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洞房花燭
農歷六月十三,大暑。
微微刺目的烈陽 ,無聲的炙烤著山蘭縣的街巷 。
夏日將去,正午的縣城卻依舊炎熱,大多數活人都躲在屋檐下、樹蔭內納涼 ,不愿被毒辣的太陽折磨。
唯有城西的槐樹巷熱鬧非凡、人影憧憧。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不時響起,與整個安靜的縣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
今天是槐樹巷捕快空寧大婚的日子 ,因此街巷中聚集了許多親朋好友 、左鄰右舍。
大紅的嗩吶發出喜慶刺耳的聲響,穿透擁擠的人群,向世人宣告一對新人的禮成。
披紅戴綠的媒婆滿面笑容 ,接受著眾人的恭喜 。
司儀的大聲唱禮中,新人一拜天地、夫妻對拜,最后新娘送入洞房。
隨后 ,便是熱鬧歡喜的結婚宴。
不大的槐樹巷擺了二十四桌流水席,一道道新鮮溫熱的菜端上了桌,又不斷撤下 。穿著大紅新郎服的空寧哈哈笑著,在人們的簇擁下 ,不斷的迎來送往,招待一位位客人入席。
穿越到這個世界十一年了,雖然沒能抄詩成名 ,更沒有金榜題名,也沒有發明什么水泥香水大發橫財。
但好在有一個安穩的家庭、關愛他的父母,過得還算安穩富足 。繼承父親家傳武學的他 ,成年后在山蘭縣衙謀了一份差事,在快班領了薪水。
身負家傳武學的他,身手不凡。雖然年輕 ,卻是縣衙里最有名氣的捕快,頗受縣太爺倚重,與同僚們相交莫逆。
如今更是人生小登科 ,娶得一位賢惠美麗 、溫柔大方的妻子 。
人生之幸福美滿,不過如此。
雖然無法像其他穿越者一樣干下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但天性懶散的空寧,此時已經頗為滿足了。
滿面笑容的招待一位又一位的客人入席 ,與一位又一位的朋友交談,空寧忙得不行 。
到了下午,縣太爺甚至親自來到槐樹巷送上賀禮、笑著恭賀空寧新婚 ,更是讓現場的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人們全都艷羨著這位年紀輕輕、卻已經小有名氣的名捕快,猜測他要多久才能當上捕頭之位。
就這樣,熱鬧的新婚夜持續了許久 ,差不多到了半夜,客人們才陸續散光 。
穿著大紅喜服的空寧笑著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的客人,又向幫忙收拾殘局的鄰居們道了謝 ,最后才在親友們的起哄下被推進了后院。
這里,靜謐而無聲。
連夏日里嘈雜得不行的知了都不叫了,好似不忍打擾今晚洞房花燭夜的幸福美滿 。
貼滿了大紅喜字的窗戶上 ,倒映著屋內喜燭的紅光。
站在婚房外的空寧忍不住搓了搓手,有些緊張。
兩世為人,卻還是第一次踏足婚姻的殿堂,與心儀的女孩結為夫婦 。毫無經驗的他 ,此時忍不住有些激動。
但最終他還是輕輕的推開了婚房的大門,滿面笑容的走了進去。
貼滿了大紅喜字 、燃著大紅喜燭的屋子里,紅光彌漫。大紅的床幃間 ,靜靜的坐著一道通體紅色的身影 。
喜慶的紅蓋頭,遮住了她的面容。靜靜平放在小腹處的潔白雙手,十指纖長、肌膚細嫩。
這位新娘 ,名喚蘇妍 。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而是空寧自由戀愛所結識的善良女孩。
她并非山蘭縣人,而是來自遙遠的江云府 ,因家鄉災荒、隨著父母來河間府投奔親戚。卻不想親戚一家死在了山洪之中,無處可走的一家人緊接著又撞見了土匪,父母慘死在土匪手中 ,唯有女孩冒雨跳進了湍急的河水中 、被水流一路沖到了山蘭縣城外 。
恰好被早起去縣衙點卯的空寧在河中撈起。
此后,在空寧的幫助下,孤苦無依的少女勉強在縣城的酒樓里謀了一份打雜的差事。
恰好那處酒樓離縣衙很近,空寧時常與同僚去酒樓飲酒 。一來二去的認識久了 ,男女互生情愫,最終走到了一起、結成夫妻。
如今回首望去,兩人的相識、相知 、相愛 ,雖不能說曲折,卻也頗為不易。
走到婚床前的空寧微笑著,按照媒人的叮囑 ,用秤桿掀起了新娘的蓋頭 。
頓時,一張帶著些許嬌羞的精致小臉出現在空寧的視野中。
雖然早已見過多次,甚至在婚前就已經偷偷牽過手、接過吻 ,但穿著大紅嫁衣的嬌羞少女模樣,還是讓空寧怔了怔。
隨后露出了笑容。
“娘子,我們成婚了 。”
少女嬌羞的點頭 ,雙手微微攥緊。
很快,婚房內的燈吹滅了。
冰涼的月華透過紙糊的窗戶,落在了婚床之上 。
屋子里,傳來了一聲低低的痛呼。
“夫君~~ ”
隨后響起的 ,是低低的喘息聲。
兩世為人、卻還是第一次成婚的空寧,在這一夜,與心愛的女孩身心合為了一體 。
冰涼的月光 ,透過貼著大紅喜字的窗戶,落在了漸漸安靜下來的婚床之上。
而外面的山蘭縣城,已經徹底的靜了下來。
冰冷的月光下 ,一戶戶燈熄滅、被陰暗籠罩 。空蕩的街道上,只有打更人敲著更鼓,發出那有一聲沒一聲 、要死不活的聲響。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白日里熱鬧非凡的槐樹街 ,此時安靜得連一道人影都見不到。
夜風中樹葉窸窣作響的老槐樹,在月光下撐起一道巨大的陰影,剛好籠罩了空寧家的小院 。卻唯有那貼滿喜字的婚房 ,不在陰影之中。
冰涼的月光,無聲無息的灑落在婚房之上。
朦朦朧朧中,空寧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的娘子,穿著單薄的褻衣 ,白嫩美好的肌膚大片的暴露在空氣之中 。正趴在他身邊,粉嫩的舌尖溫柔的舔舐著他的肚子。
口水滴落在肚皮上時,有一種冰冰涼涼的感覺。
空寧忍不住笑了笑 ,睜開眼道:“娘子,怎么還不……”
后面的“睡 ”字,僵硬在了喉嚨里 。
睜開雙眼的空寧 ,看到了無比驚悚的一幕。
冰冷的月光,透過紙糊的窗戶,落在婚床之上。
而在他的小腹上 ,僅穿著單薄褻衣的娘子的確趴在那里 。
然而觸碰他肚皮的,卻不是粉嫩的舌尖,而是娘子那纖長尖銳的指甲。
長得詭異的指甲 ,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慘白,不斷的在他的肚皮上劃動。隨著那尖銳指甲的劃動,他肚子上的皮迅速的剖開、垂落兩旁,顯露出了里面蠕動的腸子、肝臟 。
見到空寧醒來 ,穿著單薄褻衣的娘子有些嬌羞的道:“哎呀……夫君,你怎么醒了呀?剛剛那么勞累,不應該好好休息嗎?”
少女嬌羞低語的同時 ,有一條漆黑詭異的物什從她身后伸了出來 、對準了空寧那不斷蠕動的腸子。
借著昏暗的月光,空寧清楚的看清了那黑色詭異物什的全貌。
那竟是……一條巨大的蝎尾?!
一節一節的黑色甲殼覆蓋下,最尖端的巨大毒刺是詭異的血紅 。如今這足有嬰兒頭顱大小的巨大毒刺 ,就對準了空寧肚皮剖開后、露出的蠕動內臟。
隨后在新郎驚恐無比的目光中,那巨大無比的毒刺惡狠狠的扎進了他的小腹之中。
無與倫比的劇痛,瞬間襲上了他的腦海 ,讓他痛苦的昏死了過去。
最后那一刻聽到的,是娘子那帶著些許嬌羞的低語 。
“人家產卵……這么害羞的事情,你不準看嘛!”
意識 ,迅速的陷入了渾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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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伉儷情深
清晨,雄雞啼鳴。
“哦喔喔喔喔喔喔! ”
中氣十足的公雞啼鳴聲 ,驚破了清晨的寂靜 。
才過拂曉、天光尚未大亮的婚房之中,空寧猛地坐起身來,滿臉驚恐。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他慌忙的低頭 ,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在空寧的視野中,自己的肚子完好無損 。昨夜那被完全剖開的肚皮上,如今不見一絲傷痕。
床單上墊著的白布雖然有點點血跡 ,但卻不是他的,而是妻子新婚夜的落紅。
空寧伸手摸了摸肚子,卻怎么摸也摸不到傷口 。沉心感應 ,丹田內的真氣游蕩全身,絲絲冰涼的感覺蔓延開后,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自己的肚子里 ,并沒有被注入什么奇怪的東西。
他昨夜看到的那驚悚畫面,是噩夢?
可那噩夢也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是真的發生了一樣 。
婚床上的空寧,默默無言。
卻在此時,屋門被推開 ,有人走了進來。
“夫君,你醒啦。”
曾為少女 、但如今已為少婦的女孩聲音響起,清脆悅耳 ,卻聽得空寧渾身一顫 。
他猛地轉頭看去,只見娘子蘇妍一身碧綠的衣裙,窈窕美貌、滿面微笑。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發挽在腦后、做了婦人發髻 ,卻反而更顯俏皮可愛。
她的手中,用托板盛著兩碗小米粥 、小半碗咸菜,就這樣走了進來 。
將粥與咸菜都擺在了桌上 ,蘇妍道:“快去洗漱、然后吃飯吧。今天雖然是成婚的第一日,但若是誤了衙門點卯的時辰,可就不好了。 ”
“你昨日才出了那么大的風頭 ,縣令大人親自來恭賀你,現在外面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嫉恨著你呢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松懈。”
“不能遲到,落人口實。否則人心險惡 ,誰知道那些家伙會怎么害你……”
“好啦,快起床吃飯了,干嘛一直盯著我看? ”已經坐下的蘇妍端起了其中一碗小米粥 ,開始就著咸菜吃了起來 。
見空寧一直盯著她看,女孩不由得歪了歪頭 、有些困惑:“夫君?怎么了嗎?”
婚床上,空寧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妻子 ,上下打量著對方。
然而無論他怎么看,都無法將眼前嬌俏可人的妻子與昨夜那個恐怖滲人的妖怪形象重合。
那巨大的蝎尾、詭異的毒刺,恍惚間注入了肚子里的卵……那些驚悚的記憶 ,似乎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
然而空寧卻依舊不敢放松。
他小心的下了床,穿好了衣服,然后洗漱完畢 ,最后才坐在了妻子的對面,端起了自己的那碗粥。
開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面前的妻子依舊是嬌俏可愛、溫柔賢惠的模樣,與記憶中的蘇妍別無二致 。
兩人一邊吃粥,女孩一邊幫空寧計劃著接下來要去縣太爺那里答謝、要送什么禮 ,接下來要戒驕戒躁 、不能飛揚跋扈引人嫉妒。
小大人一樣的成熟、帶著些許嘮叨的關心,卻又不時的飛揚跳脫、說幾句好笑的笑話,讓人知道她根本古板不起來。
空寧面前的女孩 ,比婚前那個歡脫可愛的少女更加的開朗 。很多話都肆無忌憚的說了出來,完全沒有隔閡。
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羨慕這新婚燕爾的小兩口感情好。更羨慕空寧會娶到這樣一個溫柔賢惠 、卻又嬌俏可人的妻子 。
漸漸的 ,空寧的心安定了下來。
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
大概是最近壓力太大了,以至于做噩夢 。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十一年,當了三年捕快 ,練了一身武功,雖然聽多了鄉間志怪故事,卻從未見過真正的妖怪。
這個世界應該跟前世的古代一樣 ,雖然封建迷信,卻沒有妖怪存在的。
自己的娘子這么可愛,怎么會是妖怪呢?
就算她真是妖怪,害了自己以后 ,怎么可能還會這么天真無邪的跟他說話啊 。
我真是瘋掉了。
空寧心中感嘆著,忍不住搖了搖頭,仰頭一口喝光了最后的粥 ,咕噥著道:“今晚老張他們醉仙樓請客,我會晚點回來,你不用等我吃飯了。”
說完 ,空寧放下碗,起身出門。
一身碧綠衣裙的妻子則點了點頭,道:“夫君慢走 。”
說完 ,見空寧已經走出了大門,女孩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夫君,記得不要飲酒太多哈。 ”
“抱卵期間飲酒太多的話 ,對身體不好 。”
“……?!”
剛走出大門的空寧一個趔趄、心臟驟然緊縮,冰冷的寒意蔓瞬間延全身。
他表情錯愕的回過頭、看向了身后的妻子。
貼滿喜字的婚房之中,一身碧綠衣裙的妻子正詫異的看著他 、歪了歪頭:“夫君? ”
空寧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腰間的樸刀上 。眼神中充滿了警惕、以及驚疑不定。
“你……剛才說什么?!”空寧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這樣的詢問 ,昨夜被開膛破肚的恐怖感覺,似乎又泛了上來,讓他毛骨悚然。
光線陰暗的婚房內 ,新娘則微微一笑,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語:“抱卵期間飲酒太多的話,對身體不好……夫君 ,這句話有什么問題嗎?”
有問題!有大問題!
空寧感覺自己握刀的手,在瘋狂的顫抖 。
那是憤怒、恐懼 、還有悲憤等諸多情緒醞釀出來的復雜情感。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少女,再也不懷疑昨夜發生的一切是噩夢了。
他的確娶了一個妖怪當妻子 ,而且這個妖怪還在新婚之夜的當晚,在他肚子里產了卵!
“你……你…… ”空寧咬著牙、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人,道:“你為什么要害我?”
這樣的詢問 ,讓女孩愣了一下,隨后露出了笑容:“夫君說的什么呢……傳宗接代,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只是讓夫君代替妍兒懷胎,又不是直接害了夫君的性命 ,夫君連這也接受不了嗎?”
“那可是咱們昨晚共同孕育的孩子呢,有了夫君,妍兒才能產下卵 。夫君對自己的骨肉一點都不在意嗎? ”
蘇妍的臉上 ,滿臉笑容,笑得飽含深意。
空寧死死的盯著她,問道:“那胎兒成熟后呢?怎么降生?直接破開我的肚子爬出來、然后再吃了我的血肉長大?別告訴我胎兒降生后 ,我會毫發無損!”
空寧咬牙憤怒,滿是殺氣。
屋內的女人卻搖了搖頭,道:“夫君真是有趣呢……當初你帶人燒了我全家老小 、害我家人性命時 ,是多么的意氣風發啊。”
“如今只是在你肚子里產了卵,就如此生氣……難道你當初燒死我全家老小時,沒有想到將來有一天會有漏網之魚來報答你嗎? ”
女人的話語 ,讓空寧怒火一窒、猛地想到了兩年前的一件事 。
當時在山蘭縣附近的山里,有一窩巨大的蝎子時常在山林中害人,已經害了好幾條人命。縣令看空寧身手不凡,便派空寧帶隊去平息此事。
空寧帶了十個捕快在山里找了十天十夜 ,最終才埋伏到了所謂的巨大蝎子 。
那是一只足有磨盤大的黑色蝎子,大得嚇人,躲在山林中用毒刺暗害來往路人。
空寧順藤摸瓜 ,跟在那蝎子后面、找到了蝎子的巢穴。隨后一把大火,把整個蝎子洞燒得一干二凈,一共十三只蝎子 ,全部燒死 。
當時最大的一只蝎子,已經有小牛犢那樣大了。
空寧還跟同僚開玩笑說,如果讓這群蝎子再長下去 ,說不定就成精了。
卻沒想到眼前真的有一只蝎子精找到了他,還在他肚子里產了卵……
空寧的臉色,微微泛白 。
他腰間的刀 ,被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 、又握緊,重復了數十次。
但最終,還是沒有拔出來的勇氣。
跟著父親練了十一年武功的空寧 ,已經小有所成,對氣息的感知無比敏銳 。
眼前的女子雖然巧笑嫣兮、柔弱溫婉,然而那微笑面容下面 ,卻暗藏著恐怖的殺意。
一旦他拔刀動手,瞬間就要殞命當場。
這是習武之人的敏銳直覺,當不得玩笑。
更何況這小院之中 ,除了他空寧外,還有對這妖精一無所知的父母在 。
自己貿然拔刀,激怒了這上門報仇的妖女 ,死了一了百了,可父母若是也因此被連累……
空寧臉色陰沉不定,咬牙半響后 ,最終,頹然的松開了腰間的刀柄,緩緩的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只是報仇的話,殺了我就足夠了吧 ,何必浪費這么多的時間……”
空寧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子,婚房里的女子也同樣一言不發、只是笑吟吟的觀察著他。
如今見空寧放棄了抵抗,女子才發出了俏皮的輕笑聲 ,道:“說什么呢……夫君你害了我全家老小十幾條命,如今卻想以一條命相抵,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你要是死了一了百了 ,豈不是便宜了你?”
“好歹,也要用你的精血幫我養育幾個孩子出來,才算回本吧? ”
少女嬉笑著 ,看著空寧,道:“所以夫君吶……你就乖乖的接受現實吧 。我在你肚子里留下的卵,需要六個月左右才能孵化呢。”
“這六個月的時間 ,我們還能繼續做夫妻哦~”
女子巧笑嫣兮,空寧卻面色陰沉,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所以你還要折磨我六個月是吧…… ”
先折磨意志,將獵物玩弄到絕望 ,再慢慢的殺死 。
眼前的妖物,果然是狠辣殘忍的恐怖之物。
在這個世界過了十一年安穩日子的空寧,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接觸到真正的妖怪 、會以這樣的形式。
沉默了半響后 ,他緩緩的說道:“如果這六個月里我配合你,幫你孵化出你想要的孩子,那么……最起碼 ,你可以留我父母的性命吧?他們年事已高,就算你不殺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殺了我 ,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更痛苦,比單純的殺了他們還能讓你爽快。”
那穿越后對他關愛有加的父母 ,是空寧無法放下的牽掛。
如今的他知曉自己已無活路,只能懇求眼前的妖怪放兩位老人一馬 。
然而空寧的請求,卻讓女子微微怔了一下。
臉上的笑容消失。
“你父母?”蘇妍皺眉看著眼前的男人,道:“你讓我放了你父母? ”
女子的眼中 ,閃過一絲驚詫。
她的這個夫君,不是孤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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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漆黑瓦罐
最終,空寧并沒有等來女人的答復 。
對方在聽到了他的要求后,便沉默了許久 ,似乎在思考是否應該放空寧的父母一馬。
但好消息是,這妖女雖然沒有同意放他父母一馬,卻也沒有說要殺他父母。
或許此事還有回旋的余地 。
而且這個世界既然存在妖怪 ,那么是否也存在降妖伏魔的修行者呢?
從婚房中走出來的空寧一言不發,思考著去找高人降服家中妖怪的可能。
然而山蘭縣就這么大,雖然縣城里也有幾個所謂的“高人” ,懂算卦批命、風水驅邪,在百姓間小有名氣。但作為捕快的空寧出于對靈異仙俠的好奇,早就試過那幾人的深淺 。
面對空寧這個縣衙里小有名氣的捕爺,那幾個江湖騙子不敢裝神弄鬼 ,乖乖交代了自己的底細,不過是靠話術招搖撞騙的騙子。
所以空寧想要找高人的話,只能去別的地方找。
可如今妖女住在家里、天天盯著他 ,沒有正當理由,空寧根本無法離開山蘭縣 。就算有正當理由,那妖女若是不同意他離開山蘭縣 ,他照樣走不了。
否則他前腳跑了,后腳那妖女就可能殺害他在這個世界的父母……
與那兩位老人相處了十一年,受其照顧頗多 ,空寧與兩位老人的感情很深。
他絕對接受不了因自己的原因,而導致兩位老人被害死 。
那么……去城隍廟看一下?
城北的城隍廟雖然香火凋零,但既然有城隍體系的話 ,且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或許城隍陰司也是存在的。家中鬧了妖怪,去求城隍也是一條路子。
空寧思來想去,只有這個法子最可行。畢竟在古代的志異傳說中 ,城隍恰好就是管一境之地妖魔作亂的地方官 。玄門高人不好找,城隍廟在哪兒卻誰都知道。
反正城隍廟不算遠,下班后順路跑去看一眼 ,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能成最好,成不了也沒事,另想他法就是了 。
他還有六個月的時間 ,不急于一時。
空寧心中這樣想著 、打定了主意,從家中走出,朝著縣衙的方向走去 ,要去點卯了。
牽著干瘦的棗黃馬走出家門時,門口的巨大槐樹在晨間的微風中樹葉搖顫 。
滿頭白發的父親坐在槐樹下,背靠著槐樹 ,面無表情的看著手里那本書頁泛黃的舊書。
母親則坐在一旁,織著毛衣。
見空寧穿著公差服、挎著樸刀去衙門了,年邁的母親笑著道:“寧兒,要去衙門了嗎?”
母親的聲音 ,一如既往的溫柔,讓空寧焦躁絕望的心安寧了許多 。
他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了勉強的笑容 ,道:“嗯,要去點卯了……娘,你跟爹在家里待著 ,不要亂跑哈。另外,如果妍兒做了什么錯事,你們不要跟她一般計較。 ”
空寧害怕不知情的父母無意中觸怒了那個妖女 ,然后被妖女殘忍對待 。
但他又不敢跟兩位老人說實話,怕兩位老人直接被嚇傻,只得小心的敲了敲邊鼓。
對此 ,母親呵呵直笑,道:“放心放心,寧兒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們很會妍兒好好相處的。”
滿頭白發的父親則坐在一旁 ,眼睛一直盯著手中泛黃的書頁,完全沒有搭理空寧。空寧跟他說話,他也只是頭也不抬的嗯了兩聲 ,態度冷淡 。
不過老人一直是這種冷淡的性格,除了傳授空寧家傳武學的時候,沉默寡言的父親絕對不會多說一句廢話。空寧早已習慣。
又跟母親細心的交代了幾句 ,空寧這才憂心忡忡的離開了槐樹巷 。
他是衙門里的捕快,公家配了一匹干瘦的棗黃馬給他。雖然不是什么駿馬,但在縣城里可以騎著馬兒招搖過市、穿著一身公差服 ,也算是威風凜凜 、意氣風發了。
畢竟衙門里能有資格讓公家配馬的捕快,少之又少 。
只是今日的空寧,卻意氣風發不起來。
騎著干瘦的棗黃馬 ,垂頭喪氣的來到了縣衙里,找到班頭點卯后,空寧毫不意外的迎來了同僚們的口哨聲。
“喲……空寧這是怎么了?昨晚勞累過度,虛脫了?”
“嘖嘖嘖……所以說你們年輕人 ,就是不懂得節制 。年少不知身體貴,老來望壁空流淚。 ”
“呸!你們懂個屁!洞房花燭夜,人生小登科 ,就是要盡情馳騁、歡樂通宵才不枉少年本色。摟著美嬌娘還毫無反應,那還不如去出家!”
“嘿嘿……空寧,要不老哥給你推薦幾味藥材?回頭你去藥鋪自己抓點藥補補?保證讓你龍精虎猛、夜夜笙歌 。”
“去去去……我覺得空寧還用不著你的藥 ,他現在需要提升自己的定力。家里的美嬌娘那么漂亮,太容易被誘惑失控了,所以得提升定力 、抵抗誘惑……今晚我們去春風樓好了 ,讓玉兒姑娘好好教教空寧,嘗嘗什么叫真正的欲仙欲死。這樣回去面對家中的妻子,也能有所抵抗。”
“新婚第一天就帶人逛窯子、讓新娘守空房……麻六 ,你當個人吧! ”
班房內,吵鬧不休,歡笑不已,泛著快活的氣氛 。
空寧卻面帶苦澀 ,尷尬一笑,朝諸位老哥哥拱了拱手、敷衍的說了幾句話,便坐在了角落里 ,憂心忡忡。
這樣的反應,讓眾捕快微微一愣、隨后面面相覷。
很快,大家湊了過來 ,小心的勸誡道 。
“那個……空寧,新婚第一次 、沒有經驗,體驗不好是很正常的 ,不用太過掛懷。”
“是啊是啊,我洞房花燭的時候超級緊張,直接不舉!嚇得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完了 ,但后來慢慢嘗試后,才漸漸找回了男人的雄風。第一次不行是很正常的 。”
“就是就是,新婚第一夜弄得一團糟再正常不過了。又不是麻六這種春風樓常客,十三歲就跟著老爹逛窯子 ,他這種人很罕見的。 ”
“空寧不用擔心,你看老哥我,從洞房花燭夜第一晚開始就不舉 ,一直到現在,二十多年過去了,每次都要靠喝藥撐著……咱不也挺過來了嗎?放寬心放寬心 ,老哥哥有二十多年的不舉經驗,就算你是真不舉,也絕對能幫你重振男人雄風的 ,不用擔心 。”
“所以今晚要不要去春風樓體驗一下?我跟你說,春風樓那幾個姑娘……絕了!就算你是真不舉,在她們面前 ,也要銷魂蝕骨……呃……你們瞪著我干嘛?我有說錯什么嗎?”
麻六剛說完,就發現班房眾捕快全都對他怒目而視。
隨后眾人異口同聲的道。
“滾! ”
眾位同僚對空寧的關切,既是因為空寧性格好,另一個因素也是因為空寧前途遠大 ,所以花花轎子人人抬 。
誰會不長眼的得罪一個看起來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呢?
只是今日的空寧心情煩躁,實在沒空應付諸位同僚。點卯結束后,他便找了個借口 ,一個人騎著棗黃馬離開了縣衙。
說是去巡邏,實際上是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但空寧在過去的十一年里,從未接觸過妖魔鬼怪 。如此倉促之間 ,又去哪兒找玄門正道的高人來幫忙呢?
他一個人坐在河邊,看著潺潺而流的河水沉默半響后,長長嘆息一聲、有些沮喪。
棗黃馬拴在河邊的樹上 ,正伏低頭、咀嚼著河堤上的草。
空寧坐在河邊,沉心觀想 、真氣流轉間,試圖找出體內的蝎子卵在什么地方 。
然而真氣在四肢百骸中游轉了一圈又一圈 ,卻始終沒有找到那注入他體內的蝎子卵。反倒是發現氣海丹田內多了一個古怪的物件。
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個袖珍版的……罐子?
一個不知是什么材料構成的漆黑罐子,如今懸浮在空寧的丹田之中 。他可以保證,這玩意兒以前從來沒有過。
莫非 ,是被那妖女注入他體內的?
空寧試探性的用真氣觸碰了一下這個罐子。
瞬間,大腦轟隆一聲,丹田內的罐子打開了 。一股冰冷古怪的氣息 ,瞬間從漆黑的瓦罐中涌出、流遍了空寧的全身。
空寧似乎和這個奇怪的罐子產生了某種聯系。
瞪大眼睛的空寧,感應著丹田內懸浮的漆黑瓦罐 。明明這東西以前根本沒有,但不知為何 ,卻越看越覺得眼熟。
這東西……好像是當初從天而降、剛好砸在他腦袋上,把他砸穿越的那個瓦罐?
空寧的表情,瞬間跟吃了蒼蠅一樣精彩。
那個砸死他的瓦罐 ,竟然也跟著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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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石盤磨坊
他鄉遇故知 ,乃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
但此時的空寧,卻根本開心不起來 。
因為他遇到的是仇人……
瞪著眼睛 、感應著丹田內懸浮的那個瓦罐,空寧第一反應就是把玩意兒給砸了。
但緊接著,他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漆黑的罐子 ,已經和空寧產生了某種聯系 。空寧皺眉感應了一下后,莫名其妙的就知道了這東西的用途。
吞噬煉化……
這個漆黑的瓦罐,可以將體內有靈氣的生靈吞噬煉化、反哺空寧。
而它吞噬的辦法很簡單 ,只要空寧將目標殺死就行 。
意識到這一點后,空寧的表情微微驚愕。
這瓦罐……這么邪門?
當初他就是被這邪門的玩意兒砸死的?
不過吞噬其他生靈、反哺空寧……這個邪門的瓦罐,當初砸死了空寧 ,如今反倒讓空寧看到了活下去的一線曙光。
身為凡人的他,的確斗不過家里的妖怪 。
但如果能夠依靠丹田里的這個詭異瓦罐,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只是體內有靈氣的生靈……這是指妖怪?或者說修行者?
站在樹下的空寧有些無言。山蘭縣小小的一座縣城 ,去哪兒找體內有靈氣的生靈?
雖然除了吞噬煉化外,這個瓦罐也可以用來尋覓目標 。將體內真氣灌入瓦罐,它便能找到附近所有比空寧要弱小的目標。
但空寧對縣城里還有沒有妖怪這件事 ,存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將丹田內的所有真氣全部灌進了漆黑的瓦罐里。很快,一道又一道飄渺無形的氣息以空寧為中心 、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
空寧視野中的事物,也發生了變化。
熾烈陽光下的小縣城 ,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薄霧。放眼望去,整個縣城都處在這樣的詭異青煙之中 。
看到這樣狀況的空寧,瞳孔微微收縮。
因為這縣城里飄散的青色薄霧 ,代表的乃是妖怪的妖氣!
小小的一個山蘭縣,竟然處處都飄蕩著妖氣?這怎么可能!
難道縣城里的妖怪,不止蘇妍那個蝎子精不成?遍地是妖物?
轟!
震驚中的空寧 ,腦海中猛地一震,從那種古怪玄妙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黑罐找到目標了!
空寧的表情,震驚而茫然 。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情 ,已經完全推翻了他過往的認知。
雖然視野中飄蕩的詭異青煙全部消失了,烈陽下的縣城再次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但尋覓狀態看到的那驚悚一幕,卻讓空寧徹底認清了所處縣城的險惡 。
除了家中那個妖女之外 ,縣城里竟然還有別的妖物存在,且數量似乎還不少,以至于縣城里到處飄散著妖氣……
空寧的心,有些冰涼。
小小的一個山蘭縣城 ,竟然有這么多妖魔潛伏,怪不得每年莫名其妙的失蹤案件那么多。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看似平和安詳的古代世界,竟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危險?
漫天神佛、修仙中人呢?那些傳說中與妖魔一同存在的玄門高人 ,去了何處?為何此地這么多妖魔作祟都無人管……還是說,因為山蘭縣地處偏僻,沒有玄門高人庇佑 ,所以才群魔亂舞?
從未離開過山蘭縣、見識過世界真相的空寧,無法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 。
但是他眼前揭開了神秘面紗的山蘭縣真相,卻委實兇險得可怕。
好在如今的他 ,并不是沒有反抗的機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寧站了起來,走到干瘦的棗黃馬前面 ,直接一扯韁繩 、跨坐其上。就這樣騎著干瘦的棗黃馬,挎著腰間的樸刀,離開了河堤。
在空寧的視野中,此時飄散著一縷淡淡的白煙 。這條彩帶一樣蜿蜒不休的白煙 ,不斷的向縣城之中延伸,指引著空寧目標的方向。
他使用黑罐的尋覓能力后,竟然真的找到了合適的目標……雖然那淡淡白煙指引的盡頭 ,到底是怎樣的妖魔空寧一無所知。
但此時的空寧,除了過去看看外,似乎別無選擇 。
跨坐在干瘦的棗黃馬上 ,頂著炎炎烈日,空寧在縣城的街巷中不斷穿梭。越走,道路便越偏僻陰涼。
到最后 ,來到了城北角落中的石盤磨坊 。
那縷白色的煙霧,消失在這不大的石盤磨坊中。
看到這一幕的空寧,勒馬停了下來 ,沒有貿然靠近。
石盤磨坊,坐落在山蘭縣城北的望江河畔,乃是城中最小的一座水磨坊 。經營者是一家三口人,分別是磨坊主石勇夫婦 ,以及石勇的弟弟石貴。
原本這家還有一個小妹,但女孩卻在去年失蹤了。
每年山蘭縣都會有一些失蹤事件發生,但如果當事人家屬不去衙門報案的話 ,衙門是懶得多管閑事的——除非有利可圖 。
之前空寧也沒有把石勇妹妹失蹤的事放在心上,可現在看起來,或許跟妖怪有關?
騎著棗黃馬的空寧 ,靜靜的看著烈日下的石盤磨坊。
到了此處后,那指引空寧路徑的縹緲白煙就消失了。但既然已經鎖定了石盤磨坊,空寧并不急著接近。
此時已經臨近中午 ,烈日毒辣,人們都躲在家中納涼 。石盤磨坊周圍空蕩而寂靜,狹窄的巷子里見不到任何人影。
在這個沒有科技造物、沒有電力的時代 ,磨坊乃是重要的民生設施。全城的百姓,每年都得指著磨坊過活 。
就算是城里最小的石盤磨坊,在旺季也往往要排一兩日的隊才能輪到。
不過如今并非旺季,空蕩冷清的石盤磨坊外 ,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只有巨大的水車,在河水的流動中緩慢轉動著 。
沉默的空寧心思百轉,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做。卻在此時 ,腳步聲在身后響起,一個滿臉胡茬、赤著精壯上身的中年男人從一側的巷子里走來,手中拎著一小袋麥子。
赫然是石盤磨坊的坊主 ,石勇 。
見到空寧騎著棗黃馬站在這里,石勇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寧爺 ,好久不見,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穿著一身捕快服的空寧在山蘭縣,沒有人敢不恭敬。這一身公差服便是特權的象征 ,更別說年紀輕輕就配了馬,還頗受縣老爺倚重的空寧了。
因此石勇表現出了很大的熱情 。
這看起來,很正常。
空寧卻心中微微一動。
他剛來,這石勇就突然冒出來了……石勇 ,是磨坊里藏著的那個妖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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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石家三口
石盤磨坊外 ,空寧微微沉默,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石勇。
腳步虛浮、下盤不穩,并非練家子 。而且石勇是從磨坊外來的 ,并不在磨坊里。
雖然有石勇就是妖怪 、且未卜先知的知道空寧要來殺它,所以特地從外面迂回一圈繞過來接近的可能。但空寧覺得,未卜先知這種能力要是出現在這種級別的小妖怪上 ,那他就不用混了 。
神秘瓦罐搜尋的目標,可是弱于空寧的。這種小妖都能未卜先知?
空寧更傾向于石勇的出現,是一個巧合。
雖然也不排除對方是妖怪的可能……
沉默數秒后 ,空寧道:“你來得正好,我路過這里,打算磨點面粉回家,卻發現沒帶麥子 。你家中有多余的麥子嗎?幫我磨點面粉 ,我付錢給你。”
空寧一開口,便是老捕快了。
石勇面色一僵,隨后才擠出熱情的笑臉道:“寧爺說的啥話 ,您能來磨坊,是小人的福氣 。寧爺要多少面粉,吩咐一聲、小人立刻去給你磨。 ”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空寧他們這伙衙門捕快 ,是縣城里最令老百姓敬畏的角色 。
縱然是相對友好 、不會欺壓良善的空寧,每月也有諸多撈偏門的固定收入,就更別說衙門里那群老油條的同事了。以班房捕快的待遇 ,如果不想辦法撈偏門,一年十兩的俸祿,連養活一個人都困難 ,哪有閑錢經常去喝花酒聽小曲兒?
所以空寧這伙衙門捕快在鄉民們眼中的形象,大概與惡鬼無異,連那些青皮混混都要害怕。
唯一的區別,是空寧他們一般不會做得太過分。畢竟惹了眾怒后 ,就很難下臺了 。
但“不做得太過分”,指的是欺男霸女之類的大惡事。
像路過吃你兩個瓜、喊你磨兩斤面粉這種小事,是絕不可能付錢的。就算空寧執意要付 ,石勇也不敢收 。
牽著棗黃馬、跟著石勇來到磨坊大門口,空寧將馬拴在門口時,石勇便推開門對磨坊里喊道:“三娘!三娘!寧爺來了!出來干活兒!”
石勇的喊叫聲 ,很快便把他的媳婦兒 、一個四肢粗壯、面目黝黑的中年女人喊了出來。
見到穿著公差服的空寧,那掀開門簾出來的趙三娘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是寧爺啊,三娘見過寧爺。 ”
粗壯的婦人有些蹩腳的福了一禮 ,空寧則點了點頭,道:“打擾了 。”
他在石勇的熱情接待下,在磨坊內坐了下來。
而趙三娘則接過石勇的那袋小麥 ,去操作磨盤、幫空寧磨面了。這袋石勇剛買來的小麥,就這么成了空寧的 。
空蕩蕩的磨坊之中,水車晃動的聲音 、地板上河水流淌的聲音、還有磨盤開始轉動的聲音,匯成古怪的聲響。
空寧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揣測磨坊里的妖魔會不會是眼前的婦人。
石勇則滿面笑容的從里屋走了出來,拿著一壺酒、兩個碗,笑道:“家里寒酸 ,只有這壺水酒了,還望寧爺海涵 。”
石勇坐下來就先幫空寧滿上,隨后笑著攀談。
空寧一邊應付著石勇 ,一邊觀察著磨坊內的情況。
不大的磨坊里,似乎只有石勇夫婦。那么妖怪會是這夫妻中的某一位嗎?
想了想,空寧道:“你弟石貴呢?怎么沒見到他?又去賭了?”
石勇的弟弟石貴乃是一個爛賭鬼 ,常年浪跡于山蘭縣的幾個小賭場,跟一群狐朋狗友廝混,是縣城里主要的幾個青皮無賴之一 。
跟空寧也算是老相識了 ,一個被打 、一個打人的那種。
空寧詢問此人的下落,想要確認對方是否也在磨坊里。
如果石貴此時不在的話,那妖魔應該就是石勇夫妻二選一了……
而空寧問完話,石勇則嘆了口氣 ,搖頭道:“不怕寧爺見笑,我這不成器的弟弟是什么德性,寧爺也是知道的 。 ”
“以前天天在外面鬼混、爛賭 ,還偷家里的錢,小人是又打又罵,就是不頂用。”
“這些日子倒好 ,他不出去賭了,卻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怎么喊都不出來。連飯都要我們送到他們門口 ,跟他媽一個老爺一樣 。”
“唉……不過最起碼不出去賭,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
說起這個不成器的弟弟,石勇唉聲嘆氣、直搖頭:“只要他能好好的當個正常人 ,不出去爛賭、不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哪怕天天窩在家里當老爺,我也認了。”
“爹娘死得早,這臭小子從八歲開始就是我跟三娘養大的 。只要他不去爛賭 ,就什么都好……真的……什么都好……”
石勇唉聲嘆氣 、唏噓不已,顯然被他那個弟弟折磨得夠嗆。
一旁正在幫空寧磨面的趙三娘則插嘴道:“當家的你說的都什么胡話!寧爺在這兒,你嘮叨抱怨個什么呢?寧爺是來聽你抱怨的嗎?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
趙三娘直瞪眼。
石勇也回過神來 ,連忙打嘴:“瞧我這破嘴……寧爺別見怪,嘮叨慣了 。咱們不說石貴,不說石貴。”
空寧的眼睛卻微微瞇起 ,覺察到了異常。
“石貴最近天天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出門?”
這怎么可能!
那種爛賭鬼一天不出去賭錢,比殺了他還要難受,怎么可能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門。
難道石貴才是妖怪?被妖怪奪舍了?還是妖怪吃了他、偽裝成他的模樣躲在石盤磨坊?
空寧心中思量 ,表情卻不動聲色,問道:“他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在鼓搗什么?平白無故的 ,肯定不會天天窩在家里不出門吧? ”
石勇也嘆了口氣,道:“是啊……那小子平白無故的肯定不會不出門 。不過我實在不懂一只鳥有什么好玩的。”
“半個月前,那小子從外面撿來了一只鳥,就著魔了一樣 ,天天窩在屋子里跟那只鳥說話,誰叫他都不搭理。”
“我問了養鳥的老宋,老宋說那只鳥只是普通的麻雀 ,根本沒啥稀奇的……唉……石貴這臭小子,真的沒救了 。不是爛賭,就是玩鳥。 ”
“玩鳥……那是咱們窮人玩得起的嗎?要不是看在他不出去爛賭的份上 ,我早沖進去把他那個破鳥籠丟進河里了。”
石貴唉聲嘆氣,忍不住又嘴碎抱怨了起來 。一旁的趙三娘連連使眼色,卻還是阻止不了丈夫當著空寧的面碎碎念。
空寧則微微沉默。
半個月前撿了一只奇怪的鳥 ,然后就閉門不出……難道是那只鳥有問題?
空寧起身道:“我去看看他吧,一段時日沒見了,還怪想念的 。”
空寧突兀的舉動 ,讓石勇夫妻皆是一愣,明顯驚愕于空寧的反應。
空寧這個縣衙捕快會想念石貴?這種鬼話,空寧自己說出來都不信。
磨坊內,石勇夫妻微微對視 ,最終石勇才道:“寧爺,那小子最近真的天天待家里,沒有出去亂搞……”
空寧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沒有說話 。石勇的聲音,便越來越小,額頭也開始滴汗。
最終 ,石勇咽了咽口水,道:“寧爺跟我來,那小子住在這邊…… ”
面對表情突然變冷的空寧 ,石勇明顯沒有繼續解釋的勇氣。
他乖乖的站起來,走在前面給空寧帶路。
而空寧則跟在他身后,靜靜的觀察著石勇的反應 。
手 ,則一直按在刀柄上。
雖然目前看起來,石勇是妖怪的可能性已經無限趨近于無,但空寧依舊不敢松懈大意。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空蕩的磨房,朝著后面走去 。
石盤磨坊的建筑結構非常簡單 ,外面是磨房,后面則是石勇一家吃飯睡覺的地方。
掀開門簾走出磨房后,出現在空寧眼前的是望江河的河水。他們腳踩的木板 ,懸空在望江河上,一側是磨房的墻壁,一側是湍急河水 。
走在這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小路上 ,空寧和石勇兩人來到了最外側的一間偏屋之中。
這間偏屋同樣懸空在河面上,面積不大。明明是大熱天,太陽毒辣、空氣悶熱 ,這間屋子卻門窗緊閉,完全沒有通風 。
石勇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后,里面立刻傳來了石貴不耐煩的喊聲。
“我不出去!說了我不出去!直接把飯放在門口 ,我自己會拿!”
很顯然,之前石勇已經念叨過這個弟弟很多次了,以至于對方一聽到敲門聲 、就條件反射。
不過這一次,石勇身后跟著空寧 ,情況便不一樣 。
這個赤著上身的精壯漢子瞪著眼睛道:“快開門!他媽的給你慣的,寧爺說要來看看你。再他媽鬧騰,老子踹門進來揍你!”
石勇直接開罵。
而屋里則響起了石貴驚疑不定的聲音。
“寧爺?哪個寧爺? ”
石勇正待說話 ,空寧卻已經笑了起來,道:“你說哪個寧爺?”
下一秒,屋門立刻被打開了 。
面色慘白、一臉緊張的石貴看著門外的捕快 ,腿似乎在發顫。
“寧……寧爺……我最近沒做啥事啊……咱天天待在家里,從來沒出過門。要是胡子他們干了啥事,肯定跟我無關!”
這個進過班房好幾次 ,被空寧他們好好招待過的青皮無賴,見到空寧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下意識的就先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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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恐怖如斯
空寧笑瞇瞇的看著眼前的石貴,一如既往的皮笑肉不笑,讓石貴愈發緊張了。
出于禮貌和習慣 ,空寧接人待物時,都是笑臉相迎的,很少惡言相向。就算面對那些青皮無賴時 ,也都是笑容燦爛 。
只是這樣的微笑,在青皮無賴的眼中,卻比衙門里那些兇神惡煞的捕快還要來得恐怖。
不過此時空寧臉上的微笑 ,卻只是演技罷了。
他根本沒有玩弄這個青皮無賴的興趣,臉上掛著習慣性假笑,也只是為了隱藏自己的真正意圖——確認眼前的石貴是不是妖魔!
正午的陽光下 ,石貴的面色顯得愈發蒼白,毫無血色 。甚至就連身形,都比平日見到的模樣瘦弱得多。
他的眼中 ,滿是血絲,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那發顫的雙腿,仔細看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因為恐懼 ,只是枯瘦的腿似乎已經沒了支撐身體的力量,所以不斷發顫 。
這家伙……怎么一幅燈盡油枯、馬上要死的模樣?
空寧滿面笑容 、不動聲色,心中卻不斷思慮。
這個石貴 ,有極大的可能是妖魔、最起碼也跟妖魔有關。畢竟石盤磨坊里最不正常的就是這家伙了。
空寧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的道:“放心,這次不是來抓你的 。只是聽你哥說 ,你最近撿到一只很神奇的鳥,所以過來開開眼……你的鳥兒在哪兒? ”
空寧決定先看看那只奇怪的鳥。能夠把一個爛賭鬼迷得神魂顛倒,目前看起來 ,那鳥是妖怪的可能性更大。
特別是屋門打開的瞬間,空寧的鼻子立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石楠花的味道 。
這門窗緊閉 、毫不通風的屋子里,充斥著那種類似于石楠花的古怪臭味。仔細觀察 ,床上、地板上還有一些淡黃色的干涸污漬。
這石貴每天躲在屋子里做什么,空寧用膝蓋想都知道 。
可這屋子里什么也沒有,更沒什么施法材料……且就算有足夠的施法材料,他石貴一個人就能把自己弄成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德性?
這絕對不正常!
空寧想到的第一個可能 ,便是民間志怪故事中最常見的,妖怪迷惑男子、吸取精氣的傳說。
他的視線在屋內迅速的掃過一圈,透過門外照進來的光 ,很快便鎖定了床上擺著的一個鳥籠。
一般都是掛在窗邊 、或是高處的鳥籠,此時卻是擺在床上,枕頭的位置 。似乎石貴每天都抱著這個鳥籠睡覺一樣。
而籠子里的鳥 ,的確只是一只麻雀,小巧而可愛。
不過空寧敏銳的視力,卻覺察到了這只麻雀些許古怪的地方 。
——這麻雀的尾羽 ,帶著些許的深紫色。雖然不明顯,但尋常麻雀卻絕對不會有紫色的尾羽。
空寧視線鎖定這鳥籠的瞬間,面色蒼白的石貴臉色一變 ,連忙攔在了空寧面前,道:“寧……寧爺!沒什么好看的!那只是普通的麻雀,您要是喜歡鳥兒,我立刻去買幾只珍貴的送給您。”
在空寧面前一向噤若寒蟬的爛賭鬼 ,此時竟有了擋在空寧面前的勇氣 。
這讓空寧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沒有說話。
但門口的石勇卻連忙沖了進來,一把將弟弟拖到了一旁 ,又急又怒的罵道:“你他媽發的什么失心瘋?寧爺想看看怎么了?!一只破麻雀,你發的什么瘋!”
以空寧在衙門里的聲望和人脈,雖然整死石勇一家有些難度 。但想要讓石盤磨坊開不下去 ,卻很輕松。
此時空寧就算要拿走這個鳥籠,石勇也絕對不敢說一句屁話。
但石貴的反應,卻越發的不正常 。
隨著空寧走向床上的鳥籠 ,這個瘦弱無比的爛賭鬼拼命的掙扎了起來,雙目血紅的叫道。
“不要過去!不準你靠近蘭兒! ”
然而身體瘦弱、連站著都費力的石貴怎么可能掙脫滿身肌肉的石勇?任由他拼命掙扎,卻根本掙不脫石勇粗壯的手臂。
而空寧 ,此時已經走到了床前、靜靜的看著床上的鳥籠 。
籠子里的麻雀,也抬起頭、看著空寧。
一人一鳥目光觸碰的瞬間,空寧身體猛地一震。他周遭的事物,瞬間發生了變化 。
漆黑封閉的屋子不見了 ,扭打成一團的石勇兄弟也看不到人影。漫天飄落的桃花之中,空寧站在一片桃花盛開的桃林內。
鼻間嗅到的,是淡淡的幽香。
而前方 ,一臉微笑的美麗女子,身上僅著透明的輕紗,妖嬈而迷人 。
“寧爺~~”美麗的女子搖曳著姣好的身段 ,嬌聲喚著空寧。
“來嘛……把蘭兒帶回家,以后蘭兒就是寧爺您一個人的了。”
妖媚女子泫然欲泣的道:“人家被石貴那個混蛋強占 、受盡了屈辱,還請寧爺為蘭兒做主啊! ”
空寧的手 ,微微伸出,似乎想要觸碰眼前的女子,要將其摟在懷中憐惜寵愛 。
卻在此時 ,丹田內的神秘黑罐微微一震、罐口微微敞開,一縷冰冷的氣息瞬間蔓延到了空寧的四肢百骸。
空寧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
桃花飛舞、幽香陣陣的桃林,消失了 。那桃林中泫然欲泣的美麗女子 ,也消失無蹤。
出現在空寧面前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鳥籠,還有籠子里那尾羽發紫的詭異麻雀。雙方視線再次交匯時 ,空寧看到了麻雀那細小眼珠里的震驚 。
剛剛那是……幻術?!
空寧心念電轉,手直接按在了刀柄上。
拔刀!
鏘!
刺耳的拔刀聲,讓墻角扭打成一團的石勇兄弟微微一愣。
隨后他們看到的 ,是一身玄色捕快服的空寧直接拔出了腰間的樸刀 。
但比起空寧拔刀還要滲人的,卻是那籠子里的麻雀。
幻術被空寧掙脫的瞬間,那只麻雀身形迅速的膨脹了起來。小小的鳥籠 ,瞬間被其飛速膨脹的身體擠爆 、化作一片片碎木飛向四面八方。
最后出現在空寧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古怪而丑陋的生物 。
這妖物身體矮胖、四足短小,一米多長的身體像是一只拉長的豬仔。渾身長滿黃褐相見的斑點 ,沒有毛,渾身都是粗糙丑陋的皺皮,鼻子還是管狀的卷曲。
門口的石勇見到這一幕,嚇得癱在了地上、表情驚恐 。
“妖妖妖妖妖……”
這個精壯魁梧的男人 ,被嚇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石勇癱軟了,石貴立刻掙脫起來,焦急無比的撲向了空寧 ,喊道:“蘭兒快跑!”
那變回原形的丑陋妖物怪叫一聲,直接朝著門口跑去。卻是根本不敢攻擊眼前的空寧 。
見到這一幕,空寧心中微微了然。
這妖物應該本體很脆弱 ,但精通某種迷幻之術,靠幻術害人。只是它的迷幻術被神秘黑罐破了,沒了其他手段的妖物見形跡敗露 、便只能倉皇逃跑 。
果然 ,是黑罐認證的弱于空寧的妖物……
石貴從身后抱來的瞬間,空寧猛地一腳,將這爛賭鬼踹飛到墻邊。隨后在石貴目疵欲裂的怒吼聲中 ,一刀劈落。
快到極致的刀光,剛好劈在那丑陋無毛豬一般的妖物中間 。當場將其劈成了兩段,鮮血噴涌、內臟流了一地。
試圖朝門外跑去、卻剛下床就被劈成兩段的妖物凄厲慘叫著,那丑陋的腦袋在血泊中拼命蠕動 、想要逃離。但腰腹以下的半截身子 ,卻已經與它脫離。
妖物拼命的蠕動掙扎,卻只向前爬了數尺 。
最終,它絕望的趴在血泊中 ,怨毒無比的注視著空寧,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該死的凡人!該死的捕快!”
“你不得好死! ”
“姐姐!你一定要為我報仇啊!”
凄厲慘嚎的妖物,發出了痛苦的尖嘯聲。最后的那句話 ,卻不是朝空寧說的 。
目睹了妖物慘死的空寧,心中微微一凜。
這妖怪……還有姐姐?
卻在此時,空寧氣海丹田內的神秘黑罐轟然一震、罐口直接敞開了。
從空寧斬殺這妖物開始 ,神秘黑罐就吸收了一縷又一縷的青灰之氣煉化 。在妖物咽氣的同時,神秘黑罐的煉化也結束。
轟然敞開的罐子內,涌出了洶涌無比的真氣狂潮 ,瞬間流遍了空寧的四肢百骸。
那一瞬間,空寧清楚的覺察到了自己的身體在飛速的發生變化 。力量、肌肉 、乃至視力、感知……幾乎是全方位的飛速增強。
并且體內的真氣,也在飛速膨脹。
他苦修了十一年的真氣量,瞬間就被淹沒、轉化成了另一種更強大、也更詭異的力量 。
空寧的心中 ,升起了一絲明悟。
那出現在他體內的,是類似于妖魔的妖力,轉瞬間 ,空寧便獲得了尋常妖魔需要苦修十載才能獲得的龐大妖力。
可神秘黑罐內涌出的妖力,卻沒有結束。空寧體內的妖力,還在不斷增加 。
十一年……十五年……三十年……三十六年……
到最后 ,當神秘黑罐轟然蓋上 、不再有妖力流淌出來時,空寧體內已經憑空多出了尋常妖物需要苦修四十年才能獲得的妖力。
他竟然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獲得了妖魔四十年的道行?!
空寧的眼中 ,充滿了震驚。
這神秘黑罐的能力,當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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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這是妖怪?
空寧震驚于神秘黑罐的強大,而現實世界中,才過去了十幾秒 。
那被空寧一腳踹飛的爛賭鬼石貴眼睜睜的看著妖物的尸體,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蘭兒!我的蘭兒!”
慘叫著 ,一臉絕望憤怒的石貴徹底發了狂,面目猙獰的咆哮著、再一次朝空寧沖來:“狗黑皮!老子跟你拼了! ”
這一刻的石貴,比死了老婆還要瘋狂。
然而他那枯瘦的身體、雞爪一樣的雙手 ,根本碰不到空寧 。
慘叫著的男子沖過來的瞬間,空寧直接一腳將其踩翻在地上 、靴子死死的壓著石貴的腦袋,冷聲道:“蘭兒?這就是你的蘭兒?”
空寧單手扯住石貴那又亂又臟又油的頭發 ,在爛賭鬼的慘叫掙扎中將其拖到血泊前,直接將石貴的臉按在那妖物尸體的旁邊。
冷聲道:“這就是你的蘭兒?一只妖怪!”
“它每天都在吸你的血肉精氣!就你現在的德性,要不了幾天 ,就要Jing盡人亡了! ”
“還你的蘭兒?那妖怪在害你都不知道!”
空寧冷聲怒喝,癲狂的石貴完全被嚇懵了。
“不……蘭兒……我的蘭兒……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石貴趴在地上,拼命的搖頭、嘴唇顫抖著哭喊道 ,眼淚鼻涕流了一地 。
空寧則松開了這個已經快要瘋癲的爛賭鬼,不再管他。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氣海丹田內,多了兩個湛藍色的小球。這兩個通體通明的藍色小球,是神秘黑罐煉化妖物的附贈品 。
剛才的空寧震驚于妖力的增長 ,如今才注意到這兩個不起眼的藍色小球。
意識稍微感應一下后,空寧明白了這兩枚藍色小球的作用。
這的確是煉化妖物得來的附贈品,乃是那妖物天生就有的特殊神通 ,如今被煉成了丹丸。隨著空寧意念一動,那兩枚藍色小球便消散在他體內、化作清涼的氣息涌入了空寧的筋脈 。
空寧所獲得的這兩個神通,皆不是人類能擁有的。
第一個神通 ,名曰入夢術。乃是潛入他人夢境之中的神奇能力 。
第二個神通,名為鏡花水月。簡單來說,便是迷幻之術 ,可以編織幻境 、迷惑他人。
聽起來,這兩個神通似乎很平常,畢竟不管是入夢、還是幻術 ,都很常見才對 。民間傳說中,更是連普通的鬼魂都能給親人托夢。
但空寧卻知道,他所獲得的這兩個神通,完全不同于常見的入夢術和幻術。
因為這被他殺死的妖物 ,乃是一種名為夢貘的奇異妖物 。這種妖物本體羸弱,但卻是天生的幻術大師,它們施展的入夢術和幻術 ,更加的防不勝防、威力也更大。
空寧不單能夠入夢,甚至能夠在夢境里殺人!
站在漆黑屋子里發呆的空寧,不斷翻閱著屬于夢貘的記憶碎片。
當神秘黑罐把這妖物煉化成妖力注入空寧體內時 ,空寧也獲得了妖怪的一些記憶 。
通過翻閱這些零碎的記憶碎片,空寧知道了這妖物的來歷。
這是一只誕生于人類夢境之中的夢貘,又稱食魂妖。它潛藏于人類的夢境之中 ,通過吞噬人類睡夢中散落的靈魂碎片過活。本體羸弱,但神通強大 。
而這食魂妖的姐姐,則是一只本體不明的妖物 ,被稱作夢魘鬼。
這兩個小妖似乎實力不強,不敢得罪城里那些恐怖的妖物,因此報團取暖 、躲藏在暗處偷偷害人。
食魂妖零碎的記憶中,這夢魘鬼似乎也有入夢的能力 ,雖然沒有食魂妖那么強,但相較于夢貘羸弱的本體,這夢魘鬼的本體卻很是兇殘 。如果是之前的空寧 ,正面交手,怕是會被其秒殺……
不斷翻閱食魂妖記憶碎片的空寧,面色陰晴不定。
而一旁的石勇則緊張無比 ,空寧不開口,他也不敢打擾。
半晌,空寧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甩了甩樸刀上的血,收刀歸鞘、道:“找一輛推車,把這妖怪的尸體送去衙門 。 ”
空寧對屋里癱坐著的石勇如是吩咐道。
在縣城里殺了妖怪 ,出了這么大的事,想要封鎖是不可能的。如果現場只有空寧一個人,倒是可以悄悄的毀尸滅跡 。。
可現在卻不止空寧一人……別的不說,光石勇這嘴碎的樣子 ,就不是守口如瓶的人。
如果讓縣太爺知道空寧悄悄殺了一只妖怪,又逼所有人閉嘴……鬼知道那個多疑的老頭會想什么 。空寧只能先將這妖怪的尸體送去衙門,交給縣太爺處置。
至于食魂妖的那個姐姐、將來可能找上門來復仇的夢魘鬼 ,空寧還需要時間思考如何對付。
很快,石勇拖著他那臉色發白 、雙腿發顫的媳婦兒趙三娘來到了這間屋子里。趙三娘見到床上妖怪尸體的瞬間,腿抖得更嚴重了 。
好在石勇已經提前說過了情況 ,女人倒是沒有被嚇得尖叫。
兩口子又懼又怕,卻不敢違逆空寧的命令,硬著頭皮用床上已經沾血的被單將食魂妖斷成兩截的尸體裹起來、然后小心的扛出了石盤磨坊 ,放在了石勇借來的小推車上。
此時外面陽光正盛,毒辣的太陽炙烤著山蘭縣城的大街小巷 。人們都躲在樹蔭下、屋子里納涼,不敢外出亂跑。
因此石勇夫妻推著食魂妖的尸體穿街過巷 ,倒是沒有吸引多少人的注意。畢竟那尸體被被單裹著,看不清里面的東西 。
更別說空寧騎著棗黃馬在旁邊跟著,虎視眈眈。這排場誰敢上來找死?
而衙門內,見到推車上妖怪尸體的縣老爺卻瞪大了眼睛 ,難以置信的道。
“這……這是妖怪?”
看起來,明明是一只無毛的野豬,只是獠牙尖利一點、有個長鼻子而已 。
石勇夫妻連忙跪下稟告情況 ,此時的石勇已經不再害怕。恐懼散去后,剩下的就是目睹了斬妖除魔的興奮了。
他繪聲繪色的說起了石盤磨坊中發生的事,對空寧的敏銳洞察大肆夸贊 ,說寧爺怎么厲害 、如何一刀將妖怪劈成兩截 。那繪聲繪色的描述、帶著些許夸張的形容,聽得空寧心中無言。
但是聽故事的眾人卻很吃這一套,聽得無比認真、緊張不已。
縣老爺則蹲在食魂妖的尸體旁仔細看了半響 ,最后站了起來,面目嚴肅的看向空寧 、道:“空寧,你確定這真是一只妖怪?”
空寧躬身行禮道:“回大人 ,屬下見到這東西時,它原本只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麻雀,只是尾羽有些發紫。 ”
“被我看行跡后,這東西離開變成現在的模樣想要跑 ,出于安全考慮、屬下將其一刀劈死 。至于它是不是妖怪,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它肯定用某種妖術迷惑了石勇的弟弟石貴,石貴這些天待在屋子里不出門、而且變得枯瘦虛弱 ,像是被人吸了精氣一樣。”
“我殺了這東西后,石貴還一直喊蘭兒……說這是他的蘭兒……具體的情況,或許石貴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
空寧沒有把話說死 ,照實稟告。
縣太爺則略微詫異:“哦?是這樣?那石貴如今身在何處? ”
“回大人,石貴此時就在門外。”
“那讓他進來,本大人要問問情況 。”
縣太爺的命令傳下去后 ,很快石貴就被帶上來了。
身形瘦弱 、面容枯槁、臉色蒼白、滿眼血絲的石貴出現時,在場眾人都微微訝異。
石貴這個爛賭鬼在班房蹲了那么多次,縣衙里的人基本都認識 。就連一向不怎么管事的縣老爺 ,也記得這個爛賭鬼。
此時見他這行尸走肉般要死不活的模樣,眾人心頭皆是微微一凜,妖怪的說法頓時有了說服力。
而石貴一跪下,就哭嚎了起來 ,道:“大人!我的蘭兒……我的蘭兒啊…… ”
縣太爺皺眉道:“什么蘭兒?給我說清楚!”
石貴這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嚎著,說了起來 。
其實看這爛賭鬼的模樣,他大概也清楚家里的東西是個妖怪。但那妖怪會幻化出美麗女子的模樣 ,與他歡度春宵 、縱情聲色,還口口聲聲愛他、與他同生共死。
于是石貴便甘之若飴了。
石貴一邊哭、一邊喊冤:“蘭兒明明沒有害過任何人,她只是跟我在家里 ,我們哪兒也不去!可空寧這天殺的混蛋一進來 、就不問青紅皂白就把蘭兒劈死了!”
“大人,您要為小人做主啊! ”
石貴的哭喊,嚇得石勇臉色發白 。
精壯漢子連忙罵道:“石貴你說的什么混賬話!是寧爺救了你!沒有寧爺救你 ,你再被那個妖怪吸陽氣,死定了!”
石勇生怕空寧因此記恨上他們家。
不過石勇的這番話,卻也是在場眾人的共識。
見到石貴哭喊冤枉、幫那妖怪拼命辯解的模樣 ,就連縣老爺都皺眉、面露不悅 。
“無知愚夫、不知死活!把這家伙押下去,讓他在牢房里冷靜冷靜。”
皂班的捕快們立刻唱喏,兩名捕快把這哭喊的瘦弱爛賭鬼拖了下去。
隨后,縣太爺讓石勇夫婦退下 ,這才看向了堂上的空寧,笑道:“空寧啊,你這次又立了一大功 。不愧是咱們山蘭縣第一好手……不錯不錯 ,斬殺妖魔,不枉老夫對你的一番栽培。 ”
“而這妖魔……老夫決定將此事傳揚下去,并將妖魔的尸體送到河間府 ,請府臺大人處置。老張,你準備一下,明日就帶人把這妖怪尸體還有石貴一起押到河間府去 ,向府臺大人稟明情況 。”
“至于你不在的期間,由空寧暫領快班事務。”
縣太爺吩咐,快班班頭張榮立刻躬身領命。其余人則艷羨的看著空寧 ,只是因縣太爺還在不好恭賀 。
縣老爺這態度,分明是鐵了心要扶空寧上位了。大概等老張從河間府回來,就會調去別的班房 、把快班捕頭的位置讓出來。
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捕頭……這已經不是前途無量,而是功成名就了。
空寧卻微微沉默 。
這縣太爺 ,竟然想將此事大肆傳播?
這是生怕夢魘鬼不知道仇家在哪兒、找不到門路尋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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