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神醫重生

永州府地處湖廣,冬日雖然濕冷卻鮮少有雪 。

今年卻反常 ,入冬后接連下了好幾場雪。

先前的宿雪未消,新雪又開始簌簌飄落,被朔風卷到半空 ,呼嘯著打旋兒。

雪霰子撲打在沈府緊閉的大門上,然后無力地落在青磚地上,漸漸在府門口又積起一寸多厚 。

沈府后宅 ,沈天舒靠坐在床頭,嗆了冰水的喉嚨生疼,腦袋也持續脹痛 ,不太清明。

她想不通 ,自己明明是被人一劍穿心刺死當場,為何再睜眼竟變成沈府落水的大姑娘沈天舒。

“大姑娘,該吃藥了 。”

繼母許氏派來的郭嬤嬤站在床邊 ,端著藥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

聞著一陣陣飄來濃郁的曼陀羅花氣味,沈天舒厭惡地闔上眼睛。

這分量下得之重 ,怕是連熊都能迷暈 。

郭嬤嬤是奉夫人之命來的,原以為是個輕省差事,沒想到平時逆來順受的大姑娘今日竟如此硬氣 ,語氣越發不善:“昨日園子里的事兒,的確是表少爺吃了酒鬧的烏龍,大姑娘雖說不幸落水 ,好在婆子們救得及時,并無大礙 。

“老奴斗膽說句僭越的話,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 ,夫人也已經罰表少爺閉門思過 ,大姑娘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抬抬手放過去算了。名聲那種東西,表少爺從未在乎過 ,若是鬧將開來,最終受損的還不是大姑娘您的清譽? ”

沈天舒被她說得愈發頭痛,卻還是輕易抓到了對方話語中的破綻 ,眼皮抬也不抬地反擊:“郭嬤嬤這話當真好笑,既然是表哥吃醉酒不小心把我推落湖中,即便傳揚開來 ,于誰的名聲有礙?又損了誰的清譽?”

郭嬤嬤被反問得無言以對,沒想到平日性子最軟的大姑娘一旦固執起來,竟然會這么難搞。

不過想來也是 ,表少爺可是遠近聞名的浪蕩公子,經史子集樣樣稀松,吃喝嫖賭卻無一不精 ,一年到頭住在青樓楚館的日子比在家還多 。

那日他喝了不少酒 ,也不知被哪個挨千刀的下人教唆,把大姑娘堵在湖心亭意圖輕薄,以為這樣便能求娶回家。

但凡是個好人家的姑娘 ,都受不了這樣的折辱,更不要說大姑娘這個永州府出名的美人兒了。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平日三針扎不出一聲疼的大姑娘 ,竟然有膽子投湖自盡 。

好在人被救回來了,不然……

郭嬤嬤心里清楚,這事兒絕不能拖到老爺回來。

她的語氣又強硬了幾分道:“姑娘還是先趁熱喝藥吧。”

“你有功夫一天三頓地來勸我吃藥 ,倒不如給我送些銀絲炭來,這么冷的天兒,屋里連個炭盆兒都沒有 ,別說是我這剛落水的人,就是好端端的人也受不住 。 ”

“大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覺得夫人苛待了姑娘?”郭嬤嬤聞言雙目瞪得渾圓,也難為她是怎么撐起滿是褶子的上眼皮 ,“俗話說得好 ,生恩不如養恩大,夫人過門的時候,大姑娘才剛滿周歲 ,這么多年下來,夫人對您可以說是視如己出,連老爺都多次稱贊夫人賢良 ,這樣的情誼,跟親娘又有什么分別?

“更何況,如今并非夫人扣著銀絲炭不發 ,不過是這些日子一直下雪,官道都堵了,城外的炭車都進不來 ,如今府里誰都沒得用,大姑娘且等幾日吧。”

“我讓你給我送點銀絲炭來,府上沒有就說沒有 ,扯那么多有的沒的做什么? ”沈天舒突然抬眼看向郭嬤嬤 ,“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難道是想趁機離間我與母親的感情不成?”

沈天舒天生一雙杏眼,平日配上純善的眼神 ,顯得十分天真無邪。

但今日這雙眼睛,卻冰冷深邃如寒潭,看得郭嬤嬤都忍不住有點兒心虛 。

她不敢再多說什么 ,只好繼續勸沈天舒喝藥,心里盤算著等會兒回去怎么跟沈夫人告狀。

“拿走,我聞著就惡心。”沈天舒一點兒也不想配合 ,抬手推開藥碗,“我沒病,只是心里頭不大舒坦 。嬤嬤幫我跟母親說一聲 ,我想去寺里住幾日,清凈清凈 。 ”

郭嬤嬤聞言也懶得再勸,心道大姑娘怕是想躲開表少爺 ,等老爺回來再做打算 ,只是不知夫人是否肯放她出府了。

待人走后,沈天舒重新躺下,裹緊了被子。

永州的冬天又濕又冷 ,沒有炭盆著實太過難熬 。

當天夜里,她就發起高熱。

夢里,她回到熟悉的家中 ,回到刻骨難忘的那一日。

幾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刃闖入姜家,逢人便砍 。

血腥味瞬間遮蔽住滿園藥香,到處都是尖叫哀鳴 ,窗外還隱約映出火光。

鮮血染紅了地面的青石板,院里橫七豎八滿是尸首。

她躲在哥嫂臥房的大衣柜里,懷里抱著不滿周歲的侄女 。

孩子小小軟軟的一團 ,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待在熟悉的懷抱里,含著手指睡得香甜。

她滿臉淚水 ,緊咬下唇 ,捂著孩子的耳朵和嘴,只盼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最終,柜門還是被人打開 ,遮擋住身影的衣服被利劍劃得七零八落……

懷里的孩子被驚醒,蹬著腿哇哇大哭 。

她跪求歹徒放過孩子,話未說完就被一劍穿心!

那個瞬間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放緩了速度——

她看到哥嫂橫尸門口,死不瞑目。

嫂子平日那雙風情萬種的丹鳳眼,此時瞪得大大的 ,里面滿是驚懼。

她看到貼身丫鬟和嬤嬤層層撲上來護住孩子,又一個接一個地丟了性命,滾熱的鮮血灑了她一頭一臉 。

她還看到 ,一個黑衣人手提染血長劍從門外進來,冰冷的黑眸里映著血色 。

黑衣人眉心緊蹙,快步朝她走來 ,越走越近 ,近得讓她眼神渙散之際還看清了他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然后呢?孩子呢?

祖父和爹娘怎么樣了?

沈天舒整個人都燒糊涂了,鼻端縈繞的全是濃重的血腥味,夢境中強烈的真實感和痛苦的回憶讓她淚流滿面 ,四肢抽搐蜷縮。

小丫鬟明玉出去換水,回來見她這樣,嚇得丟開水盆 ,連滾帶爬地撲過來 。

“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老爺還不回來,您又跟變了個人似的 ,夫人 、夫人還……嗚…… ”

她今年才十四歲,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這幾日一直盡力憋著 ,此時卻終于忍不住了。

明玉的哭聲驚醒了噩夢中的沈天舒,但對方的疑問,她卻無法給出答案。

她本應是皇上破例親封的高安郡主、百姓們交口稱贊的女神醫姜潼 。

明明是在家中慘遭歹人滅門 ,為何一睜眼竟變成永州知府家的嫡長女沈天舒?

姜家現在如何 ,家里人是死是活?自己死前看到那雙眼睛究竟是誰?

無數個疑問在腦中翻滾,她花了一天時間仍未想明白,究竟前生是夢 ,還是今生虛幻?

沈天舒啞著嗓子開口:“明玉,你可知道……大齊最有名的大夫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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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暗中尾隨

“大夫?”明玉臉上還掛著眼淚,以為沈天舒不舒服想請大夫,踟躕道 ,“可、可是這大半夜的,大門二門都落鎖了,要開門只能去找夫人……姑娘 ,奴婢給您換個冰帕子,咱們再忍忍,天一亮奴婢就去求夫人…… ”

沈天舒搖頭表示不用 ,又問:“你可聽說過杏林世家姜家?或是神醫姜濉?”

“姑娘 ,您可千萬別胡思亂想,您就是落水著涼,回頭吃兩劑藥就好了 ,哪里用得著去找什么神醫……”

沈天舒并沒有聽出明玉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地顫抖,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卻又不敢再多問 ,生怕惹人懷疑。

想來明玉不過是個深宅女眷身旁的丫鬟,年紀又小,不知道也是正常。

沈天舒精神實在不濟 ,說了幾句話就又昏沉沉地睡去,直到東邊泛白,熱度稍退 ,她才轉醒,還未睜開眼,就聽明玉正伏在床邊低聲哭泣 。

“明玉? ”沈天舒聲音沙啞疲憊。

“姑娘 ,奴婢在。”明玉趕緊抹了把眼淚 ,上前扶起沈天舒,喂了半杯溫水給她 。

“出什么事了?”

明玉放下水杯,猶豫半晌才聲如蚊蠅地說:“奴婢見姑娘燒得厲害 ,等不及天亮就去求夫人,想請個大夫過府給姑娘看看。結 、結果郭嬤嬤出來說,夫人身子不爽利 ,起不來身,但昨晚已經允了姑娘要去寺里祈福的事兒,所以一早就要人備車送姑娘去東華寺…… ”

“東華寺?”聽說能夠出府 ,沈天舒頓時來了精神,原本半闔的杏眼徹底睜開了。

明玉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眼圈兒瞬間又紅了 ,抽噎起來 。

“東華寺那么遠,平時去都要在途中找地方投宿一晚,如今外頭積雪厚得沒腳踝 ,大冷天舟車勞頓的 ,姑娘還發著燒,這不是要把人往死里逼么!”

沈天舒卻并不這么想,她心里激動得快要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 。

如今身處沈府 ,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她做事諸多不便。

如果能去出城去東華寺,途中說不定可以找到逃離的機會。

雖然家人很可能都已不在 ,姜府也很可能已被燒成灰燼,她現在又病得渾身無力,但就算是爬 ,她也要爬回家看一眼 。

一想到姜家,沈天舒本就滿是病容的臉又蒼白了幾分。

明玉看著難過,又開始低頭抹眼淚。

“我有點餓了 ,想喝粥,你去讓后廚弄點兒小米,熬得稠一點 ,再配兩碟爽口的小菜 。 ”

明玉一聽姑娘竟主動要求吃東西了 ,登時高興得顧不上別的,連聲答應,擦干臉上的淚痕 ,急忙往后廚去了。

待她走后,沈天舒起身下地,拖著有些酸軟無力的身子 ,在房間內四處翻找起來。

沒有銀票,沒有戶冊,只有些珠寶首飾 。

奇怪的是 ,箱子里竟然還有些醫書,書脊泛黃,邊緣也有些卷翹 ,有被人多次翻看過的痕跡。

沈天舒隨意抽出一本翻開,發現字里行間竟還有批注,而且還言之有物 ,可見是認真看過的。

難不成原主也對醫術感興趣?

不過沈天舒此時也無心探究這些 ,她放著妝臺上的東西沒動,將箱子、匣子里的東西都翻出來,玉佩、玉鐲 、金簪、銀飾、銀票……值錢又方便帶走的都不放過 。

能戴的就戴上 ,不能戴的就用帕子裹著系在雙腿腳踝處,將長布襪穿在外面,再用褻褲蓋住。

原主本來就瘦 ,如此一來,從外面根本看不出端倪。

明玉很快提著食盒回來,伺候沈天舒用過早飯 ,還不等給她梳妝打扮,郭嬤嬤就過來催了 。

“姑娘,馬車已經備好 ,老奴來看看您這邊有什么要幫忙的沒有 。”

“馬上就好。”沈天舒嘴上這樣說著,其實卻并不著急,她端坐在妝臺前 ,看向面前的銅鏡。

這還是她醒后頭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樣 。

雖然因為生病面色蒼白 ,嘴唇也干得起皮,但是鏡中的少女,眉黛春山 ,秋水剪瞳,美得好似獨占了上天的全部寵愛一般,讓人見之忘俗。

她前世不過是中人之姿 ,比起嬌美,反倒更加英氣勃勃一些。

是以祖父還時常開玩笑,說她該是個男兒身 ,卻投錯了胎 。

沈天舒抬手輕撫上臉頰,心下暗嘆,生得這樣一幅好容貌 ,出門在外可不怎么安全啊!

明玉手腳麻利地給沈天舒梳好發髻,插戴好頭飾,正打算開始上妝 ,就被攔住了。

“妝就不必了 ,就這樣吧。 ”沈天舒說著起身,趁明月轉身,抬手在桌面抹過 ,將早就看好的桃花粉和胭脂偷偷揣入袖中 。

明玉并未發覺,幫沈天舒戴好帷帽,扶著她跟在郭嬤嬤身后 ,從側門出府,馬車和隨行人員都已經在門口候著。

主仆二人上車后,沈天舒就開始閉目養神 ,心里卻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靜。

無論如何,也要先回家看一眼,說不定還有人活著 。

哪怕只是一個學徒 ,或者是一個仆婦……

這是如今唯一支撐著她 、讓她免于崩潰的想法了。

她甚至都不敢想,如果回到家里,看到的只有滿地焦土 ,她該如何是好。

為了緩解心里的焦慮 ,沈天舒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脫離沈家的控制,脫離之后又如何順利回家 。

與原主不同,她從來都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 。

她自幼便跟隨祖父外出行醫 ,及笄之前就已經走遍多半個大齊。

成年后,祖父日漸年邁,她又因治好了太后的舊疾名聲驟起 ,漸漸開始獨自帶人出門問診 、采藥,期間自然也多次遇到危險,好在屢屢化險為夷 ,因此積累了不少江湖經驗和自保能力。

她不是天真爛漫的閨閣少女,也知道每個城市都有隱在水面下的黑暗一面 。

只要有錢,找對門路 ,無論是官憑路引還是戶冊戶籍,她完全有能力辦得妥妥當當。

然而,沈天舒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的馬車駛出城門不久 ,有兩輛將沈府徽記遮蓋住的馬車,也緊跟在她后面出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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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登徒浪子

雪后山路難行,即便車夫勉強趕路,最后依舊沒能趕到可以投宿的村鎮 ,最終不得不在半山腰尋了處平坦的地方停車過夜 。

“姑娘,這里太危險了吧? ”明玉膽小,看著黑黢黢的四周擔憂不已。

“這邊都是盤山路 ,連夜趕路更加危險,一個弄不好連車帶人都會翻下山去。”

雖然身處四下透風的馬車上,但是沈天舒卻覺得比在沈府舒服多了 。

這樣在車中留宿的生活 ,不由讓她想到了自己還是姜潼的時候。

“這邊離城里不遠,山上有村鎮也有寺廟,應該不會有大型猛獸 ,放心吧。”

“猛獸…… ”明玉聽了更加心里打顫 。

“不會有事的 ,天一亮咱們就走。”

明玉燒了壺水,主仆二人就著熱茶吃了些點心,便早早睡下。

明玉昨天伺候發熱的沈天舒 ,一宿沒有合眼,又在車上顛簸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輕 。

雖然心里害怕 ,躺下之后還是很快進入夢鄉,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

沈天舒卻睡意全無,一直靜待逃跑的時機。

外面卻忽然響起了車輪的轆轆聲。

沈天舒悄悄將車窗推開一道小縫向外查看 ,借著篝火發出的光亮,她看到兩輛馬車停在路邊,一位四十出頭的貴婦人跟一名年輕男子分別下車 。

沈府的車夫卻并未露出驚訝的神色 ,反倒躬身向二人行禮問安,隨后就快步離開了。

沈天舒暗叫不好,反手拔下一根金簪緊緊攥著 ,伸手將睡夢中的明玉推醒 ,不等她出聲就先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明玉被嚇得魂飛魄散,就聽有人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別出聲 ,外面有人 。 ”

明玉聽出是沈天舒的聲音,稍稍安心之后又被她話里的未盡之意嚇得瞪圓了眼睛。

沈天舒見她真的清醒過來,不會再胡亂出聲了 ,這才將手放開,又貼上車窗觀察外面的情況。

山中的夜,萬籟俱寂 ,夜風將山路上兩個人的話清晰的吹入沈天舒耳中 。

“姑母,這回真穩妥了?不會再有什么差錯吧?上回可嚇我一跳,大冬天的她竟敢投湖 ,得虧救起來了,不然姑父回來可不好交代。”

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聽著年紀不大 ,但是內里空虛 ,沒有底氣。

若非打娘胎里就帶著病出生,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

“毅豪,放心 ,姑母這回都安排好了,今晚只要你破了那小蹄子的身,生米煮成熟飯 ,看她還能翻出什么花兒來!到時候就算你姑父回來,也得乖乖把人嫁給你!她娘給她留下那么多嫁妝,到時候還不都是你的。”

半夜而來的兩個人 ,正是沈夫人許氏跟她的娘家侄子許毅豪。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沈天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

只可惜,可憐的沈大姑娘早就在毅然投湖之時魂歸地府 。

如今在這身子里的人 ,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之輩。

沈天舒心下默念,不知為何占用了你的身體,但是放心 ,等我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完 ,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當前最重要的,還是先躲過眼前的危機 。

沈天舒正在考慮該如何脫身,一旁的明玉卻伸手過來開始解她的衣帶。

沈天舒一驚:“你干什么? ”

難不成自己看走眼 ,明玉也早就被沈夫人收買了?

沈天舒將手中金簪對準明玉頸側,正準備動手,懷里卻被塞入一團衣裳。

“姑娘 ,委屈您先換上奴婢的衣裳,找機會逃走,奴婢盡量幫您拖住時間 。”明玉說話間已經帶上了哽咽。

剛才那些話 ,沈天舒聽得清楚,同在車內的明玉自然也都聽到了。

她明知道留下來會面對什么,卻還是毅然決然地要幫沈天舒擋這一劫 。

明玉穿好沈天舒的衣裳 ,扭頭見她還在發呆,又忙用顫抖的手幫她穿上自己的外衣。

“姑娘,奴、奴婢今后怕是沒那個命繼續伺候您了 ,只求您能平平安安的……只要老爺回來 ,一切就都好了……”

沈天舒原本對明玉并無感情,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姜家的人和事。

但此時,明玉毅然獻身的態度 ,卻讓她想到當初拼死擋在她面前的丫鬟和嬤嬤們 。

“姑娘,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

車外之人咯吱咯吱踩著雪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明玉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手腳并用地把沈天舒往外推。

沈天舒此時卻已經有了決斷 。

她伸手抹去明玉臉頰上的淚,低聲道:“別怕 ,你聽我的,不會有事的 。”

沈天舒貼在明玉耳邊低聲交代幾句,取出帷帽扣在明玉頭上 ,扯過棉被將人裹嚴實,然后自己鉆到車廂后面躲了起來。

此時,外面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

明玉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 ,心里拼命告訴自己 ,要保護姑娘,一定要保護姑娘!

“表妹?”許毅豪抬手推開車廂門,看到明玉之后立刻笑起來 ,“在車里還戴什么帷帽啊! ”

他說著抬腿上車,伸手就要去掀帷帽 。

明玉記著沈天舒剛才交代的話,急忙閃身往后躲開。

她這一躲 ,正好讓開了地方。

許毅豪立刻矮身鉆進車內,淫笑著說:“表妹這是在邀請我進來么? ”

“別……”明玉雖然存了要犧牲自己保全沈天舒的念頭,但是面對許毅豪的步步逼近 ,還是嚇得直往后躲 。

沈天舒縮在車廂后部,借著窗外的月光注視著許毅豪的一舉一動。

許毅豪隔著被子抓住明玉的腳踝,用力把人往自己身下拉。

“別……”明玉終于想起之前沈天舒的交代 ,捏著嗓子道,“表哥你衣服上寒氣太重,我、我身子還沒好 ,怕冷…… ”

“那表哥就把衣服脫了可好?嘿嘿 ,放心,一會兒就叫你暖和起來!”許毅豪沒想到美人兒今天居然這么配合,精|蟲上腦 ,根本顧不得多想,飛快地把自己脫了個赤膊 。

沈天舒捏緊金簪,屏氣凝神 ,等待最合適的時機。

許毅豪一只手已經將外褲解開,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掀翻帷帽。

若是看不到沈天舒那張絕色的臉,這趣味怕是就要少了大半 。

“你不是沈天舒!”借著月光 ,許毅豪看到的卻是明玉滿是淚水的臉,頓時沒了興致,直起身子咬牙切齒道 ,“又讓那個小婊子跑了! ”

沈天舒等的就是此時!

她手持金簪,飛快刺入許毅豪臍下兩寸的石門穴。

許毅豪哼都沒哼出來半聲,就一頭栽倒在明玉身上。

明玉也終于繃不住了 ,控制不住地發出凄厲的尖叫……

轉彎處馬車內的沈夫人聽見叫聲 ,臉上露出一絲扭曲的快感 。

叫吧,荒山野嶺,你就是把自己叫啞了 ,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

她忍了十幾年,裝了十幾年,如今終于能把這個眼中釘 、肉中刺除掉了。

看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兒上 ,今后還能不能再露出讓人看了就惡心的天真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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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喬裝改扮

沈天舒一把推開許毅豪 ,拉著還在驚恐之中的明玉下了馬車 。

“姑、姑娘,表少爺不、不會有事吧?”明玉不知道沈天舒做了什么,還以為她用金簪把許毅豪給殺了 ,自己嚇得直哆嗦還拼命護著她,“姑娘別怕,有什么事您就推到奴婢身上……”

“放心吧 ,死不了。 ”沈天舒聞言 ,唇角難得勾起一抹帶著溫暖的弧度。

“太好了,死不了就好 。”明玉長舒一口氣。

沈天舒扭頭看向馬車,透過虛掩的車門隱約能看到許毅豪的身影。

死不了就好么?

倒也未必 。

對許毅豪這種花花公子來說 ,醒來之后也許會覺得生不如死吧!

沈天舒唇角的溫度盡去,化為一抹冷笑。

為了方便許毅豪行事,沈夫人把所有人都支開了 ,此時正好方便兩個人逃跑。

沈天舒根據記憶快速分析了一下地形 。

許氏帶人在前方轉外處守著,上山肯定是行不通了。

如果順著盤山路往下走,一旦被對方發覺 ,也很快就能追上來。

她最終將目光轉向路邊的山崖,扭頭問明玉:“你想留下來還是跟我走?”

“姑娘,奴婢當然是跟著您啊! ”明玉嚇了一跳 ,“您千萬別丟下奴婢一個人啊! 。”

“跟著我走可就要吃苦了 。”

“奴婢不怕吃苦! ”

“那好。 ”沈天舒指著路邊的山崖,“咱們首先得從這里爬下去。”

“爬 、爬下去?”明玉探頭往下看了看,下面黑咕隆咚地也不知道有多高 。

沈天舒卻已經行動起來 ,她把車上的錦被扯下來 ,扒掉被罩撕成寬條,一根根接起來,連成一根長繩。

她雙臂用力拉扯幾下 ,發覺還算結實,將一端系在明玉的腰間,另一端從一棵大樹上繞過 ,再勒在自己手中。

“你先下去! ”沈天舒不顧明玉的反對,先把她推到山崖邊,哄騙道 ,“你先去給我探探路,到了下面之后,如果安全的話 ,你就找個大樹把繩子系緊,扯三下繩子給我信號 。”

今晚經歷的事情太多,明玉沒有多余的精力思考 ,輕易就被說服 ,開始磕磕絆絆地往下爬。

爬到半截明玉發現,每一次自己脫手或是踩空,都會被腰間的長繩穩住身形。

她這才明白過來 ,沈天舒哪里是要她探路,分明是把更安全的一條路讓給了她 。

但她此時不上不下,別無他法 ,只能含著眼淚繼續往下爬。

沈天舒將繩子繞在腰間,又交叉纏在雙手上,死命拉住 ,一點點地往下放,心里默默計算著繩子放出去的長短。、

原本繃緊的繩子突然松下來,不多時 ,下面傳來了三下晃動 。

沈天舒扯扯繩子,發現的確系牢了,這才將繩子繞過大樹 ,另一端系在腰間 ,順著山崖開始往下爬。

她以前跟著祖父姜濉天南海北地跑,上山下河地尋找珍稀藥材,攀爬山崖的事兒可是沒少做。

但此處山體陡峭 ,滿地積雪,根本看不清落腳的地方,只能一點點試探著來 。

摸黑爬山崖本就十分危險 ,這副身體的底子也不怎么好,如今剛巧又在病中,手腳酸軟 ,行動起來更是艱難,好幾次差點兒踩空滾下山去 。

但崖上有虎視眈眈的繼母和淫賊,她又心心念念要回姜家 ,完全沒有任何退路。

沈天舒努力抓住一切能夠提供助力的樹枝和雜草,手指死死摳住山崖上的石縫,小心試探著落腳的地方。

指尖漸漸血肉模糊 ,積雪上留下點點血紅……

好在上天眷顧 ,雖然小傷不斷,但她終于還是順利爬下了山崖 。

明玉在黑暗中等了許久,聽見撲通一聲 ,立刻哭著撲上來,壓低聲音問:“姑娘,您沒事兒吧?有沒有受傷?”

“沒事。 ”沈天舒努力平復著呼吸 ,她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奈何手腳都已經累得不聽使喚,只得低聲指揮明玉 ,“你去把繩子扯下來埋在雪里,找個偏僻點的地方埋,別被人發現 ,我、我歇一會兒咱們就走。”

等明玉把一切痕跡收拾干凈之后,沈天舒也終于歇過氣兒來 。

她怕許氏發現不對追上來,所以不敢大咧咧地沿著山路走 ,拉著明玉鉆進路旁樹林中 ,深一腳淺一腳地蹚著積雪往山下走。

二人遇到岔路就弄亂痕跡,趕緊拐彎,希望能最大程度地避開沈家接下來的搜尋。

受傷的手指開始還有些絲絲拉拉地疼 ,但很快就被凍得沒了知覺 。

夾棉的繡花鞋無法御寒,軟薄的鞋底平日里踩著的都是地毯,最差也是平整的青石板 ,根本不適合走山路。

沈天舒腳底被硌得生疼,沒多久也凍麻木了,體力更是在飛快地消耗中。

雙腿沉得好似有人在積雪里抓著她拼命往下扯一樣 ,需要拼盡全力才能抬得起來,然后勉強向前邁一小步 。

主仆二人互相攙扶著,從午夜一直走到天明 ,又累又困,才終于走到一個山腳小鎮,看到了房屋和裊裊炊煙。

此時明玉才看見沈天舒手上的傷 ,急得眼圈兒發紅 ,急著要找醫館。

沈天舒卻攔住她,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掏出懷里的桃花粉和胭脂 ,用雪水調和之后,用指腹飛快涂抹,很快便在自己左眼和左臉上畫出一大片紅色的胎記 。

她以前自己出門經常這樣 ,手法十分嫻熟,很快就做好了偽裝 。

明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沈天舒做好偽裝之后 ,再從帷帽上拆下一片薄紗擋住大半張臉,低聲囑咐道:“你在這兒等我,不要亂走。”

“姑娘 ,您…… ”明玉不安地挪動著身子

沈天舒卻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獨自一人走進鎮子 。

薄紗根本擋不住她臉上駭人的紅色胎記,許多迎面走來的人看到她都會下意識地繞開。

好在鎮子不大 ,沈天舒很快就找到了成衣鋪。

她先給自己換了身衣裳 ,又買了一身給明玉,把頭發簡單梳成已婚女子的模樣,付錢的時候才打聽道:“東家娘子 ,請問這里離永州府還有多遠?”

“小娘子要去永州府啊?那可還遠呢!”看在沈天舒付錢痛快的份兒上,東家娘子倒是熱心,“若是平時翻山過去 ,雇個驢車走上兩天差不多也就到了 。可是今年這么大的雪,山路難行,要去永州府就得走官道 ,怕是得走上五六天才行。 ”

“多謝東家娘子指點。”沈天舒聞言心下稍安 。

之前在山上,沈夫人為了方便許毅豪行事,只帶了車夫 ,并未帶家丁衙役,即便想派人來追自己,也得先回府才能安排。

沈天舒一路全靠要回姜家這股心氣兒撐著 ,其實身體上早已不堪重負。

雖然心急趕路 ,但身為醫者,她明白自己此時狀態有多糟糕,必須充分利用這個時間差 ,找個地方休整一番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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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偶遇庸醫

鎮上醫館掛著邵氏的招幌 ,面積不大,臨街只有兩間屋子,一間問診 ,一間抓藥。

換好衣服的主仆二人剛走到醫館門口,一輛馬車疾馳而來,一個急剎停在門口 ,車內亂作一團,隱約還有小孩子的哭聲。

“老夫人不要著急,我這就叫人去抓藥 。”

第二輛馬車內跳下來一個藥童 ,撒腿就往醫館里跑 ,把沈天舒撞了個趔趄 。

但他別說道歉了,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

“哎呀! ”明玉趕緊扶住沈天舒,不滿道 ,“這人怎么橫沖直撞的。 ”

還不等沈天舒說話,頭輛馬車內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出什么事了?”

沈天舒循聲看向車內,只見一通體富貴的老婦坐在車內 ,雙目上卻好似覆有一層白膜,眼神空洞無神,看起來好像紅光滿面 ,其實細看卻頗為憔悴 。

沈天舒雖然沒有診脈,但是根據經驗簡單判斷,大概率是急火攻心引發了眼疾 ,應該并不嚴重。

老婦懷內抱一女童,雖然年紀尚小,但是一雙丹鳳眼卻十分靈動。

她眼尾還掛著剛哭過的紅痕 ,此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沈天舒道:“老祖宗 ,天冬撞到一位娘子 。”

車內一年輕丫鬟忙躬身沖沈天舒行禮道:“小娘子,我們老夫人突發急癥,家中藥童太過心急 ,我替他給您賠不是了。 ”

“不妨事。”沈天舒見多了心急火燎的病人和大夫,并不以為忤 。

但就在她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卻見老夫人的面色忽然由紅轉白 ,短短一瞬又恢復成之前的紅光滿面。

若非沈天舒對自己的眼力有自信,幾乎都要以為剛才出現了幻覺。

沈天舒微微皺眉,但見對方車馬豪華 ,隨行還帶著大夫,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把?

自己身上一大攤子爛事兒,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

沈天舒拉著明玉走入藥鋪 ,就聽天冬正趴在柜臺前語速飛快地說:“……抓一副岑連退翳湯,再加大黃一錢,赤芍兩錢。藥材都撿最好的抓 ,不用給我們省錢。”

一聽這方子 ,沈天舒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這位小哥,敢問這藥方 ,可是抓給外頭車上的老夫人吃的? ”

天冬循聲看向沈天舒,被她臉上的胎記嚇了一跳,當即皺起眉頭 ,語帶嫌棄地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關你屁事 ,沒看我正忙著呢么?”

“你這人什么毛病,剛才撞了人也不道歉,現在說話還這么難聽……”

明玉氣得都快冒煙了 ,只恨自己嘴笨不會跟人吵架 。

自家姑娘雖然在家經常被夫人欺負苛待,但是再怎么說也是知府大人家的嫡長女,如何能叫人這般折辱 。

沈天舒也對天冬的態度頗為不滿 ,但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既然讓她碰上了,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我并無惡意,不知可否告知開方之人 ,借一步說話。 ”

“怎么,就憑你,還想見我師父?”天冬一說到自家師傅 ,下巴都快抬得比頭頂還高,“也不看你配不配!”

說話間,藥鋪學徒已經手腳麻利地包好了藥材 ,遞給天冬道:“一共三百五十文 。 ”

眼見天冬交了錢要走,沈天舒不得不上前,一把按住藥包:“那就請轉告你師父 ,胡亂吃藥是要出事的!”

“呸呸呸,你這是咒誰呢?你可知道我師父是什么人?說出來嚇死你,我師父……”天冬話說到一半 ,突然又吞了回去 ,“我師父行醫多年,從來就沒出過問題。 ”

話音未落,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男子從外面走進來 ,皺眉斥道:“天冬,你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不知道老夫人還在等著用藥么? ”

天冬牙尖嘴利,倒打一耙 ,幾句話把沈天舒說成個惡婦。

“小娘子,我們急著要去熬藥救人,沒工夫跟你在這里說些有的沒的 ,你再攔著我才是要出人命了!”山羊胡不愿失了身份,從袖中掏出一串銅板丟給沈天舒,“這些錢拿去 ,休要再胡攪蠻纏 。”

沈天舒被銅板砸了個正著,后退兩步才穩住身子,一時間有些發懵 ,半晌才反應過來 ,自己這是被當做找茬兒騙錢的街頭混混了?

明玉在旁邊氣得臉都紅了,想把銅板撿起來丟回山羊胡的臉上,卻又怕被人誤會自己嫌錢少 ,一時間猶豫不決。

只聽沈天舒冷冷開口道:“只可惜你這方子,想救人怕是有些難,害人說不定倒是一害一個準。 ”

山羊胡本來都要走了 ,險些被沈天舒這話氣了個仰倒 。

“剛剛在門外與老夫人有一面之緣,以我之見,老夫人之目疾并非實火 ,而是虛火所致,這一劑重藥下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還望您能夠仔細辨證,以免誤診了病情。”

沈天舒自幼跟著祖父學醫,詩詞歌賦還不會背就先會背醫書 ,家里許多比她年長的學徒都要遵她一聲大師姐。

年少揚名之后 ,所到之處更是人人尊敬贊譽 。

所以沈天舒并不自知,但是她一說起老本行,就難免帶出舊日的口吻和氣勢。

山羊胡沒想到沈天舒真懂醫理 ,幾句話說得還挺切中要害,最后兩句話竟與他師父常年掛在嘴邊的嘮叨十分神似。

但老夫人此乃舊疾,他對自己的診斷十分自信 ,根本不把沈天舒的話放在心上,反倒因她篤定的語氣和態度氣炸了肺 。

“一派胡言!原本看你是女流之輩,年輕不懂事 ,不想與你計較,誰知你口氣倒是不小!一未診脈,二未問癥 ,只看了眼面色,不知從哪里背了幾句醫理,居然有膽子教訓起別人來了?我開始行醫的時候 ,你怕是毛還沒長齊呢!”

“喂 ,你好歹也是個大夫,年紀也不小了,說話就說話 ,嘴里放干凈些! ”明玉雖然也不明白沈天舒要做什么,但卻不妨礙她堅定地站在自家姑娘這邊,雙眼圓睜地瞪著陳大夫 ,就像在看一個登徒子 。

山羊胡|平時訓徒弟訓慣了,話一出口就已覺出不妥,再被明玉一頓指責 ,臉上更是臊得通紅。

“我行醫十余載,一直永銘師誨,臨深履薄 ,不敢說妙手回春 、醫人無數,卻敢拍著胸脯說,我陳某上對得起天地君親師 ,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小娘子 ,我勸你還是讓路為好!”

此時周圍看熱鬧的人已經越來越多,陳大夫不愿再多耽擱,一把抓起藥包 ,分開眾人便朝外走 。

沈天舒知道陳大夫這邊怕是說不通了,但還是快步追了出去,幾句話簡單對車內的老夫人表明詳情。

“小娘子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陳大夫在我府上任職多年,我這毛病也是舊疾 ,一直都是經他之手治療,想必應該不會有什么差池。”

對方這話說得已經很明顯了,沈天舒如果再糾纏下去 ,未免顯得太不識好歹 。

陳大夫矜持地微微抬起下巴,為自己深得老夫人的信任而得意,用眼角余光瞥了沈天舒一眼 ,冷哼道:“聽到沒有 ,還不讓路? ”

圍觀的百姓也七嘴八舌地議論,大都是說沈天舒胡攪蠻纏,自不量力。

畢竟跟留著山羊胡、看著就頗為成熟穩重的陳大夫比起來 ,她無論是年紀還是性別,都難以取信于人。

沈天舒目露悲憫地看了眼車內的老夫人,撇開陳大夫不理 ,對車內的丫鬟道:“服藥后一旦情況不對,兩個時辰內還有得救 。倘若耽擱久了,怕是大羅金仙也回天乏術。”

沈天舒這番話登時引起老婦身邊仆從們的不滿 ,但估計平時在家規矩森嚴,所以沒人敢隨意開口,只能對她怒目而視。

若是眼神能殺人 ,她估計就得血濺當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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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這個主我來做

車隊很快離開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坐堂大夫走出來 ,沖沈天舒笑笑道:“小娘子,進來我給你上點藥吧。”

邵大夫給沈天舒清理干凈指尖的傷口,然后用灑了傷藥的布條一個個包起來。

“小娘子似乎頗通醫理 ,不知是家中有人行醫還是得投名師啊? ”

“我……”沈天舒剛想說自家世代行醫,突然思及自己早已不是姜潼,心口驟然劇慟 ,到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眼圈兒也忍不住紅了 。

誰知一旁的明玉卻道:“我家姑娘的外太公曾任宮中御醫,夫人在世時也喜讀醫書 ,頗通醫理 。”

“果真是家學淵源,失敬失敬。 ”邵大夫一聽家中竟然出過御醫,也有些吃驚 ,態度也更加尊敬起來。

沈天舒沒想到原身的外祖家竟然還有這樣的背景,難怪之前自己在房中看到有許多醫書 。

邵大夫給沈天舒處理好傷口之后,又道:“后面院里有幾間屋子 ,平時用來給病人住的 ,還算干凈,小娘子若是不嫌棄,可以去休息一下。 ”

沈天舒思忖片刻 ,覺得住在醫館應該比客棧更隱蔽一些,便點點頭,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 ,然后卷起袖子,主動將手腕擱在對方的脈枕上。

“我這兩日自覺惡寒發熱,骨節酸痛 ,還請邵大夫幫忙抓副藥吃 。”

邵大夫診脈過后,并沒急著開方,反倒試探著問沈天舒道:“小娘子以為該用什么藥合適?”

“麻黃湯 ,另加蒼術、薏苡仁,不知可否穩妥,還請邵大夫指教。 ”

邵大夫聽得連連點頭 ,沈天舒舌苔薄白 ,脈浮緊,為外感風寒,用麻黃湯剛好對癥。

骨節酸痛 ,應是濕邪所致,加蒼術 、薏苡仁以祛風除濕 。

他此時終于相信,沈天舒即便不是行內人 ,也肯定是懂行之人。

“就按小娘子說的抓藥。”邵大夫沖藥柜那邊的學徒招呼一聲,“趕緊熬好給小娘子送過去 。”

后院客房不大,但好在還算干凈整潔。

南窗下是個小土炕 ,上頭鋪著半舊的炕席。

炕梢擺著一口木箱,里面放著鋪蓋 。

剩余的地方就已經不多了,靠墻擺了兩把椅子和一張小方桌 ,就只剩下一條將將能過人的寬度了 。

明玉讓沈天舒在桌邊坐下,自己去借了抹布打了水,手腳麻利地脫鞋上炕 ,先把炕席擦拭兩遍 ,然后從箱子里取出鋪蓋開始鋪炕,

“姑娘,您可真厲害 ,家里那么多醫書真沒白看。 ”明玉手上干著活,嘴里也閑不住,“若是夫人在世知道 ,肯定會很高興的。奴婢聽娘說,夫人以前最愛看醫書,醫術也很好 ,院子里那些個丫鬟嬤嬤們不舒服,都不出去找大夫,而是來求夫人給開方子呢!”

明玉將炕上鋪好之后 ,又出去重新打了熱水,進來伺候沈天舒洗臉洗手,之前被大夫診脈碰過的手腕 ,被她翻來覆去洗了好幾遍 。

“其實姑娘自己就知道該用什么藥 ,何必還要再讓那大夫診脈。”

明玉早就習慣了自家姑娘的沉默寡言,即便沈天舒沒有回應,依舊自顧自地說話。

“這是規矩 。 ”沈天舒卻意外地開口。

明玉詫異地抬頭看向自家姑娘。

沈天舒繼續解釋道:“咱們要在人家的醫館暫時休息 ,就不能自己開方抓藥,否則一來是對主家的不尊重,二來萬一真吃出問題 ,你說這責任該歸誰?”

明玉半懂不懂地點點頭,旋即又有點擔憂道:“姑娘,咱們就這樣跑出來 ,衣裳行李什么都沒有,官憑路引也沒帶,接下來該怎么辦啊?”

“放心吧 ,我身上還有銀子,走前還帶了些銀票,夠咱們用了 。 ”

“那就好!”明玉聽沈天舒這么說 ,立刻擔憂盡去 ,卻不知沈天舒這句“夠用”所指的時間,完全不是她所以為的、等到老爺回家就好了那么簡單。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沈天舒對明玉的忠心已經毫無懷疑 ,但對方到底年幼,她不打算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只道:“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吧 ,之后可能還有的累呢! ”

明玉先是不解,然后才想起之前姑娘給人撂下的話,心道 ,人家還真能回來找姑娘看病不成?

沈天舒逃離了沈家,覺得自己離姜家又進了一步,加上之前也著實累得狠了 ,挨上枕頭便睡著了,這一覺倒也睡得踏實,直到下午才被外頭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明玉出去應門后很快回來 ,一臉恍惚地說:“姑娘 ,早晨那家人還真回來了,說是老夫人要不行了,門外跪了兩個丫鬟 ,求您趕緊去給看看 。 ”

沈天舒早就料到如此,一點兒也不驚訝,起身將胎記補了補顏色 ,這才戴好帷帽出去。

醫館內此時亂作一團,老太太躺在臨時搭成的診床上,面色青白 ,舌吐唇外,不能回縮,人已經沒有了意識。

邵大夫正在診脈 ,面色不怎么好看,就差把一籌莫展寫在臉上了 。

看到沈天舒,邵大夫立刻招手道:“小娘子 ,你快過來給看看 。”

他如今是真心好奇了 ,想知道沈天舒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小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家老祖宗吧!”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們跪了一地 ,苦苦哀求。

陳大夫急得滿頭大汗,只是半天未見,嘴角竟起了一排燎泡 。

雖然他已經無計可施 ,但卻依舊不信沈天舒,兀自上前阻攔道:“彩鸞姑娘,你怎么能隨便相信一個山野村婦的話! ”

沈天舒聞言挑眉 ,得,自己如今從小混混變成山野村婦了。

彩鸞咬牙切齒地看向陳大夫,怒道:“你一劑藥下去 ,老祖宗就成這樣了,我還沒工夫找你算賬呢,你竟還敢在這里大放厥詞?老祖宗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你全家的命都不夠賠的!”

陳大夫額頭上的汗冒得更厲害了 ,卻依舊咬牙堅持道:“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少爺,少爺很快就會帶劉大夫前來,只需再等等即可。彩鸞姑娘 ,茲事體大,這個主可不能亂做!”

彩鸞聞言有些猶豫,但她記得清清楚楚 ,之前這位小娘子說過,若是出事,兩個時辰內還有得救 。

而從這里到武昌府 ,無論如何快馬加鞭,也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內走一個來回。

她心一橫,咬牙剛想說出了事自己負責 ,卻聽身后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這個主我來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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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施以援手

“姑娘怎么自己跑出來了 。”立刻有小丫鬟一臉緊張地從后面追上來 ,柔聲勸道 ,“跟奴婢回車里去好不好?”

“小娘子,你能救老祖宗是不是? ”

小姑娘甩開丫鬟上前,一把抱住沈天舒的腿 ,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此時又紅又腫,想必已經哭了許久。

沈天舒剛要開口答應,卻聽天冬在一旁開口道:“就算是病急亂投醫 ,也得看好投的是什么醫才行 。這鄉野村婦若真有那本事,怎么不先把自己的臉治一治!”

天冬此言一出,屋內眾人嘩然。

“閉嘴!”用容貌缺陷攻擊別人 ,連陳大夫這樣看沈天舒不順眼的人,都覺得太過分了。

屋內眾人的目光去又因為這句話,不由自主地集中到沈天舒臉上 。

這小娘子一雙眼睛生得十分不錯 ,但是巴掌大的紅色胎記幾乎蓋住了半邊臉,連面紗都遮掩不住,著實可惜了 。

小姑娘卻絲毫沒有被沈天舒臉上的胎記所嚇退 ,依舊仰頭看著她 ,語氣十分堅定地說:“哥哥說過,我是主子,所以我說的話 ,你們都必須得聽! ”

她說著又抬頭看向沈天舒,聲音哽咽地說:“小娘子,求你 ,你快讓老祖宗醒過來吧。”

沈天舒伸手揉揉小姑娘的頭頂,輕輕將她塞進一旁丫鬟的懷里,解開手指上的布條 ,到老夫人身邊略一診脈,旋即回身走到桌旁道:“邵大夫,借紙筆一用。”

邵大夫忙鋪紙研墨 ,讓沈天舒開方,他抻長脖子在一旁看著 。

“這是通脈四逆湯?去桔梗加人參二錢半…… ”邵大夫捋著胡子,一時間有些不解其意。

“是 ,老夫人寒下損傷真陽 ,陽氣暴脫,需速投溫補,希冀能夠挽回。 ”沈天舒說話間已經將藥方寫好 ,交給一旁的學徒道,“勞煩盡快抓藥煎藥,上作一服 ,水二鐘,煎至一鐘即可 。”

老夫人這邊的丫鬟們雖然慌亂,卻也能看出平日訓練有素 ,在學徒抓藥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將藥爐、藥吊子全都準備好了。

不到半個時辰,藥便煎好了 ,但是老夫人此時卻根本無法下咽,喂進去的藥全都順著嘴角流出去了。

見此情形,小姑娘連帶幾個丫鬟俱是面露凄色 ,就差跪地痛哭了 。

陳大夫在旁邊看著 ,心里頭也七上八下的。

他希望老夫人安然無恙,暗地里卻又不愿老夫人就這樣醒過來。

他的確診錯了脈 、用錯了藥,但若真被這個小娘子把人治好 ,他以后還有什么臉面繼續在這行混下去?

沈天舒再次上前診脈,皺眉道:“耽擱的時間有些久了,不過還有一線希望 。”

彩鸞聞言立刻道:“小娘子 ,只要能救得了我家老夫人,不管您要什么,我們都會盡量滿足您的。 ”

“先不說這些。”沈天舒擺擺手 ,扭頭道,“邵大夫,麻煩您給準備一下艾灸用物 。”

“勞煩邵大夫了 。 ”彩鸞出手就是一小錠銀子 ,白花花地放在醫館的柜臺上,柜臺后頭學徒看得眼睛都直了。

邵大夫早就看出這是自己惹不得的大人物,一直聽任吩咐 ,此時看到銀子 ,態度更加配合,很快就把艾灸之物準備妥當。

時下所用的艾柱,多以圓錐形為主 ,大小約3分左右,謂之一壯 。

沈天舒叫人拉起帳簾,又讓彩鸞過來幫忙 ,解開老夫人的衣裳,反復艾灸氣海 、關元二穴。

艾柱用掉四五壯之后,老夫人一直吐在外面無法收回的舌頭終于縮回去了 ,人雖然還不甚清醒,但已然能看出來轉醒的跡象。

“趕緊喂藥 。”

沈天舒一聲吩咐,彩鸞趕緊把溫在爐上的藥端過來 ,試探著喂給老夫人。

“喂進去了,藥喂進去了!”彩鸞簡直要喜極而泣,端著藥碗的手都在顫抖。

邵大夫見情況有所好轉 ,便試探著上前問:“醫館屋里不夠暖和 ,若是不嫌棄,不如將老夫人挪到后院正房,那邊比這里暖和 ,也更方便些 。 ”

彩鸞聞言并不急著做決定,先抬頭看向沈天舒。

沈天舒微微皺眉,此時挪動 ,怕是不太穩妥。

但是醫館臨街這兩間房,并沒有炕或者是火墻,只有一個小煤爐子 ,的確有些寒氣逼人 。

兩相權衡之下,她點頭道:“雖然挪動也有風險,但是現在天色漸晚 ,這邊只會越來越冷,更不利于老夫人恢復。大家挪動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動作盡量輕一些 ,慢一些。邵大夫 ,請再取些艾柱過來以防萬一 。”

果然不出沈天舒所料,人剛挪進屋就又厥過去了 。

沈天舒顧不得勞累,立刻再灸氣海和關元二穴 ,數壯之后,人才再次轉醒。

“再喂一碗藥。”

沈天舒手指本就有傷,此時不斷診脈和艾灸 ,傷口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

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也頗耗費精力,所以趁著彩鸞喂藥的空檔,她趕緊閉目休息了一會兒。

一碗藥都喂下去之后 ,彩鸞輕聲問:“小娘子,還要再艾灸么? ”

沈天舒強打起精神再次診脈后,搖搖頭道:“暫時先不用了 ,老夫人脈象有所好轉,先觀察看看。”

彩鸞見老夫人的確面色好轉,呼吸也比之前平穩許多 ,一顆心暫時放了下來 。

小姑娘之前一直惦記老夫人的病情 ,但到底年紀太小,早就熬不住了,此時正在丫鬟懷里睡著。

病情隨時有可能反復 ,沈天舒不敢離開,只能一直守在床頭。

直到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老夫人的面色越發好轉 ,呼吸也趨于平穩 。

沈天舒松了口氣,這道鬼門關,總算是邁過來了。

她剛闔上眼睛準備休息片刻 ,就聽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爺,老祖宗就在屋里 。”彩鸞的聲音清亮,十分好分辨。

“老祖宗現在怎么樣了? ”年輕男子的聲音低沉 ,語氣中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后半夜一直都很穩定,那位小娘子說,若是等到天亮都沒有反復 ,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后續只要再吃藥滋養即可 。 ”

彩鸞親眼看著沈天舒兩次將老夫人從危險之中拉回來,此時對她滿心都是信任和感激 。

年輕男子卻不置可否,只道:“我接了劉大夫過來 ,先讓他看看。”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推開,冬夜的寒風也隨之灌入房中。

沈天舒被夜風一吹 ,睡意消散了幾分,抬頭看向門口 。

進來之人卻讓她睡意頓消,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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