這才能解了血須蚊被破去之恨。當初為了培養這一窩血須蚊,他也不知費了多少工夫 ,這一下損失近半,心頭肉疼之極。

焦飛早就用穿墻術,遁入了一塊半間屋子大小的臥牛青石之中 ,這穿墻術只要是土石,磚頭的東西,都能遁入 ,遁出,倒也非是非要穿墻 。那黃衫粗漢毫無目標的亂炸,那塊青石也挨上了兩記 ,只是這塊青石堅硬無比 ,這人發的陰火雷斗之術,又非是玄門道家的正宗雷法可比,被陰火雷斗之術一炸 ,只是熏黑了一層,絲毫也未傷到里面的焦飛。

蘇環乖覺,本來焦飛亦是要和她一明一暗 ,算計了這名大敵,她見焦飛已經吸引了這黃衫粗漢的全部注意力,把衣袖中的渾天幡輕輕一抖 ,得自鐵背蒼狼怪王道緣的渾天幡頓時化為丈八長幡,垂下條條黑氣,往那大漢身上卷去。

黃衫大漢只怕蘇環當做尋常女孩兒 ,也沒看出來她也身具法力,這渾天幡本來就是禾山道極厲害的法術,蘇環又從焦飛處得了禾山道的祭煉法門 ,還有九字大日光明咒 ,這幾日已經把這件禾山道的邪門法器,祭煉的如臂使指,比當初王道緣也不差許多 。這一忽然出手 ,那黃衫大漢猝不及防,雖然及時把手中寬面大劍一指,發出了一團碧綠的火光來 ,破去了大半黑氣,但是左半邊身子,還是被兩三條黑氣掃中 ,頓時動轉不靈起來 。

焦飛也與此同時,放出了九枚天星劍丸,這九枚金丸見風就化成了栲栳大小的金光 ,接二連三的砸下,那黃衫大漢只能憑著手中的寬闊巨劍發出了碧綠火光左右遮攔,看起來勢窮力窘 ,迭逢危險。

天河劍派為道門九大派之一 ,所傳的天河九箓乃是宗門嫡傳,焦飛雖然習練不久,但這九枚金丸此去彼來 ,神妙無方,也漸漸的發揮出來劍訣的本身威力。

可憐這黃衫大漢,一身法力實是比焦飛和蘇環加起來還深厚幾分 ,只是因為一時大意,竟然被兩名小輩打的還手不得 。蘇環的渾天幡也就罷了,他仗著煉氣功夫到了凝煞的境界 ,已經練就了護身的煞氣,還能抵擋幾下。焦飛的九枚天星劍丸,乃是天河劍派的嫡傳 ,不但劍術神妙,也鋒利無匹,只要挨上一下 ,立刻就要被斬為兩段 ,那時神仙都救不活了。

焦飛和蘇環都知道,這一次乃是生死交關,一旦這名黃衫大漢緩過手來 ,定然是如雷霆暴雨般的反撲 。焦飛暗忖道:“禾山道的法器威力雖然不凡,可也未必能奈何得了這人,我還是要出其不意 ,才能一舉敗了這名不知來路的敵人。 ”

焦飛修煉的黑水真法無日或斷,從能操縱一團霧氣在掌心亂滾,到操縱一股水流 ,最近幾日更能憑空凝聚水氣,化為水箭,雖然威力并不如何 ,卻來去無形跡,比禾山道的法術更為難防。

焦飛這邊黑水真法使出,那黃衫大漢面門前就忽然空氣一抖 ,生出了一道細細的水箭來 ,這根水箭出現便如此之近,那黃衫大漢雖然察覺,卻來不及躲避了 ,拼了命的一扭頭,還是被水箭打濕了雙眼 。

焦飛這法術其實我并無威力,只是過于神妙 ,若是那大漢不躲,也只能打濕他一頭,不能有多少傷害。但是他這一躲 ,手中的闊面巨劍就緩了一線,被焦飛抓住了機會,兩枚劍丸憑空一撞 ,出乎意料的一轉,從那黃衫大漢的巨劍發出的碧綠火光下鉆了近身。

那大漢暗道一聲不好,卻真真的來不及了 ,被焦飛的天星劍丸從下腹往上一劃 ,半邊身子被斜著切了下來 。蘇環更是把自己的五陰袋一抖,發出了一團黑氣,把這名黃衫大漢的兩截尸身收了進去。她的這件五陰袋 ,是姚開山練就,比王道緣的那件威力更大,不過片刻就把這黃衫大漢的兩截尸身消化的干干凈凈。

距離焦飛 ,蘇環跟那黃衫大漢苦斗的樹林十里之外,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士,身上發出一丈多高的火光 ,烈焰騰飛,宛如火中神祗,火光中有一條手臂粗 ,丈余長的噴火赤龍,上下盤旋,通體赤鱗 ,看起來猙獰無雙 。這老道士也不知施展了什么法術 ,眼前一片虛空中,立著一片鏡子般的光明,把樹林中發生的事兒 ,顯露的明明白白 。

在老道士的身邊,站著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神情甚是惶恐。

“白白教了你幾十年 ,卻連一個旁門左道的小角色都不如,竟然眼前就錯了人去?你說,我教了你這愚笨徒弟有什么用? ”

那老道士雖然語氣淡漠 ,但是楊明河卻嚇的不敢抬頭,迥非掌摑焦飛時的驕橫。楊明河心中也窩了一股火氣,竟然近在咫尺 ,就錯過了藍犁道人的身邊人,他不思量自己粗心大意,卻把一股火都撒到了焦飛身上 ,低聲說道:“弟子知道錯了 ,這就去把這小賊捉來,讓師父細細拷問!”

“嘿!我也真有出息,堂堂龍虎派的大長老 ,煉就了赤龍元神,卻去難為一個才入門的少年 。你不嫌丟人,我這做師父還沒這么厚的臉皮。”

被師父呵斥 ,楊明河大氣也不敢出。他的師父赤龍子是有名的火爆脾氣,這次因為有事情絆身,晚來了一步 ,讓藍犁道人把純鈞壺搶奪走,本來心頭就有許多火氣 。這徒兒又粗心大意,錯過了藍犁道人留下的唯一線索 ,讓他如何不惱?

赤龍子嘿嘿了兩聲,看了離火鑒中映照出來焦飛和蘇環的樣貌,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道:“你這就跟在這兩個少年男女身后 ,不可露了行藏 ,若是見到藍犁道人來找那少年,立刻信火報信,為師和你幾位師叔 ,師伯,會以大神通法力趕來。此事干系到我們龍虎派今后千年的根基,你不可跟任何人說之 ,就算是本派的其他師兄弟也不要提起,更不要說你平日里交往的那些同道了。 ”

“若是你不小心,辦砸了這件事 ,為師就把你關在后山的石洞中,不到修成龍虎金丹,絕不放你出來 。”

楊明河低聲道了一聲:“是!”

赤龍子這才袖袍一拂 ,收了能燭照百里的離火鑒,身外火光中的那條赤龍化成一道紅光,宛如長虹般驚天掠地 ,只在天邊一閃 ,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才是玄門道家,練就元神的大高手,驚世駭俗的大神通。

楊明河眼中露出忿忿之意 ,眼望那座樹林,心頭暗道:“等師父和師叔,師伯他們殺了藍犁道人 ,我有的手段整治這黃臉小子 。你敢讓我在師父面前丟了這么大的一個臉面,我非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挫骨揚灰,魂魄也斬殺了,連輪回也不能才肯罷休。 ”

焦飛和蘇環只道千辛萬苦 ,終于滅了大敵,逃出一劫,卻不知螳螂捕蟬 ,黃雀在后 ,他們后面還跟著更厲害的人物。

焦飛順手撿起了那黃衫大漢丟落的豹皮囊和寬闊巨劍,檢視了一番,這名黃衫大漢 ,雖然也是旁門左道出身,但他修煉的法術跟禾山道不同,并不是把法術和法器煉成一體 ,借以發揮威力,本身也修煉幾種法術,因此豹皮囊中只有不多的三四件法器 ,到有七八個黃皮葫蘆,和沉甸甸的一袋子金沙 。

焦飛謹慎,見過黃衫大漢從豹皮囊中掏出的那個黃皮葫蘆 ,能放出血須蚊來,加了幾倍的小心 。先把那幾件法器和豹皮囊收了,準備下了五陰袋 ,這才用搬運法把一個黃皮葫蘆弄開了嘴子 ,里面立刻竄出了一頭六尾蜈蚣來。

焦飛先用五陰袋放出了黑色光圈一裹,這才用那個黃皮葫蘆把這六尾蜈蚣收了,心中后怕道:“這大漢不知什么來歷 ,竟然豢養了如此厲害的毒物,其他的葫蘆里只怕都是這般毒蟲。若不是我們剛才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被這人把這些毒物都放出來 ,只怕死的就是我們了 。”

蘇環亦是有些后怕道:“這人定是要活捉公子,還逼問藍犁道長的下落,若是他一開始就用了全力 ,我們怎能抵擋!”

焦飛亦是連連點頭,心中對求道長生之路,又多了一份敬畏。

“縱然神通無邊 ,又修成了長生之法,若是因一時嗔怒,跟人爭斗起來 ,身死道隕 ,魂飛魄散,又所為何來?我日后定要多加警懼,不可輕動無名 ,也不可妄動貪念,不過最終還是要把法力練成才是正經,有些躲不過去的爭斗 ,還是要仗著本事才能保身。 ”

“也不知什么時候,我才能修成第十三層的黑水真法 。我們神宗魔門,只有練就上古魔神之軀 ,才能跟玄門道家練就元神之士媲美,也能長生不死。到了那層境界,才算是擺脫滾滾濁世紅塵 ,成就仙家位業。”

焦飛把那七八個黃皮葫蘆也收入了五陰袋中,這才跟蘇環動身上路,這一次兩人都謹慎了許多 ,不敢再走大路 ,只挑荒僻的小徑去走 。

天下四大水系,淮河 、濟水、黑水、瀾滄江,以淮水流經州府最多 ,亦是中土最大的一條江河。長安便雄踞在淮河,秦嶺之側,素為天下雄城。雖然朝代更迭 ,卻屢為都城,乃天下天子龍氣最為濃郁之地 。有一山一水環抱,土地肥沃 ,四通八達,人口繁盛。

長安距離淮河并不甚遠,只要出了潼關 ,再行百里就是這天下第一大河。

焦飛和蘇環不知身后跟了楊明河,一路晝伏夜行,出了潼關之后 ,心頭都松了一口氣 。焦飛在長安買的那件道袍 ,早就臟的不成樣子,一路上也沒空洗滌 。出了潼關之后,他心下放寬許多 ,記得跟師父藍犁道人來長安的路上,也曾經過這條路,潼關外不遠就有一座小鎮 ,名曰魚浦。那些一路風塵,卻來不及在潼關城門關閉之前進城的過往商旅,往往便在這里安歇。

“待會我們到了魚浦鎮 ,正好休息幾日,也購買些日常要用的東西 。”

“公子說的甚是,我們要在淮河邊修行 ,居住,有些東西是不能少的。最少也要多買幾張皮褥,還有衣衫 ,飲食器具 ,菜油,還有糧食…… ”

蘇環久居山中,一切飲食用具都要自行齊備 ,因此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倒是焦飛,這些事情平素都是父母張羅,并不怎么知道如何居家過日子 ,聽得大皺起眉頭 。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五章 水調船頭

“這還是虧得我們有法術在身 ,不然準備這些還要繁瑣許多!我跟姐姐在十萬大山中的洞府,也是花了前后百余年,才置辦的齊全 ,如今還經常修修改改,添置些東西。”

“蘇環姑娘,我去淮河一是為了修煉 ,二是為了等待師父 ,也不須那么多的事物,修行之人本來便不須貪圖安逸。”

焦飛聽的一會,搖頭反對蘇環的建議 ,他跟隨師父一路行來,有吃的便吃,路邊倒頭就睡 ,穿的如何也是不甚在乎,每日里除了修煉,其他全不操心 。按照蘇環所說 ,日常柴米油鹽醬醋茶,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考慮到 ,還怎么有功夫來修道?

“到了魚浦我們分頭去買東西,一個時辰后,我便在魚浦鎮外等你一炷香的功夫 ,若是蘇姑娘還未采購完畢 ,焦某也只好先行上路了。 ”

蘇環本要分辯,聽了焦飛這些話,便不敢多說 ,兩人進了魚浦小鎮,焦飛便先找了家成衣鋪子,把適合自己身材的衣物盡數買下 ,反正他的五陰袋足有半間房子大,足可裝得下這些東西。那成衣鋪子的店主,見他豪爽 ,不知這是哪家府邸小爺出來揮霍,故意調高了三倍的價格 。

焦飛手上黃金白銀不少,他是修行之人 ,對這些錢財也不在意,隨手把錢付了,就換了下一家去。

“身外之物 ,不拘有多珍貴 ,都不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來的尊貴,修道之人 ,連身軀都要拋棄,更何況這些身外之物了。 ”

焦飛亦想明白此節,就毫不吝嗇手中金銀 ,反正他手中的金銀財貨極多,就算把整個魚浦鎮都購買下來,也盡足夠了 ,這些日常的事物,根本花費不了多少 。

不足一個時辰,焦飛就采購足了東西 ,除了魚浦鎮,卻見蘇環早就在等候他 。卻是這女孩兒怕焦飛先走了,她姐姐無人解救 ,干脆使了些法術 ,攝取了應用的東西,因此比焦飛還要快上一些。

蘇環畢竟是女孩兒家,心思細膩 ,還購買了兩匹駿馬,焦飛也不問蘇環買了什么東西,接過一匹駿馬的韁繩 ,就翻身上馬,隨意選了個方向,向淮河上游策馬狂奔。

一直都跟在兩人身后的楊明河 ,對焦飛痛恨之極,見這兩人居然還在魚浦鎮選購了大批東西,就察覺有些不對 。心中暗道:“若是藍犁道人回來尋這個黃臉小兒 ,定會帶他回去北方魔門的宗門所在,魔獄嶺什么東西沒有,還需要這些普通人的事物?難道藍犁道人告訴這黃臉小兒 ,要許久才能趕回來 ,讓他先去什么地方修煉不成?若是那般,我要守著這黃臉孺子到什么時候?跟在西玄山后山閉關有什么不同!”

楊明河恨的直想把焦飛和蘇環一劍斬成兩段,然后回山向師父請罪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并不敢真這么做。他師父赤龍子脾氣暴躁,他辦不好事情 ,尚要受罰,何況這般做等若公然違抗師令了,說不定會被立刻逐出師門也不一定。

焦飛畢竟出門經驗還淺 ,策馬狂奔了半日,越走越是荒涼,他已經不知道這里是哪處地界 。但是撲面而來的濃郁水氣 ,卻讓焦飛忍不住身心舒暢,每一個毛孔都似乎舒張了開來,心中知道 ,這里快要接近淮河了。

再行了多半個時辰 ,焦飛就聽到了嘩嘩的水響,他抬頭見到不遠處有一座山峰倚在淮河邊上,山峰上還有一座破敗的古廟 ,顯得頗為凄涼。便伸手一指道:“我們今晚就在這里住下罷!”

蘇環微微吃驚道:“公子,那里尸氣極重,恐怕不是好去處! ”

焦飛亦看的出來 ,這座古廟有十余道青黑之氣橫空,他仗著手上有禾山道的諸多法寶,倒是不在意這一些 。倒是那座古廟距離淮河甚近 ,很合適他修煉黑水真法,這一路上焦飛也沒有看到更為合適的地方,就有意選這處落腳。

“我也知這里地氣**** ,只怕有些不潔凈的東西,但是你我都有些本事,現在還是白日里 ,不妨將之除去 ,也算是為這一方做了些好事。”

蘇環一想也是,就不在勸阻,只是那座山峰并無路徑通過 ,茅草極長,兩人很是費了一番手腳,又下馬行路 ,這才好容易來到山峰腳下 。這座山峰也并不甚高,不過幾百丈,但是孤峰刺天 ,別有一番嶙峋之意。

焦飛見馬匹實在上不去,這才用五陰袋一卷,把兩匹馬送給這邪門法器吃了。他跟蘇環都是體健身輕 ,焦飛還差些,雖然他修煉了黑水真法最是鍛煉身軀,但畢竟時日還淺 ,蘇環卻是五百年火候的白花大蛇 ,俗稱“草上飛”,雖然現在是個人身,卻也步履如飛 。

不上一刻 ,兩人上了這做孤峰,來到那座古廟前 。焦飛先是深施一禮,謝過了佛門諸金剛 ,羅漢,菩薩,佛祖 ,這才緩步踏入了廟門。這乃是他身為神宗魔門的弟子,踏入玄門,佛門定須有的禮節。三家雖然道路不同 ,但是皆是修行正路,都有無數修成長生,法力無邊的巨擘 ,三家門下的弟子或者偶有爭斗 ,卻都不敢私下里詆毀其余兩家宗門 。

若是有哪個老家伙忽然不高興了,恰好又心潮來穴,算到了有人對他不恭敬 ,只怕隔著千里萬里,隨手一個雷劈過來,就把你打死了。

這些宗門禮儀 ,焦飛入門不久,他師父藍犁道人就跟他說知了。倒是旁門雜家,只是修行之途不入三家之人 ,并無一個正經的宗門,修行之法也千差萬別,有的是偷學自佛宗 ,有的是傳承自玄門,還有了竊取了神宗魔門的口訣,甚或自創法門 ,采集眾家之長的都有 ,便無需尊崇這些禮法 。

焦飛一入廟門,就聞到了一股腐朽腥臭之氣,他忙一掩口鼻 ,隨手一揮衣袖,放出了一件奪自姚開山的禾山道法器“六道黑索 ”。這件法寶本來是姚開山要埋伏在大鵬明王塔上,要暗算他的。

這六道黑索是采集了地下千萬年的污穢之氣練就 ,原本只是一團灰白的穢氣,惡臭難當,要用禾山道的秘傳 ,千辛萬苦的凝練,最后到了細不可查,無色無嗅 ,只是一條宛如蛛絲般的黑線,才算是大成 。

六道黑索一旦中人,陰煞毒氣立刻入骨 ,就算是玄門正宗的煉氣士 ,沒到了凝煞,煉罡的層次,也是一下子就會被打散畢生修為 ,就算不死,也等如要從頭來過。在禾山道六十七種法術中,這六道黑索排名第三 ,陰毒之處,猶在渾天幡,五陰袋之上。

焦飛放出這六根黑索 ,卻不是要捆縛誰人,而是借六道黑索能吸附污穢之氣的性子,把這古廟中的惡臭氣味去除 。六道黑索一放出來 ,就是六根筆直的黑色長索,微微一震,發出古怪暗啞之聲 ,宛如破了音的琴弦 ,古廟中的腐朽腥臭之氣,就如逐臭之夫,一起涌入了六道黑索之中。這六根黑索吸收了這多腐臭之氣 ,越發的漆黑油亮,焦飛隨手收了這六根黑索,這才敢深深的呼吸幾口清新空氣 ,說道:“這古廟里真是好味道,只怕幾十年都沒有人來了。”

蘇環掩著鼻子,跟隨焦飛走了進來 ,她雖然是精怪修成人身,但是天**潔,雖然這座古廟里已經被焦飛清除了腐臭氣味 ,但是地上盡是殘垣敗瓦,還有不知幾許年前,狼狐鴉雀之類的野獸禽鳥留下的糞尿 ,她心中十分不喜 。

“這座古廟如此骯臟 ,還不如在山峰下尋個干凈的大樹底下休息一晚 。”

焦飛見蘇環眉頭蹙起,別有一番可愛,不由得笑道:“只要頃刻功夫 ,我就讓這里清潔如新,蘇姑娘不必擔心不夠潔凈。倒是這大殿中果然有些東西,我們要先清除了。 ”

焦飛振了一振衣冠 ,大步走進了這座古廟的正殿 。佛宗最信苦行,門下弟子往往在入門不久,就發下宏愿 ,愿意以一己之力,在最荒涼,最渺無人煙的所在 ,一磚一瓦,搭建一座廟宇。因此在中原大地,就算是最無人去往的所在 ,往往也有這種古廟。

當這些發下宏愿的佛門弟子修成神通 ,便會有佛門長老接引,到極樂天去參修更上乘的佛門真諦,這些廟宇往往就荒廢了 。若是這些發下宏愿的佛門弟子 ,最終也沒有修煉有成,那么下場不是被山林間的狼蟲虎豹食了,就是被妖精鬼怪吞吃 ,一樣會讓這些廟宇破敗下來。比較而言,當然是就這么喪生在荒郊野外的佛家弟子多些。

求問長生之路,每每千人萬人之中 ,才有一人有成 。但是那些欲求大道之人,仍舊不記諸般困苦,不記任何危險 ,不消說披荊斬棘,就是銅墻鐵壁也要一腳踢破,撞入進去。若是心有掛礙 ,貪生怕死 ,那便如常人一樣,等著生老病死,娶妻生兒女 ,一杯黃土埋了身,走不上這條需要赤條條無牽掛,踽踽獨行之路了。

焦飛和蘇環聯手打殺了那黃衫大漢之后 ,就明白修道之人不喜爭斗,卻不能畏懼生死,而是要在萬千死路中 ,闖出一條生路來 。焦飛本來就膽子極大,這古廟中雖然有尸氣沖天,但是此刻雖然紅日偏西 ,陽氣兀自旺盛,加上本身也練就了法力,心中有十分把握 ,這才敢闖入這古廟之中。

這座古廟正殿中 ,左右有八座黃楊木雕刻的金剛,只是手工粗糙,又腐朽了 ,看起來更想是八座山精樹鬼。正面是一座佛臺,只是上面空空如也,不見半座佛陀之像 。

正殿中有十口黑漆木的棺材 ,這古廟中的腐臭之氣,都是從這十口黑漆棺材中散發出來 。焦飛伸手一點,搬運法使出 ,頓時把其中一口棺材弄的飛了起來,從正殿沖出,落在了廟門之外。

焦飛在伸手一彈 ,六道黑索飛出,層層捆縛在這口黑棺之上,只聽得卡巴 、卡巴連響 ,六道黑索頓時把這口用料結實 ,堅固無比的黑棺勒的寸寸破裂,只聽得里面發出了一聲巨吼,一頭通體黑毛的高大僵尸破棺而出 ,被殘陽一照,頓時怪叫連連。

雖然那黑棺被這頭黑毛僵尸一爪就抓破,但是外面的六道黑索立刻收縮 ,把它牢牢捆縛,卻讓這頭黑毛僵尸再也掙扎不得 。

蘇環見了這頭僵尸,驚訝的叫了一聲 ,把渾天幡抖開,條條黑氣垂下,幫了焦飛一臂之力 ,在這頭僵尸身外,再加了一層禁錮,這才對焦飛說道:“焦公子 ,這是一頭還未煉成氣候的鐵尸 ,絕非天然生成,一定是尸道高人煉制的法物,我們還是別多事了吧!”

焦飛見這頭僵尸 ,見了陽光也只是暴吼,居然并不畏懼,心中也覺得奇怪 ,忙問道:“什么叫做鐵尸?你怎看得出來,這頭黑毛僵尸乃是修道之人煉制的法物?”

蘇環耐心給焦飛解說道:“雖然十萬大山以禾山道,萬蠱仙娘和黑沙童子為尊 ,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的小門派,其中就有專練尸道的麻家寨。據他們寨子中一個和我姐妹相熟的苗女說,這煉尸雖然是小道 ,卻也分成金銀銅鐵四等。最底等的鐵尸已經相當于玄門中煉氣入竅的修士,銅尸就相當于玄門煉氣的凝煞功夫,銀尸更等若煉罡的層次 ,金尸就可媲美煉就金丹的玄門羽士 。凡是煉過的尸 ,都不為光明,火焰,手腳關節都能拿彎 ,天生的僵尸是沒這般能力的,手腳一定是僵直,撲倒便不能起 ,也見不得陽光。 ”

焦飛大吃一驚道:“乖乖,若是這般厲害,我們怎能應付得來?我的黑水真法連第一層還未練成呢!這頭黑毛僵尸未必有這般厲害吧?不然我的六道黑索和你的渾天幡加起來 ,也未必困的住它!”

蘇環吃吃一笑說道:“公子也太妄自菲薄了。蘇環雖然本事不濟,卻也有煉氣入竅的修為,若是正面放對 ,就算七八頭鐵尸也奈何我不得 。這些煉尸雖然銅皮鐵骨,卻神志不清,沒有人操縱 ,發揮不出來多少威力。公子雖然修煉日潛 ,卻是修煉的神門正宗大法,只要不給這些討厭的家伙靠近了,也能輕易取勝。”

六道黑索威力漸漸發揮 ,從那頭黑毛僵尸體內,抽出它吸收月華地煞,煉就的尸氣 ,此消彼漲之下,把這頭黑毛僵尸勒的嗷嗷亂叫,卻只是掙不脫 。

焦飛見六道黑索威力不凡 ,這才扣了九枚天星劍丸,想要一舉斃了這頭黑毛僵尸。雖然蘇環說這頭黑毛僵尸定然是尸道高人練就的法物,但是他已經出手 ,也就不再顧及其他。焦飛反倒是可惜,這地方既然被其他的修士捷足先登,自然就不能久居了 。

“這地方靠近淮河 ,水氣充沛 ,正是修煉黑水真法絕佳之地 。若不是有人先占了,我在這里苦修三年五載,先把黑水真法的一層修煉圓滿也好。 ”

六道黑索汲取了充沛的尸氣 ,勁道越發大了,只把那頭黑毛僵尸勒的全身咯崩崩直響,似乎連骨頭都要勒斷。那頭黑毛僵尸吼叫之聲也越來越低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全部的力量都用來對抗六道黑索的威力 。

焦飛九枚劍丸一落,定然可把它斬成六七十塊 ,但就在此時,那頭黑毛僵尸體內突然亮出一道碧綠色的符箓,正殿中另外一具黑棺 ,突然破裂,從中竄出了一道灰白的影子來。

焦飛見之大駭,正要把天星劍丸發出 ,卻聽到那灰白的影子大聲喝道:“我道是哪家的混蛋 ,來打攪老子潛修煉尸。沒想到卻是禾山道的晚輩,你師父是誰?難道沒看到古廟前有老夫的印記么? ”

蘇環拉了一下焦飛衣袖,焦飛不用她提醒 ,也聽得出來這灰白的影子并無惡意 。他定睛觀瞧,那道灰白的人影,卻是一個身材高大 ,一身灰色道袍的虬髯老者。這老道士身高足有九尺,面目上有一股悍猛之氣,看起來更像是沙場上 ,斬將奪旗,踏破千軍萬馬的絕世猛將,半點不像是出家人。

他忙收了六道黑索 ,恭謹的施禮道:“家師姚開山,不知前輩怎么稱呼?”

焦飛只知道禾山道的兩人,他當然選了輩分較高的一個 ,何況王道緣本來不過是十萬大山的一頭鐵背蒼狼怪 ,才投入禾山道不久,還未必有人知道 。

灰袍的老道士在腰帶上的一個銅環上一抹,那頭黑毛僵尸就竄回了他剛才出來的那口黑棺 ,一頭就躺了下去。這老道士嘿嘿一笑說道:“原來是風九的那個徒弟的徒弟。姚開山雖然天資不錯,把禾山道的法術修煉了十之六七,但是他性子粗野 ,不懂得收斂,到處惹事,不出十萬大山也還罷了 ,不然早晚被人殺了 。姚開山那混球如此粗俗,卻收了你這么一個斯文的徒弟,倒也是頗為古怪的一件事。老道麻九龍 ,跟你禾山道開派祖師有幾分交情,這一次為了躲避一名大敵,藏在這座古廟里 ,沒想到卻被你這小輩打擾。”

聽到這老道口氣甚大 ,焦飛還不覺得怎樣,蘇環卻倒抽了一口冷氣 。禾山道開派有四百余年了,創派的祖師早在三百余年前就已經故去 ,這麻九龍能認識禾山道的創派祖師,至少也有三百多年的歲數了 。能活上三百余年,就算還未煉就長生 ,至少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焦飛雙手一拱道:“晚輩也是想找個地方暫居幾日,沒想到卻沖撞了麻前輩。 ”

老道士麻九龍嘿嘿一笑道:“這破廟有什么好,我是實在沒地方找了 ,才不得以滯留此處,等我再呆幾日,就把這地方讓給你就是 。”

焦飛忙謙謝道:“怎敢勞動前輩如此!不知前輩是跟誰人結仇 ,晚輩能否幫的上忙?”

麻九龍嘆了口氣道:“本來我也不怕她的,這一次是我太過貪心,想要奪得純鈞壺。沒想到奪寶物不成 ,卻被那藍犁道人打了一記玄冥水雷 ,一身的功力散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三四分的能耐。連護身的八頭金尸,也都被打成了飛灰 ,現在急就章的練了九頭鐵尸,火候也還未足 。 ”

“你想要幫我?”麻九龍這豪邁的老道士斜眼看了焦飛,大聲說道:“你最幫得上忙的 ,就是和這個小妮子把兩具肉身獻出來,老道士趕忙動手,還來得及再練出來兩頭鐵尸。”

焦飛聽得這種說法 ,頓時不敢再提什么幫忙的話。

麻九龍豪邁之極,就算一身道袍也遮掩不住,雖然他也不算是玄門正宗 ,但是卻讓人極容易生出好感來 。焦飛雖然被他嚇唬了一記,卻并不氣惱,反倒是對自家隱瞞了身份有些惴惴。

麻九龍問了兩人幾句 ,聽說姚開山來長安參加水陸大會 ,頓時有些瞧不起的說道:“就算是皇帝老兒把龍椅讓了出來,我也懶得去坐,何況貪圖皇家給的一些富貴?修行之人若是做不到拋棄一切 ,還惦念錦衣玉食,還修的什么道!你切切不可去學你那師父,雖然禾山道除了七殺元神 ,再無什么延壽的法門,但是只要你能找到一頭壽元極長的靈獸,少說也能有幾百年好活 ,若是有幾分機緣運氣,未必不能真的長生。 ”

焦飛好奇起來,隨口問道:“不知麻前輩修煉的是什么法門 ,已經活了多少年頭?”

麻九龍嘿嘿一笑說道:“你這黃臉小子眼珠總是骨碌碌亂轉,一看就是個心思靈巧的家伙 。我只是孤身一人,也沒有什么門派約束 ,這修行法門傳你也無不可 ,只是不會白傳!”

焦飛聽了,心中一動,暗忖道:“黑水真法雖然是長生的法門 ,但是我未必能在有生之年修煉到化身黑龍的境界。若是能多了幾年的壽元,說不定把握就大些。 ”當下焦飛就一頭拜倒在地,誠心誠意的說道:“若是前輩肯傳我延壽的法門 ,不拘讓我去做什么事情,我焦飛都不敢有二話!”

麻九龍捻了捻胡須,豪爽的笑道:“也不知為什么 ,我見你就很對脾胃,這法門是我無意中參悟出來,傳授你也沒什么 。我到不是要讓你去做什么艱難的事兒 ,只是我俗家的哥哥原本和我一樣,是前朝的武將,偶然因為行軍打仗 ,誤入苗疆的一家寨子……”

麻九龍把自家的事情說了一遍 ,焦飛才知道原來這麻九龍和他的哥哥,都是南朝的武將,在苗疆打仗時得有奇遇 ,學了一套煉尸的法門 。他哥哥后來便在十萬大山中安下了家,留下的后嗣自成一脈,便是蘇環說起過的麻家寨。

麻九龍卻不甘心在苗疆終老 ,就在學而有成之后,出門游歷天下,結交了不少別派的好友。

他游歷天下的時候 ,偶然得了半本殘缺的道訣,也是他膽大妄為,又異想天開 ,誤打誤撞下,居然參悟出來一小半的奧妙,可以讓肉體衰老的極為緩慢 ,他活了三四百年 ,看起來宛如才老了二十余歲樣子 。

不過麻九龍雖然有了三四百年的道行,畢竟不是長生正途,早晚還是難逃打劫 ,這才在察覺焦飛和蘇環使用禾山道的法術之后,傾意結交。畢竟禾山道乃是十萬大山中三大派之一,勢力最廣 ,門人弟子最多,他們麻家只得一個普通的寨子,雖然練就尸道的法術 ,也不能抗衡禾山道。

他倒是聽說過,禾山道現在的九大長老中,以風九的修為最高 ,他門下的姚開山也是厲害角色 。這焦飛年紀小小,一出手居然就是六道黑索,顯然也是個天份絕佳的少年 ,日后定然是禾山道極為重要的人物。自己先埋下一份交情 ,日后麻家寨定然會得益不少。

麻九龍和焦飛說話是慷慨豪邁,似乎渾不在意生死,但是焦飛卻看的出來 ,這位老道士眉角隱有重憂,顯然他的那名大敵手段狠辣,極難應付 。

“我既然得蒙這位前輩傳授了延壽法訣 ,怎都要幫忙他一番,雖然我不是禾山道弟子,但日后我修煉有成 ,一定幫他庇護麻家寨。 ”

麻九龍把自家的事情說了一遍,從袖袍中掏出一本非絲非帛的道書,遞給了焦飛說道:“這上面只有半部法訣 ,后面是老道自己琢磨出來的一些法門,有些并不全對,你不可貿然修煉。我這次也不知是否能逃過一劫 ,你和這女娃娃還是先下山去吧 ,過得不久,我那位大敵就會追來,只怕會連累你二人 。 ”

焦飛猶豫片刻 ,還是長嘆一聲道:“我們留下也不能幫忙前輩,這份天大的人情,卻不知該怎生承受。”他把五陰袋一拍 ,把奪自那黃衫大漢的八個黃皮葫蘆一口氣都倒了出來,躬身施禮道:“這些是我師父擊殺了一名仇家,奪來的法寶 ,里面都豢養了許多毒蟲,我也不知能否對前輩有所幫手,還望前輩勿要推卻。”

麻九龍看到這八個黃皮葫蘆 ,頓時眼睛就是一亮,大笑道:“原來你這小子,還藏有這種好東西 。這是百蠻山毒蠱之術 ,培養出來的毒蟲 ,若是那人一個不小心,被我算計一下,只怕吃不了就要兜著走 。看來沒白給你東西 ,這些毒蟲盡可抵過有余。 ”

麻九龍顯得甚是歡悅,不過還是沒忘記了提醒焦飛說道:“百蠻山的辛神子,法力比你們禾山道的幾位長老都要高深很多 ,你師父姚開山居然殺了百蠻山的弟子,這事兒你決不可跟外人說之。不然你們禾山道就有**煩了,風九也包庇不住你們師徒 。”

焦飛還不知道那黃衫大漢 ,居然是百蠻山的弟子,不過他也不知道百蠻山是什么地方,聽了也不甚在意。蘇環卻聽得暗自心驚 ,百蠻山也在苗疆,但是名聲卻比十萬大山大多了。百蠻山一脈雖然也是旁門,祖師辛神子卻算得旁門中一個極了不起的人物 ,也不知歷盡了多少劫難 ,居然給他煉就了元神,乃是苗疆最頂尖的三個人物之一,十萬大山的萬蠱仙娘就是他的親傳弟子 。

“在十萬大山修煉時 ,已經覺得禾山道強橫霸道,但是出了十萬大山才知道,這世上盡有許多厲害人物。若是等焦公子煉就法力 ,能救活我姐姐,我一定跟姐姐在十萬大山中潛心修煉,再也不敢隨意外出了。”

蘇環心中惴惴 ,看焦飛卻氣度昂然,心中亦不覺有些羨慕,暗忖道:“公子果然不虧是大派弟子 ,聽了辛神子的名頭也不害怕,對百蠻山那等兇惡的地方亦能坦然相對 。或者我跟姐姐在焦公子門下,得他庇護 ,更容易修煉的多…… ”

焦飛拱了拱手 ,當下便跟麻九龍告辭。他也沒想到自己找上這座古廟,居然會有這番奇遇,心中忖道:“修道最重機緣 ,我連番得了兩次機緣,已經是運氣極好,等我另行尋到修道的合適地點 ,就要百倍努力,免得讓這番機緣白白錯過。”

麻九龍把手一抖,就收了那八個黃皮葫蘆 ,他有什么法子能把里面的毒蟲祭煉,焦飛也管不得那許多事兒 。他帶了蘇環緩步下了這座孤峰,此刻天色已經全黑 ,他就想在附近找個地方休息。沒有想到,他們兩個才下了孤峰,就聽得古廟中傳來驚天巨震 ,雷光火氣 ,青白電光閃耀,竟然在這一刻之內,就斗的如火如荼。

焦飛暗暗心驚 ,如果他剛才晚了一步,此刻定然被卷入其中了 。看上面斗法的威勢,雖然遠遠不如那一晚 ,他師父藍犁道人和那些尾追之人的戰斗,可也稱得上地動山搖了 。

古廟中連續傳來三個大霹靂爆震,雖然隔的已經許遠 ,但焦飛和蘇環,還是有些立足不穩的樣子。只見古廟之中忽然飛起一道白虹,只是眨眨眼的功夫 ,已經了飛掠到了二人的頭頂。焦飛還未有轉過念頭來,就被一股絕大的力量憑空攝起 。

“這就是麻九龍前輩的那位大敵?這人來去如電,飛遁神速 ,果然是極難對付 ,她為何要對我們下手?”

焦飛自是想不明白,這人為何突然對他的蘇環出手,不過這人身上傳來淡淡的馨香之氣 ,顯然是個女人。想到剛才古廟中那地動山搖的霹靂聲,焦飛也暗自咋舌,這女人的法力果然強猛無匹 ,麻九龍煉的是尸道,絕沒有剛才那般剛猛的法術。

但凡玄門道士把煉氣的功夫溫養到了凝煞的層次,就能平地卷起一股風來 ,把身子托起飛行,只是離地不能太高 。到了煉罡的階段,就能御氣凌空 ,比駕風的手段更高一籌。若是得了真傳,便能駕馭飛劍 、法器飛行,甚至煉就一朵云彩 ,踏足其上宛如神仙中人。

焦飛和蘇環殺了的那名黃衫大漢 ,也即是凝煞的初步功夫,這才能夠駕起一股狂風,一路追趕他們兩人 。至于麻九龍老道的功力 ,雖然焦飛看不出來,但怎么也要比那黃山大行強些。捉了焦飛和蘇環的這女人,至少也是煉罡的頂層功夫 ,這才能借助某件法器之力,化身白虹,來去如電 ,在空中轉折自如,超愈飛鳥數倍。

焦飛仗著師傳的黑水真法,也跟人斗過了兩次法術 ,處處占了上風,但是遇上了修為遠超他的高手,他修為不足的缺陷就立刻暴露出來 ,在這女人的手下 ,就毫無抗手之能 。

焦飛只聽得耳邊呼呼風響,忽然眼前一亮,就看到了一條大河波瀾壯闊 ,正是天下水量最為充沛的淮河。那女人似乎想也不想,就五指一松,把焦飛在大河中心拋下 ,焦飛驚呼一聲,只覺得身不由己,一路翻滾了狂跌下來。他想要尋一件法器止住跌勢 ,卻哪里能夠?

撲通一聲,焦飛被高空拋落的沖擊力道狠狠砸入了水底,他在家鄉倒也學過些水性 ,剛要努力浮上水面,身子就被水底下一股漩渦扯住 。從那般高空落下,這股勁道極為厲害 ,焦飛被一直砸到了淮河水底 。恰好這河底就要一股漩渦 ,焦飛那點水性,在白石鎮附近,不過丈余寬闊的小河中還能撲騰兩下 ,這淮河乃是天下四大水系之一,等閑就算是年深的漁家也不敢下水,何況他一個少年?

被這股漩渦卷中 ,焦飛百般掙扎還是被越扯越下,慌忙之中焦飛運起了黑水真法,這淮河水中滔滔濁浪 ,真水精氣充沛已極,頓時就有一股龐大無匹的真水精氣貫體而來。這股真水精氣來的好不是時候,從上往下一壓 ,頓時把焦飛整個人都壓入了漩渦之中。

焦飛苦苦的憋住了一口真氣,生怕口一張開,河水狂灌而入 ,立刻就斃命了 。但是一口真氣又能支撐多少時候?他胸中憋悶 ,熱的猶如火燒,再被壓入了河底的漩渦之中,頓生神魂離體之感。

那漩渦之下的水力比上面沉重十倍 ,真水精氣似乎也精純十倍,焦飛只覺得周身壓力大漲,這時候已經由不得他 ,真水精氣源源不絕的灌注到了焦飛體內,似乎要把他撐的爆炸了開來一般。若非焦飛強自支撐,還保留了一絲神智 ,只怕當時就暈厥了過去 。

“難道我才窺大道之門,就要死去了么? ”

焦飛丹田之內的天河九箓,驀然間發出炫彩光華 ,卻是他體內真水精氣驟然增多十數倍,被這天河九箓吸收了進去,頓時放出光明來。若是在平常時候 ,焦飛積聚了真水精氣有限 ,只激發頭兩道符箓,真水之氣就告罄盡。

天河九箓乃是天河劍派最根本的秘傳劍訣,奧妙無窮 ,威力實不在黑水真法之下 。焦飛若不能把黑水真法修煉到三四層的功夫,絕無可能把這天河九箓運轉自如。但是這漩渦之下,真水精氣宛如無窮無盡一般 ,焦飛又容納不下這么多,便盡數轉注到了這九道符箓當中。

原本焦飛不管怎么努力,也無法激發的第三道符箓 ,此刻九道符箓卻在無窮無盡的真水精氣充盈之下,依次明亮了起來,從焦飛的丹田中幻出九道斗大的異彩光符 ,竟然把他周圍水壓盡數撐開 。這天河九箓除了用來煉劍之外,尚有許多奧妙,就算是奪了這劍訣秘傳的藍犁道人也不深知。焦飛誤打誤撞之下 ,竟然發揮了天河九箓的三四分威力 ,生出了避水之能,這卻是當初藍犁道人傳授他這九道劍訣時,始料未及之事了。

“原來這天河九箓劍訣還有避水之能 ,虧得這劍訣奧妙,不然我今日死定了 。”

死里逃生,焦飛這才借著天河九箓化生的九道光符的精芒 ,仔細觀察周圍 。這漩渦之下竟然有極為寬闊的空間,其中一個方向似乎十分幽深,隱約有門戶的模樣。焦飛心甚奇之 ,分開了水,摸索了過去,游了半里路遠近 ,到了那座門戶之前,焦飛忽然發現身周無水,這才把九道光符一按 ,打入了九枚天星劍丸之中。他體內真水之氣充盈 ,無法把這九道幻化出來的異彩光符收入體內,就順手祭煉劍丸,也是無心為之 。

自來玄門 ,佛門,魔門的法器威力高低,一來是看材質如何 ,二來便是看封印的禁制威力強弱,封印了多少重數。這天星劍丸是天河劍派蘇星河親手煉制,原本是一塊庚金之精 ,又被他采集了天河星砂和西方真金混入其中,前后用了百年功夫煉就,也不知花費了多少火候 ,運煉了多少日月精華,封印的禁制就是天河九箓,共有一十三重之多。

就法器的威力而論 ,這九枚天星劍丸已經是法器中的上上品 ,有資格去跟隨主人一起經歷劫數 。一旦這九枚天星劍丸度過了劫數,立刻就能開啟出靈識,成為真正的法寶。

焦飛也是機緣巧合 ,福緣不小,以他的修為絕無可能一氣激發這九道符箓,只有在這真水精氣充沛的神秘水府中 ,才能一舉奏功。當他把天河九箓劍訣一氣打入天星劍丸當中,這件法器忽然生出輕鳴來,焦飛身軀一震 ,丹田內的九道天河九箓一起綻放光彩,和九枚天星劍丸氣息相應,震的整座水府都發出了隆隆之聲 。

能夠一口氣把天河九箓劍訣全部打入天星劍丸 ,便是開啟劍丸禁制的基礎法門。

只是這么頃刻功夫,焦飛就破了天星劍丸的第一重禁制,九枚金丸立刻虹化 ,成了九道金虹 ,在他的身外盤旋,織就了一個金光籠子,把他保護在內。

這劍氣化虹的功夫 ,本來要煉氣功夫到了煉罡境界才能修成的本事 。以焦飛的黑水真法修為來說,他想要把一口飛劍煉化成長虹吞吐,伸縮如意 ,至少還要幾年的功夫。

也是他不曉得,天河劍派的心法亦是近于水系,是以天河九箓劍訣才能以黑水真法驅動。當焦飛解開了天星劍丸的第一重禁制 ,這法器本身的品質上佳,能夠化成金虹飛舞,十分之九是因為法器本身神妙 ,卻跟他本身的法力卻沒多大關系了 。

玄門道家中修煉劍訣之人,若是得了一口好劍,便能在修為不足時 ,發出大威力 ,因此對一口上品劍器都珍若性命,愛惜的什么也似 。若不是藍犁道人修煉的是神宗魔門真法,完全不練飛劍 ,當時又頗為緊急,需要焦飛幫他阻路,這九枚天星劍丸焦飛想要入手 ,哪得如此容易?

比起這九枚天星劍丸來,禾山道的諸多法器,只是珍珠邊的瓦礫 ,連比都不能比的。

“原來這天星劍丸居然有如此威力,我連百分之一二的威力也不能使用出來,不然那黃衫大漢怎是我的對手?就算是那個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 ,也未必能當這九枚天星劍丸的一擊。只是憑我的功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徹底煉化了這九枚天星劍丸 ,解開全部一十三重禁制 。”

這河心水府的兩扇大門緊閉 ,焦飛信手一推,兩扇大門居然就左右分開。他抬腿就走了進去,四下里打量 ,只見這水府之中家什俱全,什么石床,石桌 ,石凳,石椅,乃至鍋碗瓢盆都不缺乏 ,宛如一戶人家般。前后有六七進的院子,十分闊大,比大戶人家的宅邸更為氣派 。只是空蕩蕩的全無一人。

焦飛尋了一圈 ,想起蘇環還生死不知,也沒心思多看,只是想道:“我不是正尋找修行的地方?哪里還會有比這淮河河底水府更好?不但真水之氣充盈 ,而且絕無人來打擾 ,我若不是被那女人從天上扔了下來,也不會想到這旋渦中居然有這么大的一座水府。 ”

焦飛記掛那女孩兒,便閉了水府 ,仗著天河九箓劍訣避水之能,從漩渦底下沖了上去 。淮河滔滔,河面有十幾里寬闊 ,焦飛浮上水面之后,左右去看,卻沒能找到蘇環的影蹤。他心中暗道:“蘇環姑娘修為比我還要高深 ,又是一條蛇精,淮河之水雖然浩大,卻也難不住她才對?為何卻不見她的影子 ,難道那女人沒有把蘇環姑娘扔下來不成?或者扔到了岸上?”

焦飛五指一張,從掌心的黑色光圈中吐出了一件形如鎖鏈的法器,這是禾山道的五馬浮屠鎖。創出這法術的禾山道祖師 ,曾是一位大將軍 ,在西域跟蠻人大戰數十場,吃過了蠻人的戰陣利器鐵浮屠的厲害,后來投入了禾山道門下 ,就苦心創出了這宗法術 。

鐵浮屠乃是把良馬用鐵甲罩了,再用鐵索連接起來,沖陣的時候 ,力量奇大,無往不利。這五馬浮屠鎖就是要尋到數百匹上好的良馬,用盡手段折磨 ,讓這些馬兒死的時候怨氣沖天,魂魄不散,這才收了魂魄 ,用禾山道的法術練成陰馬。

每煉成五匹陰馬,就用符箓練過的鎖鏈穿起來,對敵的時候 ,五馬浮屠一沖而過 ,便是數百人也抵擋不得 。且這陰馬乃是馬匹屈死時的魂魄練就,無形無質,即便在樹梢之上 ,陡峭山峰,乃至江湖湖海也能如履平地 。

放出了五馬浮屠,焦飛一躍而上 ,驅趕了這五匹被鎖鏈連在一起的陰馬,順著淮河往下游尋找,他找了半日仍舊一無所獲 ,這才大失所望的上得岸來。

“難道蘇環姑娘沒能逃過此劫,已然不幸了么?我還答應過她,要幫她救了姐姐 ,此番諾言也全數成空了。”

焦飛和蘇環一路行來,這女孩兒嬌俏可喜,倒也生出幾許關懷 ,但是他費盡手段找不到 ,也只能空子自悲嘆,對出手暗算他和蘇環的女人深為憤恨 。

“這修行之路,漫長危險 ,稍不小心,就半路夭折。我還是要把法力練成,才能不受這樣的欺辱。對了 ,不知道麻九龍前輩如何了,那女人已經走了,想必他也沒有大礙 ,我回古廟去看一眼也好 。 ”

焦飛驅了五馬浮屠,不上一刻就到了古廟門前,他之前趕路不用這東西 ,是因為五馬浮屠陰氣森森,實在太招人眼,大路上被人看到 ,怎么也是一個妖道的評判。若非這地界荒蕩無人 ,焦飛也不敢這么大膽的使用禾山道的法器。

讓焦飛失望的是,古廟中所有房舍都已經倒塌,處處都有雷火的痕跡 ,他尋了一圈,便是連那十口黑棺都散碎在地,間或有些尸骨 ,想是麻九龍道人練就的鐵尸,在斗法中也被轟成了飛灰 。

焦飛拜師之后,跟隨了師父藍犁道人一路來去長安 ,后來雖然師父不見了,身邊還有個蘇環相陪,忽然間天地間固蕩蕩的 ,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焦飛面對著孤峰冷廟,忽然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心甚蕭索。

“問道之路 ,從來便是這般冷清 ,無人陪伴 。也不知那些前輩,是如何忍受的下來! ”

焦飛在孤峰上站了半個時辰,只覺得天地之間無比闊大 ,叫人生出窮盡力量,也無法尋出盡頭之感慨,似乎人世間一切悲歡離合 ,盡是微不足道之事,心中忽然多了幾分感悟,向道之心卻不知不覺再堅了一層。

焦飛在這孤峰上感悟天地道機 ,龍虎派的楊明河卻氣急敗壞,正在一路狂飛,死死的盯住了前方那道白虹。焦飛和蘇環忽然被這人捉了 ,楊明河立刻就暗道一聲不好,他被師父赤龍子派來監視這兩個少年男女,就是為了找出藍犁道人的下落 。

藍犁道人奪得的純鈞壺那是何等寶物?足夠給任何一家門派 ,做鎮派之寶 。又只得這一條線索 ,楊明河深知這事情重要,忽然有人殺出來,把焦飛搶去 ,你讓楊明河如何不急?

藍犁道人何等威名,便是連他師父赤龍子都要召集本門的幾位師兄弟,才敢來尋藍犁道人的晦氣。楊明河怎敢距離焦飛、蘇環兩人太近?因此出事的時候 ,他措手不及,竟然沒來得及阻攔,飛遁時又慢了一步 ,起在半空時恰好被一座山峰遮擋了一下,沒有看到那女子把焦飛扔到了淮河里。

一次楊明河一路急追不休,卻混沒注意那女子手中只有一人了 。兩人一前一后 ,如天星過渡,晃眼就飛出了數百里,前面那女子忽然發出咯咯嬌笑道:“后面那位公子 ,小女子已經到了家門 ,就不勞公子遠送了。”

那女子所駕馭的白虹瞬間增速了一倍,楊明河眼睜睜的望著那道白虹消失于天際,拼了命的催動遁光 ,卻也只能望塵莫及。西玄山龍虎派這一門,法術威力強橫,卻不善飛遁之法 ,不然那一次追蹤藍犁道人,也不會是楊明河第一個折返回來 。實在是他的遁法速度太弱,追不上前面的那些人了。

此情此景 ,楊明河也只能長嘆一聲,垂頭喪氣,把遁光方向一撥 ,回轉西玄山去了。

焦飛自是不知自己因禍得福,居然就此擺脫了西玄山龍虎派一脈的追蹤,天大地大 ,從此自由自在 。他在孤峰上 ,古廟前堅固了道心,便乘了五馬浮屠,回轉了淮河中的那座水府。經歷了種種事情 ,終于安定了下來,焦飛也不去檢視麻九龍送他的半部道訣,也不去查巡水府的房舍 ,只在水府前真水之氣最為濃郁處勤修黑水真法。

原本這黑水真法,最好便是在大海深處修煉 。焦飛誤打誤撞下找到的這座水府,也不知什么什么精怪修筑巢穴 ,還是前輩真人建造的洞府,本身便是一處水眼,靈氣充盈 ,水力沛然,倒也不輸給茫茫大海。

焦飛心無旁騖,在水府中勤奮修行 ,道行法力進展神速 ,三四個月之后,便再有突破。

原本他跟隨藍犁道人一路走到長安時,已然能夠操縱一團水霧在掌心滾來滾去 。在長安居住的這段日子 ,修為再進一步,已可化霧為水,讓一團清水在周身亂轉 ,宛若通了靈性的小獸,任他隨意指揮 。后來逃出長安和那名黃衫大漢爭斗時,焦飛已經能憑空抽取天地間的水氣 ,化成一道水箭,雖然威力幾乎有等于無,但勉強已經算是入了黑水真法的門檻。

近日里 ,焦飛已經能感應的到存儲于四肢百骸,通體經脈,竅穴中的真水精氣每日都有變化。原本不分彼此的真水精氣 ,在他運煉黑水真法的時候居然會 ,生出一絲一忽更為凝聚的真水精氣來,這一絲一忽變化過的精氣便不似原本那般滯怠,有一股靈動之意 。

焦飛聽到師父藍犁道人說起過 ,黑水真法的本源,便是以無邊法力萃取江河湖泊,汪洋大海中的真水精氣 ,將之煉化為本身法力,謂之玄冥真水!

這一絲一忽的異種精元,極似黑水真法修煉有成 ,淬煉出來的玄冥真水,跟他之前修連黑水真法積聚的真水精氣截然不同。尤其是御使天河九箓劍訣等法術時,更是與普通的真水精氣迥然有異。

焦飛存神冥想天河九箓和九字大日光明咒成功 ,便有各有九道符箓存于他丹田之內,永遠不滅 。這九道扎根在他丹田內的符箓,就是平素被玄門稱作種符 ,法咒 ,佛家喚作種子文字,真文字,真言的東西 ,稱呼雖有不同,道理則一。

不管是玄門,佛門 ,還是神宗,旁門,所有的法術都是這般道理 ,謂之以符生法,只有煉就種符,才算是身具法力。不拘是玄門真氣 ,還是佛宗愿力,甚或天生妖氣,只要注入種符之中 ,就會自種符衍生出一道幻符來 ,這道幻符一現,就能施展一次法術 。

每一家門派所修煉的道法都不相同,因此同一道符箓灌注的真元不同 ,道力高低參差,觀想存神的法門各異,施展出來的法術也千差萬別。

同樣的一道符箓 ,水系真元和火系真元說不定就會生成兩種法術來。道力愈深厚,存神觀想出來的種符便能容納愈多的真氣,生出的幻符威力自然就越大 。觀想的法門越是精妙 ,種符轉化真元的速度就越快,出手法術也就響應如斯,念動法隨 ,反之亦然。

那股變化后的精元,并不似普通的真水精氣般,能為天河九箓和九字大日光明咒的種符吸納 ,化出一道幻符來 ,卻能在和天河九箓或者九字大日光明咒相容之后,讓這兩種符箓能容納的真水精氣驟增一倍,化生出來的幻符威力也大了一倍有余。

沒有了人指點 ,焦飛亦不知道自己正在一個大關卡處,雖然有些疑慮,卻也只能一味修煉下去 。

隨著修為精進 ,他原本有些羸弱的身體,亦強健起來 。雖然面皮依舊焦黃,身子也仍然顯得消瘦 ,但是雙目中神光靈動,一舉手,一抬足 ,便如猿猴般輕巧。

這一日焦飛正在水府中努力修煉,卻忽然聽得上面隆隆水響,不由得心中好奇 ,施展了天河九箓劍訣避水出了水府。他已然能夠在水下行動自如 ,努力向發出隆隆之聲的所在望去,卻見一頭灰白蛟龍正跟一條赤鱗大魚爭斗 。

那條赤鱗大魚顯然也是異種,通體紅如火焰 ,縱然在水底下也放出光明來,妖氣隱隱,似乎還勝過了那條灰白蛟龍一籌。不過蛟龍畢竟是水中王者 ,縱然比不上真龍,卻比任何水族更加強橫,加之身軀長大 ,超過了那條赤鱗大魚三倍,因此也不落下風。

焦飛看了一會,心中暗忖道:“這兩頭水族精怪 ,雖然還未能夠化成人形,也最多只有胎動的修為,但是天生的強橫 ,妖氣比蘇環姑娘要強盛多了 。若是我以天星劍丸偷襲 ,倒是有幾分把握,一句誅殺了這兩頭水族精怪,只是它們最少也是幾百年苦苦修煉 ,才能有今日道行,我何苦動這殺機?還是看一場熱鬧罷了。”

焦飛知道這世上能人盡多,因此只要出行 ,便會掐了隱身訣法。藍犁道人傳授他的隱身法,乃是魔門正宗,不但能隱去身形 ,還能把一身的氣息掩蓋,那兩頭水族爭斗正烈,倒也不曾察覺 ,有人做壁上之觀 。

那條赤鱗大魚仗著身形較小,動作靈活,屢次對那條灰白蛟龍下口。這條大魚長有丈四 ,比一個成年壯漢 ,還要長大一些,巨口張開,滿嘴都是利齒 ,竟然是兇悍無倫。

那條灰白蛟龍在水下稱霸多年,爭斗經驗甚是豐富,見狀也不急著跟敵手分出個上下 ,只是把修長的身軀一盤,不漏絲毫破綻 。這兩頭水族在水下鏖戰,翻翻滾滾 ,把十余里的一段淮河攪鬧的河泥都翻了起來。

焦飛本來看的甚是有趣,但是忽然間淮河水上有許多東西掉了下來,卻是兩艘官船路過 ,被這兩頭水族精怪的爭斗,搞的翻了船。焦飛見河水上有許多人在掙扎,心中有些不忍 ,伸手一指 ,一道黑色光圈把那頭赤鱗大魚罩住 。

他想止了這兩頭水族爭斗,讓水面浪頭平息下來,這才好救人 。那條赤鱗大魚正自跟那條灰白蛟龍都的歡暢 ,身上忽然一緊,它連忙噴出一口水浪來,想要抵住這道黑色光圈。但是自從王道緣的五陰袋落入了焦飛手中 ,經過了黑水真法的祭煉,威力比在原主手上還要大的多,這頭赤鱗大魚也不過是真氣胎動的修為 ,勉強開了靈智,哪有本事抗拒這邪門法器?

它只掙扎了片刻,就被黑色光圈吞了進去 ,也虧得焦飛不想傷了這頭赤鱗大魚的性命,并未催動五陰袋消化血肉。那頭灰白蛟龍見狀剛要逃走,被焦飛抖出六道黑索也一并拿下 ,也虧這頭蛟龍火候還欠 ,品種也雜駁不純,焦飛這才能容容易易的擒下 。若是一頭成了氣候的蛟龍,焦飛就算亮出天星劍丸來 ,也未必就能輕易勝之。

擒捉下了這兩頭水族精怪,淮河上頓時風平浪靜,焦飛也不想跟這些遇難的人照面 ,只是在水下照顧,看那堅持不住的人,就在下方發出一道水浪托去岸邊。前后花了一個多時辰 ,才把這些落水之人送上了岸,焦飛只是隨手做了這件好事,并不想討什么恩情 ,因此見落水之人都安然脫險,便潛入了水府之中,不去管那些人的事兒了 。

“都說那些仙人 ,居住在古洞之中 ,豢養靈獸看家。本來師父還讓蘇環給我看守洞府,現在她生死不知,就算她仍舊跟在我身邊 ,也不好意思讓她做這些事情。倒是這兩頭水族,不知能否馴化了 。不要說看守洞府,就算讓它們少爭斗 ,免得波及淮河上船家,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

焦飛在水府中把兩頭水族精怪放了出來,那條灰白蛟龍給六道黑索一捆 ,饒是焦飛沒催動上面的法力,也被一股腥臭之氣熏的它幾次三番想要暈過去,也不得這般享受 ,因此知道焦飛厲害,不敢妄動,只在地上盤著。

那條赤鱗大魚卻在地上亂蹦 ,它是水族 ,這水府中卻無水,雖然仗著有些道行,還不至于立刻渴死 ,卻也惱怒之極,一雙魚眼盯著焦飛,似乎就想要撲上來 ,咬這黃臉少年幾口 。

焦飛一笑道:“我也不知你們兩個是否聽得懂我說的話,你們在水中爭斗,波及到了淮河上船家 ,便是大大的不該。我欲收你們兩個幫我看守洞府,日后自然有好處給你們,若是你們不愿 ,也只要答應日后不時時爭斗,我一樣放你們出去,并不勉強。”

那條赤鱗大魚還在不住的蹦騰 ,那頭灰白的蛟龍卻已經連連點頭 ,似乎很愿意屈從在焦飛的門下 。焦飛一笑,對那條灰白的蛟龍說道:“你若是愿意,每月來這里點卯一次 ,我也不著你做什么 。若是你肯誠心降伏,我便傳你大道法門,讓你能早日脫去本殼 ,修成人形。”

聽到能夠修成人形,那條赤鱗大魚也連連點頭,焦飛亦是一笑 ,便算是收下了這兩頭精怪。他這水府之中,倒也不適合這兩頭水族居留,因此焦飛也不肯留下它們 ,隨手一揮,便用搬運法把這兩頭水族精怪丟到了旋渦中 。

不拘是那條灰白蛟龍,還是赤鱗大魚 ,都是修煉數百年的水族 ,區區漩渦或者能難倒擅泳之人,卻難不住它們。這兩頭水族誰也不看對方一樣,都是搖搖尾巴 ,各自散去。它們本來便都有自己的領地,這一次爭斗,也不過是互相瞧不順眼罷了 。

既然都歸順在這水府主人門下 ,它們也不敢爭斗,自然也就不在一處停留了。

焦飛收了這兩頭精怪,也不過是偶爾心血來潮 ,自己也并未放在心上,仍舊如前一般,在水府中潛修。不過那日之后 ,那條灰白蛟龍和赤鱗大魚便三五日來水府一次,焦飛每次都是吩咐幾句,就讓它們自去 。

這般日子過了再有大半個月有余 ,焦飛忽然感覺體內精氣如沸 ,一縷寒意從脊椎骨直上腦海,連沖十二道關隘,在從泥丸宮沿著眉心滾落下來。原本一絲一忽 ,逐日增厚的異種精元,都盤踞在竅穴里,各自為政 ,此刻卻忽然匯聚,化成了一道涓涓小溪,把焦飛所有積聚在體內 ,卻尚未煉化的真水精氣,一股腦的全都吞噬了。

焦飛只聽得體內嘩嘩水響,宛如有江河在肉身中奔騰 ,這種征兆藍犁道人曾說起過,卻是這少年竟然把黑水真法第一層練成了 。

黑水真法初成,體內所有水氣 ,都會轉為玄冥真水。這股真水和凡水不同 ,一點一滴,就能化生百尺瀑布,一汪一潭 ,便能困養龍魚。除了這些,玄冥真水更是天下萬水的總帥,水系法力的根基 ,能號令天地間的凡水,擁有控水的神通 。

焦飛念頭一轉,便有一層宛若透明 ,于凡水截然不同的真水,在他皮膚上自在流轉 。這一層真水漆黑如墨,縱然只有淺淺一層 ,卻宛如汪洋大海般深邃

水府前的漩渦,在焦飛逼出了體內新修煉成的玄冥真水之后,忽然化所紛飛碎玉 ,讓水府前無水的空地 ,再度擴大一圈。

焦飛念頭再一轉,便有一道水流如天紳倒掛,環身化作十丈水圈 ,咻咻急轉。焦飛試演了幾次,心中歡喜無盡,雖然他只是練就了黑水真法的第一層 ,但已無需捏天河九箓劍訣避水,潭泉江河,湖泊井澤對他來說 ,從此便是康莊大道,便是汪洋大海,他也能如游魚一般恣意而行 。

這是道術練成的水性 ,跟那些凡人常年在水上討生活,學成的泳術不同,那些人縱然水性再好 ,也總會被淹死 ,焦飛卻永遠都不怕水大,只要在是水里,他就宛如魚兒一樣 ,永遠淹浸不著。

焦飛法術一成,只是把兩手一分,水府出入的那道漩渦就立刻裂開 ,等他自如穿過,這才重新合攏。焦飛只是一擺腰肢,就比淮河水底普通的魚兒更要快上十倍 ,眨眼間就順著水流,游出了十余里遠 。

焦飛自從居住在水府,也出來過三四次 ,最遠也只在附近,并未有出來這么遠過。

“原來水中游弋,居然這么爽利 ,怪不得古人說 ,魚兒自有魚兒之樂。 ”

焦飛水性大漲,頑皮心起,伸手捉了一頭青魚 ,等這頭青魚掙扎出去,再反手捉來,他在水中的速度 ,比這頭青魚快了十倍,饒是那頭倒霉的青魚兒十分掙扎,卻還是屢次被焦飛戲弄 。

玩了一會 ,焦飛也就放過了這頭青魚兒,這頭青魚兒呆頭呆腦,脫了焦飛毒手玩弄之后 ,立刻如箭一般逃竄,再也不敢湊近這“大惡人”身邊。

焦飛沉吟不語,心中暗道:“黑水真法我已經修成了第一層 ,若要再進一步 ,只怕非是三年兩載能成。我離家已經許久,要不要回去看看,也能讓父親、母親兩位大人安心?”

當日藍犁道人只問他一句 ,便不顧而走,焦飛并無閑隙去向父母道別 。當時機緣只在一念,事后焦飛雖不曾后悔 ,卻也常思父母,二老定然掛念,心下十分歉疚。不過焦飛一想到那日漫天飛舞的遁光 ,追蹤在師父藍犁道人身后,還是狠了狠心腸,打消了這份掛念。

“我已然頗為不孝 ,若是此番回去給二老招了災禍,卻怎么區處?那被我殺了百蠻山弟子,就看到我的樣貌了 ,說不定還有別人也知道我跟師父在那家道觀住了許久 。若是這些人忽然找上門來 ,我回家去豈不是連累二老?反正除了師父,還有漓江劍派的孟,越兩位姐姐 ,無人知道我住在白石鎮,孟姐姐誤以為我是天河劍派,那位蘇星河前輩的弟子 ,或者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 。 ”

“便算是被人找到我家去,這些人見我不回家,也未必就為難父親 ,母親,畢竟我已經離家許久,人信渺然。但我若是回家 ,被鄰人看到,或者被捉個當場,父母就怎么也脫不開干系!還是等我打聽明白師父的下落 ,或者等這件事情的風頭過去了再說罷。”

本來練成了黑水真法第一層 ,焦飛心中甚至歡喜,但是一想到家中二老,焦飛便有些心中惆悵 ,忽然想起了荊夫子曾在課堂上講過本朝蘇戶部的一闋“水調船頭”,其中便有幾句“縱有風月良辰,細雨斜打 ,無人共賞,抱月懶無眠 。 ”

這位本朝的大才子,大文豪 ,因為外放到千里之外的涿州上任,父母家人,妻子兒女皆不在身邊 ,路過被稱作天下風月第一的小南湖時,恰好湖上起了一層煙雨,景致動人 ,但是身邊只有兩名衙役 ,一個粗手笨腳的仆人,這才有“細雨斜打,無人共賞 ,抱月懶無眠”之嘆。蘇戶部的妻子,亦是當朝才女,兩人才子佳人 ,頗有幾段膾炙人口的傳說。就連焦飛這等小兒,也聽說過一些 。

焦飛雖然沒有蘇戶部那般大才,但此事心情 ,正合了那一闋水調船頭的意境,不由得便把這首詞反復念了良久,這才長長一嘆 ,放緩了速度,往自家的水府游去。

焦飛一意要修煉成黑水真法,因此連麻九龍給的半部道術也不曾去看 ,連這座水府也沒巡視 ,如今總算是不負日夜修煉的辛苦,把黑水真法練成了第一層。回到水府中,便把麻九龍送的半部道術取了出來 ,這部道術顯然被麻九龍重新修訂過,前半部是一首詞句古樸的歌訣,再然后便是麻九龍參悟出來的心得 ,其中大多都標注了此路不通,不成,錯了……等等字樣 。最后面居然是麻九龍的煉尸法訣 ,金銀銅鐵四等煉尸的選材,培養,祭煉 ,操縱,種種手段一一詳備,顯然他并沒有想過把這部道書送人 ,只是用來記下畢生法術 ,算是給了焦飛一個添頭,附帶贈送了。

焦飛先不看麻九龍的心得,還有那煉尸的法門 ,細細的把那半首歌訣誦讀了一遍。這首歌訣博大精深,雖然焦飛在荊夫子門下讀過幾年書,也識得這些古篆 ,但是其中的含義卻似懂非懂 。雖然這道歌訣只有半部,卻比黑水真法還多出來百余字,也是一篇千余字的文章。

黑水真法雖然也是語句難明 ,但是焦飛畢竟有個師父來問,修煉上并五礙難。但是這道歌訣卻無人來指點,他只能自己揣摩 ,也虧得他曾在師父藍犁道人門下,受過月余的熏陶,那日還福至心靈的跟孟闐竹討教了一番 ,思考了半日之后 ,居然也琢磨出來三四分意思 。這時候焦飛才去看麻九龍記載后面的諸般心得 。

ps:這一章的回目水調船頭,原是仿了水調歌頭的路數,借用人有悲歡離合之意。不過想來蘇東坡老人家的曲牌已經被人用過多次 ,就自己寫了半句,“縱有風月良辰,細雨斜打 ,無人共賞,抱月懶無眠。”雖然不見得合韻腳,不值方家一笑 ,但大家也是看看就罷,莫當真 。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

第六章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麻九龍畢竟是出身旁門,雖然修道比焦飛年久 ,卻沒有他這般運道 ,能得了神宗魔門的真傳,還能有道門九大派之一,漓江劍派的高第解惑。因此焦飛一眼看去 ,就知道麻九龍的許多心得都錯了路數。照此修煉,是絕無可能成功,不然麻九龍膽子極大 ,又不拘一格,許多想法倒也讓焦飛茅塞頓開,畢竟麻九龍得了這部道訣足夠兩三百年 ,其中細心琢磨,也有許多得益 。

兩相映照下,焦飛花了一日的功夫揣摩 ,這才整理了一條比較穩妥的修煉法門來。這部道訣后面丟失了,前面卻甚是完整,有個名目叫做葫蘆劍訣 ,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弟子喬馗譽錄。

焦飛也不知這喬馗是什么人,不過他把黑水真法拿來比較,似乎這葫蘆劍訣在初起步時更勝一籌 ,尤其是開頭的進境定然要快上許多 。就是沒有后半部歌訣,不知道修煉到最高境界是否有黑水真法的一十三層,能化身黑龍那般厲害。

葫蘆劍訣于別家別派的道術皆不相同 ,不管是玄,釋,神 ,雜四家的那一脈,道法和術法都是分開來,道力高者 ,未必斗法就強,雖然道行是一切法術的根基,但有人不修法術 ,自然就比不過那些專修法術之人。

葫蘆劍訣講究的是萬般大道 ,無上妙法,盡在一道劍訣之中,歌訣中包羅萬有 ,既是道法,可修大道根基,也包含了種種法術 ,能抵御強敵,比黑水真法要繁復的多 。

修煉葫蘆劍訣的第一步,就是要找一個金鐵之類的東西 ,面對此物吐納,吸攝五金精氣,一旦大成 ,五金精氣就會在丹田內凝成先天劍器,煉成一個五金精氣攢聚成的小葫蘆。入手的功夫和黑水真法十分相似,只不過一者是吸收水元精氣 ,一者是吸收五金精氣 ,一者淬煉肉身化為黑龍,一者煉就先天劍器罷了。

不過這道劍訣顯然是玄門道家的手段,到了后來 ,就跟神宗魔門的嫡傳大大不同 。

麻九龍雖然比焦飛多了數百年的經驗,卻沒有得過玄門,神宗的真傳 ,因此只參悟出了吸攝五金精氣的法門,把自己的肉身煉化成銅鐵一般,難以衰老 ,自然得以延長壽元 。只不過他的法門大有缺陷,血肉之軀無法跟五金精氣同化,最終肉身定然會被五金精氣腐蝕 ,變成一尊銅鐵鑄造的人像般的東西。

五行之中,水能滋潤萬物,木可生長繁茂 ,金卻不能跟血肉化合 ,所以黑水真法到了后來,鍛煉肉身能化陳黑龍,這葫蘆劍訣修道后來 ,卻決不可把自己修成一塊金鐵,變活物為死物,金鐵難朽倒是能長存 ,但是卻不是長生。

焦飛掩卷之后,不禁長思起來,這葫蘆劍訣上手甚易 ,后面的半部歌訣雖不可知,但是光是這前半部,就有莫大威力 。不似黑水真法 ,每進境一層,才會有一種好處,他修成第一層 ,煉就本源真水 ,便能無師自通水遁的法術。

“雖然修道之人不好與人爭斗,但是神仙中人也難免有嗔怒,難免有貪欲 ,難免有憎恨之心,防身卻敵之法也不可輕忽小視,縱然我不跟人爭斗 ,也難免別人來找我的興頭。 ”

焦飛想起被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掌摑,又被百蠻山的黃衫大漢追捕,無緣無故被一個女子扔到了淮河里 。這些事兒都不****的對錯 ,別人有火氣,有貪心,有嗔怒 ,就非要找到他頭上不可。若不是他還煉就幾分法力,早就下場難言。再加上焦飛心知兩三年內,自家也未必能練成黑水真法第二層心法 。這兩三年內道行雖然能與日俱增 ,但是法術總還是那些 ,遇上敵人的手段有限,也急需要威力大的法術。

不過修煉者葫蘆劍訣需要尋到金鐵之器,采擷五金精華 ,這水府內焦飛雖然還沒搜尋過,但是到處是石頭制作的器物,想必縱然有五金之器 ,也沒有幾件。焦飛倒是記得,遇見麻九龍的那座古廟,院子里有座兩三人高銅香爐 ,大殿中還有青銅大鼎,其他金鐵之器還不知,可光是這兩件東西 ,就足有三四千斤份量,足夠他修煉葫蘆劍訣好一段日子了 。

焦飛想到此處,御起水遁 ,離開了水府。

神宗魔門的修煉道路 ,秉承上古神魔一脈,和玄門以煉氣為主截然不同。黑水真法第一層的修為和煉氣的胎動境界接近,因此焦飛雖然多了水遁只能 ,卻照舊不能騰空 。上了岸,他就放出五馬浮屠,晃眼間就到了那座孤峰上 。

這座古廟焦飛前后來過兩次 ,本來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有機會來此,沒想到卻仍舊來了。收了五馬浮屠,焦飛來到了古廟中的銅香爐前 ,這座銅香爐通體用赤銅鑄造,分量沉重,高有兩丈六七 ,也不知當時是怎么搬運上來。

焦飛暗誦葫蘆劍訣的心法,他已經有了修行黑水真法的經驗,這一按照葫蘆心法運煉 ,登時掌心生出一絲絲的涼意來 ,他伸手按在銅香爐上,默運葫蘆劍訣良久,果然有極細微的冰涼之氣透手掌而入 。

黑水真法修成的玄冥真水 ,雖然亦是一股寒氣,和這五金精氣卻不相同。玄冥真水是一股流質,寒意透骨 ,五金精氣卻是一股銳氣,寒意之中還有一股鋒銳難當的殺伐之意。

古代讀書人常在書齋中懸掛一口古劍,便是借古劍中的五金精氣 ,辟邪除穢 。而且金鐵之物,多用來打造兵刃,最主殺伐 ,因此這股五金精氣便有許多異處。道門之中多喜歡修煉飛劍,也是為此,斬妖除魔 ,卻敵防身最有神妙。

焦飛運煉葫蘆劍訣七八個時辰 ,雙臂中隱隱有沉重之感,手臂上的幾個竅穴之中,也多了一絲五金精氣 。這一絲一忽的五金精氣雖然微薄 ,卻堅韌無匹,比玄冥真水更柔韌,也更銳利。

焦飛心知自己吸納五金精氣已足 ,需要耗費功夫把這絲絲五金精氣煉化,不然五金精氣吸納太多不但無益,還會傷害自身。他撤了雙掌 ,這才發現這座銅香爐上,自己方才按的地方變得銹跡斑斑,比別處銅綠更多了數倍 ,顯然是被葫蘆劍訣煉化所致 。

“不知五金精氣用來催動九字大日光明咒和天河九箓,會有何種威力,待我修煉稍有成績 ,就找個機會試演一番罷! ”

焦飛初次修煉葫蘆劍訣 ,煉就的這一絲五金精氣,尚不足催動法術,因此他也只能按耐下心思。試過了這法訣果然能夠修煉 ,焦飛自是大喜過望,心道:“以后每逢雙日,便來古廟修煉葫蘆劍訣 ,單日便在水府苦修黑水真法。三五年內若能再精進一層,估計純鈞壺之事也就淡了,那時便回家一轉 。只可惜好容易拜得一位師尊 ,卻被這件事給攪了,今后怕是再無這等仙緣 。”

焦飛看天色不早,仍舊回到水府休息 ,第二日一早,就抖索精神,第一次巡視這座水中府邸來。這座水府潛藏在淮河水底 ,一團漩渦之下 ,共有八進院子,其他七座院子應該是主人的隨從或者弟子所居,只有三四間洞室 ,也沒有什么礙眼之物。那一座主宅卻十分氣派,尤其的一座經堂,似乎原主人還用來講道演武之用 ,東西闊五十步,南北三十步,兩邊有七八個兵器架子 ,上面豎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刃應有盡有 。

這些兵刃雖然都是凡鐵 ,但是鑄造精良,落在軍中猛將,江湖游俠兒手中 ,也算的上利器了。焦飛隨手掂起兩根鐵板 ,這鐵板狹長,下方有把手,拍起人來想必極是威猛。他本擬這兩根鐵板用料厚實 ,通體上等精鋼鑄造,想必非常沉重,但是掂在手里 ,卻輕飄飄的宛如燈草 。

焦飛只道這鐵板原來是個假貨,順手在地面上一砸,頓時把鋪地的青石砸碎的一大塊 ,這才曉得這些兵刃都是真材實料。

焦飛修煉的黑水真法,乃是秉承上古神魔一脈的法力。上古神魔都是力大非常,托天架海都只算尋常貨色 ,黑水真法第一層修成,雖然在有道之士眼中力量也不算甚么,但是幾千斤的臂力還是有的 ,就算是單手四五百斤重的兵器也能舞動如飛 ,何況這兩根鐵板加起來也不過兩百余斤 。

“可惜我不通武藝,這些兵刃落在我手里也沒什么用。”

焦飛試了舞動兩下,把這兩根鐵板隨手擲脫在地 ,在經堂里尋了一圈,再也看不到什么礙眼的事物,正要到后面去看顧 ,卻不知哪一腳踩中了什么地方,經堂的正面墻壁頓時落下去一塊,露出一張書架來。

焦飛頓時大喜 ,忙過去在書架上翻找了一遍,但是上面雖然有七八十部書卷,卻全都是人間的武經 ,什么刀槍棍棒,拳腳功夫,沒有一本跟法術有關 。焦飛這才絕了念頭 ,心中暗道:“只怕這主人修煉到了更加高深的境界 ,另外尋了一處更為寬敞的洞府,把整個家什都搬了過去,留下的不過是些不要的東西。 ”

有些修道之士苦修數十百年 ,法力高了,就會覺得原來居住的洞府狹窄,不堪使用。便另尋名山 ,找個更為寬敞的洞府,把自家的東西搬過去 。因為爭奪洞府,大打出手的修行之士也不在少數 ,這雖然不是正經求道之人該干的事兒,但卻屢見不鮮 。尤其是旁門雜家,妖族精怪這么干的最多。

焦飛雖然沒找到什么合用的法術 ,卻也不失望,不管是玄門羽士,還是佛門高僧 ,于修煉之余練習拳腳 ,兵刃也是常事。神宗魔門更是注重武藝精熟,有那法力深厚,煉就不壞之軀的神宗修士 ,不用什么法術,只用武藝也能縱橫天下,無人能敵 。

如是他還在藍犁道人門下 ,一旦修煉黑水真法有成,定然會被傳授一兩門武藝,配合著魔門法術修煉。現在焦飛沒了師父 ,卻得了這一部武經書庫,也算是意外巧合。

焦飛翻找得一本狂沙刀法,正巧左手邊的兵器架子上有一口長刀 ,刀身烏黑,寒芒畢露,他就順手一招 ,把這口長刀攝入了手 。按照這本武經上所載刀法習練起來。

這些武經在人間或者算得上罕見之物 ,但是在修道人眼里也不算什么。

焦飛練成了第一層黑水真法,兩膀有三五千斤的力量,動作更是靈巧 ,那些尋常人苦練數年也做不到的動作,他隨手便能完成 。這套狂沙刀法也不過一十七招,剛猛無匹 ,全是殺人的招數,沒有一招留手,都是全力以赴的殺法。焦飛花了兩個時辰已經演習純熟 ,把一口潑鋼長刀舞宛如一團狂風般,水都潑濺不進去。

那些仙家門人,往往在修煉有成 ,要出山問世的時候,師父才會傳授武藝 。他們修煉了一身道法, ,又兼力大無窮 ,鋼筋鐵骨,身子轉折無不如意,根基已經深厚的不能再深厚 ,武藝不過是旁枝末節,一日半日的便能練成。

焦飛能夠兩個時辰練成這一套狂沙刀法,一小半是他黑水真法練成 ,還有一半是因為這套刀法不過是尋常武藝,便是在凡俗中也只是一套還過得去的刀法,只是勝在凌厲無匹 ,出手不容情,看起來氣勢驚人罷了。

焦飛正琢磨是否要再練上一套武藝,卻忽然聽到水府門前嘩嘩作響 ,似乎有人沖破了關閉水府門戶的漩渦 。他心中凜然,忙提了長刀直奔水府門前 。

焦飛前些時日收伏的那條赤鱗大魚和那頭灰白蛟龍,一前一后躍入了水府 ,那條赤鱗大魚也不管水府前無水 ,用力亂蹦,就想躲到水府中去。焦飛見狀叫了一聲,喝道:“你們兩個何事如此驚慌?是遇上了什么敵人么?”

焦飛話音未落 ,就聽到一聲朗笑,一頭直立如人的鱔魚精從水府前的漩渦中跳了出來。

這條鱔魚精上半身已經修煉出兩條手臂,通體浪涌 ,全身都披掛了一套看起來非常威風的魚鱗鎧,掌中一口托天叉,比任何俗世間的猛將都更要威風 。雖然水府前的空地無水 ,但是他一條尾巴搖搖擺擺,卻能帶起一股浪頭來,半點不受地形影響。

“我鱔太尉縱橫淮河 ,這淮河便是我的家園。你們在我家中居住,著你們看個門戶,已經是莫大恩典 ,居然還不識趣?你們兩個居然不肯降伏 ,難道以為這里有人可以庇護爾等么?”

這條半人半妖的大鱔魚精本來得意洋洋,見到了焦飛,心中就是一抖 ,暗忖道:“我上次到這里盜鎧甲兵刃,似乎并未見到主人 。難道這少年便是這水府的主人?不對!他若是這水府的主人,見到我身上的鎧甲 ,怎不大喊捉賊? ”

想到這里,這鱔太尉頓時膽氣一壯,把焦飛也看做了是覬覦這座水府之人。他一擺手中鋼叉 ,指著焦飛喝問道:“這座水府乃是我廢棄的居所,你這黃臉小子居然跟這兩人一伙,占據我老宅 ,還不給我下跪認錯!”

焦飛怎會被它唬住?不由得笑道:“你若是有這大法力,開辟這么一座水府,早就能化身人形 ,任意所為了。你這般半人半魚 ,也不過是煉氣入竅的初步功夫,何敢妄稱這座水府是你家的?”

焦飛所修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門三十六真傳之一 ,最善觀望氣色 。這頭自稱鱔太尉的鱔魚精,僅僅是煉氣入竅的初步,連人形都未變化齊整 ,比蘇環的修為還要低些,自然瞞不過他的雙眼。不過這條鱔魚精已經有了逐浪的神通,比焦飛本身的修為卻是要高上一線 ,只是焦飛自持有數十件禾山道的法器,又有九枚天星劍丸,穿墻 ,搬運,隱身三種法術,倒也不怕這頭鱔魚精 ,因此一口就道破了這頭鱔魚精的底細。

人身有三百六十五竅穴 ,其他生靈身上或者一二百竅穴,甚或幾十個竅穴,都不及人身竅穴完全 。精怪修煉除了本身天生竅穴之外 ,把其他的本身沒有的竅穴也都修煉出來,這才能變化人身。

這頭鱔魚精的法力比焦飛也高不多少,這點修為怎么能夠開辟這大一座水府?因此焦飛知道這頭鱔魚精一定是在吹噓 ,絕非這水府的原主。鱔太尉見焦飛一言便揭穿了他的老底,頓時惱羞成怒,雙手緊握鋼叉 ,平胸刺來,焦飛見這鱔太尉只是憑著一股子力氣,連半招叉法也不懂得 ,一擺手中長刀便是一招飛沙走石砍了過去 。

鱔太尉仗著身手敏捷,鋼叉一抖,居然也擋住了這一刀 。

兩人刀叉相接 ,頓時一股大力傳到了焦飛的長刀上 ,這少年不禁手臂微有酸麻,這卻是他自己錯了路數。水族修行有成,不拘本領如何 ,一定是越修煉身子就越發的長大,力量都不虧輸的。這鱔太尉叉法遠不如焦飛,但是力量卻在他兩倍之上 。

焦飛暗暗吃驚這頭鱔魚精的力量絕大 ,比自己強過了一籌,卻也不怕,他雖然初學刀法 ,但畢竟是得了真傳。這少年抖擻了精神,把狂沙刀法使發了,每一招都不肯用足了力道 ,憑著精妙刀法把鱔太尉殺的汗流浹背,只是把一柄鋼叉舞動的如風車般亂轉,每一叉都用足了十分力道 ,生怕被焦飛欺近身來。

鱔太尉和焦飛苦斗了數十招 ,見不是頭,把手一招,一股浪頭飛了出來 ,焦飛不曾提防,被打的跌了一個跟頭 。等鱔太尉舉叉拼命去刺,想要結果了這黃臉少年 ,焦飛卻把身子一扭,就影蹤不見。

焦飛雖然仗著隱身法逃脫一劫,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黑水真法修煉成了第一層 ,便有了水遁的神通,到了第二層才有催浪的手段,這頭鱔魚精雖然催浪的手段不甚高明 ,卻實實在在比焦飛高了一籌 。

鱔太尉一遭占的上風,扳回了劣勢,得意洋洋的高聲喝道:“你這黃臉小兒!再不降伏 ,我就下殺手了 ,別以為你那障眼法能躲得過本太尉的浪濤。 ”

這頭鱔魚精把尾巴一甩,頓時無數浪頭四下里滾開,赤鱗大魚和灰白蛟龍被鱔魚精發出的水浪一卷 ,都被沖到了水府宅邸當中去了。水族精怪修煉到了感應天地元氣的層次,便可操縱水流,發起洪水 ,就再也不局限于水中活動,在岸上也有相當神通了 。

被這水浪一沖,焦飛也立足不住 ,就干脆現了身形,抖開了禾山道的一件法器渾天幡,頓時有條條黑氣垂下 ,護住了自己。這才嘿嘿一笑,也不答話,把手一揚 ,一枚天星劍丸化成金虹當頭落下 ,天星劍丸一出,頓時方圓十尺內都寒氣凜冽,刺骨生寒。

鱔太尉見勢不妙 ,把手中鋼叉一拋,也顧不得其他,身子一擺 ,就恢復了原形,從那套魚鱗甲從鉆了出來,好大的一條黃鱔 ,長七尺有余,借著水勢躲開了焦飛的劍丸 。鱔太尉拋出的鋼叉被金虹一絞,成了碎鐵 ,但是阻了焦飛的劍丸片刻,這頭鱔魚精總算逃脫了一劫 。

不等焦飛指揮天星劍丸追斬,鱔太尉已經大罵道:“你這小賊不要囂張 ,等我去大總管處告狀 ,帶了大批人馬回來,定然抄了你的老巢。”這條鱔魚精留下了狠話,立刻鉆出了水府門戶 ,沒入了漩渦之中。

焦飛見這條鱔魚精水遁甚快,自己追之不及,心中暗道:“我黑水真法第一層修成 ,水遁一日數百里不在話下,但終究還是比不過能弄水的水族大妖 。只怕要等我修成了第二層黑水真法,也有了催浪的手段 ,才能不懼這些水中精怪。”

鱔太尉走時,提及了一個大總管,焦飛雖然逐走了這條鱔魚精 ,卻心中思忖道:“剛才那條鱔魚精說的什么大總管不知什么來路?若是真給那條鱔魚精搬了救兵來,我抵御不過,讓了這座水府倒也沒什么。就怕對方還是不肯干休…… ”

這座水府極適合修煉 ,但是并無什么特別珍貴 ,真要舍棄也就舍棄了 。但是焦飛怕是自己就算讓步,對方也不肯善罷甘休。他想了一想,回到了主宅中 ,把兵器架子上的兵刃,還有書架上的武經,一起收入了五陰袋中。又從水府中把那條赤鱗大魚和灰白蛟龍拎了出來 ,對這兩頭水族精怪說道:“待會那條鱔魚精若是領了什么大總管來,我們定有一番爭斗,你們兩個還是先自去吧 ,免得到時候連累爾等 。”

那條赤鱗大魚連續蹦跳了數次,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是它只有煉氣胎動的修為 ,還未曾煉開咽喉竅穴,根本無法說話,空自著急罷了。倒是那條灰白蛟龍靈巧些 ,伸出爪子指了兩指那套被鱔太尉留下來的魚鱗鎧 ,對焦飛以目示意。

鱔太尉恢復了魚身,就再也穿不住這套魚鱗鎧,因此這套鎧甲就掉落下來 。

鱔魚乃是一身細鱗 ,這套魚鱗鎧卻是碗大的金鱗縫制,顯然非是鱔太尉自身鱗片修煉出來寶物。焦飛伸手一招,把這套魚鱗鎧收了起來。這套魚鱗鎧才一入手 ,焦飛就感覺到了幾分欣喜 。他手中有天星劍丸和禾山道的數十件法器,也略微知道一些各家法器的優劣 。天星劍丸是天河劍派的秘傳劍訣天河九箓封印了一十三重禁制。禾山道的法器都只是有一二道禁制而已,禾山道禁法的威力也不如天河九箓遠甚。因此禾山道的數十件法器 ,加起來都不能跟天星劍丸相比 。

這套魚鱗鎧也是一套法器,只有兩重禁制,雖然封印的禁制 ,神妙處扔不如天河九箓,卻別有一番功用。第一重禁制極容易煉化,焦飛把玄冥真水一沖 ,就去掉了鱔魚精的妖氣精元。這一重禁制僅僅是讓這套魚鱗鎧隱現如意 ,不用時變化成一塊鱗片,貼在肌膚之上,用時把身子一抖 ,這套魚鱗鎧便穿上了身,再方便不過 。

第二重禁制卻稍稍難些,不但有鱔魚精的妖氣 ,還有這套魚鱗鎧原主人的妖氣在內。顯見那逃走的鱔太尉也并未把這套魚鱗鎧完全煉化。虧得焦飛修成了黑水真法第一層,已經練就了玄冥真水,這也還花費了三四個時辰 ,才把這套魚鱗鎧祭煉成功 。

焦飛把這套魚鱗鎧往身上一披,體內的玄冥真水透過肌膚和這套魚鱗鎧息息相應,控水之力驟然擴大了一倍有余。雖然焦飛的修為還是黑水真法第一層 ,卻已然能動用黑水真法修成第二層才有手段。

黑水真法第一層修成,便有了水遁之能,堪比游魚 。到了第二層就能催起一股浪頭 ,駕浪而行 ,日行千里,比水遁更快倍余。且有了催浪的手段,便能發起洪濤 ,亦是一種應敵的法術,不拘是在水中,還是在岸上 ,跟人打斗都大占便宜,落在下風時只需發起一個浪頭,最少也能打的敵人跌一個跟頭。

魚鱗鎧上身 ,焦飛手持長刀,就身一滾,頓時一股濁浪托著腳底 ,從淮河水底直上水面 。在河面上憑空涌起三丈高的浪頭來,托著焦飛在水面上疾馳,瞬間就繞了數十里遠近的一圈 ,比水遁之術果然快捷許多 。

淮河兩岸地廣人稀 ,甚是寬闊,焦飛在河面上催浪而行,大風撲面 ,吹的他心頭都爽開了。玄冥真水就如同大軍統帥,凡水便如兵卒,玄冥真水越是精純 ,控水之力就越強。這套魚鱗鎧也不知是什么魚類身上剝落的鱗片縫制,又被煉入了兩重禁制,那條鱔魚精其實本身修為也不過胎動的手段 ,正是得了這套魚鱗鎧這才修為大漲,勉強煉化了幾處關竅,把一對胸鰭變化成了兩條手臂 。又借了這套魚鱗鎧的威力 ,有了幾分催浪的手段。

原本這套魚鱗鎧是存放在焦飛所居的水府之中,那條鱔魚精也是無意中發現了這座水府,就竊了這套盔甲 ,又偷拿了一根鋼叉 ,他本來極是擔心水府主人來尋他,但是過了數年,修為大漲 ,見無人來尋他,就有了幾分自滿。

但凡經精怪修成道行,就喜歡呼幫結社 ,享受那前呼后擁的威風 。這條鱔魚精早就知道這段淮河水中,只有那條赤鱗大魚和這頭灰白蛟龍有些本事,就在煉化出兩條手臂之后 ,前來尋這兩個同類的晦氣。

若是慣常,這條赤鱗大魚和灰白蛟龍知道不敵這條鱔魚精,也就乖乖屈服了。但是偏偏不久前 ,他們才降順了焦飛,這些精怪天性缺少機巧,一旦認定了主人 ,都十分忠心 ,因此抵死不從,兩相合力跟那頭鱔魚精苦斗了一場,逃來焦飛處避難 。

它們原本跟那條鱔魚精都居住在這一段淮河中 ,互相了解甚深,知道這條鱔魚精本事平常,只是得了那套魚鱗鎧 ,這才修成了手段,把它們打的抱頭鼠竄,因此才指點了焦飛 ,收取這套鎧甲。

焦飛催起數丈的浪頭,縱橫淮河上下,心頭忽然升起一股雄心來 ,不自覺的念了一闋本朝蘇戶部的另外一首水調歌頭詞:“一千頃,都鏡凈,倒碧峰。忽然浪起 ,掀舞一葉白頭翁 。堪笑蘭臺公子 ,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

踏浪而行比在水中游遁是兩種感覺 ,一者潛潛于水底,一者招搖于浪峰,那修行有成的水族 ,都喜歡踏浪,彰顯自家身份,非是普通小妖。

焦飛自修成法術 ,尚是首次有了這般暢懷的感覺,豪情壯志,氣沖斗牛 。在淮河上巡行了一圈 ,這才按住了浪頭,心中忖道:“我才能逐浪就這般爽快,不知道那些凝成煞氣 ,可以駕風的人物該當怎樣?那些能煉就罡氣 ,御氣逍遙于九天之上的大人物,又是如何? ”

焦飛心向往之,不由得一聲長嘯 ,在淮河上散了開來,滾滾如雷 。那條赤鱗大魚和灰白蛟龍也從水底鉆了出來,伴隨在焦飛身邊 ,搖頭擺尾,顯得歡喜無盡。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裡放的章節有限,點選下方按鈕安裝雅集閱境App ,繼續閱讀更多精彩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