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靈洲佛國,迦葉寺 。

一輪詭異血紅的圓月鑲嵌在無星的天幕上 ,層層疊疊的煙黑霧云,將這座佛宗第一圣地籠罩的密不透風。饒是平日里洗穢滌塵的木魚聲,也無法將它們消散幾分 ,更何況今日佛宗弟子人心浮動。

主持智空禪師的壽元將在今夜終結,迦葉寺大劫將至 。

如何靜得下來?

亂魔海一干妄圖殺僧取業的魔人蓄勢已久,只待智空禪師圓寂 ,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搶奪迦葉寺鎮寺之寶——九轉不滅蓮燈。

這盞上萬年來 ,一直克制住魔人攻陷中央天域大陸的禪宗至寶,本該由智空禪師提前傳給下一任主持,留給他充裕修習此寶功法的時間。然而不知出于何種緣故 ,智空禪師遲遲沒有動作,甚至連繼承者都未曾指定,只是終日里閉目靜坐在寶相殿上 ,不言不語不入定,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

“師兄,如今亂魔海亂局已定 ,究竟該如何破解,您是否已有良策? ”眼見他油盡燈枯,三位首座再也按訥不住 ,紛紛上殿來詢問 。

“蓮燈佛寶……是否有何損壞?”

見智空置若罔聞,般若堂首座智慧禪師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測,若說智空戀棧權位 ,霸著蓮燈不肯交出 ,他頭一個不信。

可若是蓮燈佛寶確有什么損壞,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智空圓寂之后,他們這些首座的修為最高不過舍利初期 ,而魔圣座下十二魔君哪個不是元嬰初期以上,魔圣更是已經修煉至元嬰大圓滿,沒有蓮燈佛寶坐鎮 ,他們迦葉寺危矣 。

容得三首座絮叨了半宿,智空禪師終于睜開清明的雙眼。

他定定望向虛無夜空,卻是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阿彌陀佛 ,終于來了。”

來了?誰來了?

三首座擰著眉頭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虛空,神識細密如網般捕捉方圓數百丈內的氣息,連只鳥兒都沒瞧見 。

納悶著收回神識 ,卻被殿上突然多出來的一名素袍男子唬的一個激靈。

輕松避過三位舍利期佛修的神識,悄無聲息的出現,這得是什么修為?

素袍男子背對著他們 ,力量壓制太過強大 ,三首座的神識被壓在識海內動彈不得,窺探不到他的面容。但此人同他們一樣,也是剃度過的 ,應是佛修 。

但總覺得此人氣息有些過于銳利,倒是有些類似于劍修。

再看他周身環繞著若有似無的熒熒白蓮虛光,這儼然是已經修成了半步金身啊 ,至少也得是空明境界,比那元嬰大圓滿的魔圣還要高上一籌。

莫非……

莫非是五千年前,以魔劍道入禪道的禪劍佛尊禪靈子?

那個曾經殺人如麻 ,經先祖點化后,皈依佛門的前瘋魔島大魔頭?

“心急火燎的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

素袍禪師長身立在殿上 ,皎皎如明月,徐徐似清風,先對莊嚴佛像宣了聲佛 ,才緩緩轉過身來 ,正面對著殿上四人 。

此人身材頎長,五官柔美俊秀,外表年齡看著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 ,膚色極白,如靈山巔皚皚圣潔之雪。

在三首座的震撼之下,智空禪師起身雙手合十 ,以密音宣了聲佛:“禪靈子師叔祖。”

禪靈子似乎心情頗為不佳,并沒有多余的客套,問道:“蓮燈佛寶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智空閉了閉眼 ,眉心一朵紅蓮幻影若隱若現:“師叔祖可知,這蓮燈佛寶之所以力量強悍,除卻佛寶本身之外 ,還因佛寶內封印著的一縷強大神魂 。這神魂殘缺,一直處于沉睡之中,蓮燈將其封印 ,正是為了修復他受損的神魂…… ”

窺探過后的禪靈子微微蹙眉:“蓮燈之主要涅槃了 。 ”

智空感慨著又宣了聲佛:“蓮燈同他本命一體 ,將會隨他一同轉世,失去蓮燈,我靈洲佛國又該如何抵抗魔人?”

禪靈子道:“迦葉寺于我有恩 ,但你應該清楚,我的身份特殊,不可能長久留在此地。”

“弟子明白師叔祖的難處 ,所求不多。 ”

“且說說看 。”

“稍后,還望您耗損法力,確定一下蓮燈之主轉世的大致方位……”

“怎么 ,你想將他帶回迦葉寺? ”禪靈子訝異道,“這蓮燈之主守護了迦葉寺數萬年,稱得上迦葉寺的大恩人 ,如今終于得以投胎轉世,卻還要趁他懵懂之時帶回佛門,強行斷他七情 ,了他塵緣 ,是不是有些缺德?”

智空搖頭:“無論蓮燈之主曾是什么顛倒天地的人物,轉世后,不過區區凡夫 ,蓮燈在他體內,萬一魔人有所察覺,他焉有命在?我佛慈悲 ,將其帶回迦葉寺,方能護其一世安穩啊。”

撫著手腕上一串晶瑩佛珠,禪靈子淡淡道:“我當真是老了 ,現如今這世道是怎么了? ”

智空豈不知這話中譏諷之意,赧然垂首:“師叔祖……”

“不過你此言不無道理,身懷蓮燈 ,他這一世想要安穩以是癡人說夢。”禪靈子伸出手,輕輕吸了口氣,那朵拳頭大的妍妍紅蓮自智空眉心緩緩飛出 ,徐徐落在他的手掌心內 。

似是好奇 ,禪靈子捻指撥弄了下蓮瓣。

蓮瓣居然迎合似的顫動幾下,摩擦著他的指腹。

禪靈子微微一愣,唇角罕見的彎出一抹弧度 ,托著紅蓮的手緩緩舉高:“去吧! ”

蓮燈在佛殿內緩慢的環了一圈,灑下紅星點點,爾后倏地飛出殿外 ,似流星一般沖出黑云,消失在夜空之中 。

禪靈子闔上雙目,靜靜佇立在幾人面前。

因著兩人一直是以密語交談 ,三首座不明就里,見這位禪劍佛尊竟將蓮燈佛寶隨手放飛,大驚失色 ,但無人敢在此時多說一句。

“東仙云洲,南方七城 。這是我所能估算出的最小范圍。”約莫半個時辰過后,面有疲色的禪靈子睜開眼睛 ,囑咐道 ,“你我不便出面,派幾個不起眼的小弟子去找,找到以后 ,需不著痕跡地將人帶回來,萬不可引起仙國和魔人的注意。”

三首座愣愣地問:“找誰? ”

“一個男娃娃,今夜子時三刻出生 ,若我估算不錯,眉心應有一道狀似紅蓮的印記 。 ”

禪靈子掌中現出一抹白色光暈,光暈化為一枚精致的鈴鐺 ,“我在蓮寶內留下了一抹氣息,一旦此子靠近,這尋蹤鈴將會示警 。”言罷 ,他無波無瀾地望向智空,“你且安心坐化去吧,我與此子已經結下一場佛緣 ,自會留在迦葉寺待他歸來 ,將其收為我的入室弟子,贈他一場造化……”

……

****

十五年后。

云洲,浮光城外。

這幾日火煉宗開山門收徒 ,城外山腳下,擠滿了從各洲各城趕來拜師的修士 。

“簡小樓,來自白云城簡家 ,這是白云城主的推薦信。 ”簡小樓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牒,遞給看守山道密林的守衛。

她肩上站著一只黑漆漆的八哥鳥,毫無修為 ,雙目呆滯 。

又因為年歲大了,瞧著有些傻呆呆的。

守衛訥訥接過玉牒,同其他修士一樣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量面前站著的綠衫少女:額前黑黝黝的劉海,如小鹿般濕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睛,瓊鼻櫻口 ,凝脂鵝腮……

一陣猛烈的山風拂過 ,將簡小樓額前厚厚的劉海掀起,露出左眉上方一塊足有山核桃大小的深紅色胎記。

守衛頓時像吞了蒼蠅一樣哽了哽脖子 。

真是可惜了這么個美人胚子。

趁著守衛核對的罅隙,簡小樓仰頭望著仿佛近在咫尺 ,卻又好似遠在天邊的浮光城,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感慨。

她從白云城走到這里,足足耗費了一整個月 ,總算是趕上了 。

這還是她來到赤霄大陸之后第一次出遠門呢。

她知道赤霄大陸幅員遼闊,可真沒想到遼闊到如此離譜的地步。單單一個云洲,估摸著就得有整個地球平攤開那么大 ,而云洲不過只是東仙三洲之一,中央天域還包括北仙五洲,西仙二洲 ,南部靈洲佛國,中部平洲凡人界 。

而中央天域,也不過只是赤霄界正中一塊比較完整平坦的大陸罷了 。

簡小樓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穿越。她在現代時是病死的 ,死后靈魂無意識的游蕩 ,也不知怎地,就落在了云洲白云城簡家。

白云城在云洲屬于三級仙城,而簡家則是一個九等世家 。

她的父母兄姐皆是筑基境界的修士 ,尤其是她大哥簡清羽,年僅十歲就被二等宗門浩氣劍宗長老收入門下,十五歲筑基 ,爾后更是一步登天,被選入東仙三洲集權中心天意盟。

族中出了一名天意盟弟子,在白云城幾乎可以橫著走。

簡小樓雖是個三靈根地脈廢材 ,十五歲才堪堪練氣五層,父母卻渾不在意,待她如珠如寶 ,小日子自然過的如糖似蜜 。

只可惜好景不長,三個月前,她胞姐簡小釵出嫁那日 ,滿門賓客苦等半天 ,卻只等來梁家一紙退婚書。

她父親前去討要說法,被梁家老祖羞辱打傷了不說,還得知了一個噩耗。

——她大哥簡清羽半月前死在了天意盟 。

失去了天意盟這塊金字招牌 ,梁家堂堂五等世家,自然不屑于同簡家有何牽扯。

又過半月,天意盟的傳信玉簡和二十塊中品靈石果然送到了簡家。信上聊聊幾筆 ,只說人已隕落,半句不提死因 。

她大哥一條命,竟就二十塊中品靈石草草打發了。

饒是父母悲痛欲絕 ,也不敢前往天意盟詢問簡清羽的死因,更別提為他收尸了。

若將東仙三洲比喻成一個國,簡家不過邊陲小鎮一商戶 ,天意盟便是那九重宮闕天外天 。

簡小樓這口郁氣憋在心中,寢食難安,久久消散不去 。

她出生時 ,簡清羽早已離家多年 ,兄妹之間的感情并不親厚,回想起來,簡小樓連他的模樣都記不太清楚。

但每逢她生辰 ,簡清羽都會送禮物回來。

去年在她及笄禮上,更是拿出自己在天意盟辛苦積攢來的所有積分,為她換取了一件人級高品質護身靈器……

大哥的死因 ,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

“山道密林地圖要不要,只需兩塊下品靈石。”

另一個守衛的低語拉回了簡小樓的思緒,她稍稍愣了下 ,自腰間儲物袋內摸出兩塊小拇指長的條狀靈石:“自然是要的。”

守衛收了靈石,掏出一枚玉簡給她:“下一個 。 ”

簡小樓道了聲謝,收好玉簡 ,出了關閘,準備進入山道密林。

火煉宗位于浮光城內,浮光城是座山城 ,建在半山腰上 ,山道密林環城,岔路迷障多不勝數,盤踞著數之不盡的妖獸。

這是拜師火煉宗所要經受的第一重考驗 。

簡小樓回頭探一眼身后三個剛入關的少年修士 ,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同他們結個伴。

從這三人的服飾來看,應也是出身世家,隨行還有一干伺候起居的家奴 ,不過被擋在了關外而已。

簡小樓抓緊時機退回去,向他們說明了結伴的意圖 。

三人中的藍衣修士在排隊時就注意到了簡小樓,直到現在也沒有留意到她眉上那塊恐怖的紅斑 ,心中起了愛美之心,自然是求之不得。

然而三人中的紫衣修士倨傲的瞥她一眼,冷冷哼道:“區區九等家族子弟 ,也想妄圖攀附我等,真是厚顏無恥。”

說完目不斜視的徑自向前走去 。

余下的藍衣修士和黃衣修士有些尷尬的面面相覷,他們三人以紫衣修士為首 ,不敢拂逆他的意思 ,唯有疾步跟了上去 。

“紫冠紫衣紫靴子,穿的跟個茄子似得,拽什么拽?”

簡小樓腹誹著呲了呲牙 ,抽出一縷神識進入玉簡中查看地圖,擇了一條遠離妖獸巢穴的小道山路。

這條山路七拐八拐,異常偏僻 ,不過和宰殺妖獸相比,她還是寧愿多繞一繞。

并非簡小樓膽怯,自穿越以來 ,她發現自己這具新肉身擁有頗多奇特之處 。

比如她只可吃素,稍微嘗點葷腥就會腹瀉不停,對于一個無肉不歡的吃貨而言 ,痛不欲生無需贅言。起初只當是體質問題,她又發現,自己連一句違心之言都無法說出口 ,否則立馬咬爛舌頭。

當然 ,這些都是小意思,在妖獸橫行的修真界討生活,不能殺生才真是大問題 。

一旦她稍稍起了殺心 ,手臂便有千鈞重。

莫說實力強悍的妖獸了,就連后院廚房一只老公雞都能蹦跶到她頭上來。

所以在簡清羽出事之前,她真的一度決定龜縮在家族內混吃等死算了 。

“被詛咒了一樣的人生 ,活的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地圖在手,簡小樓放出神識不斷窺探四周,一手捏著一張困獸符箓 ,一手掐訣破開擋路的荊棘叢,小心翼翼的向密林深處走去。

興許是自言自語顯得有些傻,她隨口問了一句 ,“是吧,小黑?”

蹲在她肩頭上,那只叫做小黑的老八哥無動于衷 ,雙目呆滯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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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少女與八哥

靈洲佛國,迦葉寺 。

一輪詭異血紅的圓月鑲嵌在無星的天幕上 ,層層疊疊的煙黑霧云,將這座佛宗第一圣地籠罩的密不透風。饒是平日里洗穢滌塵的木魚聲,也無法將它們消散幾分 ,更何況今日佛宗弟子人心浮動。

主持智空禪師的壽元將在今夜終結,迦葉寺大劫將至 。

如何靜得下來?

亂魔海一干妄圖殺僧取業的魔人蓄勢已久,只待智空禪師圓寂 ,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搶奪迦葉寺鎮寺之寶——九轉不滅蓮燈 。

這盞上萬年來,一直克制住魔人攻陷中央天域大陸的禪宗至寶,本該由智空禪師提前傳給下一任主持 ,留給他充裕修習此寶功法的時間。

然而不知出于何種緣故,智空禪師遲遲沒有動作,甚至連繼承者都未曾指定 ,只是終日里閉目靜坐在寶相殿上 ,不言不語不入定,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師兄,如今亂魔海亂局已定 ,究竟該如何破解,您是否已有良策?”眼見他油盡燈枯,三位首座再也按訥不住 ,紛紛上殿來詢問 。

“蓮燈佛寶……是否有何損壞? ”

見智空置若罔聞,般若堂首座智慧禪師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測,若說智空戀棧權位 ,霸著蓮燈不肯交出,他頭一個不信。

可若是蓮燈佛寶確有什么損壞,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智空圓寂之后 ,他們這些首座的修為最高不過舍利初期,而魔圣座下十二魔君哪個不是元嬰初期以上,魔圣更是已經修煉至元嬰大圓滿 ,沒有蓮燈佛寶坐鎮 ,他們迦葉寺危矣 。

容得三首座絮叨了半宿,智空禪師終于睜開清明的雙眼。

他定定望向虛無夜空,卻是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阿彌陀佛 ,終于來了。”

來了?誰來了?

三首座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虛空,神識細密如網般捕捉方圓數百丈內的氣息,連只鳥兒都沒瞧見 。

納悶著收回神識 ,卻被殿上突然多出來的一名素袍男子唬的一個激靈。

輕松避過三位舍利期佛修的神識,悄無聲息的出現,這得是什么修為?

素袍男子背對著他們 ,力量壓制太過強大,三首座的神識被壓在識海內動彈不得,窺探不到他的面容。但此人同他們一樣 ,也是剃度過的,應是佛修 。

但總覺得此人氣息有些過于銳利,倒是有些類似于劍修。

再看他周身環繞著若有似無的熒熒白蓮虛光 ,這儼然是已經修成了半步金身 ,至少也得是空明境界,比那元嬰大圓滿的魔圣還要高上一籌。

莫非?

莫非是五千年前,以魔劍道入禪道的禪劍佛尊 ,禪靈子?

那個曾經殺人如麻,經先祖點化后,皈依佛門的前瘋魔島大魔頭?

“心急火燎的喚我前來 ,所為何事?”

素袍禪師長身立在殿上,皎皎如明月,徐徐似清風 ,先對莊嚴佛像宣了聲佛,才緩緩轉過身來,正面對著殿上四人 。

此人身材頎長 ,五官柔美俊秀,外表年齡看著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膚色極白 ,如靈山巔皚皚圣潔之雪 。

在三首座的震撼之下 ,智空禪師起身雙手合十,以密音宣了聲佛:“禪靈子師叔祖。 ”

禪靈子似乎心情頗為不佳,并沒有多余的客套 ,問道:“蓮燈佛寶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

智空閉了閉眼,眉心一朵紅蓮幻影若隱若現:“師叔祖可知,這蓮燈佛寶之所以力量強悍 ,除卻佛寶本身之外,還因佛寶內封印著的一縷強大神魂。這神魂殘缺,一直處于沉睡之中 ,蓮燈將其封印,正是為了修復他受損的神魂……”

窺探過后的禪靈子微微蹙眉:“蓮燈之主要涅槃了 。”

智空感慨著又宣了聲佛:“蓮燈同他本命一體,將會隨他一同轉世 ,失去蓮燈,我靈洲佛國又該如何抵抗魔人? ”

禪靈子道:“迦葉寺于我有恩,但你應該清楚 ,我的身份特殊 ,不可能長久留在此地。”

“弟子明白師叔祖的難處,所求不多。”

“且說說看 。 ”

“稍后,還望您耗損法力 ,確定一下蓮燈之主轉世的大致方位……”

“怎么,你想將他帶回迦葉寺?”禪靈子訝異,“這蓮燈之主守護了迦葉寺數萬年 ,稱得上迦葉寺的大恩人,如今終于得以投胎轉世,卻還要趁他懵懂之時帶回佛門 ,強行斷他七情,了他塵緣,是不是有些缺德? ”

智空搖頭:“無論蓮燈之主曾是什么顛倒天地的人物 ,轉世后,不過區區凡夫,蓮燈在他體內 ,萬一魔人有所察覺 ,他焉有命在?我佛慈悲,將其帶回迦葉寺,方能護其一世安穩啊。”

撫著手腕上一串晶瑩佛珠 ,禪靈子淡淡道:“我當真是老了,現如今這世道是怎么了?”

智空豈不知這話中譏諷之意,赧然垂首:“師叔祖…… ”

“不過你此言不無道理 ,身懷蓮燈,他這一世想要安穩以是癡人說夢。”禪靈子伸出手,輕輕吸了口氣 ,那朵拳頭大的妍妍紅蓮自智空眉心緩緩飛出,徐徐落在他的手掌心內 。

似是好奇,禪靈子捻指撥弄了下蓮瓣。

蓮瓣居然迎合似的顫動幾下 ,摩擦著他的指腹。

禪靈子微微愣,唇角罕見的彎出一抹弧度,托著紅蓮的手緩緩舉高:“去吧!”

蓮燈在佛殿內緩慢的環了一圈 ,灑下紅星點點 ,爾后倏地飛出殿外,似流星一般沖出黑云,消失在夜空之中 。

禪靈子闔上雙目 ,靜靜佇立在幾人面前。

因著兩人一直是以密語交談,三首座不明就里,見這位禪劍佛尊竟將蓮燈佛寶隨手放飛 ,大驚失色,但無人敢在此時多說一句。

“東仙云洲,南方七城 。這是我所能估算出的最小范圍 。 ”約莫半個時辰過后 ,面有疲色的禪靈子睜開眼睛,囑咐道,“你我不便出面 ,派幾個不起眼的小弟子去找,找到以后,需不著痕跡地將人帶回來 ,萬不可引起仙國和魔人的注意。 ”

三首座愣愣地問:“找誰?”

“一個男娃娃 ,今夜子時三刻出生,若我估算不錯,眉心應有一道狀似紅蓮的印記。”

禪靈子掌中現出一抹白色光暈 ,光暈化為一枚精致的鈴鐺,“我在蓮寶內留下了一抹氣息,一旦此子靠近 ,這尋蹤鈴將會示警 。 ”

言罷,他無波無瀾地望向智空,“你且安心坐化去吧 ,我與此子已經結下一場佛緣,自會留在迦葉寺待他歸來,將其收為我的入室弟子 ,贈他一場造化……”

……

****

十五年后。

云洲,浮光城外。

這幾日火煉宗開山門收徒,城外山腳下 ,擠滿了從各洲各城趕來拜師的修士 。

“簡小樓 ,來自白云城簡家,這是白云城主的推薦信。”簡小樓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牒,遞給看守山道密林的守衛。

她肩上站著一只黑漆漆的八哥鳥 ,毫無修為,雙目呆滯 。

又因為年歲大了,瞧著傻呆呆。

守衛訥訥接過玉牒 ,同其他修士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量面前站著的綠衫少女:額前黑黝黝的劉海,如小鹿般濕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睛 ,瓊鼻櫻口,凝脂鵝腮……

一陣猛烈的山風拂過,將簡小樓額前厚厚的劉海掀起 ,露出左眉上方一塊足有山核桃大小的深紅色胎記。

守衛頓時像吞了蒼蠅一樣哽哽脖子 。

真是可惜了這么個美人胚子。

趁著守衛核對的罅隙,簡小樓仰頭望著仿佛近在咫尺,卻又好似遠在天邊的浮光城 ,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感慨。

她從白云城走到這里 ,足足耗費了一整個月,總算是趕上了 。

這還是她來到赤霄大陸之后第一次出遠門呢 。

她知道赤霄大陸幅員遼闊,可真沒想到遼闊到如此離譜的地步。單單一個云洲 ,估摸著就得有整個地球平攤開那么大。而云洲不過只是東仙三洲之一,中央天域還包括北仙五洲,西仙二洲 ,南部靈洲佛國,中部平洲凡人界 。

再說中央天域,也不過只是赤霄界正中一塊比較完整平坦的大陸罷了。

簡小樓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穿越。她在現代時是病死的 ,死后靈魂無意識的游蕩,也不知怎地,就落在了云洲白云城簡家 。

白云城在云洲屬于三級仙城 ,而簡家則是一個九等世家。

她的父母兄姐皆是筑基境界的修士,尤其是她大哥簡清羽,年僅十歲就被二等宗門浩氣劍宗長老收入門下 ,十五歲筑基 ,爾后更是一步登天,被選入東仙三洲集權中心天意盟。

族中出了一名天意盟弟子,在白云城幾乎可以橫著走 。

簡小樓雖是個三靈根地脈廢材 ,十五歲才堪堪練氣五層,父母卻渾不在意,待她如珠如寶 ,小日子自然過的如糖似蜜。

只可惜好景不長,三個月前,她胞姐簡小釵出嫁那日 ,滿門賓客苦等半天,卻只等來梁家一紙退婚書。

她父親前去討要說法,被梁家老祖羞辱打傷了不說 ,還得知了一個噩耗 。

——她大哥簡清羽半月前死在了天意盟。

失去了天意盟這塊金字招牌,梁家堂堂五等世家,自然不屑于同簡家有何牽扯。

又過半月 ,天意盟的傳信玉簡和二十塊中品靈石果然送到了簡家 。信上聊聊幾筆 ,只說人已隕落,半句不提死因 。

她大哥一條命,竟就二十塊中品靈石草草打發了。

饒是父母悲痛欲絕 ,也不敢前往天意盟詢問簡清羽的死因,更別提為他收尸。

若將東仙三洲比喻成一個國,簡家不過邊陲小鎮一商戶 ,天意盟便是那九重宮闕天外天 。

這口郁氣憋在心中,簡小樓寢食難安,久久消散不去。

她出生時 ,簡清羽早已離家多年,兄妹之間的感情并不親厚,回想起來 ,簡小樓連他的模樣都記不太清楚。

但每逢她生辰,大哥都會送禮物回來 。

大哥的死因,她一定得查個水落石出。

“小仙子 ,山道密林地圖要不要 ,只需兩塊下品靈石。 ”

另一個守衛的低語拉回了簡小樓的思緒,她稍稍愣了下,自腰間儲物袋內摸出兩塊小拇指長的條狀靈石:“自然是要的 。”

守衛收下靈石 ,掏出一枚玉簡給她:“來來,下一位。”

簡小樓道了聲謝,收好玉簡 ,出了關閘,準備進入山道密林。

火煉宗位于浮光城內,浮光城是座山城 ,建在半山腰上,山道密林環城,岔路迷障多不勝數 ,盤踞著數之不盡的妖獸 。

這是拜師火煉宗所要經受的第一重考驗。

簡小樓回頭探一眼身后三個剛入關的少年修士,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同他們結個伴。

從這三人的服飾來看,應也是出身世家 ,隨行還有一干伺候起居的家奴 ,不過被擋在了關外而已 。

簡小樓抓緊時機退回去,向他們說明了結伴的意圖 。

三人中的藍衣修士在排隊時就注意到了簡小樓,直到現在也沒有留意到她眉上那塊恐怖的紅斑 ,心中起了愛美之心,自然是求之不得。

然而三人中的紫衣修士倨傲的瞥她一眼,冷冷哼道:“區區九等家族子弟 ,也想妄圖攀附我等,真是厚顏無恥。 ”

說完目不斜視的徑自向前走去 。

余下的藍衣修士和黃衣修士有些尷尬的面面相覷,他們三人以紫衣修士為首 ,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唯有疾步跟了上去。

“紫冠紫衣紫靴子,跟個茄子似得 ,拽什么拽?”簡小樓腹誹著呲了呲牙,抽出一縷神識進入玉簡中查看地圖,擇了一條遠離妖獸巢穴的小道山路。

這條山路七拐八拐 ,異常偏僻 ,不過和宰殺妖獸相比,她還是寧愿多繞一繞 。

并非簡小樓膽怯,自穿越以來 ,她發現自己這具新肉身擁有頗多奇特之處。

比如她只能吃素,稍微嘗點葷腥就會腹瀉不停,對于一個無肉不歡的吃貨而言 ,真的是痛不欲生。起初只當是體質問題,她又發現,自己連一句違心之言都無法說出口 ,否則立馬咬爛舌頭 。

當然,這些都是小意思,在妖獸橫行的修真界討生活 ,不能殺生才真是大問題。

一旦她稍稍起了殺心,手臂便有千鈞重。

莫說實力強悍的妖獸了,就連后院廚房一只老公雞都能蹦跶到她頭上來 。

所以在簡清羽出事之前 ,她真的一度決定龜縮在家族內混吃等死算了。

“被詛咒了一樣的人生 ,活的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地圖在手,簡小樓放出神識不斷窺探四周,一手捏著一張困獸符箓 ,一手掐訣破開擋路的荊棘叢,小心翼翼的向密林深處走去。

興許是自言自語顯得有些傻,她隨口問了一句 ,“是吧,小黑? ”

蹲在她肩頭上,那只叫做小黑的老八哥無動于衷 ,雙目呆滯無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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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蘿莉與御姐

地圖良心 ,妖獸巢穴標注的詳盡清楚 。

這一路密林慢行,簡小樓不曾遇到一只擁有攻擊力的妖獸,至于一些不成氣候的小獸崽子們 ,一包馭獸閣秘制的驅獸粉也就輕松解決了。

腳邊青草茵茵 ,野花叢叢,倒是有一番郊外踏青的意趣。

估摸著行了一半路途時,東南方忽有一道微弱的氣息波動 。

簡小樓靠近一些 ,豎起耳朵,似乎聽到有人在輕聲呼救,細細嗅一嗅 ,除卻綠葉植物特有的清香之外,還充斥著一絲腥甜血味。

再靠近些一瞧,只見不遠處的大樹下 ,匍匐著一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修為不過煉氣兩層左右。在她身側不遠,還有一條已經氣息全無的白蟒蛇 。

“姐姐 ,姐姐救救我。”小姑娘乍見有人,虛弱的哭求道,“我 、我來采藥 ,遇到這條開了竅的蟒蛇……”

簡小樓一言不發 ,掉臉離開。

太假了,這一看就是陷阱 。

一人一蛇搏斗的血流成河,周圍的荊棘灌木居然完好無損 ,騙鬼呢,設局也要走點兒心好不好?

小姑娘急的大叫:“姐姐是來火煉宗拜師的么,我也是火煉宗弟子 ,幫我一下吧! ”

“火煉宗? ”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簡小樓踟躕著停下腳步,黛眉微微一蹙 ,神識在四下窺了又窺,莫非這是一道宗門考核測試題不成?

她問:“你也是火煉宗弟子?”

小姑娘用力點頭,蒼白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串 ,可憐兮兮的望向她。

簡小樓稍作斟酌,最終決定上前幫她一把。非常時期,寧可信其真 。倘若估計有誤 ,憑這小丫頭片子區區煉氣二層的修為 ,她還收拾不過了?

先將小黑收進靈獸袋內,一張方寸縮地符暗暗捏在手心中,簡小樓說了兩句寬慰的話 ,穩著步子走上前,就在她彎下腰準備攙起這小姑娘時,電光石火間 ,耳畔倏地蕩起箭矢破空的鳴哨聲。

果然有詐!

簡小樓明眸一沉,反應也是極快,積蓄已久的靈氣立刻催動縮地符內的挪移符陣 ,白煙閃現,眨眼間身體已經退去一丈以外。

咔咔兩聲,手腕上的青玉鐲子釋放出數道紫煙 ,旋轉交織著凝成數柄紫電短劍,交替環繞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劍盾 。

這紫電并非殺劍 ,而是一套人級高品質防御靈器 ,正是她大哥從天意盟換出來贈予她的 。

不能起殺心,不代表她毫無防御能力啊。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那箭矢的目標并不是她 ,“嗖”的一聲,卻將之前嚶嚶哭泣的小姑娘當胸射穿。

箭的穿透力帶著小姑娘飛出,劃過荊棘叢 ,定在一株大樹的主軀干上 。

適才半死不活的人,須臾間,死的透透的。

那支插在她心臟上的箭矢 ,尾端還有絲絲電蛇隨意游走。

簡小樓怔怔目睹一切,牙齒下意識的打著顫,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 。

她從來不是個怯懦膽小的人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五年了,不是第一次目睹人殺人,但每次經歷這樣的殘殺 ,她的內心總是忍不住生出一絲驚恐。

“你因何一言不語就要殺人啊? ”簡小樓轉過頭 ,皺眉望著箭矢射來的方向。

“我不殺她,她就要殺你 。我救了你,你不道謝 ,反來質問于我,是個什么道理?”

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漸漸出現在簡小樓的視野中。

這女子練氣九層修為,只差半步筑基。她的五官深刻 ,說不上漂亮,只是雙腿修長,身材罕有的高挑 。長發簡單扎長一個高馬尾 ,穿著束腰窄袖的皮制衣袍,腳蹬鹿皮長靴,背上背著一柄足有一個簡小樓那么大的精鐵弓。

手臂上還套著一柄兩尺長的重型穿云弩。 。

她穩步上前 ,在簡小樓面前站定:“在下戰……展天香 。”

被這股濃濃的御姐范兒壓了一頭,簡小樓挺直腰板,無論如何先道了聲謝 ,爾后報了名字 ,最后才問道:“你知道她要殺我? ”

展天香解釋道:“她身上涂了化功粉,你若沾到,會在一瞬功力大減。當然那化功粉不過尋常之物 ,頂多困住你一息,然而區區一息,就足以令你死在她手里。”

聽不到簡小樓回應 ,又補充說,“人就掛在樹上,你不信 ,大可以前去查看 。”

“不用看了,我相信的。 ”

既然不是考核,那就只能是趁著考核打劫發財的 ,簡小樓之前心里就有譜,自然是信的。她也有考慮過對方會用毒之類,對策也是有的 ,不過這就沒必要告訴對方了 ,“你為何知道的這般清楚?”

“因為昨天上當之人是我,虧得我不怕毒,反將她制住 。”

這就奇怪了 ,簡小樓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那你昨天怎么沒殺了她? ”

被人戳到了痛處,展天香薄薄的雙唇繃成一條直線,抿了抿 ,才沉沉說道:“她向我哭求,說自己只是初犯,從未傷過人性命 ,因父母有疾在身,還有殘疾幼弟,才會……”

“你信了?然后放了她?”簡小樓有些吃驚 ,之前還覺得這大長腿殺人不眨眼,如今發現她還真是……

展天香沉默不語,肅著一張臉錯過簡小樓 ,走去掛著女尸的樹前。

手掌開合 ,五指一抓,冷漠的將箭矢從她胸腔抽了出來,無視狂飆而出的心頭熱血 ,轉身繼續上山:“所以我今日特意回來看看,萬幸你平安無事。今后凡事小心些,人心險惡 ,切莫隨意動什么惻隱之心 。 ”

簡小樓并沒有動什么惻隱之心,不過她倒是可以基本確定一件事。

大長腿雖然有些天真,卻是個難得可靠之人。戰斗力又強 ,結伴同行再好不過 。

那還等什么,簡小樓快步跟上去套近乎。

“展姐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你也是去火煉宗拜師的嗎? ”

“恩。”

“我來自白云城,瞧你的裝束,似乎不是云洲人?”

“不是 。 ”

“你氣力真大 ,這精鐵弓得有幾十斤吧 ,背著重不重?”

“不重 。”

“你這靴子…… ”

“你怎么那么多話?”

“……”

*

兩人一追一趕行的也快,日暮時分終于走出了山道秘林,來到浮光城門外。

新近下過一場山雨 ,雨后,山澗霧氣繚繞在半山腰上,遠遠望去 ,整個浮光仙城仿佛是一座漂浮在云海上的華美宮殿,美的令人心悸。

“嘖嘖,二級仙城果真不一樣 。 ”簡小樓由衷夸贊一句。

“確實不一樣。”展天香微仰著頭 ,黝黑明亮的眼眸直視城門上方,笑了笑,“大抵你家白云城 ,不會掛個活人在城門上吧? 。”

“恩? ”簡小樓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這才發覺城門上方竟浮空吊著一個金燦燦的鐵鉤子,鉤子赫然穿過一人的肋骨 ,就那么慘烈的掛在半空。

可以確定的是 ,那人還活著。

簡小樓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可不正是先前拒絕她結伴請求的紫袍少年?

深深吸了口氣,她小聲說:“我知道他 ,好像是個四等家族子弟,也是來火煉宗拜師的,怎么一眨眼就被掛在城門上了?”

展天香背著手沒頭沒腦的嘀咕一句:“東洲小霸王 ,就是這么個狗德行 。”

城門口,一名膀大腰圓的胖修士指著她們二人:“你們兩個新來的小妞,磨蹭什么 ,還不快滾過來繳費! ”

這胖修士所穿的不是鎧甲,由此可知,并非浮光城守衛。

簡小樓狐疑道:“這位道爺 ,入城費咱們已經在山下繳過了呀。 ”

胖修士瞇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道:“山下繳納的是入城費,現在繳納的仙城維護費,一人二十塊下品靈石!”

二十塊下品靈石 ,這擺明了是在搶劫吧?

二級仙城入城費只需兩塊靈石 ,這是天意盟定下的規矩,何時聽說過什么仙城維護費?

簡小樓正準備同他理論一番,展天香卻突然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

展天香搖搖頭 ,示意她切莫多嘴。

胖修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半空鉤子上被掛墻頭的紫衣少年,得意洋洋的哼哼道:“瞧見上頭那個二百五沒有 ,本來交了錢走人不就完事了嗎,還他媽多嘴罵了小道爺一句,也合該他倒霉 ,恰好被我家主子聽到了。我家主子是誰,堂堂東洲小霸王!不過犯了點芝麻大的破事兒,竟被罰來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看守天晷 ,心情正不妙,所以出手玩玩,就是這么個下場!”

喉嚨里的話瞬間咽了下去 ,簡小樓偃旗息鼓 ,蔫蔫掏了靈石出來 。

她不知那東洲小霸王是個什么人,但肯定是自己目前絕對惹不起的人 。

“不錯不錯,你這小姑娘還挺識相 ,有前途。 ”胖道士笑瞇瞇地贊賞簡小樓一句,偏了下頭,兩條細縫又睨向展天香 ,“小妞,你的呢?”

展天香并沒有爭執什么,平靜的拿出二十塊靈石遞給胖道士 ,客氣的撂下一句話:“靈石就先放在道爺你這里,可千萬替我收好了。”

胖道士收下靈石,依舊是笑瞇瞇的樣子 ,似乎沒有注意到對方說了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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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地靈火爐

經歷一番波折 ,簡小樓總算是進了浮光城大門 ,同展天香一起,跟在其他修士身后前往火煉宗。

考核地點設置在火煉宗外門廣場上。

在進入外門大廣場之前,得先從一方圓弧狀的碧玉臺子上走個來回 。據說這碧玉名叫還真石 ,能夠堪破三界一切虛妄,顯露出修士的本來面目。

東仙三洲在天意盟的領導下,有著非常嚴苛的仙籍制度 ,各大宗門收徒,是絕對不能收用假貨和黑戶的。

簡小樓心頭忐忑,若她真是投胎轉世的 ,那肯定根苗正紅,可惜她不是 。

當年她的魂魄飄蕩到簡家宅院上空時,是被一股怪力給吸下去的。

雖然當時她渾渾噩噩 ,意識不清,也能感受到在進入母體之際,似乎將另外一股力量光團給擠出了母體。

她一直懷疑 ,那個被她擠出去的力量光團 ,才是原本應該投胎在簡家的人 。

可惜被她鳩占鵲巢,在力量消散之前,只好投胎在一只鳥身上。

要不然如何解釋她爺爺養的那只公八哥 ,怎么會在她出生那晚嘎嘎下了枚蛋。

思及此,簡小樓愧疚的瞄了一眼蹲在她肩頭發呆的老八哥:“小黑,你放心 ,我一定會為你養老送終的 。 ”

“前面的笑妹子,走啊 。”

見她一直對著一只呆鳥自言自語,排在她身后的修士忍不住連聲催促。

簡小樓一咬牙踏上碧玉臺子 ,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看到一旁核對記錄的師姐臉上毫無異色,才稍稍松了口氣。

輪到展天香時 ,她和簡小樓臉上露出相同的疑慮之色,不過動作卻比簡小樓麻溜的多,也通過了 。

接著進入每個宗門收徒必備正題 ,測試靈根。

根據火煉宗的測試規則 ,只要火系靈脈資質達到五十分以上,即可直接進入內門,成為內門弟子。而沒有火脈 ,或是火脈資質不足五十分的也沒關系,還有第二項測試 。

簡小樓清楚自己是三靈根體質,土系、金系、木系。因此也就沒有接受靈根測試 ,在負責記錄的師兄那里登記一下,就和一些面露頹色的修士們前往第二個測試地點——天地靈火爐。

那是一方三丈高 、兩丈寬、三丈長的四面封閉型煉爐,爐體浮雕著各種見過沒見過的靈器 ,以及刀槍劍戟之類的冷兵器 。

天地靈火爐外壁有著二十幾個直徑為三寸半的透氣圓孔,爐內跳躍著紅彤彤的鐵球精,共有半寸、二寸 、三寸 ,三種。

前來拜師的修士們,需要催動靈力將爐內的鐵球精從透氣孔內取出來。

取出半寸者,可進入火煉宗精英閣 ,由掌門和諸位長老親自教導煉器精髓 ,不過自天地靈火爐存在起,除了當年的開山老祖,從來無人取出來過 ,這一條基本可以作廢 。

取出二寸者,則可以進入內門。

取出三寸者,外門正在向你招手。

不限時間 ,靈氣耗盡也取不出來的取消入門資格,只能進行力量測試,進入雜役所當雜役了 。

“哇 ,第二十二顆了!”

才剛在角落尋了一個位置站定,簡小樓正準備嘗試以靈力勾搭天地靈火爐內鐵球精,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嘆 。

原來是有位名叫高瞻的修士 ,在一個時辰內,接連從爐子里取出了二十二顆三寸鐵球精。

得知這個消息,簡小樓也忍不住咂咂嘴 ,這里人頭攢動 ,密密麻麻的擠了至少上百人,多的是站了一天也沒取出來一個的。

“雖然只是三寸,但這成績也能進內門了吧? ”

“我敢跟你打賭 ,內門弟子也不可能取出這么多來!”

一眾人的羨慕聲中,高瞻果斷收了靈力,俊美的臉上溢滿得意 ,這一屆新入門弟子中的魁首,他是拿定了 。

不遠處高臺上端坐的測試官中,居中一人起身說道:“高師弟 ,請隨我走吧。”

人群中頓時又是一陣抽氣聲,只因說話之人乃是火煉宗宗主玄微真人座下大弟子沈玉初。

腰間玉帶上掛著四顆晶瑩剔透的星晶,那是他四星煉器師的身份象征 。

再看白玉高臺上一共坐著五名筑基境界的測試官 ,三男兩女,分別是掌門和四位首座長老的親傳弟子,各個都是四星煉器師。他們出現在這里的目的 ,自然不只是監督測試那么簡單 ,還身負著為自家師父挖掘好苗子的重任。

天地靈火爐開啟已經七日,還是頭一次有人起身,竟就是沈玉初 。

這高瞻怕是要一步登天了。

淹沒在人海里的簡小樓小狗一樣巴巴看著 ,和眾人一樣,嫉妒羨慕恨。可那又能怎么樣,修仙這條路 ,大多時候真同勤奮刻苦沒有半毛錢關系,天賦 、機緣和造化才是決定命運的最終因素 。

就算你說勤能補拙,首先也得有個不錯的底子才行。

她收回心思 ,呼了口氣,開始專注于天地靈火爐。

閉上雙眼,催動周身氣穴舒展 ,靈氣暢通無阻的在體內周轉一圈過后,凝結成一朵白色光團,自她靈臺飛出 。靈氣團通過透氣孔進入火爐內 ,那些鐵球精炙熱無比 ,滑不溜秋,越小顆證明凝結的力量越強 。

簡小樓的靈氣團不敢靠近下方火焰,只在半空停留著 ,不斷釋放出誘人的靈魂氣息,吸引那些鐵球精前來。

根據火煉宗的理論,一個人若擁有煉器天賦 ,神魂內必有火種,是為靈魂火。

鐵球精就會被你的靈氣吸引而來,為你所掌控 。

“各路神仙佛祖 ,弟子不殺生,不開葷,不說謊 ,行的端,站得直,修真界三好少女一枚 ,半寸二寸的我就不指望了 ,好歹三寸的給我來一顆吧,無量天尊,阿彌陀佛…… ”

簡小樓在心里胡亂祈禱。

其實她對煉器一無所知 ,更沒有太大興趣,選擇煉器宗也是因為近五年內,只有煉器宗開山門收徒 ,而她若是想要參加三年后的天意盟考核,只能通過門派取得資格,沒得選擇。

興許哪一路神仙佛祖真的聽到了她的祈禱 ,天地靈火爐內,在她的靈氣團周圍,竟真的漸漸圍繞了幾顆鐵球精 。

而且還是最小的半寸。

它們愉悅的跳躍著 ,在簡小樓的靈氣團附近徘徊,有些躍躍欲試,但又不知為何頗為忌憚。

爐內的情況 ,簡小樓并不知情 ,可她能夠感覺到一股熱浪正試圖沖擊她的靈氣團,心中喜不自禁 。

而那廂一舉取出二十二顆三寸鐵球精的高瞻,此刻卻臉色鐵青。

原本沈玉初一句話 ,幾乎奠定了他日后的仙途,他仿佛看到了大把資源再向他傾斜,豈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生生給他拗斷了。

斷人造化猶如殺人父母,他冷冷望著高臺上正與沈玉初爭執的筑基男修 。

——戒律長老座下大弟子江安。

“江師弟,二十二顆三寸 ,饒是你也做不到吧?”沈玉初一貫溫潤和氣的臉上,沁了一絲薄薄的怒意,直視著這位總和自己作對的小師弟。

“我是做不到 ,但我可以取出二寸一顆,他行嗎?”江安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挑著濃眉 ,半分面子也不給眼前玉樹臨風的掌門大弟子 ,“二寸內門,三寸外門,從外門進入內門 ,必須經過囚龍山試煉,這是火煉宗的規矩,更是天意盟的規矩! ”

沈玉初無奈服了個軟:“二十二顆三寸 ,莫不是還抵不過一顆二寸? ”

“大小之分,怎地會一樣?”江安咧嘴大笑,偏了個頭 ,色瞇瞇地看向左手邊葉輕柔胸前那高挺的傲然雙峰,又睨一眼右手邊一馬平川的宋青曼,嘖嘖道 ,“一百個宋師姐,和一個葉師姐,你選哪個?”

“噗…… ”

正嗑瓜子看好戲的葉輕柔忍不住笑噴 ,纖纖玉手握成軟軟的棉花拳 ,嗔笑著給了江安一錘,“你這混小子,說的什么渾話 ,討打 。”

宋青曼則一拍桌子:“江安小賊,是不是皮又癢了!”

沈玉初本就是一副君子模樣,愣是被江安鬧了個下不來臺 ,于是鐵青著臉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越澤:“越師弟,你覺得如何? ”

越澤毫無反應,攏著雙手坐的端端正正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天地靈火爐 。

“越師弟?”沈玉初又喊了一聲。

“越師兄?”江安也覺得有些奇怪,伸手在他眼前繞了繞。

越澤終于眨了眨眼,回神道:“你們在說什么? ”

江安無語:“我說你一直盯著那破火爐子可看出什么花來?我們在討論那位一口氣取出二十二顆三寸鐵球精的高瞻 ,大師兄起了愛才之心,想要破格提拔進內門 。”

越澤呵呵一笑:“哪怕他將一爐子的三寸鐵球精全都取了出來,此人在煉器的造詣上 ,怕是一生都要停留在人級初品質 ,造出的人級初品質再精細完美,又有何用?”

連越澤都如此說了,沈玉初搖搖頭 ,也就不再同江安爭執了。

眼見沈玉初再度落座,下方一眾人有為高瞻惋惜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在這諸多復雜目光注視下 ,高瞻攥緊了拳頭,嘴唇抿的發紫 。

好,他記住了!

高瞻冷厲的眼神盡收越澤眼底 ,越澤也僅僅是嗤笑一聲,沒有實力依托的仇恨,不過無根浮萍爾。視線再次回到天地靈火爐 ,二十二顆三寸算個什么東西,他可是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這爐子被掌門下了封印,沈玉初幾個窺探不見爐內的情況 ,他卻是能的 。

爐子內那些不可一世的半寸鐵球精們 ,此刻正在恐懼的沸騰著,這是從來不曾出現過的情況。

越澤的神識在一眾圍爐修士身上打轉,最終將目光鎖定在大汗淋漓的簡小樓身上。

“來啊來啊 ,快來我碗里!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簡小樓不斷在心中呼喊著 。

怎么回事,她分明感覺到不只一顆鐵球精試圖靠近自己 ,可偏偏就是一顆也捕捉不到。

她當局者迷,越澤在局外卻看得分明,鐵球精一靠近她的靈力團 ,就“嘶嘶”兩聲,只余下一縷焦灼煙霧。

如此逆天的靈魂火,簡直堪比傳說中的紅蓮業火 ,實在是世所罕見 。

只可惜,這小丫頭片子似乎完全不懂得操縱之法 。

越澤瞇著眼眸,心里逐漸有了計較。

“嘶嘶嘶” ,一個個鐵精球在簡小樓的靈力團內融化 ,她的靈力也已經虛耗的差不多了,再也抵抗不住爐子內的高溫,有些被反噬的征兆。

緊咬牙關強忍著 ,她不愿意放棄 。

離家時白云城主笑她不自量力,父母感嘆著說出去碰碰壁也好,總之沒有人相信 ,有朝一日,她簡小樓可以像她大哥簡清羽一樣考進天意盟。

大姐問她哪里來的自信,她哪里會有什么自信?

但人活著 ,努力著,不就為了實現那些不可能么?

無論如何,總要試試看吧。

莫說再為簡家在白云城爭得一席之地 ,單是為了查明大哥的死因,令大哥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她也不能輕易的就在這里停下來啊 。

“簡小樓? ”展天香測試完靈根過來 ,就看到她漲紫了一張臉 ,茄子似的。蹙著眉穿過人群走到她身邊,傳音道,“收手 ,小心傷及本脈。東仙三洲又不是只有一個火煉宗,你有木系靈根,去學靈植 ,丹藥,或者符箓陣法都是一樣的 。 ”

“大長腿,我方才真的有碰到好幾顆鐵球精 ,只是不知為何收服不了,就讓我再試一下。”靈氣團接近崩潰的邊緣,簡小樓說話都有些顫抖 ,咬牙道,“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逞強的人 ,若是真不行 ,我會死心的,斷不會拿我的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展天香也就不再勸了,釋放自己的靈氣團進入天地靈火爐 。

她和她只不過認識了一個下午 ,結伴走了一程,她是死是活,與她何干。

“撐不住了。 ”

又堅持了一刻鐘左右 ,簡小樓經脈劇痛,再撐下去真會傷及本脈 。

開始緩緩收回外溢的靈氣,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啊大哥……

終于放棄了么?

越澤微微笑著,身旁的宋青曼一直注視著他,自然也注意到他一直落在簡小樓身上的目光 ,平淡的五官擰巴的有些扭曲 。

越澤已經有了主意,不會讓簡小樓落選,他抽出一縷靈氣進入天地靈火爐 ,準備挑個三寸的鐵球精送出去 ,豈料自己的靈氣竟被一道更強的靈氣壓制住,那道靈氣利索的卷起一顆鐵球精,又快又準的從透氣孔撤離。

誰?!

越澤豁然起身 ,目光如電,射向下方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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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赤霄天變

稍后,越澤又遲疑著緩緩坐下,這些人都是走過還真石的 ,不可能有誰隱瞞修為而不被發現 。

且說黯然收回靈氣的簡小樓正準備走去一邊調息,倏地被一顆紅彤彤的三寸鐵球精晃花了眼。

這顆紅色球體圍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嗖的鉆入她的靈臺。

站在四角記錄的弟子立刻上前 ,扯下簡小樓腰間的玉牌,一邊記錄一邊吆喝:“簡小樓,三寸一顆 ,入外門 。”

話音落了半響 ,簡小樓還沒鬧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愣著作甚,去外門執事堂報道。”記錄弟子也是外門來的,微笑著指了指西面一座閣樓 。

“好的師兄 ,謝謝師兄。 ”

簡小樓直到瞧見玉牌上的字,才敢相信自己收回靈氣的時候,竟然捎帶了一顆鐵球精出來。

雖然想不通原理 ,但還是開心的咧嘴笑起來 。

“至于這么開心?”展天香看著她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模樣,有些不懂,區區一個外門弟子的資格 ,有什么了不起的?

簡小樓并沒有即刻前往執事堂,而是在遠離人群的地方調息,揮著手對展天香喊道:“加油啊 ,我等著你一起去,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考進外門的。”

展天香抽抽嘴角:“我就不能爭氣些,考進內門? ”

搖搖手指 ,簡小樓老神在在地道:“不 ,我有預感,你肯定和我一樣也是外門。”

展天香無語,這笨蛋會不會說話?

虧得她方才一時心軟 ,作弊送了顆三寸鐵球給她,早知道就該讓她一無所獲,卷鋪蓋滾蛋 。

然而簡小樓的第六感實在是靈驗 ,展天香果然只取出顆三寸鐵球精 。

喜滋滋的在執事堂入了冊,簡小樓終于如愿以償,正式成為火煉宗外門弟子 ,一名預備煉器師。

弟子們居住的洞府依山而建,并不是她臆想中的在山璧挖個洞,像原始人一樣穴居 ,而是一排排高低錯落、類似吊腳樓的全木質建筑。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

只是在分配洞府的時候,又出現了一段不和諧的小插曲。

火煉宗這一期外門弟子比上一期多出將近一倍,暫時沒有單獨的洞府了。她二人入門晚 ,必須兩人同住 ,何時晉級內門,就可以擁有私人洞府 。

展天香死活不同意,捧著大把靈石收買了一圈 ,愣是沒有坐擁單獨洞府的女弟子愿意同她交換。

這件事令簡小樓心里多少有點不舒服。

這些土著修士的隱私感比較強,她完全可以理解,有單人宿舍誰愿意跟人湊合?

但大長腿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從同室而寢的第一晚起 ,就盤膝坐在床上面壁練功,一坐一整夜,困的狗一樣也不肯寬衣入睡 。還炮仗似的 ,一點就著,動不動沖簡小樓發脾氣,當她洪水猛獸一般。

泥人也有三分氣性 ,一貫綿軟的簡小樓確實有些怒了,也開始對她愛答不理。

有腿了不起?她還有胸呢 。

就這樣暗暗較勁了個把月,展天香大抵慢慢開始習慣這種同居生活 ,不再像先前那么抵觸。簡小樓也不記仇 ,畢竟一個屋檐下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

漸漸的,兩人的關系不說多親近 ,至少相處的也挺融洽 。

時間一晃過去半年,簡小樓對煉器一道有了一個比較系統的了解 。

煉器師共分為九個星級,以可以制作出高等級靈器為晉升標準。赤霄大陸所有層次皆是分為天、地 、人三個大等級 ,而每個大等級中,又有初品質、中品質,高品質三個小等級。

無論功法、丹藥 、靈器莫不如是 。

簡小樓目前只是一名預備煉器師 ,只要能夠獨立煉造出一柄人級初品質的靈器,就可以晉級為一星煉器師。

在赤霄大陸,煉器師并不比丹藥師賺錢少 ,因為靈器也是一種消耗品,一旦使用就會磨損其內部的法陣,必須通過煉器師進行修理。

修理費用頗為昂貴 ,造成許多修士買得起靈器 ,未必用得起 。

原因?

窮。

赤霄界資源極為匱乏,更沒有修真文里常見的太古上古,仙器神器。

據說十幾萬前的赤霄并不叫做赤霄 ,彼時,這里還是一片靈氣稀薄的大陸,沒有修真者的存在 。

有一日 ,一位仙人自三千世界中的大世界而來,親手在太息林地種下了一棵聚靈樹,大地才漸漸滋生出靈脈來。

靈脈繁衍近萬年后 ,人類社會開始出現第一批修真人士。

那時的修士心地純良,修道心,重道義 ,仗劍除魔,瀟灑來去 。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修心問道的修真界,卻因十萬年前一場浩劫而終結。

那場浩劫現如今已經沒有什么典籍可查閱 ,只知先有一尾巨龍和一只巨鳳破界而來 ,在云端斗的昏天暗地、兩敗俱傷。爾后天幕突然又被一道華光撕裂開一道萬丈缺口,呼啦又降落數萬外界修者 。

他們在九天之上進行了一場殊死混戰,千萬里蒼穹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

伴隨而生的 ,是大地龜裂,山河改道,人間浩劫 ,史稱“赤霄天變”。

這處小世界,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赤霄大陸。

而那些來自三千大世界的高階修士們,絕大多數被那一龍一鳳坑殺在赤霄大陸 ,也因此留下大量法寶丹藥功法 。得到這些大世界寶物的修士,轉瞬間就高出其他修士幾個境界。

于是天災未過,一場爭奪資源的戰爭便迫不及待的在赤霄拉開序幕。

在那場綿延數百年的資源爭奪戰中 ,僥幸存活下來的修士,無不是氣運加身,得了大造化者 。

由他們傳承下來的家族和宗門 ,如今大都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

其它大洲她不清楚 ,然而在東仙三洲,無論天意盟主、還是那些數萬年來盤踞第一等的四大世家,厲家 、霍家、戰家、百里世家 ,皆是赤霄天變的受益者。

在這四大世家中,厲氏家族是傳承最悠久 、綜合實力最強的老牌世家 。

厲家究竟強到何種程度,遠的不說 ,整個火煉宗,其實就是厲家的家族產業。火煉宗的前身,只是厲家的一個私人靈器庫。

這就不得不說一下東仙三洲的體制 。

不比北仙五洲和西仙二洲門派鼎立 ,傳承悠久,一直同北海妖國戰個你死我活。也不比南部靈洲佛國香火鼎盛,守住瘋魔島魔人進攻中央天域的第一道防線。他們東仙三洲所處之地最為和平 ,可惜幾乎沒有什么頂級門派傳承,這里只有天意盟,只有家族 。

因此只知茍安的東仙三洲 ,一貫是被其他幾大洲鄙視的對象 。

修仙修仙 ,本是為了跳脫紅塵,不曾想竟修出了凡人界的那一套規矩。

數萬年來,也不是沒有門派想要改變這種游戲規則 ,然而無疑是蚍蜉撼樹。因為東仙三洲的重要資源和高等級修士,在長久的發展中,早已集中在了天意盟和四大世家手中 。跳脫體制的門派 ,在東仙三洲根本無法生存。

“也不是沒有,有些宗門還是極有骨氣的,始終沒有加入天意盟。比如第一劍宗 ,從來不買天意盟的賬 。第一劍宗大弟子楚封塵,人稱楚瘋子,不過百歲 ,便已是金丹中期境界。 ”

“瘋子?”

“恩,劍癡,腦袋一根筋。動不動一人一劍殺進天意盟 ,揚言挑戰盟主 ,是個令盟主和四大家族都頭疼的人物 。”

“金丹雖然高不可攀,可咱們盟主不是元嬰大圓滿修為么? ”

“你有所不知,第一劍宗不只一個楚封塵 ,闔宗上下各個都是瘋子,只要招惹一個就像捅了馬蜂窩,楚瘋子只是瘋的比較厲害的一個。 ”

“哈 ,有機會真想一睹這位楚前輩的風采。”

冶煉閣內,展天香和簡小樓一面聊天,一面各自盤膝坐在自己的爐子前冶煉生鐵 。

冶煉閣共有三十個冶煉洞 ,每個冶煉洞十個公共煉爐,統一燒的是地火。

她們這些外門弟子每月都有二十塊下品靈石的收益,還有精英閣弟子偶爾授課 ,藏書樓的典籍也是隨意借閱的。享受利益的同時,每周都有必須完成的任務,打磨獸骨 ,或是上繳一兩赤渾鐵精 。

赤渾鐵 ,是浮光城內囚龍山脈特有的一種鐵質,比凡鐵要好上一個等級 。

首先她們得去囚龍山脈采礦,再從這些赤渾鐵礦中反復熔煉出鐵精來。

一百斤鐵礦石 ,才得一兩鐵精。

起初,因為不熟悉控火和熔煉之法,簡小樓每天需要花費五、六個時辰方可完成一周的任務 。現如今 ,從采礦到冶煉,她最短只需要兩個時辰,比大多數內門弟子還要快上許多。

展天香比她稍慢一些 ,得三個時辰。

因此簡小樓刻意放緩自己的速度,同她一起回去 。

天色將暮,兩人熔煉完鐵精之后 ,正準備起身離開,一個頤指氣使的聲音突然自頭頂砸下:“你們兩個,明早太陽升起之前 ,將這些全都做好。”

噼里啪啦 ,九個儲物袋扔在她們面前。

說話之人名叫劉毅,是早她們幾期入門的外門弟子,如今在冶煉閣做了個芝麻大的小管事 ,每月多賺十塊靈石 。

這種火煉宗專用的儲物袋,袋口并沒有封印限制。

神識一掃,其中三個袋子盡是些獸角、獸骨 、獸皮。另外六個 ,每袋裝了一百斤鐵礦石 。

簡小樓一愣:“為什么要做這些? ”

“讓你做就做,哪里來的廢話?”劉毅身后兩個狗腿子叫囂道。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說個理由出來 ,憑什么要做?”站起身搓搓手上的灰,簡小樓不滿的皺皺眉,呵斥道 ,“讓開。 ”

門派任務總有人做不完,或是懶得做,于是找其他動作快 、有時間的人代工 。這在火煉宗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過一次拿出這么多 ,還口出狂言強迫她,又不給辛苦費,她就不能忍了 。

否則以后次次都得忍。

劉毅瞇眼:“你做不做?!”

“不做。”簡小樓一腳將擋路的儲物袋踢去一邊 ,“大長腿我們走 。 ”

展天香一言不發,隨她起身。

劉毅恐嚇道:“你們就不怕以后在冶煉閣無法立足?”

簡小樓也不是嚇大的:“就憑你?得了吧,我好心不去舉報你 ,你就該知足了。”

這下輪到劉毅傻眼,這些任務也不是他的,而是幾位有權勢的內門師兄的 ,他也不容易啊他 。

這些年,他都是丟給梅若愚來做,可那個呆子三天前去囚龍山采礦 ,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他也是急了,九個儲物袋,憑他們三個的能耐至少也得五天。

思來想去 ,只能將主意打到展天香和簡小樓身上 ,這兩名新弟子的速度他是知道的,雖遠遠不如梅若愚,熬個半夜一定也能完成 。

他原先只覺得展天香不容易搞定 ,根本沒將簡小樓放在眼里,畢竟這丫頭瞧著就是一副任人揉圓搓扁的模樣。

豈料,竟也是個刺頭。

她們不肯做 ,劉毅還真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只有練氣六層修為,雖然恰好壓過簡小樓一頭 ,但和從頭到腳寫著“我不好惹 ”的展天香比,完全不夠看 。

再說事情若是鬧大,丟了那幾位內門師兄的臉 ,他往后哪里還有好日子過。

唯有忍痛說道:“我一人給你們十塊靈石!”

簡小樓理都不理,她是知道行情的,代工一兩鐵精都得五塊靈石。

“二十塊!”

簡小樓還是不理他 。

劉毅牙一咬 ,哆嗦著嘴唇道:“二十五塊 ,不能再多了! ”

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簡小樓轉過身豎起一根手指:“一百下品靈石,不還價 。 ”

正準備走出冶煉閣的展天香腳下一個虛浮 ,差點兒摔出門去。

天,節操何在?

“我先回去了。”

她可不跟著湊熱鬧,頭也不回的離開 。

“一百下品靈石?”劉毅完全無視掉展天香 ,顯然是被這個數字給驚到了,“你怎么不去搶?! ”

“那就沒辦法了。”簡小樓聳聳瘦削的雙肩,一副不是我不做 ,是你出不起錢好惋惜的模樣。

“你個丑八怪,給我等著!”氣紅了眼,劉毅信口罵道 ,“你以為你遮住了額頭上那惡心的紅斑,還刻意用靈氣遮蓋住,我就看不出來了嗎? ”

簡小樓瞇了瞇眼眸 ,并不在意 。

她遮住眉上這塊天生帶來的紅斑 ,本也不是為了遮丑。

心道你就罵吧,待會兒有你求我的時候。

她佯裝離開,豈料剛跨出冶煉閣的門檻 ,立刻察覺到一股靈氣波動撲面而來 。下意識掐訣防護,可還是被一個身影給撞的一個趔趄。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一名男子氣喘吁吁的停在劉毅和他的狗腿子面前 ,得空還回頭向簡小樓道歉,“這位小師妹,我沒撞著你吧 。”

“梅若愚 ,你死哪里去了! ”劉毅口氣雖重,可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看到面前的人 ,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恨不得抱住他的大腿痛哭一場。

“我在囚龍山遇到一頭石鯪魚,躲了三天才避開它。”

梅若愚長長吁了口氣 ,輕輕撫著胸口 ,一幅劫后余生的欣慰表情,“那只石鯪魚和其他石鯪魚可不一樣,它的眼睛告訴我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石鯪魚 。”

石鯪魚就是滿山跑的穿山甲 。

竟然為了躲避一只穿山甲,藏了整整三天。

簡小樓打量著眼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梅若愚,心下覺得好奇 ,此人明明也有煉氣六層修為,為何瞧著這么弱。

劉毅更是看智障一樣的神情,冷笑道:“那你瞧瞧我的眼睛 ,告訴了你什么? ”

梅若愚竟真湊上前,仔細瞧了瞧,眨眨眼 ,認真道:“劉師兄這幾日怕是沒睡好,有眼屎……”

結果自然是被劉毅和兩個狗腿暴揍了一頓 。

劉毅離開時,還對簡小樓說了幾句狠話。

簡小樓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梅若愚身上 ,看著他脫了破爛的外袍 ,盤膝在一個火爐子前坐定,準備熔煉鐵礦,不由得上前問道:“梅師兄 ,九個儲物袋的材料,你一夜做的完么?”

梅若愚掐起手訣,開始熔煉第一塊鐵礦 ,微微笑道:“何須一夜,兩個時辰足矣。 ”

兩個時辰?

簡小樓瘋了才會信他 。

但看他的表情完全不似在吹牛皮或者開玩笑,于是站在一旁看他熔煉。

看著看著 ,她真的就要瘋了。

鐵礦從入爐、分解 、凝結、熔煉、提純,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完全就是她的十倍快進版本 。

原本簡小樓對自己的速度還是極為驕傲的 ,眼下卻被打擊的渣都不剩。

哭喪的臉蹲在他左手邊,問道:“梅師兄,你是如何做到的? ”

梅若愚笑道:“沒有什么訣竅 ,無非是熟能生巧。我入門十年 ,如今每日都熔煉數千斤鐵礦石 。小師妹瞧著面生,這一期新來的吧,師兄告訴你 ,切莫小瞧了熔煉術,若是想要成為一名高級煉器師,根基可是非常重要的。”

簡小樓吸了口冷氣 ,她一直覺得自己足夠努力了,如今看到梅若愚才知道,真的是遠遠不夠。

她在梅若愚一側的爐火前坐定 ,鋝起袖子道:“我來幫你吧 。”

梅若愚哪里需要,不過瞧見她一副干勁十足的模樣,就點頭道:“那就多謝小師妹了 。 ”

又問 ,“還不知小師妹芳名。”

“我叫簡小樓,來自白云城。”

“在下梅若愚,來自西二仙洲 ,滅魔書院 。 ”

簡小樓再一次愣住 ,滅魔書院,“梅師兄原是儒修?”

她知道儒修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可以四處拜師學藝,增長見聞。書院從來不會干涉他們改投他派,各大宗門也不會介意收下儒修。

只是 ,這么不修邊幅的真的可以嗎?

……

這廂展天香等到月上柳梢頭也沒見著簡小樓回來 。

心里狐疑她不會真的收了靈石在熔煉鐵精吧?

整整九個儲物袋,她一個人,莫非要錢不要命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

展天香閉上眼睛繼續打坐。

一晃前半夜過去 ,仍是等不到人,展天香忍不住起身出門,心里碎碎念道:“就去看看她累死了沒有 ,絕對不會出手幫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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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戰二公子

疾奔到冶煉閣的展天香 ,洞門還沒進去 ,就聽見簡小樓的說笑聲。

她放出神識一瞧,虧得自己還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曾想卻正和一名男修士聊天聊的火熱。

于是展天香掉臉就走 ,覺得自己真是沒事兒找事 。

悶悶不樂的回到洞府,正準備開啟房門禁制,突然一陣罡風襲來 ,化為一個巨大的拳頭,沖她胸口惡狠狠地錘了過來。展天香著實吃了一驚,想開啟禁制已是不及 ,即時一個縮地術向后急閃。

揚起手臂露出弩|箭,可惜雙方力量懸殊過大,弩|箭被罡風壓制 ,才射出不到一尺便掉落在地上 。

啪!

胸口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噗,展天香吐出一口鮮血 ,被罡風拳擊飛出去 ,重重砸在了內側簡小樓的床上 。

房門被罡風闔上,周圍紅光激射,這是被下了禁制。

房間內漸漸現出兩抹虛影 ,虛影漸漸顯現出實體,是兩位金丹境界的老者。

一位白發白須,皮膚瑩白 ,身材消瘦頎長 。一位黑發黑須,皮膚黝黑,侏儒五短身材。

白發老者臉色倏變 ,快步上前朝展天香嘴巴里塞了一顆丹藥,回頭瞪著黑發老者:“你這暴躁的死老頭子,下這么重的手作甚?是想將他打死么? ”

黑發老者冷冷哼道:“打死又如何 ,沒用的廢物,也不知大公子為何會挑了這么個廢物!”

挨了一拳的展天香經脈斷了幾茬,幸好丹藥喂的及時 ,若不然此刻早已昏了過去。

她強忍著劇痛 ,腳步虛浮著站起身,拱手垂眸,“屬下見過白頭翁 ,黑頭翁 。”

哪怕展天香佝僂著背,也比黑頭翁高出大半個頭,老人家鼻孔噴出熱氣 ,斥道:“臭丫頭,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你來火煉宗干嘛了?還真以為你是來修習器道的? ”

展天香的腦袋垂的更低了:“屬下不敢。”

白頭翁則拉著她的手 ,親切的拍了拍:“行了,我們也就是來同你說一聲,大公子那里已經開始啟動計劃 ,希望你這里一切順利。”

展天香老老實實地頷首:“屬下知道了 。 ”

“你知道什么? ”黑頭翁罵上癮了,仰著臉,枯樹樣的手指猛戳著她額頭道 ,“如此重要的大事 ,本座不知大公子為何非得選中你來,但你若是搞砸了,便是大公子也護不住你!”

“屬下明白了。”展天香被噴了滿臉的唾沫星子 ,仍是深深埋首。

不是她不想抬起頭來,黑頭翁毫不收斂他的威壓,金丹境界的威壓 ,自己如何承受的住 。

黑頭翁這才滿意的捋了捋長須,準備遁隱時,赫然發現有道視線似乎鎖定在他身上。

黑頭翁吃了一驚 ,巡脧一圈才發現竟是窗臺上鳥籠里關著的那只黑漆漆的老八哥。

小黑正一只腳蹲在木桿上喝水,兩顆綠豆大的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似乎有些好奇 。

黑頭翁一派兇神惡煞:“你這扁毛畜生看什么看?再看本座摳了你的眼珠子! ”

小黑真就不看了 ,轉個身,屁股對著他 。

黑頭翁瞬間傻了眼,指著它:“轉過來!”

小黑理也不理 ,啄了啄翅膀 ,抖抖羽毛,縮著脖子開始睡覺。

黑頭翁伸手就要掐死它,卻被白頭翁提著領子提了個離地三尺高:“你個老不死的 ,和一只扁毛畜生較勁什么?”不過一轉臉,他眸色尖戾,“這畜生雖是只凡鳥 ,不曾開啟靈智,可八哥擅學舌…… ”

深知此鳥對于簡小樓的重要性,展天香心下一驚 ,忙道:“大人,小黑是個呆鳥,更是啞巴 ,連鳴叫都不會,無礙的!”

白頭翁也就不再多言,畢竟大公子再三叮囑 ,事關火煉宗一切部署 ,都必須無條件服從面前這個人。

另一點,他也確實沒將一只凡鳥放在眼里,可仍舊一揮手 ,一股強勢的威壓向著小黑襲去,摧毀了它的意識體,不介意令它變得更傻一些 。

隨后 ,他提著黑頭翁化為一縷青煙遁隱,直到飛到浮光城外方才現出身形。

一落地黑頭翁就逮著他罵:“你這趨炎附勢的東西,堂堂一個金丹 ,居然畏懼一個筑基中期的丫頭片子!”

白頭翁真被氣著了,沉著臉問:“你知道他是誰嗎?竟敢出手傷他? ”

“大公子如此袒護于她,不是大公子的姘頭還能是誰?”提及此事 ,黑頭翁不免有些恨鐵不成鋼,“大公子也是糊涂,這個女人簡直一無是處 ,竟叫她來做這件大事!”

“姘 、姘頭? ”白頭翁瞠目結舌 ,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這老黑貨如此不待見他呢。大公子雖然囑咐過,此事不宜過多人知曉 ,尤其黑頭翁時不時顛三倒四 。但若再不讓這老貨知道,搞不好會鬧出人命來,“他可是大公子一母同胞的親人 ,大公子不護著他護著誰?”

“這些年,我雖在打理戰家的地下買賣,可也不是個傻子。”黑頭翁氣的笑了 ,“大公子只有一個廢靈根的親弟弟,天生無法修習戰家劍,乃戰家之恥 ,自出生起便鮮少于人前露面,何時又多出一個親妹妹? ”

“那你可知二公子姓誰名誰? ”

“考我?我雖不曾見過,但又豈會不知二公子的名諱?”

黑頭翁白眼一翻 ,“戰天翔。”

白頭翁就不說話了 ,微微笑著,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

黑頭翁擺好了架勢同他吵架,有些不明所以 ,他隱約覺得那里不太對,碎碎念道:“戰天翔,展天香。展天香 ,戰天翔…… ”

赫然就是一道晴天霹靂,劈的黑頭翁昏頭轉向:“他就是戰天翔?咱們戰家隱世不出的廢物二公子?!”

白頭翁搖搖頭:“他可不是廢物,以我觀之 ,他興許是戰家磨礪已久的一柄利劍。”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黑頭翁一時消化不了這個事實:“可我看他心智不堅,又總是妄動惻隱之心 ,并沒有什么過人之處啊 。 ”

白頭翁笑道:“他能如捏泥巴似的改變自己的外貌特征,走過還真石不被發現,連你都窺探不出他的偽裝 ,這難道不算過人之處?”

這一點黑頭翁倒是想不明白:“莫非他有秘寶傍身?”

白頭翁再次搖頭:“這就不是我所能知曉的了 ,但隨意變幻身形,必定不是他最大的秘密。 ”

末了,又輕嘆一句 ,“可我總覺得大公子此番棋差一招。”

“怎么?”

“二公子今年不過十九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啊…… ”

******

“咔咔 。”

門禁被秘法打開,簡小樓大搖大擺的回來了 。

畢竟都是修士 ,就算她再怎樣躡手躡腳,大長腿也不可能聽不見。

戰天翔正在催動靈氣化解丹藥,滋潤自己受損的經脈。聽見響動之后 ,即刻收回靈氣,倒在床上裝睡 。他療傷催動的是筑基境界的靈氣,萬一簡小樓有所感知 ,教他如何解釋?

“大長腿?”

房間里烏漆麻黑,簡小樓抽了一縷靈氣在眼前一繞,催動了夜視。感受到戰天翔靈息平穩 ,正是睡熟了的表現。

警覺性這么差?

簡小樓蹙了蹙眉 ,覺得明天有必要同他聊一聊這個問題 。

她逗了逗小黑,便和衣躺去床上小睡。練氣境界只是比凡人強悍一些,飯還是得吃 ,覺也得睡。

然而才將閉上眼,她嘗試著翻了個身,察覺有些不對勁 。

小心翼翼的又翻了個身 ,不知察覺到了什么,簡小樓心急火燎一個猛子跳了起來。緊接著,只聽“轟 ”的一聲 ,她溫暖的小床鋪驟然碎成了一堆齏粉!

“你對我的床做了什么?! ”簡小樓屈指一彈,點亮了墻上的火石。揚臉看著滿室塵屑飛揚,臉上布滿震驚 。

巨響之下 ,戰天翔也被嚇了一跳,倏然坐起身。

想起方才他曾砸在小樓的床上,大抵那時便將這木床給擊毀了。

簡小樓瞪著他:“是不是你干的?”

戰天翔覺得今夜自己真是悲催到家了 ,繃著下巴道:“無緣無故 ,我吃飽了撐得,毀掉你的床做什么?”

“真的不是你? ”簡小樓有些狐疑,這明明是被修士以威壓給震碎的 ,不是他還能有誰?

“當然不是我!”戰天翔厚著臉皮死不承認 。

確實,簡小樓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毀掉她的床,黛眉擰成一股繩 ,納悶道:“這就奇怪了,誰能解開禁制進來咱們房間?”

戰天翔忙不迭道:“說不定是你睡夢中自行修煉,靈氣溢出體外你不知罷了 。 ”

不排除確有這種可能 ,簡小樓也有些相信了。

戰天翔的臉色越來越差,他體內氣血翻涌,即將壓制不住了。

心里也是有些惱怒那黑頭翁 ,雖然自己身在暗營,歸他管轄,可再怎么說 ,自己也是戰家嫡系血脈 ,堂堂戰家二公子 。他區區一個戰家家臣,竟敢三番兩次對自己動手。

然而……

無法修習戰家劍的戰家人,還算是戰家人么?

戰天翔的心中又涌起一抹苦澀 ,若不是他所擁有的那種特殊能力,父親怕是早已將他放逐了吧。

這種傷懷的情緒并沒有持續太久,下一刻 ,他就悲傷不起來了 。

因為簡小樓打著哈欠爬上了他的床:“我今天熔煉了五百斤赤渾鐵,身體都被掏空了,眼瞅著快要天亮 ,還得去囚龍山采礦,就同你湊合一下吧。”

開玩笑,這怎么能湊合?

戰天翔冒出一頭冷汗 ,氣血更加不順暢了,本能的就想將簡小樓一腳踹下去。但此事原本就是自己理虧,哪里還有欺負人的道理 。

于是慌忙下了床 ,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出去吸收天地靈氣,你好好休息。”

簡小樓也沒想太多,原本床就不大 ,一個人睡更舒服。

屋子里漸漸靜了下來,她正要進入夢鄉,突然聽見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大公子那里已經開始啟動計劃 ,希望你這里一切順利 。 ”

“誰?!”

突如其來的聲響,驚的簡小樓瞌睡全無,迅速起身 ,下意識的召喚出紫電短劍。

那聲音又說:“你若是搞砸了,便是大公子也護不住你。”

好似有一股涼風倒灌進脖頸,冷的牙齒直打顫 ,簡小樓戒備著四處搜尋,最終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鳥籠:“小黑,是你在說話?你居然會說話了? ”

小黑在木桿上跳了跳 ,撲棱幾下翅膀 ,鳥嘴嘎嘎,發出粗啞的聲音:“搞砸了,大公子也護不住你 。”

“你真會說話了?”簡小樓眼泛異彩 ,十五年了,還是頭一次聽它說話 。

不過說的什么意思?

計劃?大公子?

什么計劃?誰是大公子?

簡小樓在腦海中思索了許久,也思索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八哥善學舌,自己平素時常帶它出門晃悠,不知從哪里聽來的便記住了 ,也不奇怪。

“再說一句給我聽聽。 ”

“搞砸了,大公子也護不住你 。 ”

“不要總這一句,恩 ,說簡小樓是大美女。”

“……”小黑不再撲騰了,站在木桿上,緊閉著鳥嘴看著簡小樓。

“來跟我學 ,簡、小、樓 、是、大、美 、女 。 ”

她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枚干果 ,遞去小黑嘴邊,誘惑它繼續說。

小黑偏著鳥頭看她,再也不肯開口。

一人一鳥大眼瞪小眼兒了許久 ,小黑終于又憋出兩個干巴巴的音節:“傻-逼 。”

啪!

被連鳥帶籠子拍飛了出去。

***

昨夜好似一場夢,夢醒了之后,小黑還是小黑 ,那只雙目呆滯的傻鳥。

接二連三受到驚嚇,簡小樓一夜沒合眼,索性打坐修煉 。

她的土、金、木三系靈根之中 ,土系靈根的資質是最好的,足有六十五點。而土系擅防御,她不能開殺戒 ,便自小修習父親買給她的《土行術》。

功法對于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功法書也是赤霄大陸最為稀缺的,這本《土行術》只是人級中品質功法 。

包含三項法術:鍛體 、土刺 、土盾 。

鍛體術是一種類似體修的法術 ,修煉大成之后 ,能夠擁有和體修差不多的強健體格,卻又不似體修那么辛苦,需要千錘百煉自己的身體。

注定這輩子只能傾向防御的簡小樓 ,深知擁有一個健碩耐揍的肉身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自拿到功法的那天起,就醉心于鍛體術的修煉。

可惜總是被她娘以各種方式阻擾 。

擔憂自家嬌俏萌軟的小閨女將肉身給煉成金剛芭比 ,今后嫁不出去,她娘也是操碎了心。

因此十幾年過去,她只修煉到區區第二重境界。

修煉到午時許 ,戰天翔始終沒有回來,簡小樓收了真氣,獨自一人前往囚龍山采礦 。

囚龍山不是一座普通的山 ,它位于浮光城的內部,換句話說,二級浮光城的存在 ,原本就是為了圍住這座寶山 ,確保它不被隨意開采。

囚龍山綿延數百里,呈圓環狀,火煉宗弟子只被允許在外山開采 ,而且最高只能爬到山腰處。

這勒令在簡小樓看來完全就是多此一舉,囚龍山上行布滿詭異的瘴氣,還有封山大陣 ,誰上的去?

她背著工具,在那些師兄師姐經年累月鑿出的礦洞內鉆進鉆出,不一會就采了將近四百斤的赤渾鐵礦石 ,施展了輕盈術之后,一股腦扔進儲物袋 。

再多也裝不下,她鉆出礦洞準備回去溶煉。

卻在洞外看到黑壓壓一片鐵甲蟻。

簡小樓有些不解 ,鐵甲蟻是一種喜吃鐵礦的蟻獸,從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它們穴居在礦洞內,每一窩都有成千上萬只。可是這些從眼前爬過去的鐵甲蟻 ,足有幾百窩那么多 ,急匆匆趕路,似乎在被什么追趕。

事有反常必為妖,簡小樓站在洞口等待它們過去 。

有三個人跟在這群鐵甲蟻的后面 ,其中一人看到了簡小樓:“簡師妹?”

對方比自己的修為高出許多,出聲后簡小樓才窺探到他 。

此人她是認識的,正是入門考核時取出二十二顆三寸鐵球精的高瞻。

面冷心黑 ,這是簡小樓對他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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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危局

與高瞻同行的兩人中 ,其中一名藍衫修士簡小樓有些印象,似乎叫什么元飛宇,同高瞻一樣 ,煉氣七層修為 。

半年前在山腳下她曾見過,同那被掛在城墻上的紫衣修士是朋友。

當時紫衣修士得罪了東洲小霸王厲劍昭,被鉤子穿過鎖骨掛在城墻上七天 ,活活掛死。正是因為此人和另一名同伴 ,無中生有的寫下紫衣修士辱罵浮光城主的罪證 。

在天意盟管轄的東仙三洲,私下里殺人無所謂。

但在明面上殺人得有理由,沒有理由 ,殺人者需受到懲罰。

聽說厲氏家族這位備受寵愛的小霸王,就是因為爭風吃醋,當眾打死了幾個二等世家子弟 ,被押來浮光城看守天晷,以示懲戒的 。那廝上過一次當,學了一次乖 ,殺人前隨便敷衍個罪名先。

而眼前這顛倒黑白之人,雖是被脅迫的,簡小樓也從心底鄙視他。

至于另一位則是名女修士 ,修為最高,在煉氣九層圓滿左右 。簡小樓全無印象,不過看她腰間玉帶上掛著兩顆星晶 ,應是一位內門師姐。

簡小樓斂了斂心神 ,禮貌而疏離的打招呼:“小樓見過師兄師姐。 ”

“遇到簡師妹實在是太好了,這兩位是內門師姐俞心蓉,內門師兄元飛宇 。”高瞻一一介紹過 ,忙不迭道,“我三人結伴而來,乃是為了布陣捕捉金甲蟻后 ,原本還有位外門方慧方師妹,可她今日被宗門指派了出去,我們正好缺了一個人 。”

捕殺妖獸簡小樓并不在行 ,于是想也不想的拒絕道:“我只有區區練氣五層,能力不濟,去了怕是要礙事 ,還要趕回去熔煉鐵精,先告辭了。 ”言罷拔腿就要走。

元飛宇快她一步道:“只是看守一方法陣而已,簡師妹何須妄自菲薄 。金甲蟻不比鐵甲蟻 ,并不常見 ,若是能夠活捉金甲蟻后,賣給宗門便可得一千塊下品靈石,出力最多的是俞師姐 ,分其四成。余下六成,高師弟、你、我三人各占兩成,不知簡師妹意下如何?”

兩成乃是兩百塊靈石 ,說不動心是假的。

然而分配規則可不是一人說了算,簡小樓望向領頭的俞心蓉 。

俞心蓉神情有些冷冽,不過還是微微點了點頭:“我沒意見。”

高瞻區區一個外門 ,能加入俞心蓉的隊伍已是額外賺的,何況元飛宇同他一樣只拿兩成,便是有意見也不敢隨便提出口 ,只是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就是了。

簡小樓開始琢磨起來 。

她離家時攜帶了兩千多塊靈石,短短半年間就已經消耗的只剩下二百塊。冶煉鐵精需要耗費大量靈氣,兌換材料煉制法器 ,也是一大筆開銷 ,僅靠宗門每月那點福利,很快就會坐吃山空。

宗門大部分弟子,都會接受額外的狩獵任務 ,簡小樓若不是無法殺生,也早早參與進去了 。

如果只是活捉金甲蟻后,無需痛下殺手 ,她走一遭又有何妨?

于是她應下了:“那我姑且一試。 ”

三個人變成四個人,繼續跟著那些黑壓壓的鐵甲蟻前行。這些鐵甲蟻是被俞心蓉以一種特殊靈器驅趕的,目的地正是金甲蟻的巢穴 。金甲蟻雖比鐵甲蟻更強悍 ,然而鐵甲蟻并不會懼怕它們 。俞心蓉毀了這些鐵甲蟻的巢穴,一路驅趕,一旦它們遇到金甲蟻的巢穴 ,必會前去搶占。

待它們廝殺一陣后,再出手對付蟻后,不失為一個節省氣力的好辦法。

一路翻翻繞繞 ,幾乎從囚龍山的一側 ,繞去了相對的另外一側 。

高度也由先前的半山腰,幾乎快要爬上了山頂。

抬起頭,繚繞的紫色瘴氣近在咫尺 ,他們已經抵達到一個極限位置。

“到了 。”俞心蓉停下腳步。

簡小樓放出神識向前一窺,只見前方除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什么鬼影子都沒有。再細細摸索了一遍 ,才能勉強發現石壁上布滿了黃豆大小的坑洞 。

緊接著,那些被驅趕而至的鐵甲蟻像是嗅到了什么誘人香味,開始有條不紊的鉆進坑洞。

簡小樓納悶道:“據說一階金甲蟻后足有拳頭那么大 ,這小小的坑洞,蟻后是如何進出的?”

元飛宇長身立在她一側,柔情款款地解釋道:“蟻后坐鎮巢穴 ,平時是不出來的。而此刻正是金甲蟻外出覓食的時間,洞內只有蟻后和一些衛士,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 ”

一股熱氣呵在她左臉頰上 ,簡小樓的手臂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蹙了蹙眉,有些厭惡的挪了挪腳步,離他遠一些。

她這股子厭惡的神情落在元飛宇眼中 ,也是極可愛的。自從半年前在山腳下初次相見,元飛宇就一直對簡小樓念念不忘,總覺著這位喜好穿著一襲綠衫的少女 ,干凈水嫩的宛如朝花晨露 。

為此,他入門后還曾在宗門內打探過她的下落 。

后來在機巧閣遇到,注意到她劉海下的紅斑 ,心中不免生出白玉有瑕的失望感,慢慢也就淡了些。

今日偶然相逢,又讓他的心思活泛了起來。

高瞻在一旁冷眼看著 ,目光中泛著一絲鄙夷,這些內門弟子哪一點如他?

“一人一個,站的分散些 。 ”俞心蓉從儲物袋里摸出四顆圓溜溜的赤紅色的珠子 ,丟給他們一人一顆 ,自己留下一顆,特意囑咐修為最差的簡小樓,“這是一套靈器 ,稍后聽我指令,你催動它即可。”

“如何催動?”簡小樓捏住手中赤珠問道。

“一如熔煉赤渾鐵的手訣 。 ”

那簡單,簡小樓落下心里一塊石頭。

高瞻突然出聲:“開始了!”

只聽“啵啵啵”幾聲 ,在簡小樓聽來好似開啟香檳蓋子的聲響,石壁上原本黃豆大小的坑洞,向外飛濺出破碎的石屑 ,坑洞口越來越大。看樣子巢穴內已經開始了激戰,這些鐵甲蟻還不到一階,金甲蟻后滅殺它們易如反掌 ,可一口氣殺死那么多,也是一件體力活 。

四人就縮在不遠處看著,直到響動越來越大。

嘭!

一聲巨響過后 ,石壁赫然被一股力道轟開一個大洞。

但見一只足有一人大小的螞蟻從洞中爬了出來 ,鋒利的咀嚼式口器宛如一個捕獸夾,一口一窩鐵甲蟻都不在話下 。

簡小樓生平第一次見到這么大只的螞蟻,不免有些瞠目。

逗她玩嗎?

這明明是只二階妖獸 ,相當于人類修士筑基境界!

俞心蓉三人似乎誰也不曾料到,齊齊有些變色。

元飛宇這會子也沒心思盯著簡小樓了,面有憂色的對俞心蓉說道:“原本想要虛耗一下它的氣力 ,怕是行不通了,筑基境界的妖獸,咱們不是對手 ,還是放棄吧 。 ”

“那可未必,你瞧見它尾后的囊袋沒有,這只蟻后正處于產卵期 ,修為大減 。”畢竟是半步筑基之人,俞心蓉臉上的惶色收斂的極快,“拼一拼 ,未必拼不過。”

“二階金甲蟻后 ,價錢翻了整整五倍! ”高瞻同樣褪去驚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之情。

“那么 ,就拼一下?”提起錢的事兒,元飛宇也有些動搖,再看一旁的簡小樓 ,竟沒有絲毫恐懼,只是好奇的盯著那只妖獸 。

簡小樓的確沒有什么好怕的。

她姐姐簡小釵修的馭獸道,她家里就養了兩只筑基境的妖獸。簡小樓為了日后在不殺生的情況下應付妖獸 ,沒少跟著她姐姐出去收妖,保命逃跑的功夫一流 。

不是她吹牛,莫看四個人中屬她修為最低 ,但如果只能活下來一個,肯定是她。

商量的過程中,那只二階金甲蟻后已經差不多殺死了所有入侵的鐵甲蟻 ,一早就發現有人類修士躲藏的它 ,憤怒的的揚了揚前肢,咀嚼式口器嘎吱嘎吱,如鋼刀激烈摩擦。

奔著他們四人的方向沖了過來 。

身形矯健 ,疾奔如狼,遠遠望過去,就像是在地面上飛馳。

“布陣!”俞心蓉大喝一聲。

四個人倏然分開 ,簡小樓學著他們幾人的模樣,將手中的赤色珠子拋向半空,繼而雙手掐了個熔煉訣 ,將自身靈氣導入那顆珠子內,以精神力去融化它 。

四顆珠子同時升空,在熔煉的過程中 ,分出一絲絲紅光連接彼此,將金甲蟻后牢牢罩住。

砰砰砰,金甲蟻后怒撞在法陣壁上 ,以口器瘋狂撕咬。

這一出手 ,另外三人便驚訝于簡小樓的能力,熔煉赤珠的速度,竟比他們還要快 。他們三人尚未熔煉一半 ,她已經差不多快要結束了,靈氣甚至滲入了他們正在熔煉的三顆赤珠內 。

若不然,這法陣說不定真要被金甲蟻后咬出個大口子。

不過二階妖獸天賦已開 ,豈是那般容易降服的。

它一面沖撞 、撕咬,一面積蓄妖力 。兩根長長的觸角泛著霹靂電弧,發出“茲茲茲 ”的聲響 ,爾后陡然爆發出金色光華,妖力激蕩澎湃,化為一柄電劍狂射而出!

唰!

將法陣光璧射穿一個窟窿!

光劍上的霹靂電弧仍在茲茲作響 ,速度飛快,直奔元飛宇的面門。

這電弧夾著雷霆之勢,此番元飛宇若是不躲 ,或有受傷之憂 ,可若是躲了,法陣將會缺失一道力量,必定困不住蟻后。

元飛宇想都不想自然要躲 ,他這一收手,四顆赤珠立時便有一顆黯淡下來 。

俞心蓉和高瞻心中大駭,尋思著要不要趁著簡小樓反應不過來 ,先行抽身離開。如此一來,待金甲蟻后脫身,頭一個攻擊簡小樓 ,便能為他們爭取逃離的時間。

心思也只是稍稍一轉,事態的發展并不如他們所預想的那般不堪 。

即使元飛宇收手,法陣仍舊照常運轉 ,甚至還修補好了被霹靂炸開的洞。

元飛宇的赤珠,自然是被簡小樓給接手了。

一人同時操控兩顆赤珠,雖有些吃力 ,卻仍在簡小樓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 。

這下俞心蓉和高瞻不吃驚都不行了 ,若單說熔煉速度,只要熟能生巧并不算什么,但能一心兩用 ,同時熔煉兩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了。

如此過人的天資,為何當初只在天地靈火爐內取出一顆三寸鐵球精?

拼盡全力發出致命一擊的金甲蟻后 ,眼下已是強弩之末,待法陣大成,更是沒了指望 ,三下兩下便被俞心蓉給收拾了。

俞心蓉以鎮妖繩將金甲蟻后綁個結實,腦門拍上一張縮小符,丟進靈獸袋:“今日收獲不小 ,我知這附近還有一只環眼虎,即將進階二階,不如我們一起去收拾了吧?”

收服二階妖獸帶來的成就感 ,令高瞻和元飛宇都沒有反對 。

唯有簡小樓推辭道:“我靈氣有些耗損過度 ,就不隨三位師兄師姐去了,回頭蟻后賣了錢,俞師姐不妨交給高師兄 ,還請高師兄給我捎帶過來 。”

高瞻點頭:“我會的。 ”

“真不一同前去了? ”元飛宇似乎忘記是誰害的簡小樓虛耗靈力,勸道,“環眼虎的骨頭也是很值錢的。”

“不了 。”已經賺了一大筆的簡小樓見好就收 ,何況他們這次不是活捉,而是殺虎取骨,她并無用武之地 ,“各位師兄師姐再會。 ”

施了一禮之后,簡小樓轉身準備離開。

突聽俞天蓉喝了一聲:“誰在那里!”

幾人都被唬了一跳,簡小樓自然也下意識的向她怒視的方向窺視過去 ,卻不想,一道強勁的靈氣突然在她后頸猛然一劈!這股靈氣直接擊潰了她的護體靈氣,貫穿整條脊柱骨 ,咔咔聲響之下 ,她便硬邦邦的癱倒在地上 。

“俞師姐,你這是做什么?!”

元飛宇和高瞻異口同聲,完全被俞心蓉的舉動給驚住了。

一千塊下品靈石 ,等于十塊中品靈石,雖然對他們而言并不是一筆小錢,可為了區區十塊中品靈石 ,就要殺害同門師妹,這也未免有些太離譜了吧!

兩人立刻運轉靈氣,在周身支撐起一層薄薄的防護罩。

俞心蓉忙道:“兩位師弟不必緊張 ,我并不是因為靈石的事情,才對簡師妹出手的 。 ”

高瞻緊緊抿著唇,厲聲道:“簡師妹同你無仇無怨 ,不因靈石又因什么?”

俞心蓉撫了撫腰間玉帶上的兩顆星晶,惆悵道:“我即將筑基,然而缺少筑基丹。根據內門的規矩 ,唯有三星煉器師 ,才能免費領取到一顆筑基丹。”

聽見筑基丹三個字,兩人的雙眼都綻放出一絲光芒 。

元飛宇不解:“那同簡師妹有何關系? ”

“想要成為三星煉器師,需要煉制出一件人級高品質靈器 ,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俞心蓉皺了皺眉頭,徐徐說道,“因此 ,我需要囚龍山內的星月砂。”

兩人倒吸一口冷氣,星月砂,一種高品質熔煉材料。

這種砂石只有囚龍山內部的星月湖畔才有 。

“俞師姐知道路徑 ,能夠偷偷潛入囚龍山內? ”元飛宇一聲驚呼 。

進入囚龍山內部只有一條隧道,卻被天晷給封死了,如今看守天晷之人 ,正是東洲小霸王厲劍昭。想起此人的狠辣手段,元飛宇小腿肚子直轉筋。發現這俞心蓉真是太膽大了,萬一被厲劍昭發現 ,脫光了游街、然后五馬分尸都是有可能的 。

“是 ,我知道有處密道可以進去。”俞心蓉猶豫了下,目光掃過兩人,壓低聲音說道 ,“不過那條路上,如今盤踞著一只三階妖獸……”

“三階…… ”

兩人已經不知該說些什么了,心里無不想著俞心蓉已經瘋了 ,三階,那可是金丹境界!

他們這些煉氣境界,對方一口氣都能將他們吹死!

“我們肯定是不能硬拼的 ,不過我已經打聽到,那妖獸最喜歡食用兩樣東西。 ”俞心蓉冷冷一笑,“產卵期的金甲蟻后和少女的心頭血 。我們進去時 ,可以以心頭血來引誘它離開密道,出來時,則使用金甲蟻后。”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 ,高瞻和元飛宇恍然大悟。

這女人好歹毒的心思!

原來一開始邀他們前來捕捉金甲蟻后就是有預謀的 ,虧得那名叫方慧的女弟子命大,恰好有事沒有赴約 。

而簡小樓就不怎么走運了。

高瞻一張俊臉黑如鍋底:“俞師姐,我希望你可以三思。”

方才危難時舍他人而保自己無可厚非 ,但僅僅為了進入囚籠山內取些星月砂,就以同門師妹的性命為誘餌,他實在做不出來 。

元飛宇同樣也有些不忍 ,若是拿其他女子作餌他并不在意,不過這簡小樓……

俞心蓉又是冷冷一笑:“事成之后,我許你們一人一件地級初品質靈器。 ”

她為何會挑選這兩人為助力?

就是因為早探明白了 ,這兩人都是一些損人利己的貨色。

至于地級靈器,呵呵,她又豈會放任他們活著出來?

果真 ,元飛宇頓時就說不出一個“不”字了 。

他佯裝嘆了口氣,眼眸里卻閃過一簇亮光:“事關俞師姐的造化,我自當鼎力相助 ,不過可惜了簡師妹 。我對她 ,可是一直存著愛慕之心呢……”

俞心蓉怎不知他那點齷齪心思,擺擺手道:“你快些。 ”

元飛宇便喜笑顏開的俯身去抱簡小樓。

簡小樓一直趴在地上裝昏迷 。

俞心蓉再擊出那一掌時,甚至還使用了一張增加靈力的符箓。

可惜簡小樓肉身的強悍 ,絕不是她可以想象的。那一掌雖震碎了她的護體靈氣,卻也只是震麻木了她的脊柱氣穴 。她肉身恢復能力極快,早就可以動彈了。

聽著俞心蓉的打算 ,心底越來越驚。

有些人的心,真不知是如何長成的,居然險惡到這種地步 。

這種敗類口口聲聲修道 ,修的究竟是什么道?

就不怕心魔纏身毀掉道心的?

而當元飛宇惡心的雙手向她伸過來時,簡小樓的雙臂越來越重,這是動了殺念的前兆。

她自來到這個世界 ,第一次動了殺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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