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尸者從魔
“師兄,這棺是何材質制成的啊?竟似金非金 ,似木非木的,而且異常堅硬,就連你的七星寶劍都無法斬出一絲痕跡 。”
“師妹,小點聲 ,吵醒了里頭的尸體可就不好了,這紫金棺材質特殊,乃是上古紫竹木所制而成 ,我的七星劍自然不能斬出痕跡。 ”
“既然是尸體,為何還會醒來?”少女聲音帶著一絲絲顫抖。
“別問那么多了,這棺材有一道生門 ,師傅給我的通靈寶玉便可開啟這道生門,打開此棺,這次師父雖然沒有明說此次來這萬魔古窟究竟是為討伐何等魔物 ,不過我也了解其中一二,這次師傅他們主要是為了來此誅滅尸王將臣!若我猜的沒錯,能在這萬魔古窟受萬鬼敬仰的此棺 ,其中定然躺的就是尸王將臣!”
“啊!”
那女子驚呼一聲。
“竟是那將臣?!師兄,我們還是別開這棺了,趕緊走吧? ”
“不行!”男子語氣異常堅定 。
“師傅素來覺得我未經風浪,難堪大用 ,一直不肯松口將師妹你許配與我,這次機會千載難逢,將臣正是進化的重要時刻 ,我若是趁他沉睡,將他誅滅,師傅定會對我另眼相看 ,將你許配與我。啊,找到生門了。”
男子語氣一喜,轟隆隆 ,厚重的棺蓋斜著開啟一半,不等少女制止或是反駁什么,年輕男子一掀道袍 ,便率先跳入了紫金棺中,獨留少女一人懸在這萬魔古窟的半中央棺材之上 。
陰風陣陣,好似鬼哭,少女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看著身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心中又擔憂師兄安危,咬了咬牙 ,也跟著跳進了棺中。
誰知腳下剛一落實,便觸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身體,腳下一個拌蒜 ,驚叫一聲,便直面栽倒而去。
額頭磕上一個冰冷的額頭,少女頓時反應過來 ,渾覺自己是趴在什么東西身上,第一次下山誅妖邪,她哪里接觸過這種東西 ,頓時泣不成聲道:“師兄!師兄!師兄! ”
寶劍嗡鳴聲隨即響起,七星寶劍泛著淡淡的余光,少女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驚慌的看向那道劍光 。
這副棺木十分的大 ,即便這里面空間容下了三人依舊有余,她看到自己師兄佇劍而立,離她距離不算近 ,面色卻十分難看,不是那種看到驚恐之物的難看,而是失望的難看。
少女心中悲切 ,自己擔心師兄莽撞,惹了什么不該惹的邪靈,不惜撞著膽子一同跳入這晦氣的棺材之中。
師兄非不理會她 ,還任由她跌倒摔在一具冷尸上,甚至連過來扶一把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目光火熱急切地不斷掃視棺中環境 。
男子滿臉失望道:“不過是個普通的尸體 ,靈氣淡得都快散去了,這人生前年歲恐怕都未超過十六,他不是將臣。”
聽聞此言,少女心中更加失望 ,很顯眼,比起師兄的錦繡前程,同門性命安危微不足道。
好在少女也非同一般人 ,修行了數十余載,不說大風大浪,鬼怪之談她亦也是聽說過不少 ,自己都在這具尸體上躺了這么大半天也不見一絲動靜,想必也不過是一般尸體罷了 。
心神微定后,不禁心中生出一絲好奇。
師兄說 ,這棺中人年紀不過十六,如此年幼的年紀為何為命喪黃泉,死后棺材還出現在生人莫近的萬魔古窟當中。
借著淡淡的余光 ,她細細的打量著身下的尸體,這一眼看去,心中最后那一抹驚恐之意也隨之消散。
因為她身下躺著的,不過是個年紀莫約十五六歲的少年 ,而且還是位生得十分好看的少年 。
心口上插著一把精致的小劍,插得很深,不見一寸劍身 ,可見殺他之人,下手有多狠厲。顯然就是少年身死的致命傷。
少年緊閉雙眸,皮膚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很有韻味,相貌清秀俊逸,眉宇間也透著一絲溫煦的味道 ,總之是那種一眼看去,是很受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 。
若不是臉色過于慘白了些,倒還真如同尋常少年一般熟睡著。
看著這少年死去的面容 ,不知為何,她在他安靜的睡顏上,看出了一絲不可磨滅的悲切之意。
百里安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
夢境很遙遠,即便是深處夢境之中 ,也記不得自己究竟是在經歷著怎樣的過往。
他像是身處在狂暴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孤獨的飄零蕩漾,隨時會被卷入危險的海嘯之中 ,被吞噬消失。
他苦守著即將渙散的神智,不讓自己沉淪 。
逐漸的,一個清晰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眼前景象模糊的看不清楚,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在他面前晃動,好似食人的惡魔 ,張牙舞爪。
他退無可退,因為在他身后,便是萬丈深淵。
一把精致的小劍 ,精準無比的插入他的心口,令人窒息的痛意傳來,他的手腳冰涼,那是血液流逝帶來的現象 。
然后 ,他死了。
他無法睜眼,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因為他是一具尸體。
他被安置在一座奢華的紫金棺材之中。
逝者已矣,人死如燈滅 。
他的靈魂,在死后 ,原本該魂歸大地,落入輪回。
可那特意為他置辦的棺材,卻成為了他永恒的枷鎖。
他可憐而又弱小的靈魂 ,被永恒的禁錮在了這個方寸之地 。
他無法得到安息,他無法得到輪回轉世,只能不停的做無用的掙扎 ,陷入恐怖地 、一個人的永恒孤寂。
渾渾噩噩之間,耳畔傳來一個古老而又威嚴的聲音,那聲音仿佛用盡世間所有詞匯都難以形容,充滿了未可知的魔力 ,將他即將渙散在這個天地間的靈魂再度聚攏。
又不知過去了多少年,那聲音時常伴著自己,充盈在自己的耳邊 ,訴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
直到這日,他依舊抬不起自己的眼皮,尸身依舊僵硬 ,但耳畔卻傳來一道輕靈的女聲。
“這少年郎長得挺好看的,自然不是師兄你口中的尸王將臣,只是他看起來也不像什么壞人 ,為何會命喪于此?”
男子見自己師妹趴在那具少年尸身之上,而那少年模樣也比自己俊美,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男子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既然他能夠再此受萬鬼供奉,自然不是什么好東西,師妹你讓開,且看我誅滅妖邪 ,毀掉他的肉身 。 ”
女子心中頓然升起一股涼意,仿佛頭一次看清自己的師兄一般。
平日里的師兄謙遜有禮,待人平和 ,誠然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頗受宗內師弟師妹們的尊敬愛戴。
只是今日此地并無師傅外人在此,他就變了一副模樣 。
她從少年尸體身上爬起 ,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誰知叮鈴一聲脆響,一枚碧玉扳指從她懷中墜落,落在棺內 ,發出一聲清脆響聲。
男子眼睛亮了亮,視線隨著碧玉扳指的墜落軌跡看去,眼中盡是狂喜之色。
“碧水生玉!空間界寶!竟是空間界寶!”
男子面上貪婪之色無論怎么極力掩蓋也無法掩飾 。
女子低頭看著那翠綠翠綠的扳指 ,蹲下身子將之撿起。
她亦是出身在修仙門派之中,對于此空間界寶又如何不識?
而她身上,自然是不可能出現此物的,想必是她方才墜入這少年尸首上時 ,余力將這扳指震到了她的衣襟之內。
碧水生玉,乃是空間至寶,不同于能夠存放死物的乾坤袋 ,碧水生玉更能夠依存靈獸活物,唯有修仙正派世家才配擁有之物 。
即便是她們離合宗上下,也尋不出這么一塊來 ,倒也難怪師兄會如此激動。
她揚了揚手中碧玉扳指,憤憤道:“這碧水生玉,乃是正統修仙門派才會擁有之物 ,這物既然是這少年的陪葬物,那么這少年自是出身正派,咱們斷不可無故毀人尸身!”
唯有正統世家 ,才會舍得花費如此大的手筆,用這等奢侈之物將之陪葬。
魔道之人的涼薄生性,恐怕早已將這些東西據為己有,哪里能夠存留至今 。
可男子哪里還聽得進去這些 ,不用她說,他自然也是十分清楚這點,但這些對他來說 ,一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是陪葬品,那么就絕對不止這么一件。
他沒有理會師妹的質問 ,趕緊用手中微弱的劍光照應著棺內四周 。
他的眸光越來越亮,比手中的劍光還要明亮。
劍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他死死地咬住牙根 ,不讓自己興奮地尖叫出聲。
眼里閃著入魔一樣的光,臉上現出神經末梢都開始激動的神色 。
他口中喃喃道:“承影劍!夜光杯!山河扇!鎮妖塔!還有這!這是什么?!天吶!還有琉璃傘!如此多的異寶!這要是歸我一人所有,還何愁道路渺茫! ”
女子神色黯然地垂下了手臂 ,心頭像潑了一盆冷水般失望。
男子躬著腰,滿臉興奮地撿著地上琳瑯寶物,哪里還想著去做那些誅滅妖邪的危險之事。
左手還不忘撥開對他而言,頗為礙事的心愛師妹。
撿著撿著……他眼中興奮之色陡然轉為兇戾之色 ,他這才想起,此地不止他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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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少年尸魔
師妹是師父的掌上明珠,此番歸去回宗門后,師妹定會將這些異寶之事告知師父 ,
到那時,這些寶貝,哪里還有他的份!
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可一想到師妹那千嬌百媚的模樣 ,心頭忍不住又是一軟。
如此惹人憐愛的人兒,他如何下得去手辣手摧花。
也罷,先讓她幫著收起這些寶貝 ,待到無人幽靜絕佳之處,再強要了她 。
等她徹底成了自己的人,不愁不為他保守秘密。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是挺好,可那女子也不是什么天真無邪之輩。
在他撥開自己的那一瞬 ,她的目光便一直留在他的臉上,那抹兇戾的殺意,她自然是盡收眼底 。
她深感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心情微涼。
“師妹你也別傻站著了,趕緊幫師兄撿著啊,方才師兄說的不過是玩笑話 ,出去之后,這些寶貝,師兄定會分你一半 ,而且讓你先選。”
而女子心中卻是打定主意,一離開此地,她便找機會離開他的身邊 。
男子輕咦一聲 ,目光落到少年胸口的小劍之上,以他的眼力,他竟然看不出此劍來歷,可這棺材看著也有些年頭的 ,這小劍依舊嶄新無比,絲毫不受歲月的侵蝕,想必也定非凡物。
伸手便要去拿那小劍。
少女見他如此動作 ,不忍他這般褻瀆亡靈,連忙出聲制止:“師兄,收了陪葬物就可以了 ,死者為大,就不要再動他的尸首了 。”
聽聞此言,男子眉宇間升騰起一道戾氣 ,師妹字里行間無不為這死鬼擔憂,莫不是看這死鬼少年模樣上佳,便心生了愛憐之意。
醋意大發 ,他更加不得聽她所言,出手動作愈發的快,用力握著劍柄,用力一抽 ,只聽一聲“咔 ”的脆響,竟不見拔出一分,深深地卡在了他的胸骨之上。
男子臉色愈發陰沉 ,放下手中長劍。
雙手其上,干脆坐在少年尸體身上,用力拔著小劍 。
女子愧疚的閉上雙眼 ,雙手合十的朝著少年方向行了一禮。
心中默念往生咒,希望這少年能夠得以安息。
就在女子閉眼瞬間,那具尸體 ,睜開了幾百年不曾睜開的雙眼 。
雙目漆黑,如一灘深不見底的死水,不見一絲波瀾 ,他的目光空洞,瞳孔比起尋常人要大少一圈,幽深深的,看著有些滲人。
男子低頭奮力拔著 ,卻依舊無法拔出小劍,沒有發現身下的尸體已經掙開了雙眼。
死去的少年面色茫然,渾然不知自己現在的狀況 ,他眼珠子極為緩慢的轉動著 。
他看著身前這位陌生男子,動了動蒼白的唇,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他僵硬的抬起雙手 ,骨骼關節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響。
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的棺材內無比清晰 。
女子猛地睜眼,腿都嚇軟了 ,直接跌坐在了棺材內。
男子亦是停止了動作,猛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張不知何時掙開眼的尸體。
心中震驚不過幾息時間 ,面上隨即化作冷笑,譏諷道:“折騰了你這么久,現在才尸變,想嚇唬人 ,遲了 。師妹別怕,不過是個剛剛恢復神智的小尸魔罷了,不足為懼。”
“咔咔咔。”
在他說話的功夫間 ,死去的少年終于抬起了雙臂,艱難地抵在他的雙肩上,喉結生澀地微微滾動 ,他努力張開唇,其中尖銳的獠牙若隱若現。
女子心中一跳,以為這少年尸魔是要咬人 。
剛欲出言提醒 ,但又想到自己師兄本領高強,有如何需要她來提醒,便賭氣的不再開口說話。
而然 ,少年尸魔卻不是要咬人,他口中艱難地發出一道音符,卻不是人類的語言。
“這是尸語,這小家伙估計是在威脅我們滾出他的底盤 。 ”男子冷笑道。
少女卻微微疑惑 ,因為她在那少年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一絲威脅的意圖,甚至看不到一絲惡意 ,反觀自己的師兄,倒更像一個惡人。
少年尸魔顯然是聽到了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 。
臉上茫然之色更濃之余,還帶了一分悲傷 ,顯然是明白了自己成了一個怎樣的存在。
可他還是打起了精神,再度張了張僵硬的嘴角,在他支離破碎的記憶中 ,他終于組合出了一段人類的語言。
“別…碰…那…把…劍…危…險…離…開… 。”
少女一怔,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初次覺醒的小尸魔能夠發出人類的語言。
她皺眉道:“師兄,他沒有惡意 ,或許那把殺死他的小劍真的很危險,你趕緊過來。”
男子獰笑一聲,面上卻是絲毫不懼,騰出一只手 ,伸手揮開自己肩膀上的兩只僵硬手掌 。
然后用力扼緊他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事到如今,還敢威脅我!也不看看你現在是個什么德行 ,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另一只手卻至始至終,沒有離開那把匕首。
女子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發現,自己師兄的性格實在是太惡劣了。
少年尸魔已死,面色慘白 ,卻不是他扼住了他的脖子原因。
他肉身已亡,沒有呼吸,自然不受影響 ,而尸魔的肉身卻是遠超常人的強大,他光憑力氣,自然是無法拿他怎樣的 。
不知是不是男子的錯覺,借著身旁的劍光 ,他竟然發現這少年尸魔慘白的面容竟然恢復了一絲血色,不再慘白,用面如冠玉來形容反而更加貼切。
該死 ,一具尸體而已,怎能夠讓他心生錯亂。
忽的,五指傳來一陣錐心的刺痛 。
他低頭一看 ,自己握著那柄小劍的手,不知何時,五指指腹 ,竟然皆出現了一點針孔大小的傷口!
傷口雖小,那傷口卻仿佛連同了筋脈,身體里的鮮血仿佛不要錢似的 ,瘋狂的流注到了那毫不起眼的小劍之中。
小劍依舊還是先前模樣,銀質的劍柄,看不到劍身。
那鮮血卻是如同流水一般,灌入到了少年尸魔的體內 ,仿佛干枯依舊的河道,再度恢復一絲流水一般 。
他竟然在吸食自己的精血!
男子心中大怒,下意識地想要松開自己的手掌。
卻驚恐地發現那小劍劍柄之上仿佛有無窮的吸附力一般 ,將自己的手掌強有力地吸在上面。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精血即將流注于空,心中愈發的驚恐,扼住少年尸魔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起來 。
他面目猙獰道:“放開我 ,不然老子殺了你!”
受到鮮血澆灌的少年尸魔意識不再混沌,漆黑的瞳孔仿佛添加了一絲光亮。
他面上茫然散去,有的僅是令人下意識心顫的平靜。
他的人類語言不再干澀 ,他平靜的看著他:“我本就是死人,你怎么殺我?”
男子怒吼一聲,扼住他脖子的手掌漸漸無力 ,失血過多的他 。
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面皮深凹顴骨,那模樣比厲鬼還要嚇人。
“師妹救我! ”
被嚇壞了的少女驚覺回神,趕緊拾起一旁的七星寶劍 ,靈力瘋狂的灌注至寶劍之內。
劍光大盛,她卻顫巍巍地指著那少年尸魔的臉頰,顫聲道:“放……放開我師兄!”
她不想殺他 ,她也明白,這一切都是她師兄自己找死,與人無尤。
更何況 ,這少年尸魔一開始便出聲提醒了師兄,是師兄貪心不足,非要霸占他人的小劍 ,這才導致了殺身之禍 。
她雖然明白其中因果種種,可畢竟師出同門,他又是爹爹最疼愛的弟子 ,宗門內極有天賦的天才,她怎么也無法狠下心來扔他不管。
但那一劍,卻也斬不下去。
少年尸魔緩緩地閉上眼睛,淡淡道:“遲了 ,我提醒過他的 。”
就這么短暫的猶豫功夫,男子已然氣絕,軟趴趴地倒在少年尸魔身體之上 ,眼珠子掙得大大的,全身皮膚緊貼在骨架之上,誠然一副人干模樣 ,死不瞑目。
女子握劍呆呆地立在那里,顯然無法輕易的接受這個事實。
方才那位雄心壯志,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的師兄 ,就這么死了?
少年尸魔身體不再如同方才那般僵硬,他伸手推開男子尸體,半坐而起 ,黑瞳平靜地看著女子,道:“你要殺我為他報仇嗎? ”
女子茫然許久,看著眼神隨著身體一般死掉的少年,泄氣般地垂下了劍 ,搖頭道:“我不知道……”
很奇怪的感覺,他分明殺死了自己的同門師兄,他分明是一具殺人的尸魔 。
可奇特的是 ,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他,反而比起自己那露出涼薄性子的師兄,與他相處 ,反而更加安心一些。
少年尸魔低頭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解釋一番比較好。
“我不是故意殺他的,這把小劍 ,生者,不能碰 。”
少年指了指自己心口的那致命一劍。
女子視線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看著那深深插在他心口的小劍 ,心中又是莫名一酸。
多么好的一個少年啊,即便是死后,也不見他有任何怨念,更是善意的提醒她 ,不讓觸碰那小劍 。
少年尸魔死去多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一把異物插在心口處也是極為不適的。
他皺了皺眉 ,伸手握住了劍柄,輕而易舉的就拔出了小劍,不見任何血液流出。
女子看了他一眼 ,原本不欲與他多說話,可在這樣安靜逼死人的緊張環境下,還是沒能忍住出聲。
“喂 ,你叫什么?又是被誰殺死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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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王族姓氏
少年尸魔一怔,怎么也沒想到她的師兄前一刻還因為自己而死,下一刻便如同拉家常一般問他這些問題。
他老實答道:“我生前記憶有損 ,大部分記憶都已經遺失,只記得我生前的名字應該是叫百里安,尸者從魔 ,歸亡再次蘇醒,似乎會有新的名字。”
他目光微微惘然,顯然還沒有習慣久遠沉睡醒來的這個狀態 。
頓了頓繼續道:“我沉睡的這段時間里 ,聽到了神秘的耳語聲,那個聲音喚我……司塵。”
“司塵?”少女眼眸微微睜大了幾分,不禁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
“《上古神魔錄》有記載 ,尸魔曾縱橫三界,數不勝數,可真正為尸魔王族者 ,只有十六位,他們皆為沐浴過尸王將臣以魔脈王血所鑄的血池,此者為尸魔王族,也是將臣所認可的真正血裔后嗣 。 ”
百里安并不了解這些 ,疑惑道:“所以呢?這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少女目光微微有些古怪,覺得這著實匪夷所思,實在不大現實。
“而真正的王族血裔 ,雖不知其名,但《上古神魔錄》殘卷記載,他們的姓氏統一 ,皆冠姓為‘司’。”
百里安雖然不知將臣為何等人物,但聽起來十分厲害 。
他沉思了片刻,認真道:“你是想說我是尸魔中的王族血裔之一? ”
少女先是一笑 ,搖了搖頭,道:“尸王將臣被封印萬年,萬年不得自由 ,而他那十六名王血子嗣皆滅于金烏烈陽極刑之下,尸魔血裔何等強大,他們有著搬山天海,弒戮神佛之力 ,而你……”
她又細細將他打量了一遍,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不過是個連尸魔‘天賦’都尚未覺醒的新生兒,若你是血裔王族 ,方才怎么可能會被師兄欺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想來是你身死以后,一名尸魔長者為了瞻仰那十六位中的哪一位,特意為你取的吧? ”
說話間 ,少女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那把小劍,蹙了蹙眉道:“你說你沒有生前的記憶,這的確符合尸魔的特征 ,但尸魔誕生無疑是含著不可磨滅的怨氣而生,你當是生前死得極慘,才會保留一絲意識 ,如此,你當是應該知曉是誰殺了你吧?”
“不記得了。”百里安老實回答 。
“不記得了? ”女子語調微微提高,皺眉道:“那你日后如何尋仇,找誰尋仇?”
少年尸魔歪了歪腦袋 ,茫然道:“我為何要尋仇?”
女子睜大了眼睛,可笑又可悲的道:“別人殺死了你,你就沒打算去找殺死你的人報仇? ”
少年尸魔搖了搖頭 ,苦笑道:“我連前塵往事都不記得了,又如何能夠去糾結這些東西,我是死去的人 ,本不該蘇醒,既然蘇醒,我卻連活著都算不上 ,又何必再跳出這個世界,去將外頭攪亂。”
女子震驚了許久,半響才呆呆道:“你這人 ,倒還真看得開。”
少年苦笑道:“我可不算什么人了,如今我只想去尋得一位得道高僧,能夠將我超度。”
“不行! ”反駁之語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
說完,她才驚覺自己反應有些過大了 ,臉色不由漸漸漲紅。
“為何?”少年尸魔不解道。
女子抿了抿唇,見這少年心思純良,本不該走上這條不歸路 。
雖然他心中的想法雖好 ,但奈何世間太過于殘酷,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與他解釋清楚比較好。
“得道高僧固然存在這世間,但太過于罕見 ,況且如今的佛門,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佛門的。
對于歪門邪道之類的兇尸,他們的手段向來是殺伐果決且極其殘忍 ,并不會為了你而念渡超度經文,只會以絕后患,將你綁在烈日炎炎下受其日炎刑罰 ,從此灰飛煙滅 。”
少年尸魔的臉色白了白,低著頭不再言語,模樣可憐兮兮的。
女子心中一陣悵然,這少年 ,不適合做尸魔,更不適合在這殘酷的幽冥地帶存活。
雖有心將他帶回宗門,可他畢竟殺死了師兄 ,到那時,恐怕死得更快 。
忽的,棺外狂風大作 ,呼嘯連連,仿佛有無數厲鬼在凄厲嘶毫。
他們頭頂上傾斜的棺蓋被邪風刮得顫動起來,在女子驚懼的目光下。
重新的合上了……
她臉色蒼白道:“完了 ,師兄說過,這棺材唯有知其生門,才能打開 ,可我根本不知生門的所在之地,難道我要一輩子待在這里了? ”
她絕望的看著名為百里安的少年尸魔 。
百里安睜著無辜的眼睛,道:“雖然我很想在這里待一輩子,但是看你的模樣似乎很想出去 ,我幫你看看有沒有辦法打開棺材,到時候你離開的時候,記得把你師兄的尸體帶走 ,我不想看到他。”
女子簡直哭笑不得,這少年尸魔的想法未免也有些太脫線了。
百里安半坐的身子艱難的站了起來,躺了整整幾百年年 ,第一次站起來,卻是十分的不適應,剛站穩身子 ,準備借著劍光看清棺材狀況,女子悶沉的聲音卻再度響起。
“百里安,你有沒有覺得這里的空氣很悶 。”
百里安以為她是沒話找話 ,便道:“棺材里是封閉的,自然悶。 ”
女子的聲音忽然轉變得有些奇怪:“可……可是,我覺得……這里的空氣流失得太快了些。”
百里安終于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異樣之處 。
她是修行之人,不可能這么一會的功夫 ,說話就這般后繼不力。
正當他轉身準備查看她時,咣當一聲,七星寶劍脫手落在了棺材里 ,驟然失去了唯一的光明。
他再也無法探清周圍的情況,以及那名女子的狀況,他有些擔心 。
難道真的是空氣不足 ,他是尸魔,即便不用呼吸也可以,可是這里空間十分寬敞 ,不應該如此啊。
黑暗中,他清晰地聽到女子大口大口艱難地喘息之聲,仿佛失氧。
他心中一跳 ,這里已經多了一個死人了,他可不想在多出兩個同穴者 。
他還盼著這女子早些將她師兄的尸首帶走呢。
剛走出兩步,腦內頓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奇怪 ,他是尸魔也缺氧了?
一股異香,飄飄渺渺的飄入了他的鼻尖,那股香味很淡 ,卻如同跗骨之蛆 。
百里安心中一驚,他是尸魔,本不該聞到氣味才對 ,那這股莫名異香,又是哪里來的。
那股味道,令他很是不喜 ,有種作嘔的沖動。
可伴隨著那異香入體,冰冷了幾百年的身子,竟然頭一次 ,升起了微微余溫。
忽的,黑暗中,伸出兩只纖細的手臂,靈活纏繞上了他的脖間 。
百里安微微一愣 ,正欲說話,一個柔軟的唇印了上來,將他的要說的話堵了個嚴嚴實實。
腦內頓時轟然一響 ,他雖沒了記憶,但卻也不是失去道德常理之人。
心中頓時明白了這股莫名異香是何種東西 。
恐怕是催情迷香!
可是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功夫去思考這些,因為身前這位女子 ,已經將他壓在了棺木中。
他目光微凜,動作溫柔卻不失強硬的將她推開。
摸索著地上的七星寶劍,尋對方向 ,朝著黑暗中刺去,有力刻制手中力度與方位 。
“啊!”
女子吃痛,頓時清醒過來 ,手臂上的疼痛將她從危險邊緣拉回,可剩下的,卻是難以啟齒的羞愧。
她居然主動索吻,對象還是一具尸魔。
天吶 ,讓她死了吧 。
正欲開口說話,卻聽見那少年尸魔那方傳來一聲壓抑的低沉吼聲。
她心中猛然一跳,不好!自己傷口流出的鮮血會導致尸魔的饑渴。
她會被殺!
有理智的百里安與無理智的百里安 ,可是兩個絕然不同的物種 。
她起身正欲奪回七星寶劍,用以防身。
誰知百里安速度比她還要快,居然直接棄了七星寶劍 ,雙手齊探而出,精準無比的扣在了她纖弱的雙肩上,“噗通 ”一聲將她壓倒。
無從抵抗 ,覺醒了尸魔能力的百里安力氣無窮,她竟反抗不得半絲。
冰涼的吐息落在她的頸間,女子恐懼地畏縮著 。
他這是要咬死自己嗎?
如同驗證她這想法一般 ,尖銳冰冷的獠牙尖端,輕輕劃過她頸間的肌膚。
她渾身戰栗起來,雞皮疙瘩密集的遍布全身,冰冷的寒意自背脊沖上腦頂。
就在她以為他會一口咬下時 ,尖銳的獠牙卻收了起來 。
他雙手扣著她的雙肩,動作輕柔。
“轟隆!”
古棺劇烈的晃動起來,一人一尸魔皆未察覺。
懸于石窟中的古棺驟然墜落 ,消失在暗無盡頭的深淵之中 。
…………
李酒酒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就這般稀里糊涂的沒了清白的身子。
她嬰兒般蜷縮在棺材角落,低聲抽泣著,不敢去看那少年尸魔。
更不敢去看已經成了干尸的師兄 。
百里安失魂落魄的蹲坐在棺材內 ,他好像犯下了某種不可饒恕的大錯。
心中百味聚雜,沉睡了不知幾百年,這剛一蘇醒 ,就欠下這么一筆糊涂賬。
他總感覺自己是遭人暗算了,棺材里怎會無緣無故出現這種催情異香 。
腹中暖暖的,那股暖意久經不散 ,
雖然極其微弱,卻讓他僵硬干枯的身體不再那般死氣沉沉,體內仿佛多了一絲鮮活的人氣。
若他能夠做到內視,定會發現在他小腹之中 ,極為緩慢的盤旋著一道細小的陰陽道魚。
可如今的百里安卻顯然是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考慮這些,雜亂的情緒如同這上下起伏不定的紫金棺一般。
嗯?等等……為何這棺材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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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海上行棺
而這起起伏伏的感覺,似乎是飄蕩在水面之上 。
一抹凄冷的月光穿過古棺縫隙,零零碎碎地灑了進來 ,映在他的眉眼之間,竟是感受到了絲絲涼意。
百里安心中一跳,趕緊挪開視線 ,抬頭看去,不知何時,那張厚重的棺材蓋居然自己又開了一條手掌寬的縫隙。
李酒酒也察覺到了月光的輕灑 ,猛然驚覺,將凌亂扔在地上的道袍趕緊撿起,胡亂地套在身上 。
百里安用力撐開那厚重的棺蓋,使勁一頂 ,就將覆蓋他們的棺蓋徹底頂開。
黑暗頓散,冷冷的月光清晰地照應著棺材的每一個角落,他們此時此刻 ,竟身處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那如鉤的明月高懸于空,卻是血紅之色,波平浪緩的海面反射出一層血海般的光澤 。
他如同海中孤帆 ,寂靜地飄蕩在這漫無盡頭的海面。
低頭看著水面中那張蒼白而又陌生的面容,百里安失魂般的撫上自己的臉,恍如隔世。
他便是長得這副模樣嗎?
李酒酒此時已經穿好了道袍 ,只是起身時動作有些別扭 。
她單手拎起師兄的尸體,抬手便要扔入這海洋之中。
百里安看到了,連忙出聲制止道:“你這是何意?他不是你的師兄嗎?為何不讓他入土為安?”
李酒酒用力瞪了他一眼 ,百里安心中有愧,頓時慫得縮了縮脖子。
她自然不會跟他解釋她已經對自己的師兄徹底死心,方才師兄那一瞬透露的殺意卻是實打實的沖著她來的 。
心寒了,便不再值得留戀 ,更何況師兄的死雖然是他咎由自取。
不過師兄是因少年尸魔而死,要是師門中人在他尸身上查出什么端倪,怕是要給他帶來禍端。
尸骨無存 ,倒也不會擔心萬一被師門中人意外找到師兄的尸體了。
她這是有意護他周全,可這份心思,她卻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
不過當她視線流轉在百里安身上時 ,拋尸的念頭又暫且放下。
她面目表情道:“你把他衣服解下換上,再將他扔入這海中。 ”
百里安“啊?”了一聲,神情不解 。
“你啊什么啊!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服飾 ,那是幾百年前死人送葬的古服,你若是穿著這一身出去,但凡有點眼里見的修仙弟子 ,一眼便能看出你的身份。”李酒酒偏過頭去,不再去看那張臉。
百里安心中一暖,原來她這是在擔心自己 。
男子的尸身失了一身精血,除了皮就只剩一張骨架。
落入海中 ,不過是冒了幾個氣泡就干凈利落地沉入了深海之中。
透過沉沉的海水,百里安還似乎看到有幾條異常肥壯的鱗甲怪魚在撕扯著那具尸體的皮囊 。
若他不是過于貪心,倒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場了。
聽到重物落水聲響起 ,李酒酒這才轉過身子,雖然下意識的不想去看那少年尸魔,但是視線還是忍不住向他那方飄去。
因為他穿著他們離合宗的藍白道袍真的很好看 ,他本就生的俊秀輕貴,換下了那一身死人衣物,便顯得更加順眼了 。
百里安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 ,沖她微微一笑。
李酒酒心中一跳,趕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百里安道:“對了姑娘,說來有些失禮 ,我還不知姑娘芳名,還請垂憐相告。”
李酒酒面上更熱了 。
“我叫李酒酒…… ”
“李酒酒……酒酒……嗯,好名字。”百里安將她名字細細品味了一番,覺得頗有意境。
說完 ,卻看到她面色愈發紅潤,恍覺自己這般倒有了幾分調戲的味道 。
百里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李酒酒看他這副傻樣,也跟著笑了笑 ,笑靨如花,在妖治的緋紅月光下,這般清麗的笑顏倒頗容易讓人陷入失神狀態。
隨即 ,淡淡地笑容不知為何,染上了一抹濃濃的憂愁 。
她緩緩地蹲坐在紫金棺內,看向百里安的眼神不再帶著冷意 ,溫聲細語的喚著他的名字。
“百里安。”
“嗯? ”百里安微笑著輕聲應道 。
不知為何,聽到這聲近在咫尺卻有些熟悉而又遙遠的呼念,死寂的心 ,似乎在這一刻,恢復了短暫的悸動。
迎上少年的溫和目光,李酒酒心頭涌上一股沖動,幾乎是脫口而出道:“要不你跟我回離合宗吧?”
百里安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道:“離合宗?那是修仙門派吧?我這樣……可以去嗎?”
或許是不能的……
李酒酒心中也是十分清楚,但是爹爹是宗主,宗里的事不都是他說了算嗎。
況且爹爹平日里最疼她了 ,若是她軟磨硬泡求上一求,也未嘗不可 。
只是這樣宗內的師兄弟們恐怕會妄加猜測了。
因為她這次外出,不僅沒了師兄 ,還帶了一個少年回家……
越想越可怕,但話已經出口,她也不想收回。
睜著大眼睛上下打量著身材偏瘦卻生得挺拔的少年。
除去那蒼白的肌膚 ,倒真也看不出與旁人有異 。
她眨著眼睛道:“你的那個獠牙能不能收起來。 ”
百里安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閉眼試圖收了收。
半響 ,睜眼搖了搖頭,示意他無能為力 。
李酒酒盯著他看了半響,覺得那尸魔獠牙不算太長,若不細看 ,倒也沒有突兀的地方。
“倒也無傷大雅,只是你這肌膚太過于蒼白,也無妨 ,到時用我的胭脂掩蓋一番就行了。”
聽得她安排得面面俱到,百里安卻是有些哭笑不得,哪里有大男人擦胭脂水粉的 。
不過心中卻是暖暖的 ,她終究不是無情之人。
她雖有心,他卻不能自私的拖累她。
百里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要將她嬌俏的容顏刻在心底 ,然后微微的搖了搖頭 。
李酒酒神色一黯,假裝沒看懂他的意思,繼續道:“不喜歡胭脂嗎……”
百里安抿了抿唇 ,低頭道:“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回離合宗。 ”
李酒酒如何看不出這少年心中所想,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你若不愿 ,我也不勉強你,那你日后打算怎么辦?繼續躺在棺材里當尸體?”
百里安搖了搖頭,他打定主意了 ,他要離開這座棺材。
雖然離開了這里,進入人世,他的道路定然艱難萬分 。
可是他想變強 ,成為一名修行者,哪怕是尸魔。
他相信,只要足夠強大 ,他終會擺脫這副軀殼的禁錮。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九天之上,有著遨游蒼穹的巨龍 ,亦有沐浴星河晨輝的仙人,只要他能夠得道成仙,不怕難以走回正道 。
想著無限未知的未來,看著李酒酒嬌美容顏中極力掩飾的那一絲不舍 ,百里安腦中一熱,許下了一個承諾。
“你等我,等我變得足夠強大 ,踏上修行之路,強大到可以不懼世俗眼光,可以保護你的時候 ,我就去離合宗,接你!”
李酒酒鼻尖一酸,眼眶微熱 ,怔怔看著眼前少年,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來回應他 ,心亂如麻。
百里安咧嘴一笑“說到做到! ”
原本看著有幾分森然的獠牙,此時此刻,在少年的天真笑容下,倒還真襯得有幾分像虎牙那般的可愛 。
似乎被這笑容所熏染 ,李酒酒面上也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好,我等你……”
無盡的海域仿佛看不到盡頭,若是普通人深處這汪洋大海之內 ,恐真的會心生絕望,等待著漫長的死亡過程。
好在李酒酒是個修行者,而且還修行頗為不淺 。
年紀輕輕 ,便已是開元修為,當然這與她是離合宗小公主的身份脫不了干系。
平日里輔助修行的仙丹靈藥沒少服用,前些日子破境更授有長老們的傳功禮 ,再加上父親所賜之劍秋水,她可御劍飛行,輕易的離開此片海域。
臨走之時 ,百里安有些意外的說道:“這些東西你都不要嗎?”
他所指的是地上這些陪葬品“承影劍,夜光杯,碧水生玉,琉璃傘 ,山河扇,鎮妖塔……”等等物品 。
“這些都是你的陪葬品,我要著干嘛? ”
“那……那個 ,我要著感覺也沒什么用,看你師兄見到這些東西那般歡喜,想必是對你們有著極大用處的吧 ,要不你就帶走吧,扔在這里怪可惜的。”
李酒酒如何不知他這是變相的想送自己東西。
她瞇著眼睛盯著他看了半響,看得他都心虛地低下了腦袋 。
“你……該不是為了補償我 ,才想著將這些東西送給我吧?”
冷不丁地突然冒出這么一句,令百里安蒼白的臉頰迅速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正因為他那蒼白的膚色,那抹淡紅才顯得愈發明顯 ,支吾道:“我……我……我只是想把好的東西都給你。 ”
雖然補償她也占一部分原因。
李酒酒見他如此窘迫模樣,噗嗤一下輕笑出聲 。
“好啦,好啦,不打趣你了 ,這些東西我就收下了,反正我在你手上吃了這么大一個虧,拿你點東西也不吃虧吧?”
百里安小雞嘬米般地點頭道:“不吃虧 ,不吃虧。”
百里安見她肯收下自己的東西,忙蹲下身子幫他撿地上琳瑯滿目的寶貝,不斷地塞進碧水生玉中。
“咦?居然還有一枚碧水生玉? ”
李酒酒輕咦一聲 ,方才沒注意,在百里安撿著地上眾寶時,堆積的寶物下竟然還壓著一枚碧水生玉 。
百里安低頭看了一眼 ,也沒多想什么。
只知道此物很珍貴,一股腦的往另一枚碧水生玉中塞去,道:“哦 ,想必應該是一對的。”使勁塞,卻怎么也塞不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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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出海
李酒酒額角劃過道道黑線:“呃……你別塞了 ,空間界寶是無法塞到另一個空間界寶當中去的。”
百里安哦了一聲,將那枚碧水水月放在一旁,又繼續塞著其他東西 ,邊塞邊道:“還好這玩意兒小,你左手一枚右手一枚就可以了,不占地 ,真好。 ”
好你個頭啊!
李酒酒額角暴起一根青筋,暗罵這小子不解風情 。
她氣鼓鼓地將那枚碧水生玉拾起,頗為強硬地扯起他右手 ,將扳指套在他的拇指之上。
“既然這是一對之物,出現在一人身上豈不大煞風景?”
百里安呆了呆,她的意思竟是要一人一枚。
這這這…寓意可就大了去了 。
“呆子。”李酒酒嗔怒一聲。
百里安輕咳一聲 ,不好意思道:“好,那咱們就一人一個。 ”
拾起那把琉璃傘時,李酒酒忽然握住他的手臂,不讓他收進去 。
“這把琉璃寶傘 ,你留著,我觀你氣息,不過是求道二品 ,雖然我也不知你有何奇遇,竟然在如此低微的境界內便可如常人一般行走開口說話,身體也并無一絲僵硬。
但這并不代表著你就不畏懼陽光 ,你若是白日出現在烈日炎炎之下,恐怕我可等不到你來接我了。
這把寶傘,可替你阻攔烈陽 ,即便是白天,你也可以出現在世人眼中,對你大有利處 。”
百里安怔了怔 ,這才想起尸魔是不能出現在日頭下的,心中頓時涌起絲絲悲切念頭。
也不拒接,點頭道:“好吧,那這把傘歸我 ,其他的都給你。”
將地上琳瑯寶物收拾完畢,他們二人拇指上,一人佩戴著一枚青玉扳指 。
李酒酒隔著三步之遙 ,上下的打量著百里安。
“啊!”一聲驚呼,李酒酒恍然道:“對了,還有劍。 ”
百里安不解問道:“什么劍?”
李酒酒道:“你一個人出世 ,沒點防身的武器,我不放心,師兄的劍不能給你 ,我怕被同門之人看到,到時候會將師兄的失蹤聯想在你身上,你拿我的秋水劍吧?”
李酒酒將腰間三尺青鋒長劍解下 ,遞給百里安 。
眼中雖沒有絲毫不舍之意,但并不就代表著她不重視這把劍。
那平淡的不假思索的一句‘我不放心’,令百里安心中暖暖的。
他十分認真的雙手接過這把秋水劍,誠懇道:“謝謝 。 ”
李酒酒故作不以為意道:“這把劍是爹爹送給我的及笄禮 ,你須得好好珍惜,斷不可弄丟弄損,待你強大到不需要這把劍的時候 ,可是要還給我的。”
百里安抱著秋水劍,笑著點頭道:“嗯,等我來接你那日 ,我便將此劍還你。”
李酒酒俏臉一紅,故意裝作沒聽懂他話語中的意思,輕咳一聲道:“你還未開元 ,無法御劍飛行,你與我同乘一劍,我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
“好 。”
雖說李酒酒有著開元一品修為 ,可帶著百里安一同御劍離去。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原本浮在海浪之中的那道巨大紫金棺材板,嗖得一聲戰立起來。
百里安:“……”
李酒酒:“…… ”
七星寶劍承載著二人徐徐上升至天空之中 ,而那棺材板呆呆地立了片刻,然后又像一只跟在主人屁股后頭的小狗一般,咚咚地不斷跟著跳了過來 。
更令人驚悚的是 ,那棺材板竟然十分神奇的點著虛空,絲毫不受重勢影響。
李酒酒小臉煞白:“鬧鬼啊!!!”然后一指劍訣點出,御劍飛行速度猛然加快了一倍不止。
百里安心想鬧鬼有什么可怕的 ,他還詐尸呢 。
回首看著那鍥而不舍咚咚跳來的棺材板速度竟是絲毫不比李酒酒慢上多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跟了上來。
寬闊的棺材板將兩人頭頂覆蓋,雖是死物 ,卻給人一種黏糊勁兒十足的怪異感覺,劈頭蓋臉的就蓋了下來。
李酒酒還來不及嚇得花容失色,那棺材板就嗖的一下化作一道紫色流光 ,飛入百里安手中的碧水生玉中 。
李酒酒:“這……”
百里安干笑道:“許是做了幾百年的鄰居,舍不得我吧? ”
誰能想象得到,沉睡幾百年不僅讓他這具尸體都詐尸成功,還讓一個棺材板都成了精。
對于未知之事 ,李酒酒勉強接受這一說法,穩好劍身以后便開始繼續趕路。
海域雖大,好在李酒酒御劍飛行的速度絲毫不慢 ,方向感也不差,略微適應靈劍氣息以后飛行速度更上一層樓 。
逐漸地,他們身后那座巍然屹立的萬魔古窟化作一個黑點 ,下方被猩紅月光映照著的紅色海域終于臨到盡頭。
前方不遠處,正是草木森森的山林,而山的那頭 ,依稀可見炊煙渺渺,以及罕見的偏遠村莊。
李酒酒沒有將百里安送至村莊那方,而是臨海直接降落將他放下。
因為如今的百里安實力太過于低微 ,尸魔特征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什么,可就怕出現其他變故 。
正如當時在棺材中,百里安聞到新鮮血液后的失控。
她不敢想象將一個饑餓了數百年的尸魔放在了人類的村莊里,會產生一個怎樣的可怕后果。
況且這里地屬許多小勢力的修仙門派的山腳下 ,村子里供奉了不少修仙弟子,若是在那不小心碰到一兩位,直接給收了去 ,那可就完蛋了 。
放下百里安后,李酒酒凌空腳踏七星寶劍,深深地看了一眼百里安。
有些放心不下地道:“我就將你送到這里了 ,記住,在你擁有直接出現在太陽下的能力前,不要輕易的踏足人類世界。
因為在人類世界里 ,還是存在著不少修仙高人的,你找個荒僻的地方,好好修煉 ,餓了便打些新鮮的野鹿小兔,放些血吸食便可以了,莫要殺生,記得為它們包扎好傷口再放生 ,更莫要襲擊人類,記住了嗎?”
百里安用力點頭 。
“話說你腰間那把小劍…我記得是殺死你之物吧,那小劍看起來詭異得很 ,還會吸食人的精血,你要不要給我拿去宗內銷毀此等邪物。”
李酒酒視線忽的落在他背后腰間的小劍上,皺了皺眉。
她的師兄可正是死在了這把小劍上 ,堂堂開元三品高手,在這小劍面前,竟然沒有絲毫生還的可能性 。
百里安搖了搖頭 ,道:“我雖不知道這小劍的來歷,但是我的記憶告訴我,這把小劍 ,生人不能碰。
我若是把這小劍交到你手中,你很有可能如你師兄那般的,所以我不能給你,也不能扔掉 ,若是被獵戶撿到,也會害死一條人命。
我是尸魔,這把小劍已經殺死過我一次 ,如今對我已經沒有了影響,我會好好保管這把劍的,你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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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林深見鹿
李酒酒沉默片刻,道:“也好 ,此劍詭異,若是在你遇到強敵危機時刻,你可以此劍來抵御強敵 ,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救你一命。 ”
“嗯。”
“好了,我先走了,你要保重。”
“嗯 ,你也保重 。 ”百里安抬頭看著這名美麗的女子,揮了揮手臂。
李酒酒抿了抿唇,沒有再多說什么 ,徐徐催動體內靈力,腳下七星寶劍帶著她的身影斜斜上升。
隨即,劍光掠至遙遠的天空 ,化作流星般的光線 。
那把劍,那名女子,便消失在了遙遠的天際。
山林中 ,終于只剩他一人。
是夜,萬般俱籟天地靜 。
百里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副紫金棺中,千年萬載 ,孑然一身,獨自一人。
冷冷的山風吹在他的身上,掀起藍白道袍,冷冽的寒風灌入到他衣襟內 ,他卻感受不到一絲寒冷。
然而,正是這一點,讓他遍體生寒 ,讓他再次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類 。
孤獨,驚恐,悲傷等等負面情緒只有在只身一人時浮現 ,正如同沉寂在看似清澈的河流底部暗藏的淤泥,翻涌而出。
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深刻體會到自身最真實的一面。
百里安無奈地笑了笑 ,想必自己生前,定是一個懦弱無能之人吧 。
自己口口聲聲說不跟人回宗門,可人家前腳剛走 ,自己就在這里傷春悲秋,真是無用的很啊。
將李酒酒贈于他的秋水劍有模有樣的別在腰間,忽然想起她的一句話,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觸了觸兩邊獠牙。
真的像虎牙嗎?
百里安若有所思。
本想著聽李酒酒的囑咐 ,趁著自己有理智的時候,在山中打一兩只野獸,飲用一些鮮血 。
以免到時候餓過頭瘋魔起來襲擊了人類可就不好了。
如今他是求道二品修為 ,可自行吸收天地靈氣形成周天,而他憑借著自身的零星記憶,也懂得如何修行。
他這個剛剛復活的小尸魔 ,比起尋常人類與野獸,還是要強大不少的 。
抓捕獵物自然也是不在話下,他沒有體溫 ,沒有呼吸。
山中動物憑借感官來對危險的預知自然在百里安身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百里安成功的抓到一只小梅花鹿 。
小梅花鹿很可愛,睜著無辜驚恐的渾圓大眼睛奮力掙扎著。
百里安有些不忍,但仍是用秋水劍在小鹿厚厚的屁股蛋上劃了一個小口子 ,用一張新鮮的綠葉接過新鮮的鹿血。
捧著尚且泛著熱氣的鹿血,百里安輕輕皺眉 。
顯然他還是很難適應茹毛飲血的生活,而且看著這綠葉內乘放的鮮血,他竟沒有半分想要進食的感覺。
腹內的感覺告訴著他 ,他此時一點饑餓感都沒有。
李酒酒說,他身上的喪服是幾百年前的服飾,時隔幾百年 ,可他竟然一點也不餓 。
忽然想起自己剛睜眼時,那個時候的他,就連抬起手臂都十分困難 ,就連舌根都是僵硬的,也只能勉強說出一段尸語。
可就在李酒酒師兄死在了詭異小劍上時,精血盡失 ,他的身子便恢復了柔軟,亦能流暢地恢復人言。
百里安下意識地摸了摸背后腰側的小劍,心底微微泛寒。
難不成這小劍吸食那位男子一身的精血全流入到了他的體內?
雖然此時他一點也不餓 ,但扔掉鹿血未免有些浪費,強忍著心中不適,將其一飲而盡 。
尸魔沒有味覺,百里安亦不例外 ,溫熱的鹿血如同直線般落入胸腹內,直墜小腹。
小腹那團微弱的溫度似乎又平添一分,在外界看不到的弱小陰陽道魚以極為緩慢地速度運轉了一分。
百里安雖沒有味覺 ,但口中充斥著的強烈血腥味還是讓他微微皺眉,他很不喜歡這樣的進食方式 。
好在他放的血量并不多,傷口也不大 ,小鹿依舊活蹦亂跳的。
說來也怪,他傷了這小鹿,小鹿與他相處了短短的幾炷香功夫 ,居然也不怕他了。
小鹿性子溫馴,圍著他一圈一圈的轉著,有時還壯著膽子趁他不備 ,輕輕舔著他的手背 。
許是這不怕生的小鹿知道他并無要它小命的意思。
百里安微微一笑,取過一旁早就在山中采好的止血草藥。
揉碎草藥,百里安伸手招道:“小鹿兒,過來 ,讓我看看你屁股上的傷口,給你止血 。”
這片山林坐落于眾多修仙小門派的中央位置,靈氣充足 ,故而導致了這片的生靈聰慧異常。
小鹿似乎聽懂了百里安的話,四肢小蹄噠噠噠的落在地上,小跑到他身側。
主動地撅起厚實的小屁股 ,趴在地上地鳴兩聲,看著有些可憐又有些委屈 。
百里安失笑出聲,這小家伙 ,真是個機靈鬼。
將揉碎的草藥均勻地涂抹在小鹿受傷的屁股上,這草藥見效很快,片刻功夫就止住了因為小鹿奔跑間流下的鮮血。
只是這藥有一點不好 ,那就是涂在傷口上會有強烈的刺痛感。
果然,小鹿身體一顫,嘶鳴一聲,就要掙扎起身 。
“不怕不怕 ,過會就好了。”
百里安輕輕地拍著小鹿另半邊沒有受傷的屁股,以示安撫,口中還不忘輕輕的朝它傷口吹氣。
小鹿十分乖巧地安靜了下來 。
百里安沒有體溫 ,吹出來的氣自然也是冰涼冰涼的。
小鹿只覺得傷口處刺痛感在那抹涼風習習下,舒服不少,瞇著眼睛 ,后腿舒服地輕輕蹬著百里安的小腿。
小鹿的屁股厚實,常年在少林中打滾,可謂是皮糙肉厚 ,血止住后,已然結痂 。
見百里安停止擦藥動作,小鹿歪過腦袋準備去舔屁股上的傷口 ,卻被百里安及時制止。
“不可,已經上過藥了,再沾水傷口會發炎的。 ”
小鹿低鳴一聲,全是應答 。
而老天爺卻似乎故意要跟他作對似的 ,話音剛落,穹蒼的夜空下開始落下淅淅瀝瀝的牛毛小雨。
雨下得不大,可是很細 ,很密,很綿,撲到人的臉上好像撲粉似的。
草上 ,樹上,石上,慢慢開展到整個空闊無人的山林中 ,都是這種輕飄的,流動的,潮濕地煙霧 。
百里安苦澀一笑 ,趕緊將衣襟敞開,托起小鹿的屁股,往懷中塞去,避免它剛上好藥的傷口被雨水打濕 ,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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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黑暗中的同類
連綿的細雨 ,稀薄的云層。
好在云層過于稀薄,才讓那微弱的月光滲透云層。
說來也怪,離了那萬魔古窟海域的月光 ,不再是那血紅之色,而是泛著清冷地月光,連同那無聲細雨 ,揮灑至大地 。
尸魔的視力是十分適應黑暗的,憑借著微弱的月光,百里安將這一片地帶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量了個清楚。
腳下生風 ,片刻,便抱著小鹿進入到了一座遮風避雨的山洞之中。
將小鹿放下后,看著它身上的短短獸毛被打濕,可憐兮兮地耷拉在身上 ,百里安皺了皺眉 。
環顧的下四周環境,好在山洞內有著不少枯葉與枯枝,應該是被狂風所卷進來 ,熟練地生好火架,便將小鹿喚了過來。
小鹿倒也乖巧,聽到呼聲 ,屁顛屁顛地跟了過來,蜷縮在火堆旁休息了。
百里安的心也隨著這一刻變得無比寧靜 。
這一刻,小鹿的存在 ,讓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鮮活,不禁讓他生出自己也活在這世上的錯覺。
這種寧靜的感覺并不討厭,他雖死去 ,卻依舊能夠親眼見證人間的生命。
小鹿瞇著眼睛,漸漸陷入夢境……
而百里安是尸魔,未到固定的休眠期,他不會如同常人一般陷入沉睡 ,即便是深夜,他的頭腦亦是清醒得可怕 。
無法睡覺,那便只好修煉了。
盤膝坐好 ,雙手十分熟練地捏出一個道決,就仿佛記憶中做這個動作做了千百回一般。
如今的他,只剩下百里安這個名字 ,與猶如錐子深深刻印在他記憶中的修煉口訣與功法,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他失了記憶,卻能夠將這些記得無比清楚 。
許是與自己沉寂在紫金棺中的那段漫長時間里 ,縈繞在他耳旁的那道古老聲音有關吧。
那聲音清楚地告知他修行仙道者,境界共分三大境:凡塵境、渡劫境與入圣境。
而每一個大境之中又分為幾等小境。
凡塵境所含四小境:求道境、開元境、拓海境 、承靈境 。
渡劫境所含五小境:魂啟境、合神境、融道境 、千劫境、通瞑境。
入圣境所含四小境:煉虛境、古劫境 、不滅境、圣人境。
如今他這副身體,大概是十六左右的少年身體 ,可實力卻不過是剛剛入門的求道二品 。
可從他棺中的那些陪葬物來看,他身前的資源定當是不為缺乏的,家中想必是修仙世家,他這點實力 ,在生前可謂是是相當平庸的了。
李酒酒不過也是雙十年華,如今都有開元一品的修為,與之對比 ,簡直是讓他無比汗顏。
本就平庸的天資,死后不知是否對于他的修煉之路會造成更加的艱難境地 。
先不想這些,百里安拋開繁雜的思緒 ,正欲凝神靜氣,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道絕非自然環境產生的沙沙聲響。
那聲響極其細微,入耳卻不禁讓人心生出心寒的感覺 ,那聲音密集且富有一定的規律,仿佛是誰的衣擺落地時摩擦地面而造成的。
百里安還未完全閉上的眼睛猛然大睜,警惕的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 。
那邊 ,是山洞的更深處。
黑不隆咚地黑暗如同潛伏著的噬人野獸,沙沙聲越來越頻繁,且越來越近。
即便是熟睡中的小鹿也猛地驚醒,伏在地上驚恐地低鳴著 ,動物天生對危險的感知,讓它不安起來 。
百里安知道,朝著他們接近過來的 ,絕不是什么野獸。
而是比野獸還要危險的存在!
踏…踏…踏…
那聲音愈發地清晰,沙沙地摩擦聲隨著時間的流逝,悄然被腳步聲所覆蓋。
只是那腳步聲 ,對于人類而言,未免也顯得過于詭異些了吧,腳步聲很沉悶 ,卻不是那種雙腳來回行走的腳步聲,。
是一個腳步聲響起,會隔著一定短暫的時間 ,再度響起同樣力度的腳步聲 。
無論是時間相隔的短暫,還是那沉悶地力度,全然都分毫不差。
就仿佛是一個人再用兩條腿同時走路一般。
百里安還沒有見到那人的身影破開黑暗,心中卻是隱隱的猜到了什么 。
他估計是遇到了同類。
洞外的風雨聲愈發的大 ,狂風夾雜著大雨,宛若凄厲的鬼哭狼嚎。
風雨聲雖大,對依舊掩蓋不了洞穴伸出的那道詭異腳步聲 。
篝火不安的跳動起來 ,那腳步聲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快得如同一個老手先生在打快板。
快板聲聽在耳中是十分舒心愉悅的,但這種快節奏的腳步聲落入耳中卻讓人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百里安腳邊的小鹿翻著厚厚的嘴唇不安低鳴著 。
百里安卻沒有時間去安撫小鹿急躁的情緒。
因為他看到…一張青綠色的臉龐如電般破開洞穴深出的黑暗陰影 ,帶出一道筆直前行的虛影,瞬間而至!
一雙慘白卻生長著綠色青筋的手掌,緊緊并攏如利刃一般 ,十指尖端鋒利入鉤,目標是百里安的咽喉!
百里安想也沒想,反手就去抽出腰間酒酒姑娘送他的秋水劍。
但那青面獠牙的尸魔速度是何其之快 ,在他一個眨眼的功夫,只來得及驚鴻一瞥他的樣貌便直接出現在他跟前 。
尸魔的手臂挺得筆直,利如長鉤的指甲距離他更近。
百里安肉眼甚至還來不及捕捉那利爪的軌跡,耳旁只聽得一陣鋒利利刃劃開空氣的聲音 ,便知這長長指甲到底有多鋒利了。
可是他腰間的秋水劍不過堪堪拔出一小半而已,根本來不及揮劍格擋。
喉嚨間清晰地感受到一抹如電的涼意 。
百里安心中絕望頓生,暗想自己的咽喉非得給這狠物戳出十個窟窿眼一般。
他來不及拔劍 ,自知難逃一死,心中不禁擔憂起那只剛剛結識的憨厚小鹿。
“跑!!!”
百里安眼眸大睜,唇中迸發出驚人的吼聲!
下一刻 ,那吼聲噶然而止,湮滅在他的喉間 。
十指利如鋒地將他喉嚨捅出一個深深凹陷的痕跡。
小鹿睜大驚恐地獸瞳,清澈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他那凹陷得詭異地喉嚨。
百里眼前的世界都黑了下來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 。
喉嚨出傳來的劇痛讓他的身體無法停留在原地,那股巨力讓他砰然倒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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