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永平鎮的東南角 ,因為臨近貿易往來頻繁的永平河碼頭,被規劃成為制造作坊的專屬區域,木匠鋪子、鐵匠鋪子 、硝皮鋪子、釀醋作坊、榨油作坊等等 ,各種布幌在夏風吹拂下,無序的擺動 。在一家門上掛著“永平美酒”四字招牌的釀酒坊,厚重寬大的門板上貼著紅紅的雙喜字 ,門梁上則被紅綢密密包裹,遠遠看去,紅通通的好不喜氣。
再看此時進出酒坊的人 ,不論男女皆是一臉的喜氣,更有一個鬢插紅花,身穿鮮亮衣服的中年婦人,已是樂的合不攏嘴。邊接過前來道喜客人的隨禮 ,邊一聲聲的向著對方道謝,臉上有如綻放著一朵燦爛的春花 。
這片作坊區域家家的院落結構都差不多,靠近正街大路的都是自家的作坊 ,為的是成品出來后,車馬拉運方便。自然作坊的后面院落,便是主家們所居住的房子 ,有大有小各不相同,像今天辦喜事的陳家,便是有著一個兩進的大院落。
相比于酒坊前面的熱鬧 ,后院里此時則顯得過于安靜,眼看在院中荷花缸里正悠閑自得地游動的金魚,就要被伏在缸邊一只純白的小貓偷襲成功而損了性命的時候 ,一聲少女的嬌叱在院中響起:“雪團,你要做什么? ”
聲音落下之時,粉紅色的身影也奔到了院子里,雪團“喵”了一聲 ,就想逃跑 。哪知那粉色的身影速度更快,一把將它抓進懷里,手托著它的下巴說:“你個調皮鬼 ,我說多少次了,這里的魚不能吃,要是被爹爹發現了 ,定要將你趕出家門讓你做只小野貓。”
白色的小貓對著女孩輕輕“喵 ”了幾聲,小爪子搭在頭上似乎是在低頭認錯,女孩見它這個樣子 ,心頓時軟成了一團,哪舍得再斥責它半句,“你才吃過飯多久啊就又讒嘴 ,這樣吧,我去廚房里給你要點魚來吃,你要乖乖的在這里等我哦。”
少女輕彈了一下小貓的額頭,見它老實的縮起了身子 ,滿意的將它抱進屋內關了起來,而她卻尋著飯菜香味找了過去 。
煮飯的地方難免有些臟亂,粉衣女孩手提著裙子踮著腳尖小心的躲著地上的臟物 ,繡鞋上的紅纓隨著她的步伐起起伏伏。那雙圓圓的大眼睛靈動的轉個不停,若是留意觀察,更不難發現她那微翹的鼻子正在努力的嗅著 ,好似要通過味道快速的找尋到目標。
“哎喲,我的姑娘,你怎么到這來了?你仔細著點 ,可別摔著了。”就在她四處尋著,想找找看魚在哪里時,卻被迎面一個關心的聲音打斷 。
本想著偷偷的來弄到雪團吃的魚就離開 ,卻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抓了個現形,嘟了嘟嘴,她討好的迎上了說話的老婆婆,嬌嗔的說:“孫婆婆 ,雪團餓了,我想給它找點吃的。你也知道啊,雪團好不聽話的 ,我怕它如果聞到香味到了這里,到時再闖了禍多不好啊。 ”
孫婆婆又是無奈又是寵溺的看著她,說:“我的好姑娘 ,你想遠遠的喊我一聲就好,我給你拿過去就行了,這里臟 ,你就別過來了 。”
“我不是看你們忙嘛,我怕您又說我添亂。”她說著,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已然是在添亂 ,有些羞赧的低下了頭。
孫婆婆見她這樣子,好笑的拍拍她的頭頂,說:“又在我這里裝可憐,你回去吧 ,這里人多鬧哄哄地,你就別跟著添亂了,我一會給你送過去 。 ”
“那太好了 ,謝謝孫婆婆!”心愿如此容易的就被滿足,快活的她笑得分外高興,嘴邊一對深深的梨窩襯得她更是嬌美。
她們走后 ,一個被雇來做喜宴的婆子好奇的問:“剛剛那個富態姑娘是誰啊,長的可真是俊,那臉白的 ,剛剛在太陽底下,都晃眼。”
旁邊一個正在給灶下添火的婦人接話說:“那個啊,她可是陳老板家的寶貝疙瘩 ,陳家最小的女兒,叫陳寶珠 。”
“這是多寶貝啊,名字都帶寶帶珠的,我看那姑娘的做派 ,可不像是個受過累的人,到是有些像大戶人家的姑娘。我也給不少小有薄產的人家做過席面,還真沒見哪家的姑娘像她似的 ,嬌憨成這樣。 ”她似乎是有些感慨,還帶著幾分羨慕 。
仍舊是剛剛那個燒灶的婦人接口說:“別說你了,怕是旁人也少見 ,你看看這一圈的買賣人家,哪個日子又過得比陳家苦了。按說,陳家的日子比那周鐵匠家強不到哪去 ,可你瞧瞧同樣是獨一份的女兒,周鐵匠家那姑娘累的跟院子里拉磨地驢似的,陳家這姑娘 ,嘖嘖,就是個發面的大白饅頭,誰看誰不稀罕。”
“可不是,這就叫同人不同命 ,這就叫會投胎啊!想想我當姑娘那會兒,要是能有這樣的爹娘,哪還至于孫子都抱了還要出來受這累啊。”掌勺的婦人不知怎么著 ,就聯想到了自己,一時間感慨萬分 。
就在這些干活的女人都被掌勺的婦人的話聯想到自己的命運而陷入沉默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嗤了一聲 ,說:“我小姑子這命,那是萬里也難出一個呢,我公公婆婆可是說了 ,就是給個金山銀山,也換不來我小姑子這一聲‘爹娘’呢。 ”她本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可到底沒那個本事 ,聲音里多了幾分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刻薄之意。
眾人聞聲抬頭,卻見說話的正是陳家的二兒媳婦史春花,正端著一個大面盆,站在大家都不注意的角落里 。背后議論人還被人聽到 ,這總是讓人有些尷尬,要不是她們自忖沒說什么見不得人的話,不然還真是成了自找麻煩。
這么想著 ,這些人除了松口氣外,心里多少還有些不高興,這什么人啊 ,怎么還專門聽墻角?!不過,聽她這口氣,好像對自己這小姑子也不是怎么滿意啊。幾個人暗中互遞了眼色 ,然后一起打了哈哈,把話題扯到了另一邊 。
等她走后,那個燒灶的婦人與她身邊掌勺的婦人說:“自古姑嫂是冤家 ,果然是沒有錯的,外面看陳家日子紅火,內里不定怎么鬧呢。要說啊,這太疼姑娘也不見得是好事 ,招了媳婦的眼,這不是平白的給她豎敵嗎?”
“你知道什么啊,要我說也是那做媳婦的不知足 ,你當陳家的買賣怎么做得這么大,陳家又為何跟別家不同,兄弟如此齊心 ,那還不都是因為他們家這位姑娘。”那掌勺婦人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 。
那燒火婦人一聽,好奇心立刻被勾起 ,拉了拉掌勺婦人的衣袖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跟我說說啊! ”
掌勺婦人再一次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她 ,才小聲說:“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往外傳,我是聽說啊,陳家之所以把家業分成幾股給了兒子 ,絕了將來可能會因為分產不公而鬧得弟兄不合,這個主意可是陳家那個姑娘提出來的。你知道現在多少生意人家都在學陳家這個辦法嗎,因為這事陳家可是得了不少人家的感謝呢!”
“所以啊……”婦人停頓一下再次開口說:“這陳家的二媳婦跟小姑子爭 ,我看就是個多余,晚晚吃虧的還是她。 ”婦人十分篤定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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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起,一直逗弄雪團的寶珠臉上也有了興奮之色 ,這已經是家里要進門的第三個嫂嫂了。雖然這種場面她早見慣不怪,可這喜慶的鞭炮聲響起,寶珠心里還是為三哥感到高興。
“珠珠啊 ,珠珠,你在屋沒?”屋外,傳來母親于氏一聲高于一聲的呼喊。寶珠不由的輕拍了胸脯 ,還好,還好她剛剛忍住了,沒有跑到前面去看熱鬧,不然定被母親抓個現形 。
偷偷的吐了吐舌頭 ,寶珠迎到門口笑著說:“娘,我在這呢,你怎么這個時候來找我 ,前面鞭炮都響了,馬上要拜天地了吧?”
于氏見寶珠聽了她的話,沒有四處亂跑 ,心里不由萬分滿意。今天來的人多,女兒已經不似小時候,可以無所顧忌的見生人。她總想著辦完了老三的婚事 ,就要給女兒尋門好親事,所以這些日子她格外注意寶珠的言行 。在她看來,寶珠被他們夫妻嬌寵著 ,性格上難免跳脫,少不得往后要時時提醒著才好。
“我怕你這個調皮鬼不聽話,偷跑到前面去看熱鬧。 ”于氏幫寶珠整了整她頭上的珠釵說道 。
寶珠聽了,想到自己剛剛偷偷去要魚的事 ,不由暗吐粉舌,似小貓撒嬌一樣偎上于氏的胳膊,糯聲道:“娘 ,我很聽話的,一直在院子里,哪都沒去。”
于氏本就知道剛剛寶珠偷跑出去的事 ,見她現在這幅小女兒做派明顯是在掩飾她的心虛,只是到底不舍得訓斥她,只能無奈的點點她的額頭說:“你這丫頭 ,真當我不清楚你剛剛做了什么?”
“我,我那也是不得已啊!”早知道瞞不過于氏,寶珠連連嬌聲道:“只是雪團餓了 ,我想去廚房那里討些魚給它吃,結果才剛到那里就被孫婆婆發現了。 ”
事情的來由她自然是知道的,提上這一句不過是為了讓寶珠長個記性,本也沒想著揪住這事兒不放 ,卻不想看這丫頭的臉色竟然還帶著幾分遺憾之意,不由笑著嘀咕了一句,“這個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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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好了,別跟我這撒嬌了 ,我還得去前院忙呢,一會兒你新嫂子進門別忘了把準備好的吃食給她送過去 。”都是過來人,她明白新娘子在這一天有多辛苦 ,前兩個媳婦進門,她也是做了一樣的安排,她這個做婆婆的總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留下話柄。
之所以讓寶珠去送 ,也是有她自己的私心,不論往后怎么樣,總能在最初給新嫂子留下個好印象。一家人嘛,哪個不想合合美美的的過著 ,嫂嫂們能多包容一些小姑子,也算是女兒的福氣不是 。
寶珠雖不明白于氏的苦心,可在這三嫂進門前 ,娘給她的這個任務她已經順利的完成過兩次了,自然地對她來說這本就是駕輕就熟的事情。“娘,您放心吧 ,總不會餓到你的新兒媳。”
于氏見她這調皮的樣子,若是平時,總要啰嗦兩句要她穩重些 ,可今天到底事多,她只能將這次攢著回頭再說了。將手里拎著的一個小食盒交到寶珠手中,“上層是你跟春柳的 ,下層是你三嫂的,我一時半會兒招呼不到你們,你們可千萬別餓著 。 ”她說到這時,才像想到了什么 ,四下看了眼問:“春柳呢,我不是讓她跟著你的嗎?”
于氏不問還好,這一問 ,寶珠笑盈盈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被二嫂叫走了,二嫂說她忙不過來,要春柳去幫著刷碗。娘 ,你把春柳叫回來吧,她才五歲呢,前面人多事亂的 ,再傷了她可如何是好。”
想到春柳被二嫂拉走時那可憐的樣子,寶珠心里對史氏又添了幾分不滿,她是有心不放人 ,可她到底是春柳的母親,她又有什么資格多說 。再說,二嫂本就對她有成見,總是陰陽怪氣的說什么自己的女兒比不得她有福氣 ,沒有那當小姐的命,因為這個,她也從不喜與史氏多有交集。
于氏眼神閃了閃 ,心下嘆了口氣,二兒媳婦史氏一向掐尖要強,卻偏偏只生了個女兒后就不見動靜。他們老兩口雖是沒什么想法 ,但敵不過史氏自己喜歡亂想,每每看到老大家的兩個兒子,就是一肚子的怨忿與不平 。
這滿腹邪火她不敢對著他們兩個老的撒 ,又沒道理跟自己的男人發泄,憋著她又難受,怎么辦?就只能一腔情緒全都奔著女兒春柳去了 ,生不出兒子怪春柳,這么些年身子上再沒消息也怪春柳,只可憐她這乖孫女,小小年紀跟著吃了不少的委屈。
還好有她這個婆婆壓制著 ,史氏總不敢對春柳太過苛帶,便是這樣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時時做家務,她看著心里也不舒坦。可她家里家外一堆事 ,也不能時時的將春柳綁在身上,除了嘴上告誡告誡,她也沒別的好辦法 。
事實上 ,她是真的喜歡女兒比喜歡兒子多,要不是她也不至于疼寶珠疼的跟心尖肉一樣了。就希望老二媳婦不要總鉆那牛角尖,早點想開了 ,女兒何嘗不是最貼心的小棉襖?
“我知道了,你先把東西拿進屋去,我這就去把春柳找回來。 ”于氏跟寶珠最后交待了幾句 ,就匆匆離開了 。
本以為得了于氏的承諾,春柳會很快就回來,可是寶珠等來等去直等到新娘子進了喜房,該到她去送糕點了 ,也不見春柳一點影子。心里埋怨二嫂史氏不心疼孩子,卻只能提著食盒去了新房,紅通通的屋里 ,喜燭高照,鴛鴦交頸的大紅褥子上,她的新嫂子正毫無形象的倚在被子上 ,手剝花生往嘴里送著。
真是三個嫂子三個性子,寶珠看著因為她進門忙端坐彌補的三嫂,心里暗笑。當年大嫂子進門 ,可是羞的頭都不敢抬,還是自己仗著年紀小,把糕點塞到她手里才吃了兩口 。再想想她的二嫂那日 ,只盯著屋里的擺設又摸又看,連她進屋都沒發現。本以為二嫂的表現已經夠出奇了,沒想到這剛進門的三嫂又一次大開了她的眼界,嫁衣上都是花生殼 ,這樣真的好嗎?
她雖是被寵大的,可基本的人□□故卻也明白,自不會因為這點怪異而將心思放在臉上 ,寶珠聲音清脆的說:“三嫂好,我是寶珠。”
她這里甜美熱情,那邊朱巧娘卻是尷尬極了 ,怎能想到不雅之姿就這樣落入了小姑子的眼里,一時間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窘迫之下又不禁遷怒,這屬于自己的大喜日子 ,她來這里做什么?不由的,從前聽婆子們閑聊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果然這小姑子就是嫂子的克星 ,若是此事被她說與婆婆知道,自己可如何是好?
寶珠友善的笑容落在朱巧娘眼里也變得不那么順眼了,她本就不是一個隱忍的,見此更覺是火上潑油 ,好在她還記是今天是個什么日子,用力抖了抖裙上兜著的尖果殼,眼角微微往下一耷 ,道:“自是知道的。”
她想笑,可是強擠出的笑臉看起來更是難看,簡單的幾個字 ,若是細品也不難聽出一絲不對來。只是寶珠喜潔,她的心思多數已經被地上那一堆果殼牽去了大半,并沒能發現她的態度問題 ,“三嫂,娘讓我給你送來的點心先填填肚子,你要不要吃一點? ”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從那堆果殼上離開 ,告誡自己這是新進門的嫂子,不能表現出什么不妥來 。
看了眼桌上那明顯是精心準備過的點心,朱巧娘暗松了口氣,不是來監視自己的就好 ,剛剛真是嚇壞了她了。不過……想到剛剛她的表現,朱巧娘對這個看到她邋遢一面的小姑子還是不喜。
“嫂嫂,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你好好歇會兒吧 。”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著用什么借口將寶珠打發出去的時候,卻不料寶珠竟然主動開了口,甚至還不等她說句話 ,寶珠人就已經消失在了房門外。朱巧娘撇了撇嘴,算她有點眼色,手伸向了那擺放精致的糕點盤上。只吃了幾口后她突然眉頭一挑 ,繼而一塊接一塊的往嘴里塞,沒一會兒功夫碟子里便空空蕩蕩 。
而此時的寶珠正站在小院外的樹下,很是不甘的看著喜房的方向 ,想到自己親手打掃出來的房間被新嫂嫂臟成那樣子,不由的又撅起了嘴巴。不過……對于今天她能夠住忍住沒有出聲,就忍不住得意起來,這就是娘口中的進步了吧?
想想從前 ,她因為口快這事,沒少被娘訓斥,以后也要跟今天一樣 ,即使不喜歡也不要輕易說出口。娘說的沒錯,她自己喜潔是自己的事,沒道理要求嫂嫂們也跟她有一樣的生活習慣 ,做好自己比什么都強。
她自覺今天的事情做的還算不錯,心情愉快之下腳步比來時更輕快了幾分,也沒等她走出多遠 ,就聽到從釀造坊那邊傳來一陣嘈雜之聲,間或還有女人十分驚恐的喊叫 。這大喜的日子,絕對不會有不開眼的人在今天鬧事 ,如此說來定是出了事。
寶珠心中一慌,有心想尋著聲音去看看,可只走了兩步,想起于氏那千叮嚀萬囑咐 ,又猶豫了。她看著往那邊去的人越來越多,心道若是真出了事娘指不定多心焦,若再看到她不聽話 ,肯定會不高興的 。
雖明白她應該回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但卻管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掙扎了許久 ,她最后還是悄悄將身子隱在院中的梧桐樹下,遠遠的向前院看去。
她看了好半天,除了看到匆忙來去的人們一臉焦急的爹娘外 ,還聽到二哥怒不可遏的斥責聲,這不由的讓她更加好奇起來。只是苦于這來往的人沒有一個是她熟識的,不敢貿然出聲 ,總算,就在她耐心將盡的時候,眼前終是出現了救星一樣的人物 。
寶珠按捺住心中的喜悅,“耀宗 ,耀祖,快過來!”
陳耀宗今年已是八歲有余,做為陳家長孫 ,四歲便已開蒙的他早已經將自己放在家中同輩弟妹可以信賴的長兄的位置,此刻他正為了自己剛剛看到的慘相而自責不已。忽聽到有人叫他們兄弟的名字,左右看了下才發現在樹干后小姑姑偷偷探出的半邊臉 ,牽著弟弟的手走了過去。
還不等他們兄弟倆個開口打招呼,寶珠就急急的問道:“前面出什么事了,你們知道嗎? ”
四歲的耀祖突然小嘴一癟 ,大哭道:“春柳姐姐,春柳姐姐她流了好多血 。”
“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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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穿過擁擠的人群,寶珠就看到爹爹陳平方 、母親于氏還有兩個哥嫂的背影,更有一身大紅色喜服的三哥也在其中。眼前的情景寶珠令寶珠不由的有些害怕,事情到底是多嚴重 ,才能讓大喜之日的三哥連喜房都不進呢?再看地上那一灘殷紅的血跡,嚇的寶珠竟然不敢再前走一步,春柳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讓一下 ,讓一下,大夫來了!”
就在寶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陳家酒坊的長工扶著一個花白胡須的大夫走了進來。聽說是大夫來了 ,剛還圍在一起的陳方平幾人忙閃到了一邊,寶珠這才發現,在他們前面竟然還有一個青色的身影 。若是平常 ,她一定好奇那青人在做些什么,但現在這種情況,寶珠哪還有這心情 ,滿眼都被那個平躺在桌面上動也不動一下的春柳給占據了。
“小姑姑,春柳不會是死了吧? ”耀祖也一樣害怕,拉著寶珠的手哭著問。
耀宗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責備道:“禁聲 ,休要胡說,春柳妹妹不會有事的。”
雖是如此,他的心里其實也是十分難安 ,心里更是埋怨家中長工不會辦事,如何不去保芝堂請人過來,卻請了這年邁的柳大夫來 ,要知道他自打上了年歲后平日里也只是看一些頭痛腦熱之癥,身邊更是連個提藥箱的人都沒有 。
老大夫到了后,那青衣男子依舊沒有退開 ,而是在那老大夫的安排下做了幫手。過了好一會兒,那老大夫直起身,看著焦急的于氏說:“好了 ,已經沒事了,將這孩子挪進屋去吧,日后可要好生照料著,我這邊再給開幾付藥 ,按時給她吃上。”
“柳大夫,我孫女不打緊吧,會不會傷了腦子? ”雖然大夫說春柳已經沒事了 ,可到底是傷了頭,于氏總是擔心春柳會不會傷了腦子,將來若是糊涂了可如何是好 。
老大夫想了想 ,開口道:“這孩子是外傷,若是年紀大些,想來也不會昏迷這么久。也是你們救治的及時 ,才沒造成更大的傷害,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于氏松了口氣,忙安排人將大老送走 ,又讓陳爹爹他們將客人重新請回宴席,忙亂中,就聽到女兒寶珠的聲音:“娘,把春柳送到我房間吧 ,我來照顧她 。”
寶珠在聽到春柳無礙后,慌亂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剛剛耀祖說“死 ”這個字的時候 ,她真的是嚇壞了,滿腦子都被“死”這個字給灌滿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現在已經恢復清明的她 ,想著喜筵還沒結束娘定是分不開身,再看史氏那毫不在意春柳死活的樣子,便覺得她應該幫著于氏做些什么。
一直處在忙亂中的于氏這時才發現寶珠竟然在 ,雖是不高興可也實在沒心情在這個時候教育女兒,而且她本也是想把春柳交給寶珠照顧,點了點頭說:“老大 ,老二,你們兩個手穩點,把春柳送寶珠那屋去吧 。”
陳家大哥陳開文沒有疑義的點頭應下,而春柳的爹陳開武 ,到是猶豫了一下,對于氏說:“娘,何必麻煩小妹 ,還是讓孩子娘照顧著吧。 ”
于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她要是能照顧好,春柳也不至于成現在這個樣子 ,還是讓寶珠照顧著吧。”若不是礙于此時人多不便給史氏沒臉,于氏能讓她這樣好過?
聽出于氏話里的不滿,轉眼再看春柳那可憐的樣子 ,陳開武在心里長嘆一聲卻終沒再說什么,與陳開文兩人一起將桌子向內院抬去 。寶珠對于氏伏了伏身,在跟上他們腳步的同時 ,忽又停住腳步,低聲對于氏說:“娘,那個人你也要好好謝謝才行。”說完,就追了上去。
經由女兒的提醒 ,于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好好謝謝剛剛出手相幫的那個小公子,面上不由的就有些歉意,也幸好女兒提醒 ,不然自己定要日日慚愧了。
紀弘也不曾想到,自己不過是為了散心才肯替父親來走這一趟,卻沒想一場喜宴竟然會發生這么大的麻煩 。對于最開始于氏幾人的忽略 ,他并沒有在意,大悲大喜之下難免會有疏漏之處。再說他也不是為了得到感激才伸的相助,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 ,對那個小姑娘也只是簡單的止血,真正起到做用的還是后來的大夫。
他原是想著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離開,卻沒想腳下才剛剛一挪 ,就見那個說要照顧這個受傷孩子的姑娘,湊到陳夫人的耳邊說了些什么,陳夫人的視線馬上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女孩剛出聲的時候是在他的身后,雖然聲音軟糯讓人很想一觀 ,可他卻不好太過冒失。
卻沒想那姑娘竟然會到了他的近前,一個有些圓潤的女孩便落進了他的眼簾,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不知為何竟然浮著一層淡淡的金光 ,只那一眼,讓他突然想到曾經在老師家里見到的那顆極品東珠。
于氏如果知道,只這一會兒的功夫 ,她的寶珠就落進了別人的眼里,即使是對寶珠的欣賞她這心里也不見得會痛快多少 。不過現在,她心里除了對紀弘的感激之外就只剩下感激了 ,今天這事,若不是他最先出手相助,誰又能保證不會喜事變喪事呢?
她越是細想下去 ,越覺得自家真是得了這們年輕公子的大恩,“紀公子,今天這事真是多虧了你,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你于我們陳家有大恩啊! ”于氏越是往下說,越是覺得紀弘是他們一家的福星,說著說著竟然就對著紀弘拜了下去。
“陳伯母無需如此 ,我也沒幫上什么,若是沒有大夫后來的施救,單憑我這粗淺手段又怎么可能會治好府上的姑娘。”他見于氏竟似要行大禮的樣子 ,忙伸手及時攔住,只是畢竟尊長有別,又并不相熟 ,一時間也不知再說些什么好 。
于氏自也明白對方的尷尬,正好剛剛與客人一起離開的陳平方又轉了回來,于氏心中一喜 ,將紀弘交給了陳平方來招待。
終于等到賓客散盡,除了新郎倌陳開杰在于氏的交待中回了喜房外,剩下下的陳家人則都進了寶珠的房間。那里,面無血色的春柳正躺在床上 ,雙目緊閉虛弱的很 。
于氏一臉心疼的看著春柳,小小的人兒遭了這么大的罪,恨恨的瞪了眼史氏 ,厲聲道:“史春花,看你干的好事,我是不是對你太過放縱了 ,才讓你這么不把我這個婆婆說的話放在心里?”
在看到春柳流了那么多血人事不知的時候,史氏也是很害怕的,雖說她平時不怎么待見這個女兒 ,可到底也不曾讓她去死啊。今天這事,說來說去也不是她有心而為,婆婆又何苦當著家人的面給她這種臉色看?
“娘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她會這么不頂用,只是拿壺酒還能惹出這么大的禍事來。”她下意識的為自己辯駁著,末了 ,還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不是她太過沒用了。 ”
寶珠在一邊偷偷白了史氏一眼,虧她還好意思說的出口,春柳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 ,小小年紀卻被她當成大人使喚,她自己到是輕省不少 。
“我說沒說過,今天讓春柳與寶珠一起做伴 ,她一個小小孩子,能干什么?你平日里讓她打雜跑腿的我也就只當你是為了讓她早點知事,雖是看不慣 ,可總也忍住了。但我是萬萬沒想到,你現在是變本加厲,你哪是在教養春柳 ,你分明就是拿她當小丫頭使喚!”
于氏對史氏教育春柳的方法早已經看不慣,也早就明里暗里為這事沒少提點過史氏,無奈史氏就是聽不進去。有心自己教養春柳,可耐不住剛有一點想法 ,史氏那邊就哭訴說身邊就這么一個孩子,還要給婆婆奪了去,像她是多惡毒的婆婆一樣 。無奈 ,她只好平日里多盯著點春柳,讓史氏不要那么過份,誰知道這個史氏趁著今天事多她疏忽了 ,就又惹出了這些事來。
史氏聽于氏話里話外的意思說她虐待女兒,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的說:“娘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誰家的女兒不是打小就要學習家務活啊?咱們又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還真能當大家小姐養著不成?我像春柳這么大的時候 ,已經開始照顧弟妹打豬草了,春柳怎么就不行了?我可不能讓我的女兒長到十五六,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整天跟個不知道愁的奶娃娃 ,沒得將來嫁人后給娘家丟人,我還嫌害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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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她這話說完,屋子里便是一片安靜,陳平方跟于氏的臉上更是陰云密布 。史氏的話說得這么明顯 ,于氏又不糊涂,如何聽不出來她這話里暗暗指向的人是寶珠呢?寶珠是他們老兩口的心頭肉,他們想嬌養成什么樣子就嬌養成什么樣子 ,何時輪到她這個做媳婦的說三道四了?
于氏下意識的看了看寶珠,卻見她像什么都沒聽到一樣,依舊小心的給春柳喂著水 ,心里不由的滿意。嬌慣又怎么樣,自己的女兒是嬌,可卻懂事明理,性子是一等一的好 ,若是別人家的小姑聽到嫂子敢這么說,不跟你掰扯明白了能讓你下得了臺?
女兒懂事歸懂事,她這個做娘的卻不能由著女兒就這被么小視了 ,看來,她這個做婆婆的一心顧念著做媳婦的不易對她們軟了心腸,卻讓這做媳婦的忘了什么叫做該守的本份了。
“史春花 ,別人家的姑娘是別人家的姑娘,咱們陳家的女兒為何要學她們?陳家雖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也不似那吃不上飯的破落戶 ,還要幾歲的女兒來為家務操持 。你小時受的那些苦,那是你托生的不好,可我們家陳家孫女 ,萬用不著小小年紀就跟窮丫頭一樣,累身累心。陳家的女兒要的是人品、是眼界、是氣度,而不是看能不能吃苦受窮。
我倒還真不知道,進了我們陳家家門這么些年 ,素日里屋里屋外有婆子忙著,日子過得這么輕省你竟然還沒能忘記小時候的苦 。既然你如此念舊,你不如明日里 ,就去前院的灶房幫忙吧。 ”于氏說完,也不看史氏那青白交替的臉色,擺了擺手說:“行了 ,都回吧,今也累了一天了。開文啊,春柳暫時不好移動 ,就放到寶珠這里照顧著,等她好些了你們再把她接回自己屋里。”
寶珠也暗暗撇了撇嘴,二嫂不喜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平日里說話就是陰陽怪氣的 。只是她有些奇怪,最初二嫂嫁過來時也不是這樣子的,只是這兩年左性的厲害,看什么事情都不大順眼。自己只當她是因為一直沒生兒子 ,心緒壓抑至極才會如此,所以也從不把她的尖刻放在心上。
左右她也只敢跟自己說幾句酸話,別的她也沒那個能耐 ,只是苦了小春柳了 。不過,想到于氏的安排,寶珠又有些暗樂 ,能給她些苦吃,寶珠還是高興看到的。
陳家的釀酒生意規模不小,前面酒坊的長工自不在少數 ,成日里給長工做飯便是個辛苦的活計。于氏不是苛刻的婆婆,所以即使家中已然有兩個可以干活的媳婦,卻也依然用在外雇了幾個婆子專門負責長工們的吃食 。嫂子們就只需要每日里收拾好自己屋中諸事并將后院幾個女人的飯菜準備好就再也沒有其它的事情 ,而且娘跟孫婆婆每日里也從不束手旁觀,幾位嫂嫂的日子可說是十分輕閑。
可現在史氏惹了于氏不開心,被發配到前面的大廚房,怕是以后的日子不會再有現在這么清閑了。也好 ,她不是總說女人吃苦受累才是賢良嗎,天天有意無意的說自己懶,現在總算是有了讓她發揮的空間了 。加油吧 ,二嫂,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滋味并不好受吧!
陳平方跟于氏率先出了屋 ,史氏怔愣了半天也冷著臉跟了出去,看都沒有看春柳一眼。氣得陳開武臉色也越發難看起來,“小妹 ,這兩日就辛苦你了,你二嫂她……唉!”他摸了摸春柳還算溫熱的小手,臉上的表情一時復雜難懂。
“二哥 ,你放心吧,有我在呢 。 ”見陳開武表情黯淡,寶珠知他心疼春柳才會如此,也就把埋怨的話又吞回了肚子里。二嫂對春柳不好 ,二哥這做爹爹的自然也是有責任的,若是他經常護著點春柳,二嫂又哪至于會苛刻到如此?可到底是這么多年的兄妹 ,她又哪舍得在二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再撒把鹽,也只能笑著寬解他,只希望他經了這一遭 ,能對春柳多上些心。
“大哥,跟我去喝一杯吧。”出了屋門,陳開武拉著陳開文就走 ,馮氏看著自己的男人被帶走,淡淡的笑了笑,轉頭對寶珠問:“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不用了 ,大嫂,你也忙了一天,兩個小家伙都沒精神了 。 ”寶珠早看出馮氏那掩飾不住的疲態,忙笑著勸道。末了 ,她又怕馮氏執意留下,拉著她的手說:“你就當給我個表現的機會嘛,證明我也是很能干的啊!”
馮氏只覺得十分熨貼 ,明白寶珠這是為了她考慮,本想為了剛剛史氏的話寬慰一下寶珠,可看寶珠現在的狀態根本無需她多嘴。這么看著 ,到是二弟妹多此一舉了,人家分明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卻憑白讓自己做了惡人 。她可是知道 ,不但公婆拿寶珠當心尖肉,陳家這三兄弟更是把寶珠當眼珠子看待,她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史氏的腦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怎么非就要得罪家里這最受寵的呢?
上房里,于氏正在給陳平方敷腿,見他的神情輕松些了,才開口問:“怎么樣 ,舒服些了沒,還疼嗎?”
“好多了。 ”陳平方伸手把她拉坐在身邊,“你也累了一天 ,快坐會兒吧,今天是不是嚇著了?”
于氏長出了一口氣,說:“可不是 ,幸好春柳沒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今天這事啊,咱們真得好好謝謝紀家的小兒子 ,明兒你干脆帶點東西上門吧 。”
要說這紀家,與他們陳家還真不是很熟,只是因為大家同是在這一片做買賣的生意人 ,幾十年下來,談不上熱絡卻也不陌生。與然比之陳家,紀家的生意并不見得要大上多少,但皆因這紀家還有做官的親戚 ,比之他們這些純生意人,地位自然要高上一些。
“欸,孩子娘 ,我恍惚記得紀家小子也是今年成親,不如你去打聽打聽是哪天,咱們那天送份大禮上門 ,不是更好 。”陳平方看向于氏,與她商量到。
于氏搖搖頭說:“你知道什么啊,紀家小子的婚事黃了 ,女方家悔婚了。 ”
“啊!?”陳平方大驚,看著于氏說:“這啥時候的事啊,紀家小子有啥差錯不成?不對呀 ,我今天看著,無論是長相還是人品,那都沒得挑啊 。”
見陳平方那驚詫的樣子,于氏解釋說:“你整天在酒坊里忙活知道啥啊!今年紀家小子又落榜了 ,光有個秀才功名,方家看不上啊。 ”
“這,這怎么話說呢 ,就因為落榜了?這紀家小子看著不到二十,誰知道以后會怎么樣,方家是不是也太勢力了引動。”本因為紀弘今日救了春柳 ,陳平方對他印象就十分好,再加上聽到這個退婚理由,陳平方對方家就更多了幾分鄙視 ,方家這事辦的不地道啊,這跟落井下石有什么區別。
于氏顯然十分認同陳平方的話,點頭說:“可不就是嗎 ,那紀家小子,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就是連兩年落榜,也是年輕的很 。想當年 ,紀家小子中秀才的時候,方家可是舔著臉生生求是紀家定了兒女親家啊。所以我說啊,有時候這書香人家 ,比咱們這生意人家做事更不顧臉面。”
“只可惜了那方家姑娘了,這個年紀退了婚,往后可不好做人了 。 ”陳平方聽了于氏所說 ,不由的為方家的女兒可憐起來,遇上這樣不為女兒名聲著想的爹娘,方家姑娘也算是命苦。自己也是有女人的人 ,換了他可是萬萬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哪知道于氏那邊竟然從鼻子里發出了十分不屑的“哼”聲,“你又不知道了吧,那方家姑娘可是指天發誓 ,不是舉人,寧死不嫁的 。我猜著,方家姑娘現在指不定心里多高興,人家可是等著做官夫人呢。”
她將被褥放好后 ,轉頭發現自家老頭子還一臉迷惑的樣子,說:“行了,那是別人家的事 ,你就不要想了,要我看,紀家小子的出息在后頭呢。你還是想想老二媳婦吧 ,這些年她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都是背著我給寶珠臉色看,寶珠心寬不跟她一般見識 ,我為著家人和睦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當看不到 。現在她可到好,竟然敢當著咱們的面擠兌寶珠,真當我這做婆婆的是死人啊! ”
見于氏動了氣 ,陳平方皺了皺眉,說:“想來也是咱們對她太寬容了些,總想著她這些因為沒兒子整天看著老大家兩個孩子心里不舒服,才對她多了些包容。卻不想讓她失了分寸 ,你不是也罰了她嗎?再看看吧,往后你多盯著她點,給她改改脾氣。”陳平方不愿看媳婦這么生氣 ,笑著湊到她身邊:“你能教出咱們寶珠這么乖巧的孩子,還能調理不好一個兒媳婦,這點手段想來夫人你還是有的吧 。”
提到寶珠 ,于氏的臉色馬上柔和了起來,一臉自得的說:“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誰生養的 ,咱們寶珠可不像那小門小戶出來的,一身的小家子氣。我就是悔啊,當年就不應該由著老二性子胡來 ,讓他把這么個女人娶回了家。老大媳婦太過老實忍讓,害我總擔心她擔不起這個家,老二媳婦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想提,老三媳婦今天剛進門 ,雖然打探時都說還不錯,可我現在心里也沒底!唉,這兒子生多了 ,也沒什么好。 ”
陳平方伸手把于氏攬進了懷里,安撫道:“行了,行了 ,你就不要操這么多心了,這不你還有我 、有寶珠嘛!咱們當爹娘的對兒女沒私心,可孩子長大了難免會有自己的小盤算 ,他們又不是圣人,你說是不?這都是人之常情!
再說咱們家這產業早已經分好,只要他們腦子不犯傻 ,知道兄弟齊心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便不會出現那兄弟相殘之事,咱們也不用多憂心 。只要咱們的兒子保持一份清醒,做媳婦的自然就不會惹出多大的事來 ,咱們啊,需時常提點些兒子們就好。”
“你說的也對,唉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老話總是沒錯的。睡吧睡吧 ,好在我們還有些年頭可活 。”
夫妻兩人年紀實也不小,累了這一天早也是滿身疲憊,若不是因為生了春柳這么出事 ,他們此時早就應該睡下了。聊了這一會兒,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于氏與陳平方剛吹了燈準備睡下 ,卻聽到院外傳來陣陣吵嚷之聲,無奈之下兩人又點了燈重新起身,匆匆的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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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寶珠的房門外,史氏與朱巧娘兩人正怒目相視,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 。馮氏站在兩人中間 ,攔了這個勸了那個急的,卻是不見一點效果,而本應該喜氣洋洋的新郎官朱開杰 ,更是抱著胳膊眼神冷冷的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
于氏被院子里鬧哄哄的場面氣的腳下一個踉蹌,在陳開平的攙扶下,低聲喝道:“大晚上的鬧什么呢 ,還不都給我住嘴,這大晚上的不怕左鄰右舍的看了笑話,就那么不嫌丟人?一個個的像什么樣子!”
明亮的堂屋內 ,陳開平跟于氏坐在上首一言不發,凝滯而壓抑的氣氛讓原本如同斗雞一樣的史氏與朱巧娘也低下了頭,神情開始不安起來。
于氏左右看看,終于先開了口:“老大媳婦 ,老大跟老二人去哪了? ”
婆婆總算是開口說話了,可卻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這讓史氏跟朱巧娘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此時她們兩人早已經沒了吵架時那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老實的像是被貓逼到墻角的老鼠 。寶珠甚至能看到史氏的身體在輕微的擺動著,也對 ,相對于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的朱巧娘,已經在陳家生活過幾年的史氏,應該更知道于氏這個婆婆的脾氣。
馮氏心知婆婆是有意晾著兩個妯娌 ,也不耽擱應聲回道:“娘,開文跟開武兩人喝多了酒,正在廂房里醉著呢。”
經由馮氏一說 ,于氏到也想起早前開武邀開文渴酒的事情來,那會兒覺得沒什么,可現在卻是明顯的遷怒起來,“你去把他們給我叫醒 ,尤其是老二,讓他馬上過來,自己的媳婦惹了事 ,他有什么臉醉酒 。”
馮氏出去不久,朱開文與朱開武便帶著酒氣進了屋,兩人似乎是有冷水匆匆洗過臉 ,發鬢上還帶著幾滴冰涼的水珠。
見兩人不似她想像中那樣醉醺醺,人還清醒著,于氏的氣倒是消了一些 ,“都說說吧,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能讓一個新媳婦不管不顧的吵鬧 ,到底是多大的事情,也說來給我聽聽。 ”
她話音落下,屋內卻是沒人出聲回答,于氏的目光便落在了史氏與朱巧娘的身上 ,“怎么了,怎么都不出聲了?這會兒子跟我這里裝啞巴,剛剛你們不是說得很熱鬧嗎 ,來,都說了些什么,也讓我一起樂呵樂呵啊。”
史氏縮了縮脖子 ,終于抵不住于氏的壓力,開口說:“娘,今天這事真不怪我 ,本來我都已經睡下了,可是沒想到三弟妹突然跑到我屋里來辱罵我 。說我惡毒,故意讓她大好的日子沾惹上晦氣 ,想讓她跟三弟夫妻不睦,然后就咒我不得好死。娘,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就算再惡毒 ,又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女兒命去做這種缺德事啊,娘,娘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史氏這個冤枉啊 ,白日里忙的一時也沒是閑,沒得個好也就罷了,反而因為春柳的意外被公婆罵的狗血噴頭 ,更是被婆婆發配到前院去干那苦累活,每每想到她就感覺全身酸痛。本想著早點睡覺,為明天起大早做準備 ,誰能想到才剛剛躺下沒一會,竟然又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給罵了 。今天她本已經是憋了一肚子的氣,面對這找上門的挑釁 ,還是本應該恭順于她的弟妹,若是忍下了讓她史春花這張臉以后放哪放。
于氏聽了史氏的話,轉而看向表情忿忿的朱巧娘,努力用比較平和的語氣問道:“老三媳婦 ,你二嫂說的可是真的?今天這事可是你先挑起的? ”
與朱家做親,說來還真不是她十分屬意的,怎奈從前一些往事羈絆著 ,當兩家說親時,她也不好讓丈夫為難。加之一番打聽,朱家的這個小女兒雖然脾氣急了些 ,卻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傳出,她才勉強認了 。如今看來,這哪里是脾氣急 ,分明就是個沒腦子的炮仗,自家往后的日子,可有個瞧了 ,唉。
“是,沒錯。”朱巧娘迎著于氏的目光,毫不覺有任何不妥的回道 。
于氏見她似是沒有一點悔意,微蹙起眉頭問:“這是為何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有什么話非要現在說,又為何不能好好說。你二嫂她雖做事莽撞 ,可在你大喜的日子,卻也是盡了全心,你就算是真的有何不滿 ,是不是也應該明白一家人要和和美美才是正理啊?”
什么意思,這是說全是我的不對了?朱巧娘在聽了于氏的話后,心中腹誹 ,她不覺得今天的事她哪里有做錯,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誰能高興?自己不過是出來討個說法 ,出口惡氣,又有何錯?雖說這個時間鬧確實不好,可若是今天這事她當作無事發生一樣忍下了,那往后這朱家人指不定怎么看低她呢!再說了 ,今天不鬧,明天鬧,又有什么區別 ,左右都是忍婆家人生氣而已。
她可是謹記出門前娘親跟她說的話,家中有兩個入門多年的妯娌還有一個十分受寵的小姑,做為新婦的她一定要注意不能弱了自己的氣勢 ,不然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受不盡的委屈 。她原還覺得娘親是有些小題大做,可現在看來,卻是字字珠璣 ,這不,她這邊喜服還沒脫,那邊事情就出了嗎?
也好 ,若不利用今天這天賜的機會為自己在朱家爭得話語權,她朱巧娘就算是自己輕賤了自己。反正爹爹可是早說過的,只要她不是一把火燒了陳家,陳家人定不敢將她如何 ,有這個依仗,她又為何要委屈自己?
朱巧娘本不覺得自己有錯,更加之還有著不能示人的小心思 ,自然會努力把自己擺在一個大義的位置之上,“還請婆婆明鑒,今日之事原也不是我故意而為之 ,只是媳婦心里實在是委屈,好好的大喜日子,偏偏出了這種見血的晦氣事。如此不吉 ,媳婦實在是心中難安,媳婦只怕往后自己與相公的日子會有什么波折災難,若只是傷到我們小輩夫妻也就罷了 ,可若是連累了家宅,我又如何能心安? ”
“你給我住口!”于氏在聽到朱巧娘這番巧言令色的辯解后,終于再也沒辦法忍下去,手拍桌案站了起來。
屋內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本已昏昏欲睡的寶珠也清醒了過來,就連朱巧娘也因為于氏的震怒而忘記了后面想要說的話,抿嘴不語 。
“老三媳婦 ,今天這事說起來確實是有些不順,但遠沒到你說的那種嚴重的程度,我想你心里應該也是明白的 ,只不過是一次小意外而已。我好早前就聽說你娘家表姐出嫁時,不也在半路上轎竿斷裂斷裂了嗎?按說這可是更嚴重的事情,卻怎么不見你娘家表姐有任何不測?頭幾個月她還平安的生了第三子 ,我可是知道,人家的日子過得十分美滿。可見日子過得是好是壞,最主要的還是看人 ,看人心,太過挑剔涼薄的人,怕是金山銀山的日子也過不安穩 。”
于氏的眼中慢慢聚起了戾氣,做為一個全心全意為著夫君、子女著想的女主人 ,她如何能聽得有人對自己守護的家與家人進行如此惡毒的咒言?不過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竟然會被她無限放大,這個朱巧娘 ,說她沒腦子都是高抬了她。
也罷,新婦進門第一天,這還是個洞房夜 ,就算是不為她想也要為老三的面子考慮考慮,還是先穩著她吧,等過了回門日 ,自己定要讓她明白什么叫為人媳的本份。
“我…… ”朱巧娘還欲再說,可于氏卻不肯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擺了擺的道:“老三媳婦 ,今天這事按說確實是你二嫂做的不對,可究其根本她錯的也只是不應該讓如此年紀的女兒做重活 。要知道,春柳受傷時你早已是禮成結束了,若你還說是晦氣之事 ,我倒是要懷疑你有何居心了。今日之事就此做罷,莫要再多生事端,若是你實在覺得心里難安 ,待下月十五半山大師講佛之日,我帶你去廟上燒柱平安香,你且安心吧。”
朱巧娘被于氏說得臉色由紅轉白 ,也沒了她剛剛那慷慨陳詞的激昂,如同秋后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不語 。看她這個樣子,寶珠確是一點同情都沒有 ,這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吃多了所以腦子不清楚,什么情況都沒摸清的情況下,就敢公然的跟家中的長輩挑戰 ,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于寶珠來說,她心里的不悅一點也不比于氏少,任誰也不會對咒自己親人的人有好感,若不是她知道于氏不喜她在這種場合下插言 ,她定會讓朱巧娘為她今天的這些話得到教訓。所以朱巧娘受了這一難,她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只是不知道 ,這朱巧娘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能令她如此的不計后果 。
于氏揉了揉鬢角,再次揮了揮手說:“行了 ,既然你們都無話可說,那就散了吧,明兒個一早還需要敬茶呢。”
一家人各懷心思的離開了 ,雖是在于氏的快刀斬亂麻中事情得到了解決,可在寶珠想來,以自己三哥如此護家的脾氣 ,三嫂今天這一鬧,怕是日后真要如她所言,夫妻難睦了。寶珠聳聳肩,不論和睦不和睦 ,最后難過的一定是這個新三嫂,畢竟這個年月女人在婚姻生活里總是弱者的一方,自己拎不清又怪得了誰。
現在只希望這場鬧劇而就此結束 ,別在另生事端,希望那朱巧娘還沒蠢到家,別再給娘添亂 ,她是真不愿看到于氏頭痛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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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 ,除了春柳全家人齊聚在正堂,等待著陳開杰跟朱巧娘的拜見。于氏見寶珠眼底的一片青色,想到她半夜里不放心去探望時 ,女兒打著哈欠卻堅持著不肯睡去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一直當她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嬌著寵著疼著,雖知道寶珠是個懂事的 ,可若沒有昨天這事,她又哪里會知道,她的寶珠真的是長大了 。
伸手把她拉到身邊 ,愛憐的摩挲著寶珠的手背輕聲說:“堅持一會兒,等你三哥三嫂敬了茶后,你就回屋睡一會兒 ,春柳那里有我們呢。”
一邊的史氏在于氏看不見的角落里撇著嘴,小姑子不過是夜里操了點心,婆婆就這般的護著。自己被她支使的天不亮就要起身去前院忙活 ,可是沒見她有一絲兒的關心,真真是偏心眼偏到天邊去了 。
她揉了揉眼睛,想到剛剛換衣裳時鏡子里的黑眼圈 ,眼珠動了動,諂媚的笑道:“娘,你看,不如還是讓我自己照顧春柳吧。春柳這身子 ,要好利索了怎么也得過上十天半月吧,寶珠這個年紀,哪經得起這么夜夜熬著。真要是因為春柳的身子 ,讓寶珠有了啥閃失,我這當嫂子的可真是沒臉了 。 ”
做了這么些年的婆媳,于氏哪時看到史氏這么關心春柳了 ,昨天孩子傷成那樣,都不見她皺幾下眉頭,怎么才一夜就換了心思?再看她那哈欠連天的樣子 ,定是因為早起干活身上累,才動了用春柳做借口躲懶念頭。
有時于氏也真不知道這史氏到底長個了什么腦子,莫說昨日白天春柳的事 ,就說昨夜里朱三娘與她的爭吵,或是擱在別人身上,這時候大概都恨不得自己會隱了身才好。只有她,一夜的功夫竟然把事情忘了個干干凈凈 ,是該說她心寬還是該說她厚顏才好呢?真真的頭疼啊頭疼!
理都沒理史氏,于氏給寶珠整了整鬢角邊散亂的頭發,笑著說:“你這墜子樣式有些舊了 ,等過兩日閑下來,娘帶你去打兩副好的頭面,我家寶珠也該是打扮的時候嘍 。”
寶珠雖因夜里沒睡好好頭有些昏昏沉沉 ,但她也知道于氏是故意晾著史氏的,可才不管史氏臉色是不是難看,得了于氏這個承諾 ,她自然是高興的。美滋滋的把頭搭在于氏的肩頭,寶珠嬌滴滴說:“謝謝娘,你可要說話算話 ,我是不會忘的哦。”
哪有女孩子家不喜歡珠寶首飾的,只是因她從前年紀小,于氏怕把她養成太過嬌奢的性子,便是家里并不貧苦 ,也沒有在這些外物上讓寶珠隨心所欲。
道理寶珠自是明白,對于氏的苦心她也可以理解,可到底她內里對這些精美的古代首飾十分的喜歡 ,且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于氏跟陳平方的太多寵,讓她的想法越來越像個孩子,每每在看到閨中好友帶了新首飾炫耀的時候 ,她難免會有點小羨慕 。
陳平方見女兒只纏著于氏,不由有些嫉妒,他故做落寞的看著寶珠說:“唉 ,女兒家大了果然只喜歡首飾了,難得我昨日新得了一對大福娃娃,本想留給你玩賞的 ,如今看來,到是用不上了。 ”
“哎呀,爹,我喜歡 ,我喜歡的。”寶珠忙松了于氏的手,又挽上了陳平方的胳膊,左右搖晃著 ,直晃得陳平方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她才乖巧的站在陳平方身邊 。在他愉快的笑聲里 ,寶珠也翹起了嘴角,這樣就好,能讓愛自己的人開心 ,她就是一直做個嬌娃娃又如何呢?
史氏咬了咬牙,雖然知道于氏是故意給她沒臉,可為了明天不受那煙熏火燎之苦 ,她還是厚著臉皮說:“娘,您就應了我吧,我好歹是春柳的娘,哪個照顧她能有我盡心 ,您說是不是?”
“是個屁! ”于氏正笑著看陳平方與寶珠父女合樂,結果好心情又一下子被史氏破壞了一干二凈,這個不長眼色的!她這叫什么話 ,敢情是除了她史春花,她們這些人照顧春柳,都是糊弄人了是不是?
“你少給我起這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你心里想的啥我還能不清楚?你不就是嫌早上去前面干活累著你了嗎,我還告訴你了,除了你誰照顧春柳我都放心。你給我踏踏實實的在前院好好干活 ,要是讓我知道你在那里又偷奸耍滑的,看我到時怎么收拾你。”于氏也沒再給她留臉面,如今她是看出來了 ,這史氏就不能給多做考慮,因為她這人根本就是看不出好壞來 。
被于氏劈頭蓋臉的一通罵,史氏漲紅著臉卻不肯輕放棄,隨手捅了捅坐在旁邊始終不曾開口的陳開武 ,想讓他幫著勸和勸和。哪知于氏也是個眼尖的,見了史氏這番做派,怒急之下嗤笑一聲:“你還真不死心 ,也罷,你說的沒錯,你的孩子你不照顧誰照顧。”
史氏還不等因為心愿達成而露出勝利的笑容時 ,那邊于氏就接著說:“照顧歸照顧,早上去前院干活,你是晚一點都不行 。你也不用給我扯那些沒用的 ,我還是那句話,要是讓我知道你偷懶耍滑或者對春柳的照顧不經心耽誤了孩子,可別怪我這當婆婆的心狠。 ”
史氏是真的懵了 ,嫁進陳家這么多年,婆婆還是頭一次當著眾人的面這樣的不留情面,公公的臉色也愈發難看,她這會兒子總算是知道了害怕 ,心里就是再大的不滿,也沒敢多說一個字,老實的低下了頭。
見史氏總算是老實了 ,于氏才有一點點滿意,她知道史氏心里定然不平,但她卻偏偏不在乎 。只要史氏還畏懼她 ,不管是不是真心,于她來說,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她是婆婆 ,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抹殺的事實,只要她在一天,就由不得任何人隨意糟蹋這個她用全部心血守護的家。
只可惜 ,所謂福不雙至禍不單行,于氏以為所有讓人不愉的事情都該隨著日夜的交替而消散于無形,從今日開始,就應該過上從前那種平靜的生活。哪里料到隨著去拿喜帕的孫婆婆一臉驚惶的回來 ,身后還有那面色冰冷的陳開杰,她便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愿而已 。
朱巧娘,這個剛進門的兒媳婦 ,竟然在今天早上,收拾了包袱回娘家去了!
饒是陳平方與于氏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閱歷豐富 ,也絕想不到竟然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昨天才剛進門的新娘子,今天就回了娘家,且不說這讓外人怎么看 ,就是她自己,難道就沒想到這樣做的后果嗎?
只要她還想在陳家生活,就應該知道得罪了夫家人她以后的生活會有多艱難 ,正常人都不會做出這種事。莫非……她是有什么目的不成,是她根本不想嫁入陳家還是她覺得通過這件事情,可以拿捏陳家些什么?
于氏越想越驚疑,不由的轉頭看向陳平方 ,見他也是一樣的表情,于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匆忙將寶珠全都打發離開 ,她與陳平方兩人關上了房門 。
史氏總算還沒蠢到家,知道事情鬧得如此大,其中也有她一份功勞 ,所以早早的去了春柳那里,以期用好的表現降低一些存在感。馮氏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牽著兩個兒子同樣離開 ,惟有陳家兄弟與寶珠還留在院中,看著面色鐵青的陳開杰,擔心不已。
做為家中與她年齡相近的哥哥 ,在她沒住進這個身子之前,陳開杰便是與寶珠玩得最好,便是自她來到這里,在最初因為想念家人而終日郁郁不樂時 ,也是陳開杰時時伴她左右,哄她開心 。更是為了她一時的惡做劇,爬到樹上掏鳥蛋而摔斷了胳膊 ,可以說,陳開杰是她來到這個世上第一個最親之人。
昨天還是那樣意氣風發的一個人,今天卻變得沉悶不樂 ,她的三哥可是一個每天都為家人帶來快樂的人啊。都怪那個朱巧娘,也不知道朱家與陳家是不是有什么仇,不然他們家怎么會生這樣一個女兒來禍害人呢?
“三哥 ,你還好吧?你別生氣也別難過,放心,除非她不回來咱們陳家做我的嫂嫂 ,只要她回來,我一定好好整治她替你出氣,好不好?”寶珠揮著小拳頭,義憤填膺的說道 。
若是往常 ,看著寶珠這可愛的樣子,陳開杰早就笑出聲來,可是現在他確實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不過對于寶珠的這份心意,他還是很感動。扯出一個并不好看的笑,陳開杰說:“知道了 ,那到時就拜托小妹為我爭回這口氣,全仰仗妹妹了!”
見陳開杰笑的比哭都難看,寶珠也實在做出不小女兒懵懂姿態 ,拉著他的手說:“三哥,你不要難過了,這事本就與你無關 ,說穿了,咱們一家才是受害人。做錯事的人還在那里有說有笑呢,憑什么咱們被傷害的人要在這里愁眉苦臉的?
大丈夫何患無妻,更何況是三哥你這一表人才 ,少了她朱巧娘到也好,說不定現在門外就有一堆王巧娘,張巧娘在眼巴巴的等著做你的妻子呢 。 ”
小妹一心想讓他高興的這份心陳開杰又如何不知 ,再說妹妹說也沒錯,本就不是他們理虧,說起來自己還應該是那苦主呢。爹娘現在因為這事已是焦頭爛額 ,自己若不能打起精神來,傷神的樣子落在爹娘眼中弄不好理讓他們費心。
看著雖不善表達卻是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兩個哥哥,還有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的小妹 ,陳開杰長長的吐了口氣,說:“你說的對,是三哥我著相了 ,我還不如小妹你看得明白。”
見陳開杰展開了眉頭,寶珠臉上的露出了笑容,她踮起腳尖,用手拍著陳開杰的肩膀做出一幅非常了解的表情 ,說“你是當局者迷嘛!”
心情好轉的陳開杰跟著陳開文與陳開武離開了,他們三人在一起說些什么已不是寶珠所要關心的,現在的她早已經悄悄的站到了于氏的房門外 ,一心想聽聽陳家夫妻在說些什么,那雙大眼睛閃閃發亮,哪里還有一絲剛剛因為想睡覺而凝起的水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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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當寶珠聽到于氏說想要在午后帶著馮氏一起去朱家看看時,終于忍不住推開門:“娘 ,做什么要去朱家啊,反正是她自己回的娘家,難看的又不是咱們 ,我倒覺得應該就這么晾著她,讓她自己灰溜溜的回來才對呢。”
于氏露出一個就知道你會進來的表情沖著寶珠招了招手,將她攬進懷里,說:“你這孩子 ,不回屋去好好休息,又躲在門外偷聽,這么跳脫的性子 ,到底哪時能長大哦。 ”
見于氏又有了老生常談的架勢,寶珠忙開口說:“娘,不是說朱巧娘呢 ,怎么又扯上我了,爹,你看看娘啦!”從于氏懷里直起身 ,寶珠巴巴的看著陳平方尋求幫助 。
于氏拍了下寶珠的頭頂,“求你爹爹也沒用,往后可不許這樣偷聽了 ,有什么事情大大方方的來問娘,能與你說的娘定不會瞞你,聽到沒?”
寶珠一臉受教的點點頭,心里卻是不已為然 ,若自己真是大大方方的來問,到時她定會用自己年紀小不需要多事來打發掉自己的。不過,反正目的已經達成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說吧,當務之急是要勸于氏別去找朱巧娘,那種女人真要是在自己家里生活 ,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呢。
于氏可不知道寶珠心里的小算盤,見女兒如此聽話,想到剛剛女兒的不解 ,解釋道:“寶珠,娘知道你心里想不通,覺得這事是你三嫂有錯再先 ,偏娘還要主動上門,憑什么給她做臉,對不對? ”
寶珠睜大了眼睛,說“娘 ,原來你知道啊,就是啊,我就是很難想通嘛 。你都沒看到三哥剛剛那憤怒的樣子 ,我從沒見三哥臉色那么難看過,憑什么讓她這么作踐三哥,而且娘 ,就算是把她找回來了又怎么樣,三哥心里別扭,就是跟她一起生活又能開心嗎 ,我可不想看到三哥整天苦著臉。”撇撇嘴,一點沒有掩飾她對朱巧娘的厭惡。
“你還小,夫妻間的事情哪是你這個小腦袋能想明白的 ,若朱巧娘真是跟著咱們回來了,有咱們一家人看管著她,她還敢對你三哥做什么不成?”于氏點點寶珠的額頭,笑著說 。到那時 ,搞不好她就要緊巴在兒子的跟前,拼命討好,以求得大家的原諒。
“寶珠 ,這做人啊心里一定要有桿稱,哪里是自己的底限也一定要清楚,既不能一味的退讓 ,卻也不能太過斤斤計較。咱們啊,要有自己為人的氣度,你說是不是? ”于氏耐心的解釋說:“若是朱家能明事理 ,你三嫂又能及時悔改,那咱們原諒一下她又如何呢?真若是將你三嫂休出了家門,你有想過她未來的生活會面臨什么嗎 ,得饒人處且饒人 。”
于氏有意的通過這件事,向女兒傳授著她這一生的為人經驗,在她看來,心胸狹隘之人永遠沒辦法擁有屬于自己的快樂人生。尤其是身為女子 ,在家時還好,嫁人后要為人媳、為人妻為人母。若是嫁入家境復雜的人家,可能還要有更多的復雜身份 ,若到時事事都計較不休日日都生活在算計憎恨中,便是生死薄上給你百歲壽命又能如何?
寶珠沉默了一會兒,慢慢的偎進于氏的懷中 ,說:“娘,可若是咱們一讓再讓,可對方卻偏偏不識好歹變本加厲呢?”
“那就想辦法讓她自食其果!寶珠 ,你記得,對于那些蹬鼻子上臉不讓你好過的人,你也沒必要讓她太過舒服。 ”于氏眼底凌厲漸起 ,竟是寶珠從沒見過的殺伐果斷 。
可既然如此,寶珠卻覺倒不如她與馮氏一起去朱家更合適,若今天去朱家是上門問罪,于氏去也還合適。可于氏目前卻是想要以和為貴 ,那于氏這個婆婆主動上門又好言相勸,不憑白的成了給做錯事的人及大的臉面了嗎?這又憑什么,就是于氏不在意 ,她還不愿意呢。
還不如自己跟大嫂,一個嫂子一個小姑子,到時什么話都好說 。若真是朱家人不省心 ,她們兩人先狠狠的出口惡氣也不是不可能,所謂進可攻退可守,肯定比于氏去要好上太多。
對于寶珠的考量 ,于氏聽后也覺得有道理,可當看到寶珠那一臉天真的樣子,卻又十分放心不下。真的要寶珠去朱家嗎 ,若是朱家人不講道理,寶珠受了欺負怎么辦?
她心里不安一時下不了決心,但陳平安卻是直接替她應了下來,“我們寶珠真的長大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你先去房間少做休息 ,一會兒吃過了午飯,就跟你大嫂一起去吧 。”
陳平方發了話,于氏雖還有些不贊成卻也沒出言反對 ,直到寶珠與馮氏出了門,心神難安的于氏忍不住埋怨陳平方,“你也真是的 ,怎么就同意讓寶珠去了呢,你就不怕有個什么事情,害寶珠受了委屈。”
陳平方眼睛一瞪 ,大聲說:“他敢,就憑他朱富貴,也敢欺負我的女兒,反了天了! ”
“行了吧你 ,我現在擔心死了,哪有心情跟你這開玩笑。”于氏把朱平方搭在她腰間的手扒拉了下去,不耐的說 。
陳平方也不惱 ,用力將于氏按坐在凳子上,笑著說:“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女兒能說出這番話來,就說明她已經不是那個事事都需要咱們保護的孩子了。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也不小了 ,你總要放手讓她自己闖闖吧,安心,安心 ,朱家不會把她怎么樣的。”
這不是寶珠第一次出門,可卻是寶珠的身邊第一次沒有于氏相陪,不,說“看管”應該更合適些 。出門時 ,面對要給她租轎子的于氏,差點讓她計劃落空,還好有陳平方幫忙。總之 ,沒有于氏在她身邊盯著,寶珠一雙大眼睛忙的個不停,看了這個又看了那個 ,時不時的還在一些賣小玩意的攤子前停下腳來稍做把玩。
這樣的速度,倒是讓馮氏心焦不已,“小妹 ,咱們還是走快些吧。 ”
“急什么嘛,嫂子,時辰還早呢 ,難得沒跟娘一起出門,你就讓我再多看看嘛 。”寶珠想看這些玩意兒是假,拖延時間才是真。雖說不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嫁過人,可是婆媳關系這種復雜關系 ,不說在前世里看了那么多的八點檔電視劇,只說今生看著于氏與兩個媳婦的偶有過招,多少也明白一些。
事情到了現在 ,她到是懷疑朱巧娘想要利用這件事抬高自己在陳家的地位,讓陳家都覺得對她有愧,那往后不論是三哥還是于氏都要讓她幾分 ,她這小兒媳婦的日子不是過的要多自在有多自在了?
若事情的真相真如自己所料,她就更不能去朱家太早了,越是早到越是容易讓朱家人以為他們陳家怕了他們 。就是要拖著 ,拖到朱家心慌害怕,恨不得求神佛讓陳家人從天而降才好。
她本想再多拖一段時間,可身邊那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的馮氏卻是催的急 ,害的寶珠心情盡失,“好吧,好吧,大嫂 ,看把你急的,這樣,咱們去一趟源芳齋 ,然后就趕去朱家,好不好。”
“去源芳齋做什么啊? ”馮氏覺得寶珠著實是反常極了,明知道她們身上的擔子不輕 ,她卻偏偏不緊不慢 。平日里的寶珠可不是這樣的啊,就算是嬌氣了些,卻從沒有如此不知分寸過。“小妹 ,你想吃糕點,回頭嫂子買給你,樣式隨你挑好不好 ,咱們還是快點去朱家吧。”說完,她拉起寶珠的手就往前走 。
寶珠被她拉的腳下踉蹌,忙說:“知道了,知道了 ,嫂子,你別拉著我,我自己走啦。哎呀 ,嫂子你聽我說,不是我嘴饞,我是想咱們去朱家總不能空著手吧 ,不論貴賤也是那么點意思,你說是不是?”
馮氏遲疑的看著寶珠,見她重重的點點頭 ,才底氣不足的說:“那好吧,咱們可說好了,只買了東西就走 ,可不許再磨蹭了。 ”
“知道啦,大嫂,我保證!”寶珠豎起兩根手指,俏皮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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