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霄(捉蟲)

尸山血海 ,沖天的黑氣彌漫在臨白城西郊,夜色太沉,沉浸在夢鄉的人們沒有一個發現了這般慘狀 。

被藏在不遠處一顆大樹上的幼童 ,慢慢的睜開眼睛。他紅色的衣角在樹枝里飄動,格外顯眼。

幼童面前飄過來一個黑影,全身被黑袍遮住 ,一張清秀的臉中間被一道閃電狀烏黑疤痕的分為兩半,顯得格外猙獰 。

他咧嘴發出了桀桀的笑聲,伸出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在幼童頭上摸了摸 ,低聲說了句。

“凌云老祖 ,我等著呢… ”

幼童懵懂的看著他,歪了歪頭,低頭吐了吐舌頭。

云霄宮真的佇立在天上山頂上不假 ,雖沒有鳥語花香,綠草如茵的仙家之景,但白雪皚皚 ,靈氣濃郁,令人心曠神怡 。

終年積雪的云霄宮顯得格外清冷,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外門弟子在低著頭掃雪 ,打掃山道。偶爾得以見到幾位筑基期的師兄御劍飛過,眼中羨艷不已。

“天天在這守門都快發霉了,看那些內門弟子 ,一個個又清閑修煉又快 。”

“入門大典完了,聽說今年的內門弟子的數量很少,我們沒準有機會成為內門弟子 。”

一女子突然御劍飛來 ,往生門的守門弟子只感覺一陣風拂過 ,卻什么都沒見到,其中一人覺得有些異樣,連忙去回稟云霄宮的掌門以及幾位長老。

是北越師叔回來了。

云霄宮掌門曲無極被驚動 ,喚著弟子前往北越真人凌雪兒的府邸迎接 。

他瞇著雙眼負手立于云霄殿前,神情復雜。

這個性子傲然,天分又高的師叔 ,鮮少乖乖的待在云霄宮,反而常年在外闖蕩,凌云老祖閉關百年 ,這個師叔也在外游歷了百年。

“掌門師兄表情怎么這么嚴肅,莫非遇上了什么煩心事? ”丹宗長老笑生晃著腰間的葫蘆一步一搖的走了過來,顯然也是收到消息過來的 。

“只是有些遺憾師叔回來的不是時候 ,不然還能趕上第十七代弟子的入門大典。”曲無極笑了笑,待笑生過來后,兩人一同走進了云霄殿外殿。

器宗長老苦生來的晚一點 ,聽見這話 ,對此嗤之以鼻 。“算了吧,今年這些弟子我都看不上,別說師叔了 ,除了被掌門搶去的那個葉盞是個好苗子,其他幾個資質也不過爾爾罷了。”

苦生長老一踏進云霄殿就擺了一個苦瓜臉,語氣也很是糟糕 ,曲無極想著前幾天的入門大典里收徒之事。哭笑不得的問 。“師弟還在氣我收了葉盞? ”

回答他的只有冷哼一聲。

“你啊你…”曲無極笑了笑,眉眼里還是有些得意之色。“你也知道那孩子明明更擅長劍道,師弟要是愿意 ,平日里再對他指點指點便是,我見他也是極喜歡師弟你的 。”

器宗長老苦生冷笑一聲,不與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曲無極爭辯 。

笑生出來圓場。“師弟啊 ,前天可是聽說你朱雀堂有個弟子練出了上品靈器,這樣的天賦就算那個葉盞也未必有吧。 ”

苦生吹了吹胡子,沒講話 。

他們三人言語間 ,剛才前去凌雪兒府邸通傳的弟子已經回來了 ,身后還跟著一名陌生幼童。

凌雪兒帶著外人入門派的氣息自然瞞不過掌門和幾位長老,早早了收斂了元嬰期的威壓,等著人上門。

這幼童 ,不過三四歲年紀,身穿正紅色長衣,亦步亦趨的跟著領路的弟子 ,小小的模樣,五官分明,用紅繩扎著一個小辮 ,白白嫩嫩的小臉上一雙眸子分外明亮,咬著下唇懵懂的盯著面前幾位修者看 。

曲無極有些驚訝,他雖察覺到這位師祖帶了人上天山 ,卻沒料到帶了這么個小孩。

既然已經領到云霄殿來,北越師叔的心思并不難猜,之前神識礙著北越師叔的修為不能細察 ,如今看來卻是個幼童 ,云霄宮還未曾有過這么小的弟子。

“哪里來的小童,這模樣俊俏的 。 ”丹宗長老笑生依舊是笑嘻嘻的,彎下身子摸了摸幼童的臉。

“這孩子身上氣息不討喜。”器宗長老苦生皺了皺眉 ,只是掃了一眼那小孩,便有著莫名的敵意 。

曲無極有些詫異苦生的態度,但仍是一臉慈祥 ,彎下腰向正在不安的看著他們三個人的幼童招了招手,溫和的說:“依我看來,這孩子肯定是和云霄宮有緣的 ,只是緣深緣淺,全看天意。”

“你幾歲了?會說話嗎? ”

幼童見了曲無極的動作,遲疑的邁著小步上前 ,任由曲無極摸頭,兩只小手背在身后,半句話都不愿意說。

曲無極只當是小孩子不會說話 ,也不惱 ,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枚靈果 。這枚靈果呈青色,表面發著淺淺的熒光,不過是小孩拳頭大小 ,看上去清脆可口 。

這果子是天山腳下的枯落樹上長的,枯落樹樹干干枯,全身褐黃色 ,全是衰敗之向,這果子是吸取全樹的靈力長成,一個樹上也不過三四個 ,枯落果在修仙界也不過是比較平凡的靈果,一是枯落樹本身不是什么珍奇物,吸取的靈力也有限 ,二是枯落果成型需要大量靈力,但是大多數枯落果皆在成型前就吸干了枯落樹的靈力。

曲無極一臉和藹的將果子放在幼童手中,因為果子較于小孩是手還是大了一點 ,差點滾落在地 ,小孩因此還驚呼了一聲。“吖!”

曲無極在幼童手邊略施靈力,讓枯落果能穩穩的待在小孩手中,一邊說:“這個果子很甜很好吃的 。”

大多數枯落果都不會包含太多靈力 ,對于修仙者而言無甚用處,其用途也只是酸酸甜甜的給小孩解饞,倒是被一些普通人得了 ,靠里面的少許靈力化解些小災小病,才會寶貴的不得了。

幼童捏在手里,又放在眼前使勁的盯了盯 ,最后才低下頭嘗了一口,眉目確實放松了不少,少了些拘謹 ,乖乖的低著頭啃著枯落果,依舊不發一言,也不似其他同齡孩童一般玩鬧。

又等了會 ,四大長老里的無情和無心卻遲遲未來 。云霄殿的氣氛有些尷尬。

曲無極嘆了口氣 ,低聲說:“收個徒而已,資質差了尋一金丹長老便是,何必給師叔添堵。 ”

北越真人被外人傳的神乎其神 ,但是在他們這代修者里,卻是以囂張跋扈聞名了的,也難怪另外兩位師弟連面都不肯見 。

也不過片刻之間 ,便聽見外面一聲長劍破空聲,一個身著水紅色蝶紋紗衣的女子披杏紅色銀白暗紋的斗篷走了進來。

一根鑲玉雙蝶鏤空金釵松松散散的插入云髻,偶爾幾縷發絲垂下來 ,襯托出女子精致的容顏。

雖說修仙之人早以看淡世俗之物,幾乎無人在身上鑲金帶銀,但是放著北越真人身上 ,金銀玉石不僅不落俗套反而更顯華貴 。

北越真人的容貌放在皆是絕色的修仙界中依舊是佼佼者,眉眼雖不似大多女子般柔美婉約,卻顯出其堅毅的性子 ,淺粉的唇色又恰到好處的收斂了過于張揚的氣質。

“這天山上真是冷了些 ,披著這么厚的披風都能感覺到寒意,曲師侄不覺得冷嗎?”凌雪兒抖了抖披肩上不存在的雪道。

“我等在云霄宮幾十年了,早已經習慣了這般 。”曲無極笑道 。修真之人對于外物的感受早已弱了七分以上 ,更何況云霄宮的弟子,在山門之中數年,哪里會覺得有什么變化。“相必師叔早已將北域游歷遍了吧。 ”

“哪里哪里 。不曾去的地方多著呢。”凌雪兒嘴角 ,掃過掛著一絲笑容,掃過整個云霄殿。最后落到依舊在啃靈果的幼童身上,挑了挑眉道 。“怎么只有三位師侄 ,其他幾位呢?”

曲無極察覺這位師叔心情微恙,連忙解釋道。“無情師弟和無心師弟一個在為內門弟子傳道,一個在閉關修煉 ,便無暇過來了。 ”

“是嗎!還是師門重要,不來也罷了 。”凌雪兒勾了勾嘴角,狀似不甚在意。她喝了口茶 ,又微微停頓了一下 ,開始提及她帶回來的這名孩子的來歷了。

“這孩子名喚傅瑜,是傅家嫡孫 。”

“幾位師侄也知我這次本意欲前往域界尋找南域的存在,只是中途收到消息魔道有了新的魔尊 ,便立馬趕回師門早作打算,途經北越國的時候看見魔道中人正在傅家作亂,傅家上下數十口人除了這孩子無一生免 ,當年傅家對北越公主有恩,即是有緣,我便想將這孩子帶回師門。 ”

傅氏是北越國有名的世家了 ,傅家之人皆是北越國清流人士,不參加黨羽之爭,也和修仙界沒有來往 ,但是這次突兀的被滅門,讓曲無極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是挺可憐的,這么小居然被魔道滅門 。 ”

魔道許久不曾有動靜了 ,百年前年凌云老祖殺了數位大魔以后魔道已是元氣大傷 ,此后魔道中人就鮮少出現,如今這般大舉動,雖然只是針對凡人界 ,但也是魔道中人想卷土重來的訊息 。

曲無極不由得多問了幾句。“這孩子怎么活下來的。”

如果北越師叔真想收徒的話,這孩子的身世必須干干凈凈的 。

凌雪兒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我從傅家廢墟中發現這孩子時,已沒有魔人氣息了。”

曲無極聽聞魔道之事面上又凝重一些 ,又覺得廢墟之中找到孩子未免太過蹊蹺 。本想多問幾句,見凌雪兒已是不耐煩,只好問道:“師叔打算自己收這孩子為徒嗎? ”

凌雪兒沉吟一會 ,搖了搖頭。

“我想收一火靈根女童,這孩子,還是請曲師侄先為其測資質 ,替他另選一個師傅吧。”

曲無極還未說話,苦生長老便譏誚的說:“師叔這是想把麻煩丟給我們啊,入門儀式都已經過了 ,這個孩子要怎么算 。”

曲無極沒想到苦生說話會這么尖銳 ,臉上掛著一個尷尬的神色、

凌雪兒挑起眉頭,尖聲問:“苦生師侄什么意思,是質疑我不公嗎? ”

苦生冷笑了一聲。“那師叔要把他塞到哪個長老門下呢?我們云霄宮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先例…”

凌雪兒被氣了個仰倒 ,除了向來無視她的無情和無心長老以外,就數這個苦生對她態度格外囂張。

她恨恨的說:“當然要看他的資質,苦生師侄不喜歡他 ,不收就是 。”

“師弟少說兩句吧,這個孩子看著也是有福氣的,想必資質也不錯。 ”曲無極勸撫性的說著 ,一邊從儲物戒指中尋出驗證資質的靈珠放在桌上,那是一顆白色的透明珠子,其中蘊茵著霧氣。

這靈珠是修真界專門測靈根的東西 ,顏色代表靈根,深淺代表資質好壞,數千年也鮮少出錯 ,他牽引著幼童的手放在上面 ,掐了一個靈決后指向靈珠 。珠子里猛地爆發出一陣綠光和紅光,紅色的霧氣占滿整個靈珠,只有偶爾幾絲綠色漂浮在紅色中 。

“吖!”幼童又是一聲驚呼 ,飛快的將手抽回去,又怯怯的看了曲無極一眼,連忙轉了個身子 ,小小的挪了兩步,背對眾人。

凌雪兒見其孩童般舉動低聲笑了笑,道:“這孩子資質不錯 ,火靈根雖不是及其純正,也無大礙,這少許的木靈根若是有機緣洗去便是 ,只是可惜是個男童,不然倒正和我意。”

丹宗長老笑生在見到這么濃烈的火靈根時便動了心思,器宗長老苦生眼觀鼻鼻觀心但卻一點都不分神給幼童和凌雪兒 。

丹宗長老笑生的心思太明顯 ,曲無極略一思索便道:“北越師叔若無意收此子為徒 ,不如便讓笑生師弟收了去吧。 ”

凌雪兒卻有些遲疑,在修真界中實力無疑是最重要的,云霄宮劍道和術法數一數二的無疑是無情子和無心子 ,掌門曲無極在劍道也頗有造詣,只是因為門中事務諸多才不顯,將傅家之子交給笑生她卻不太放心 ,雖然丹道在修真界地位不低,可終究要依靠宗門,修真界的丹道大師在武力上皆遠不如人 ,難以自保,實在不太可取。

可無情子和無心子根本不將她這個師叔放在眼里,而掌門明顯對此子無意 ,真是個難題 。

笑生見凌雪兒猶疑,喜色已失了一半,也有些不悅了 ,道:“師叔 ,難不成我還會虧待他不成。”

曲無極連忙附和著:“能有元嬰期的長老指點,是這個孩子的福分才是。”

幼童在曲無極說話的時候就轉過身子來,一會盯著曲無極看一會盯著凌雪兒看 ,然后默默的在地上畫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圈 。

又大概是不太圓的緣故,小聲的吐了吐口水,用腳碾去再畫。

直到畫了一個還算的圓的圈后 ,又小聲的低呼一聲。“噠噠噠! ”

凌雪兒也別無他法,最終還是答應了讓笑生收他為徒 。面色不渝的點了點頭。“好吧。 ”

笑生頓時喜笑顏開,不管怎么說這可是個相當于單火靈根的弟子 ,他畢生煉丹之絕學也算有著落了 。

笑生彎下身子牽住傅瑜的小手 。“如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師傅了。”

“嗯?”傅瑜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

話未說完,竟見外面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 。

“不行! ”

這如晴天霹靂的聲音一時驚住了所有人 ,眾人皆抬起頭望向門。

“咦!”小小的傅瑜趁機擺脫笑生的手,抬起頭顫巍巍朝門口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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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凌云

這個聲音一出 ,眾人皆是一怔 。

凌云老祖出關了。

門外的男子身形頎長,一身云霄宮入門時的月白色道袍,青色的絲帶將頭發綰起一半 ,墨色的長發及腰,一雙丹鳳眼微瞇,凌厲的目光從傅瑜身上收回 ,輕抿的薄唇顯得不近人情。

曲無極憶起,百年前他入門時這位也是這般打量他的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區別的話,大概是常年負于身后的長劍不見了 ,而腰間又多了一根墨綠色的玉笛。當年這位的風范,可遠勝今日,北域愛慕其的女子皆稱:恨不能與日月齊輝 ,方可與凌云真人并肩。

即使他今日如此隨意的打扮,依然難掩其負立于眾人之外,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氣質 。而他確實如此 ,雖然目光落在面前幾人身上 ,神色間又分明冷漠如天山上最硬的寒石。

于修真者而言,歲月難以在其身上留下痕跡,可百年過后 ,有些老態也是掩蓋不住的,像曲無極他自己,就已顯老者之容 ,對于這位師祖,他們也只能羨艷罷了。

凌雪兒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雀躍的走到他面前 。“師叔 ,你出關了!”

凌云老祖顧青辭,北域唯一一個化神期的大能 。其資質卓越在整個北域無人敢與之爭鋒,區區四百年就晉升化神幾乎在修仙者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雖然云霄宮千年來的底蘊資源讓不少小門派散修望塵莫及 ,但是云霄宮之所以能立于修仙第一大門派,根本還是因為有化神期的凌云老祖坐鎮。

只是凌云老祖閉關百年,竟然這么突兀的來到云霄殿 ,實在是罕事 。

“見過老祖。 ”曲無極等人連忙迎至門前彎腰行禮。

顧青辭微微頷首 ,注意力轉向傅瑜 。三四歲的孩子白白嫩嫩,五官雖未長開,但也可見將來若是長大必是個俊俏的少兒郎 ,只是一雙眼睛過于聰慧,身上又隱隱有著殺伐之氣。

傅瑜見顧青辭在看他以后,手上的靈果也不顧 ,直直的盯著顧青辭揮手,眼中滿是興奮,嘴巴一張一合。

“呀呀…濕…蘇 ,濕……蘇,蘇…蘇 。”

這樣重復幾次后,傅瑜歡快湊到顧青辭腿旁邊 ,一邊扯衣角一邊叫道:“蘇蘇,蘇蘇。”

曲無極,凌雪兒也未料到從未開過口傅瑜竟然會講話 ,面上不禁露出幾分笑意。

顧青辭對于幼童的無禮不甚在意 ,低頭端詳了傅瑜很久,最后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拂過,轉頭對著凌雪兒說:“你怎么把他送上來的 ,就怎么送下去吧 。 ”

“什么!”凌雪兒驚呼,原以為顧青辭剛才的動作是喜愛,但是這話中的意思分明是不喜才是。

顧青辭沉吟了一會 ,才道:“這孩子天生兇煞,身上有著殺伐之氣,來日只會是禍害。”

一個稚子被冠以大兇的名頭 ,未免太過于荒唐 。“師叔你什么意思 。 ”

“他不能入云霄宮!”顧青辭并沒有關注凌雪兒有多震驚,只是淡淡的重復了一遍。

云霄宮之人并不太信命理,而且修仙本是逆命而行 ,故而顧青辭的言辭才讓幾人這般震驚,從未有哪個弟子是命中不祥而被拒的,可發話的是老祖 ,一時氣氛凝固起來。

器宗長老神色莫測 ,也不插話 。曲無極臉上則有些尷尬,宗門里最尊貴的兩位對上,縱使他是掌門也不好輕易發話。

而丹宗長老笑生眼見著自己的弟子這樣沒了 ,有些不甘心的試探了一句:“不過一個孩子,日后多加看管便是,況且命理之事 ,若是如此避諱豈不懦夫所為。”

顧青辭一眼掃過去,笑生連忙閉嘴 。

“他說的有什么錯,師叔 ,這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兒,我云霄宮千年來的宗門,若是能被一孩子命理所撼動 ,那也不是被稱之為修仙第一門派了,還請師叔三思! ”雖然丹宗長老顧忌顧青辭,可已是元嬰后期的凌雪兒卻是半分也不怕 ,仗著往日顧青辭對她縱容 ,言辭也有些不客氣。

顧青辭皺了皺眉,反問凌雪兒:“修仙第一門派是什么? ”

這百年來他閉的不是死關,也是為了第一時間能夠顧及到宗門 ,這個孩子一入天山上,他便算到了大兇的之兆,命中大兇 ,并非虛言。

曲無極聽出了老祖的嘲弄之意,凌云老祖已是修真界第一人,修為甚至超過了當年建立云霄宮的云霄老祖 。憑如今顧青辭的實力 ,將一個普通宗門推上修仙第一門派的位置雖然有些難度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師叔,傅瑜他是我從傅家救下來的唯一血脈,當年傅家于我有恩 ,這份恩情我若不能報于傅瑜身上,難道還要我百年后去尋傅氏轉世族人還恩嗎?修真之人論因果,若是傅瑜出了事 ,我可能會有心魔 ,還請師叔念著我的面子上饒了傅瑜。”凌雪兒意識到顧青辭不是他能隨便說服的,語氣放軟了些,求情道 。

“師叔 ,老祖說的有道理,你何必為難老祖。”苦生插話道,隨及就被凌雪兒瞪了一眼。

顧青辭瞥了凌雪兒一眼 ,又閉著眼睛再算了一遍,大兇 。

“不行 。 ”他抿了抿唇,冷硬的拒絕。

凌雪兒雖不精于卜算之道 ,但是憑她元嬰后期的修為,對一孩童并不是分毫都測算不出來。她卻算不出一點傅瑜的兇兆,她并不是不相信顧青辭之言 ,只是一個孩童對于一個宗門而言還是渺小了,這孩子何德何能能引起宗門之災 。

“我不信!”

顧青辭抬了抬眼皮,拇指滑過腰間的玉笛的第一個孔。“那你說你講將他帶回來 ,傅氏滿門皆慘死 ,他命中兇煞,這難道不是印證?”

“如果是命,更不應信 ,沒有人生而應當悲慘,就算命中注定多舛,也應該給他機會 ,師叔…師叔! ”

“就算他以后會毀了云霄宮?你也要留他?”顧青辭抽出腰間玉笛,尖端抵住幼童的喉嚨。

傅瑜茫然的看了一眼貼著他喉嚨的東西,伸出小手抓住顧青辭的玉笛 ,小手順著玉笛在上面指指點點的,直到碰見顧青辭的手指才停下,抓住顧青辭的中指后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樣把玩起來 。

這個動作把凌雪兒一嚇 ,生怕顧青辭再動作直接傷了傅瑜。

她徑直揚起輕妒劍擋在身前,用力把將傅瑜拉到自己身后。直直的問道:“師叔你要干什么,我不會讓你傷他 。”

且不說顧青辭剛才的動作沒有半分靈力 ,如果真的要對這個小孩做什么 ,也不是凌雪兒可以救下的。

顧青辭看了一眼凌雪兒的輕妒劍,不冷不熱的說:“這里是云霄殿。 ”

凌雪兒雖是元嬰后期之修為,但是對上化神多年的顧青辭也是心口一震 ,還得益于顧青辭并未使幾分力 。

凌雪兒咽下喉嚨一口血,對顧青辭怒目而向。

“對啊,師叔知道這里是云霄殿 ,師叔也不想見血光吧。”

“哼 。”顧青辭冷笑一聲 。手中明明沒有動作,但是一桿玉笛飛向凌雪兒面前,攜卷著濃厚的威壓。

兩人竟到針鋒相對之局面 ,曲無極等人也不得已御出法寶來造架,凌雪兒拉著傅瑜又后退了兩步。

“師叔,你何不聽我之言 。 ”凌雪兒擋在傅瑜面前 ,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若是你放他下山,不過是將其送往其他門派,你我修為懸殊巨大 ,你莫要攔我。”玉笛又向前進一寸 ,顧青辭的語氣也有些不耐煩了 。

凌云老祖雖然素來待人冷淡,但并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傅瑜從凌雪兒身后探出頭,皺了皺眉頭 ,小臉擠到一起,大聲的喊了一句。“蘇蘇!”

顧青辭一怔,有些恍惚 ,仿佛看見了當年凌雪兒入門之時,那一聲清脆的“師兄 ” 。

他搖了搖頭,看著凌雪兒 ,表情有些冷然。“北越,你再攔我,就不是將他送下山這么簡單了。 ”

“我不讓…師叔 ,我不知是不是修真之人只會越來越無情,不過我既然救了這孩子,我在一日 ,我便要護他一日 ,至于什么天命,什么兇兆,我凌雪兒不怕 。”

凌雪兒直接推開曲無極和笑生 ,一手拿著輕妒劍,一手掐訣,一人迎面對上顧青辭。長發在頸間拂過 ,眉目微凝,神情皆是無比的正經。

世人皆知北越真人擅雙兵,其輕妒劍由兩把短劍合二為一 ,若是北越真人認真起來,必是雙刃出鞘 。

顧青辭瞇起雙眼,往日里的冷冷清清完全變成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若是剛才只是靈力造成的威壓,這時稍稍泄露的化神氣息便是讓眾人皆心悸了,不過也只一瞬 ,他顧忌到幼童便立馬收斂了起來 ,但是對于凌雪兒的無禮他是動真怒了 。

“哪怕是我九誅血脈,當年師祖也能容的我,如今我也安然無恙 ,遑論傅瑜不過是命中犯兇,修真一道本是逆命而為,師叔你不敢逆 ,我敢。”凌雪兒橫眉掃向不敢多言的笑生,自顧自的道。

“我雖害怕不能盡心教導此子,可是若是你們皆不愿收他為徒 ,還不如我親自教導 。 ”

凌雪兒千不該萬不該提到其九誅血脈之事,反而徹底惹怒了顧青辭。“放肆!”

凌雪兒話落,顧青辭的身影驟然消失 ,再看見時便是顧青辭用笛子抵住凌雪兒的脖子,如果稍一用力,北域的北越真人便要消失在歷史的塵埃里了。

“師叔你…”凌雪兒驚住了 。

“師祖 ,不可啊! ”曲無極 ,笑生和哭生皆伸出手阻止道。

“北越雪,這里是云霄殿,你也不是當初的北越公主 ,站在這里不是師祖定乙真人,是本尊,九誅血脈…...呵…”顧青辭冷笑了一聲。

“虧你說得出口 。如果不是當初師祖執意…”將你收入門下 ,顧青辭又重新想起當年之事,話語戛然而止,他收回凌雪兒脖子上的玉笛 ,臉上一片漠然,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凌雪兒 ,你逾越了。 ”

“你倒是繼續說呀,我九誅血脈怎么了?我竟不知,原來待我那般好的師叔也是虛情假意 ,也難怪你容不下我帶回來的孩子 ,是不是見到我你都不滿意啊!”顧青辭的話語太重,凌雪兒何時受過這般對待,九誅血脈之事從未有人介懷 ,但當初百般寵愛她的師叔竟會拿這事做筏子,一時氣的她臉色蒼白,雙手連劍都握不穩 。

哪怕顧青辭的話只說了一半 ,她卻感受到了其中強烈的恨意。

不解,震驚,憤怒 ,百般滋味復雜。

她從來不知顧青辭原來是對她心懷芥蒂的,也不知原來顧青辭是介意她身上的九誅血脈的 。言語間一旦撕破往日的情分,凌雪兒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位師叔了 。

凌雪兒九誅血脈之事 ,曲無極只是聽說過,卻不甚了解。他見這事態愈發不可收拾,也是兩邊為難 ,縱使他是掌門 ,但是這兩位皆是修為輩分超過于他者。

明明之前一直特別乖巧的傅瑜,卻突然爆發 。

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喊著。“蘇蘇…蘇蘇… ”

整個大殿響徹了傅瑜的哭聲,那片刻沉默帶來的詭異氣氛被打破 ,曲無極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孩,難得動了些許惻隱之心 。

他搖了搖頭,上前一步道:“師祖 ,關于這孩子,可否聽我一言。”

三人一同揭過了九誅血脈之事。

“你說吧 。”顧青辭對于笑生和凌雪兒不留半分情面,對曲無極顯得和顏悅色多了。

“師祖原意也并非取這孩子性命 ,不如師祖好好算算這孩子的歸處,師叔祖今日是有些過激了,但其言也未必不在理 ,無論怎么說,還是不要輕易傷人性命為好。 ”

顧青辭又重新掃了一眼一臉懵懂的傅瑜 。他可以不聽凌雪兒的話,但是曲無極身為云霄宮的掌門 ,無論如何他都是要聽三分的。若非不得已 ,他也不想取無辜人之性命。

靜默片刻,他又閉上眼,掩去眼中的情緒 。

凌雪兒自知修為離顧青辭甚遠 ,黯然的收起輕妒劍,思慮片刻,她咬了咬下唇 ,猛地跪在地上,一臉倔強 。

“若是師叔一定容不下傅瑜,那我凌雪兒愿意自請被逐出師門 ,只求師叔留傅瑜一命。 ”

言辭之激烈讓曲無極都不禁跳了跳額頭上的青筋,這不是胡鬧么,曲無極實在是對這個師叔祖的性子無奈 ,連忙對顧瑾說道:“師祖別將師叔的話放在心上,師叔只是救人之心太過于迫切了。”

顧青辭一手抓起那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孩,向著凌雪兒冷厲的說 。“我以為你這次遠行應當收斂了些性子 ,看來還是那般執拗 ,你剛才所言勿得再提,明日便去冰洞里禁閉五年。”

凌雪兒挺直身板,倔強的說:“我的錯我愿意一力承擔 ,但是師叔不能傷傅瑜性命,如果師叔不把他留在云霄宮,我是不會認錯的。 ”

“胡鬧!北越雪你是不是要一個人承擔云霄宮百年的氣運 ,就算以身受死也不怕嗎 。”

顧青辭額頭冒出幾根青筋,咬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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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幼童

“我愿意。”凌雪兒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臉色格外平靜 。

顧青辭譏誚的看著她,所有的怒氣面對這種自以為是的善良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樣。傅瑜感受到了危機 ,緊緊的抱著顧青辭的手臂不放手。

隨及凌雪兒堅定的說道:“我愿意以一人之力,承擔這個孩子今后的所有,如果日后他對于云霄宮有所威脅 ,我會親手殺了他 。 ”

話已至此 ,顧青辭再說什么似乎都是多余,最后還是不得不妥協一步。

只因為她是凌雪兒。

顧青辭冷笑一聲:“既然接受受罰,自個去冰洞吧 。”

然后稍稍停頓了一下 ,對著曲無極說:“這孩子我帶回無念山了,記為我名下的親傳弟子吧 。”

“老祖的意思,是要收他為親傳弟子? ”曲無極還有些愣怔 ,一時反應不過來。凌云老祖數年來沉浸修煉,從未有過任何徒弟。

“自然 。”顧青辭不欲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作勢要擰著傅瑜回自己洞府。

四人因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而詫異 ,眼見著顧青辭擰起傅瑜,那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晃悠,但是傅瑜還想順著爬到顧青辭身上去 ,

“師叔你真的愿意收他為徒!”凌雪兒驚奇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繼而又警惕的問 。“師叔你什么意思,這孩子這么小,莫不是要帶回去折磨他吧。 ”

“…”

顧青辭冷哼了一聲 ,明顯懶得理凌雪兒。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太大 ,曲無極倒是松了口氣,思索著送些什么去顧青辭的洗塵洞,凌雪兒則是開始反思今日有些沖動的行為 。

顧青辭帶走傅瑜前還吩咐了句。“這孩子以后改名為顧瑾。日后你們莫要向他提及傅家之事 。”

懷瑾握瑜 ,日后便是顧瑾了。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顧青辭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但他到底是仁慈了那么一瞬 。

他不希望這個孩子會是第二個北越雪 ,更不希望當年的悲劇重演 。

云霄宮的弟子一旦結丹便可以在門派給定的地點自辟洞府,而像顧青辭凌雪兒這樣的大能更是可以隨意選一地點開辟洞府,當年顧青辭為圖清靜 ,無念山洗塵洞離著云霄殿有著千里之遙,雖然千里對于顧青辭而言也就是施展一個縮地成寸的法術的時間,但是小小的顧瑾可經受不住這般的法術。

凌云老祖雖然經歷過幾百年的時光 ,大多都是獨來獨往,哪里知道這幼童該如何精細教養。略一思考,他隨手召來兩只仙鶴 ,將顧瑾抱上小的那一只仙鶴上面 ,又施了法術在顧瑾周圍形成結界 。

至于抱著顧瑾御劍回去,他想都沒想過。

仙鶴飛的不高,足以看清云霄宮的高山流水。紛紛落下的雪花將整個云霄宮染白 ,不似凡間,經過樹木叢生的密林之時,可見里面昏暗幽深 ,隱秘而惑人 。

梅花潭似真真面,留我倚闌干。雪晴天氣,松腰玉瘦 ,泉眼冰寒。

傳言道,云霄宮的第一代掌門人是被天山景色所震驚顧而選擇在此開門立派,此言雖不可盡信 ,卻也可見天山上鐘靈敏秀,猶如仙境 。

和顧青辭所料相同,顧瑾在鶴上確實不會安分 ,因為有著結界的緣故 ,云霄宮的雪不會落在顧瑾身上,雪花落在無形的結界上便化散了,顧瑾看見卻興奮極了 ,總是伸手想去觸碰結界,不安分的在仙鶴上扭動,顧青辭也心大 ,對此視而不見。

“拔拔...拔拔唉… ”顧瑾有著嬰兒肥的小臉上一本正經,眼睛瞪的圓圓的,拍著小手掌 ,嘴里嘟嚷著。“拔唉,拔唉,耶… ”

猛地爆發一陣歡呼 ,時不時還偷偷扭頭盯著他身后的顧青辭 。

….

他在說什么?

顧青辭雖面色不顯,卻對顧瑾莫名的興奮十分不解。

但是很快又拋開這念頭,顧瑾實在是太小了 ,顧青辭見到的這般大小的孩童不是在地面上捏泥娃娃打滾就是在婦人懷里哼哼唧唧。

顧瑾身上的殺伐之氣仿佛與生俱來的 ,顧青辭都要有幾分忌憚,若是這個孩子日后乖巧聽話也罷,要是任性妄為的話 ,他還是將他關在無念山上吧 。

顧青辭的府邸洗塵洞并不華麗,反而可以說極其簡陋,本來也就是當初他隨手在墻上鑿的一個洞府 ,走到里面分為三個洞,一個擺放顧青辭的藏書與心得,一個只有一張床榻 ,榻上丟著一塊破舊的蒲團以及一個石桌三個石凳 。還有在暗處,是顧青辭的密室,也就是練功室。”

顧瑾開始還好奇的爬上床榻研究那個蒲團 ,但是沒一會就興致缺缺了,打量了再沒有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以后,縮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顧青辭坐在石凳上任由顧瑾自己摸索 ,等他睡熟后輕聲喊道:“淺淺 。”

一個身穿藍白色道袍梳著雙環髻的女童慢慢的從洞外走進來。這女童不過成人一半身高 ,身材瘦小,膚色蒼白,相貌很是普通 ,而最為滲人的是她的眼睛呈墨色,不同正常的人的眼睛中的眼白,她的眼睛是純黑 ,深沉的墨色里不透一點光亮。

“淺淺,他是你的小主人顧瑾,以后你要盡心照顧他 。 ”

她是顧青辭好友無常君花湘子送的傀儡 ,極有靈性,可以聽懂人語,平日里顧青辭的生活瑣事皆是她打理的。

“是 ,主人。”淺淺垂了垂頭,細細的打量了顧瑾一番,便轉身退出去了 。

淺淺是無常君早年之作 ,現在說起來有著諸多缺陷 ,單在外形上和常人就有許多區別,比如肢體的僵硬,似鬼魅的聲音 ,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是妖魔鬼怪,但是顧青辭向來隨意,并不計較這些細節 ,是以這個傀儡陪伴了顧青辭漫長的歲月。

一身月白色的長袍,手執書卷,夜明珠的微光落在顧青辭無可挑剔的側面 ,顯得分外美好,遺世獨立。

“唔呀..唔呀..喔二,唔呀 ,蘇蘇!”

顧瑾可不覺得破壞這樣靜謐的環境有什么不對,一覺醒來便不安分的在淺淺新準備的綢被上翻來覆去 。

顧青辭不禁扶額,在云霄殿時并不見這小子鬧騰 ,如今才第一天就開始吵嚷起來了。

顧青辭開始還不知‘蘇蘇’這個詞是叫的他 ,后來才發現顧瑾特別喜歡叫蘇蘇這個詞,每天都要不停的喊,每當顧青辭因為他喊的聲音將焦點放在他身上后就開始咯咯咯的笑 ,一見顧青辭不理他了就開始接二連三的叫喚。

“蘇蘇,喔二,二 ,唔哼哼….. ”顧瑾爬到床邊,頭不停的搖晃,雙手抓著自己胸前的衣襟 ,不停的叫喚,試圖吸引顧青辭的注意力 。

小孩子動起來真是天翻地覆,顧青辭被他鬧的倦了 ,把淺淺叫進來問應該怎么辦 。

淺淺也不知,盯著顧瑾看了許久覺得他是餓了。

“餓?”

顧青辭坐到床邊摸了摸顧瑾的肚子,確實癟癟的 ,他辟谷多年 ,餓是什么滋味一點也不記得,反而倒是疏忽了顧瑾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

想著這孩子離筑基至少還有十多年的時光,便叫淺淺去弄一碗米粥來 ,并吩咐以后每日為顧瑾準備三餐 。

淺淺端來米粥后,顧瑾卻死活不肯吃淺淺喂的,一定要顧青辭親手喂才肯張嘴 ,哪怕顧青辭不停的將勺子戳到顧瑾小小的牙齒上面,顧瑾也不喊痛,反而得意洋洋的樣子。

即使顧青辭一點不想縱容他 ,但是顧瑾立馬就開始大喊大叫,還會擺一張特別委屈的臉,不停的喊:“蘇蘇 ,蘇蘇。”

顧青辭被鬧的沒法子只好依他 。

但是他肯定了一件事,這孩子之前的沉默乖巧全是假象,不知道有多頑皮。

好不容易喂完了米粥 ,顧瑾卻沒有消停 ,嚷嚷著:“鍋鍋,繞鍋鍋,繞鍋鍋…. ”

“...”

鍋鍋又是什么東西!!

顧青辭扭頭問:“你知道嗎?”

淺淺那張幾乎沒有什么表情的木頭臉百年來出現第一次為難的表情。“不知道 。 ”

后來顧錦吵了好久 ,顧青辭才知道那是掌門當時給的枯落果,顧青辭自己嘗了一下,再也不肯再嘗第二次。

至此之后 ,負責采賣的弟子每日除了要給凌云老祖的洗塵洞送三餐,還要給洗塵洞送約莫二十個枯落果,還是越酸的越好。

“我說的能有假 ,我每日要往洗塵洞送一籃子果子 。”

“枯落果那么酸,凌云老祖真的吃的下?”

“說不定我們去吃也能沾沾福氣呢! ”

云霄宮前山最外面不少外門弟子在偷偷采摘枯落果,一個紫玉發冠 ,身上還穿著鑲著金銀玉石的華服錦衣的幼童走過來,問道:“你們在干嘛? ”

有人沒有回頭直接回了一句。“采果子。”

“采果子干嘛?”

“當然是送給老祖啊,你是不是傻? ”那人繼續回答 ,突然覺得不對 ,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不是入門弟子中天資最高的掌門人的親傳弟子葉盞是誰 。

那人連忙轉身行禮 。“見過師兄。”

其他眾人聽見也反應過來,跟著行禮。

“哼 ,你們真無聊 。”葉盞不屑的說完便轉身走了。

凌云老祖出關,還收下一個親傳徒弟的消息很快便傳便了云霄宮,羨慕嫉妒恨者比比皆是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化神大能,普通人這輩子都未必能見一眼,就是不知道誰祖上燒了高香了。

這個消息放在其他人身上也不過是宗門最新的傳聞而已 ,但是放在這些多嘴的外門弟子口里就變成了另一種說法 。

剛才會恭恭敬敬的外門弟子皆換成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什么破少爺架子,這個葉盞不就是掌門的弟子嗎,真是討厭死了。 ”

“誰不知道老祖收了一個徒弟 ,哪里還有這個葉盞什么事啊 。”

“老祖一聲不吭的收了一個徒弟,不會比這個葉盞的資質還要逆天吧。”

“也沒聽說老祖會收徒弟啊,到底是哪個人撿了便宜。 ”

幾人抱怨了幾句 ,又接著采枯落果想去討好老祖 ,至于老祖新收的徒弟到底什么樣子,縱使好奇,卻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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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蓮丘

直到夜晚顧瑾入睡后,顧青辭才得一時的寧靜 ,他為顧瑾拉了拉被子,獨自進了密室。

說是密室但也沒有什么價值連城求之不得的寶貝,不過是一排柜子 ,陳列了一些小玩意,而最頂上擺著整整齊齊的古籍。墻上掛著一把青銅色的長劍,劍鞘上印著繁復的花紋 。

顧青辭儀態不整的躺在角落里一個綁著藤條的桃木椅上——這還是他少年時做的小玩意 。

慵懶的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幾壇酒 ,輕輕哼著不成調曲子。

“我有一壺清酒醉人我不喝,你看著我你渴不渴…美酒呀饒舌…”

不顧形象直接整壇整壇的灌入喉中,酒壇便隨意一丟。

灑漏的酒水濺濕-了胸前的衣襟 ,白-皙的臉上微-紅 ,頭發散亂 。向來冷淡的氣質被一種別樣的旖-旎打破,想將其攬入懷中蹂-躪。也幸而此處無他人得以看見,如同高山白雪的化神老祖居然會有這樣的場景。

只有抬頭灌酒的時候能夠看見被青絲遮住的 ,那雙往日沉靜如水的眸子竟變得赤紅,宛如入了魔一般 。

顧青辭抱著酒壇子,眼神迷-醉。

他低聲喃喃道:“蓮丘…再來一杯。”

恍惚之間 ,似乎真看見一個青衣道人在竹林邊倒酒,那笑容依舊溫潤如玉 。“我這杯竹葉酒你可不能貪杯。 ”

他同樣笑回道:“蓮丘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杯怎么可能夠 ,來來來,滿上滿上。”

青衣道人好脾氣的又倒了一杯,道:“就一杯 ,不能再多了 。”

顧青辭滿足的捧著酒杯,卻又聽見那人嘆了一句:“你呀你…日后要是沒有我為你釀酒怎么辦! ”

“怎么會沒有你!蓮丘! ”

猛地清醒,哪來的人影 ,一切都是虛幻 ,不過是空無一人的石室罷了。

顧青辭握住腰間的冰涼的笛子,細細摩挲間想到,是真的不在了啊!

嗜酒…才是顧青辭少有的真正的陋習。

顧青辭在口腹之欲里面 ,美酒是真正離不得,原來的凌云道人雖然好美酒,還曾因美酒游歷天下 ,卻知道節制,從不曾酗酒,反而化神之后 ,夢回經年想起一些舊事,想忘又忘不了,只能刻在心中腐爛 。

酒雖不能讓他徹底忘記 ,但好歹也能一時迷醉,得以盡歡 。

“我之過…我之過啊,豈能怪他人。”

他原以為 ,化神之時早已祛除心魔 ,這些不過是他活的太久了的一些回憶罷了,直至今日面對凌雪兒的質問他才發現。

哪里祛除,反而魔種于心才是 。

他終究是怨凌雪兒的 ,不僅是他,他們大抵都是吧。

都說修真無歲月呀。

那些白骨都已經被人所遺忘了,那為什么有的人還要記得那么清楚呢?

真羨慕那些會肆無忌憚的人 。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凌云老祖 ,又能做什么呢。

又憶起當年掌門之言。“青辭,你生而便在云端之上,我希望日后若是有一日 ,你不要忘了師門才是 。”

“哈哈哈… ”又是一陣癲狂之笑。

顧青辭摸了摸笛子,將它貼到臉上,低低的說:“我知這世道又將大亂 ,而我,也只有你了。”

顧青辭揮手將狼藉的地面清理的干凈,又給了自己一個凈身術 。他知曉現在心境一片混亂 ,若是情緒再波動下去 ,說不得就要被心魔控制。

他走向密室中間的蒲團盤腿坐下,閉上眼睛開始平心靜氣。

不知過了多久,眸中血紅盡消之時他才睜開眼睛 ,揉了揉額頭,眉眼盡是倦意 。

他閉關百年就是為了祛除心魔,卻至今難以除之 。

他兀自思索著 ,突地聽見“哇——”的一聲哭聲,外面的小顧瑾不知何時醒了,見顧青辭不在旁邊 ,又鬧了起來。顧青辭仔細一聽,正喊著:“要碎碎,蘇蘇 ,碎碎。 ”

顧青辭沉重的心情卻突然放松下來,無奈的離開密室去看顧瑾的狀況 。

雖然這個孩子身上有著不祥預兆,可是上了無念山后 ,也沒有什么異常的舉動 ,吃喝玩樂皆于普通孩子相同,也許真的能好好教導一番才是。

顧瑾果然坐在床-上,見顧青辭過來 ,身子立馬擺的特別的端正,如果不是臉上還有淚痕,那模樣真是說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顧青辭已經見識到他的古靈精怪 ,不以為意的說:“小壞蛋 。”

他湊近顧瑾想把他平放在床-上,誰知一靠近一點,顧瑾就用肥肥的小手拍開他。

顧青辭不解 ,湊上去又被拍了一次。

“好吧,我不碰你 。”顧青辭站的遠遠的,示意他自己躺下。

顧瑾卻指著顧青辭大喊:“壞蛋 ,壞蛋,臭臭,臭臭。 ”

“...”

向來說不準詞的顧瑾突然一下會了兩個詞 ,而且還發音挺標準的 ,關鍵這兩個都不是什么好詞吧 。

顧青辭一時無語凝咽。

顧青辭想不到喝過酒的氣息還能被顧瑾發現,又見顧瑾挺排斥的就想哄著小孩睡后去沐浴一次。

“睡覺 。”

“唔… ”顧瑾聽了他的話乖乖的躺下,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顧青辭 ,像在思考什么問題一樣 。

“閉眼,睡覺。”

顧瑾看了一會后收回目光,顧青辭還以為他安分了 ,結果顧瑾張口就是巴拉巴拉一堆。

“唔握,尼透透滴甘惹壞是,唔生起拉 ,米米唔卜汀尼滴,唔先尼呸唔碎碎…”

顧青辭冷著臉,然后作勢要走 ,看見顧瑾不滿的樣子,不得不又回去,這家伙 ,又不讓走也不讓留 。

顧青辭永遠拿顧瑾沒轍 ,最后還是等顧瑾不拍他了,待在顧瑾旁邊。

聽著顧瑾的呼吸聲,看見他香甜的睡顏。心中不自覺的有些羨慕 ,你啊,差點可是死在我的手中 。

不知什么時候,顧青辭也倒在床-上跟著小顧瑾一起睡了過去 ,小小的顧瑾躺在顧青辭懷中,一只小肥爪搭在顧青辭脖子上面,一只抓著顧青辭的手臂 ,整個頭埋在顧青辭胸膛里,充滿占有欲的姿勢。

一夜安眠。

有些東西是真不能縱容,顧青辭覺得這個小東西已經要在洗塵洞稱霸王了 。他每日要服侍這小東西用三餐 ,喂他吃枯落果,晚上還要黏著他睡覺,最過分的是 ,顧瑾不讓顧青辭喝酒 ,別說酗酒,一滴酒都不讓顧青辭碰。

開心的時候還要拉著顧青辭一起躲貓貓——前兩天新發現的游戲。

不開心的時候要命令顧青辭給他洗澡——其實是玩水 。

顧青辭從未覺得,原來每年 ,哦,不是,是每日的時間都如此難熬 ,每天被顧瑾鬧的雞飛狗跳已經變成了一種家常便飯。

他三四歲的時候也有這么鬧嗎?顧青辭有時候會想。

答:肯定不是 。

有一日掌門曲無極上洗塵洞來看望顧瑾,圍觀了凌云老祖養孩子的日常之后,幸災樂禍的說:“你以后不敢再收徒了吧 。 ”

顧青辭無奈的道:“他就是最后一個了 ,怎么可能還收。 ”

顧瑾坐在旁邊,把玩著顧青辭頭發,玩了一會之后 ,覺得顧青辭冷落他了,一邊叫嚷一邊撲到了顧青辭懷里。

“抱抱,抱抱嘛…”小顧瑾翹著嘴巴 ,委屈的看著顧青辭 ,最后顧青辭還是將他抱起,粉嫩的小臉貼在顧青辭頸間,暖暖的 ,像一個小火爐 。

“哈哈哈…”曲無極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被顧青辭不著痕跡的瞪了一眼。

“師尊,師尊 ,我引氣了。 ”七歲的小顧瑾歡快的跑到洗塵洞前,雀躍的看著正在看書的顧青辭 。

顧青辭猛地抬頭,神色晦明。他抿了抿唇 ,嘗試將臉色變得和藹的一點,快步走到顧瑾面前,握住他的手腕。

顧瑾甜甜一笑 。“師尊是不是呀?”

雙靈根的弟子 ,可從沒有這么快引氣入體的先例,顧青辭眼底復雜,連握住顧瑾的手腕也不禁更加用力。

“師尊 ,痛。”顧瑾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 ,怯怯的看了一眼顧青辭 。

顧青辭漠然的收回手,沉默了許久,道:“既然你已經引氣了 ,也算是半個修真者了,我會吩咐淺淺為你準備洞府,日后你便認真修習吧。 ”

顧瑾愣了愣 ,沒懂顧青辭的意思,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青辭重新設了洗塵洞的結界 ,不再讓他隨意出入。

縱使顧瑾在洗塵洞門口哭了整整一天,顧青辭也沒有改主意 。

曲掌門知道了,告訴他 。“你長大了 ,不應該再黏著凌云老祖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小包子也變成了一個青蔥少年,終年冷清的無念山也有了人氣 。

顧瑾和顧青辭沒有半分相像 ,乖巧聰穎 ,與人相處都會面帶笑意,和顧青辭的面癱截然不同,有時候顧青辭都想不起來 ,這個少年身上有他不祥的預言。

曲無極對著顧青辭夸道:“顧瑾這孩子太聽話了,今日還替我去棲云臺討要靈器。”

“是你不想見苦生的冷臉吧 。 ”

曲無極訕訕的笑了笑。

所幸顧瑾并沒有在洗塵洞里被顧青辭養成如他一樣的冰山,顧瑾的性子外向 ,無論做什么事情都笑意吟吟,讓人感覺入沐春風,再加上他那俊朗的容貌和出眾的氣質 ,見過的人都要夸贊幾分。

“顧師兄不愧是凌云老祖的徒弟,不僅資質過人,性格也十分溫和 。”

“前些日子我被人欺辱 ,也是顧師兄為我解圍。”

“對呀對呀,顧師兄還送了我傷藥,不知道顧師兄日后會不會在宗門找伴侶。 ”

顧青辭從未拘束他的出入場所 ,因著他是凌云老祖的徒弟 ,輩分還高上眾人許多的緣故,顧瑾在云霄宮的前山后山都出入自由,有時采些藥草送于其他弟子 ,云霄宮眾人對他更是好感倍增 。

顧瑾在人前笑了笑,轉過身眼底卻是一片不以為意,縱使天生就知道怎么去獲得眾人的好感 ,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討好他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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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葉盞

與顧瑾的鋒芒畢露相反 ,一直名聲不顯的掌門人親傳弟子,被譽為這代資質最高的葉盞。一直是被拿來與顧瑾比較的對象,但是這些一直聲名不顯 ,卻在顧瑾十四歲之時與他一同到達練氣后期,宗門里對于兩人的關系又開始議論紛紛 。

顧瑾沒見過這個掌門親傳弟子,但是對于一些人的惡意揣測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

顧瑾原以為葉盞也是這么想的。

直到剛尋的靈草猝不及防的被人拔走 ,他抬頭就見一少年得意的晃了晃手。

“傳言中老祖的徒弟 ,也不過如此 。”少年身穿云霄宮所有內門弟子一般款式的白色道袍,長發被白色的發帶綁住一絲不落,眼角微揚 ,似輕蔑又似毫不在意。膚色勝雪,淺紫色的唇色顯得他身體有些羸弱,但挺直的身板讓人感受到這個少年內心的驕傲。

“確實只是如此而已 。”顧瑾莞爾一笑 ,并不生氣,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邊角的灰塵,轉身欲走。

葉盞皺起眉 ,從背后拔出扁厚粗長的劍攔住他,沉重而又笨拙的劍身與少年身上的華貴之氣格格不入。

沒有開刃的重劍重重的插入地面,驚起一片飛禽走獸 。

“你這是看不起我。 ”沒有詢問 ,肯定的說。

顧青辭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沒有啊,掌門人的徒弟 ,誰會看不起 。 ”

“你…”葉盞本就是故意來挑釁 ,但是對面毫不在意的樣子還是讓他動了幾分真火。

“我要向你宣戰,不是都說你很厲害嘛,我們來試試 ,三年之后,誰能更勝一籌。”

顧瑾微微瞇了瞇眼,劍修大多以劍身輕巧為主 ,如果用重劍的話遠遠要比輕劍難,葉盞能夠駕輕就熟的拔出此劍就說明了其不凡的造詣 。

傳言葉盞是世家子弟出生,從來都是天之驕子 ,那份傲氣,確實不假 。

只是不知道,這個世家子弟是如何隱藏了多年 ,直至今日,才欲和顧瑾一爭高下。

顧瑾竟覺得,這雙眼睛 ,這份驕傲 ,像極他的師尊,凌云老祖。

“好 。 ”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此約定不知被何人傳了出去 ,倒是起了不少葉盞心胸狹隘與顧瑾不和的流言。

不過本就是被一直比較的對象,掌門人的親傳弟子與老祖的親傳弟子 。雖然顧瑾的資質后來已經被眾人知曉并不如傳言中那般厲害,但是這些年飛快的修煉速度卻是眾人熟知的。

“我們來試試 ,三年之后,誰能更勝一籌。”

顧瑾控制不住的想將葉盞與顧青辭作比較 。

白色的道袍隨著微風拂動,飄逸絕倫 ,衣袂翻飛間,露出一截雪色的手腕,雖然只握一柄木劍 ,但是絲毫不影響其手中的招式凌厲。林中鳥兒被驚散,落下一地枯枝。

不,根本沒有可比性 ,師尊身上沒有那份矜貴傲氣 ,反而更加沉著穩重,一舉一動皆勾動著他的心弦 。

他驟然抬頭,眸中冷漠無情 ,仿佛世間沒有什么能入眼。這般仰望師尊,根本不敢起絲毫猥褻之意。

顧瑾感覺自己仿佛心跳漏了一拍,手下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

“咔嚓——”一聲 ,顧錦手中的木劍已斷,對面的劍已直指他的喉嚨 。

“我輸了。 ”顧瑾放下手中的斷劍,低頭認輸。

顧青辭聽聞并未放下手中抵在顧瑾喉間的木劍 ,反而慢慢的用力向前壓下去 。木劍雖鈍,也留下一道紅痕。

顧瑾抬頭望向顧青辭,不明師尊的意思。

“你覺得 ,用盡全力,你能在我手下過幾招?”顧青辭手中的劍向下劃,劃過脖頸 ,直指心臟 。

“不到一招。”

顧瑾僵硬的任由他的劍作亂 ,那輕輕的觸感仿佛不是長劍指向,而是師尊的手在撫摸。

“如此 。 ”顧青辭手中微微施力,只聽劍刃破空之聲 ,顧瑾的上衣盡碎,破破爛爛的掛在他的身上,若是將碎片扯去 ,那便是□□著胸膛了。

“那就是說,本尊的劍術難以指導你了?”顧青辭瞇起雙眼,輕描淡寫的抬手將木劍毀為粉末。

“弟子不敢 。”顧瑾雖覺得師尊現在模樣好看極了 ,心臟也忍不住亂跳,還是知趣的低下頭,恭敬的道。

顧青辭冷哼了一聲。“我看你可沒有什么不敢 。 ”

顧瑾連忙認錯 。“是弟子錯了 ,弟子剛才因想起與掌門弟子葉盞定下的三年之約,方才走神。”

“三年之約!”顧青辭重復一遍,看著眼前因□□著上身而微微抖動的少年。容貌俊朗 ,溫文儒雅 ,眉目里盡是風流之意,不像是清心寡欲的修真之人,反而像北越國里那些拈花惹草的公子哥 。

“你可知宗門之內不可私自斗毆。 ”這是他養出來的少年 ,莫非是他太寵他了,養成這副德行,顧青辭微微皺眉。

顧瑾見顧青辭皺眉 ,以為顧青辭生氣了 。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斗毆,是葉盞向弟子的挑戰,弟子愿意一試。 ”

“顧瑾。”

“弟子在 。”

顧青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負手轉身。

“這幾年來你不僅學會了偷懶,投機取巧,還學會了油嘴滑舌 ,我何時教了你這些東西? ”“不僅如此,你還學會了撒謊,你剛才到底在想何事?那副春意盎然的模樣 ,我倒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勾的你魂不守舍 ,還是說,是那個葉盞?”

這么多年來師尊第一次說這么多話,但是內容卻驚的他冷汗直下。

“弟子絕無此心 。弟子自知今日行為有失 ,愿師尊責罰。”顧瑾哆哆嗦嗦的說,不敢反駁顧青辭之言,他雖仰慕師尊之及 ,但又如何敢當著師尊之面夸贊師尊的容貌。

這個年齡的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有了意中人也不奇怪,顧青辭也只是稍稍點透他 ,卻不想顧瑾反應如此激烈,以為是言辭過于嚴厲,少了些責怪之意 ,便不欲細究了 。

“日后每日練劍多加兩百遍,道德經多抄二十份 。你還未結丹,不可行逾越之事。 ”

“是。”顧瑾雖不清楚師尊所言的逾越之事是何物 ,但是還是狠狠的告誡自己不能再褻瀆師尊 。

顧瑾沒想到這么容易過關 ,心中正暗暗松一口氣,準備退下之時。又聽師尊道:“我聽說,那個葉盞 ,是曲掌門的親傳弟子,與你一般大?”

顧瑾一愣,答:“是。 ”

顧青辭揮了揮衣袖示意他離開 。

對于師尊的趕人之舉 ,顧瑾也未曾深想,豈知他的師尊此刻正在擔心他是否好龍陽之癖。

不僅如此,依凌云老祖多年的閱歷。顧瑾這般容貌的少年 ,多半是雌伏才對 。

此話暫不表。

顧瑾有些擔心。師尊對他到底責罰雖不算重,但是他已一月不曾傳召他了 。他連面都不曾見到,自從他七歲師尊將他趕到獨立的府邸以來 ,若是沒有允許,他是不能隨意進顧青辭的洗塵洞的。

不管顧瑾怎么輾轉反側,顧青辭卻在洗塵洞里與人相談甚歡。

那人坐在石凳上 ,一身華貴的青蓮色勾金線鑲邊錦袍 ,單看側臉,棱角分明又剛硬,濃黑的雙眉下一雙桃花眼斜睨 ,似笑非笑,不是多情更勝多情,他的唇極薄 ,但是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邪肆而迷人 。他手中搖著一柄紅玉制的桃花扇,畫上的人眉目艷麗更甚嬌花 。

通身華貴的氣質與洗塵洞格格不入,與旁邊一身樸素道袍的顧青辭比起來 ,宛如王公貴族之于落魄書生,此言雖過于夸張,卻也驗證了人要衣裝 ,佛要金裝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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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無常(捉蟲)

“你當初突兀的閉關可是讓我吃了好幾個閉門羹 ,今日我便討債來了。”那人一把收起扇面 ,用扇子敲了敲石桌,做出一副潑皮無賴的模樣 。

顧青辭端起茶輕抿一口。“哪里尋的破扇子,莫非是學的七可道人不成。”

“我可不像他那么俗氣 。 ”無常君花湘子笑的別有深意。“好看么 ,我新尋的美人,做這扇面最妙了。”

顧青辭掃了眼,顯然興致缺缺 。

“你我也有百年未見 ,想不到你還是這副木樁模樣。當初意氣風發的凌云子,怎么變成這副鬼模樣了。”花湘子不安分的伸出扇子想要調戲顧青辭,卻被顧青辭一根手指攔住 。

花湘子臉上一僵 ,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感慨道。“是了,我忘了 ,你都是凌云老祖了,我等望塵莫及啊。 ”

還記得那時五人攜手游歷北域大千秘境,這人便是最有主張的一個了 。

說完又低低的笑了兩聲 。“你說你多久沒出這云霄宮了 ,你是打算待在這天山上空守無盡歲月嗎?凌云啊 ,都是修仙者,及時行樂才是正經。 ”

顧青辭對花湘子的為人行事實在不算茍同,直接說:“你還是說說今日要與我有何事相談吧?”

“瞧 ,這上了年紀啊,記性實在是不太好。”花湘子用扇子拍拍頭,一臉懊惱 。

顧青辭對花湘子賣乖討巧的行為不以為然 ,只等著他說后文。

花湘子稍稍端正臉色,道:“你應當知道,魔道中人聯手將他們的魔尊弄的身死道消吧。 ”

自顧青辭曾經屠盡魔道數名大魔之后 ,魔道中人一直魔心散漫,雖然有魔尊也沒有齊心,內斗更是常事 ,換個魔尊也不是什么大事 。

顧青辭瞇起眼睛不知想起何事,歪著頭問:“你覺得,魔也有道?”

花湘子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些。“世間大道三千 ,有以殺證道者 ,亦有千奇百怪不同的道,魔道自然也是道。”

顧青辭冷哼一聲 。“魔道至今可無得以證大道功德圓滿之人。 ”

“那修仙者有嗎?”花湘子反問。

“……”

修仙者至今,從未有歷史記載的得以飛升過 ,而顧青辭是千百年來唯一一個化神修為的修真者 。

“雖論道我肯定不如凌云老祖你,但是世間事物皆有靈,三千大道皆是道 ,這可是我們當初入門時便學的道法。 ”

顧青辭無話可駁。當年他的師祖便說過他太過偏執容易陷入困境 。

“那魔尊身死道消后,為首之人便登上了魔尊位置,稱之為浮夸魔尊 ,奇怪的是魔道幾個長老皆真以此人馬首是瞻,但我聽說此人也不過堪堪魔嬰中期而已 。”

魔嬰中期與修道人的元嬰中期相當,但是魔功多半嗜血霸道 ,是以能稍稍勝于普通修真者。

顧青辭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這表面上的魔尊什么還不夠看,顧青辭算到這世間馬上有一場浩劫降臨 ,正邪皆要被卷于其中 ,避無可避。他本意就是待顧瑾長大以后親自去尋那源頭 。

“浮夸魔尊登上魔尊之位后魔道收斂了不少,只是他最近收了個爐鼎,聽說那爐鼎艷麗無雙 ,只是根基差了點,浮夸魔尊還想以百魂之法為其結丹,如今魔道又有人蠢蠢欲動 ,借此肆虐橫行。”

“百魂之法? ”顧青辭瞇起雙眼,他曾在古籍中見過,是一個極為陰毒的法子 ,應當是取十名童子之魂,十名童女之魂,七十七人陰年陰日陰時之人 ,三名結丹圓滿的修者獻祭。故而得到鬼嬰丹 。

“現在已經有魔修借此名義動手,雖然他們未能得逞。這不過是個名義而已,但是現在修魔者都及其狂妄殘忍 ,我太虛宗已有人發現了修魔者蹤跡。”

太虛宗 ,僅此于云霄宮的第二大修真門派,若是真有修魔者意欲不軌,那才是找死 。

“我今日前來主要是告知一些魔道的消息 ,另外,想向你來道別。”花湘子說完這些近聞,臉上一黯 ,握住扇子站起身子,抱了抱拳。

消息來的太突然,顧青辭皺起眉站起身輕呼:“你要去哪? ”

花湘子笑了笑 。“天下如此之大 ,不游歷一番豈非君子,我也要尋覓進階的法子,以期同你煮茶論道 ,我已向七可師兄道明我意,順道來你著云霄宮看望看望你,只是這一別 ,不知何時能再見。 ”

自當初一別之后 ,他們五個人便鮮少相聚。

顧青辭一怔,輕聲道:“那便,有緣再會 。”

他目送著花湘子離去 ,突然想起一事又上前兩步,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一道含有他神識的道符來 。

“等等,這個給你。”

化神大能的道符 ,足以保他一次平安,花湘子接過,笑的更明麗了。“有心了 ,謝謝 。 ”

顧青辭搖了搖頭,將他送至洗塵洞門口。

若真說與凌云老祖相處甚久的道友,也只剩下無常君和七可君 ,即便如此,也已是百年未見,今日得以相見 ,想不到竟是離別。

花湘子背過顧青辭之后 ,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輕嘆了一口氣,御劍離去 。

而離洗塵洞不遠的一個小洞府門口 ,顧瑾遠遠的看著離去的紫衣道人,眉頭緊皺,心中莫名的堵著一口氣。

那個紫衣人身上有著濃厚的靈氣 ,想必是如同師尊一樣的大能。

顧瑾覺得自己魔怔了 。

自從看見那個紫衣男子從洗塵洞出來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定,本只想去后山熟悉一下劍法,結果闖入后山深處也不知。

繁密的樹林遮天蔽地 ,交錯的枝干緊密的纏繞,若不是還是白日,縫隙里還能透露些許日光 ,這樹林里怕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顧錦從儲物戒指中掏出夜明珠,幽幽的熒光在深林中也不過就能照亮十尺不到的距離

“吼!——”

“嘶——嘶——”

越是深入,危險的氣息越是讓顧瑾暗中提高萬分的警惕 。

山中多精怪 ,更何況是云霄宮這般靈氣聚集的風水寶地 ,為了磨礪弟子,云霄宮中人沒有將前山和后山的妖獸趕盡殺絕,反而任由其生存繁衍。

越是修練多年的妖獸越通人性 ,遠遠的躲在深山老林處,但是若是有人踏入它們的領地,那它們也會毫不留情的將侵入者當食物解決。

密林里實在太暗 ,十尺的距離還是太短,他小心翼翼的放出一點神識,只敢探明危險情況 ,之所以這么還是害怕惹到高階妖獸 。

盡管在數次碰見一些妖獸之后,顧瑾對于這些妖獸的習性都了如指掌 。但是畢竟這里過于昏暗,而且他闖入了太深的密林 ,萬一遇上什么大妖就太麻煩了,憑他煉丹后期的修為,遇上一兩只三四階的妖獸還有一戰之力 ,若是遇上五階的妖獸便是與筑基前期的修士相當了 ,他還沒有那么狂妄。

前段日子他在這后山頗有收獲,劍法的提高也突飛猛進,反而遇到了瓶頸。

他已經在這深處轉悠了一個時辰還未出去 ,萬一回去遲了,給師尊留下懈怠偷懶的印象就太糟糕了 。

“嘶嘶——嘶嘶—— ”

之前便隱隱約約聽見的動靜越來越清晰,而一條有顧瑾小腿粗細的 ,全身橘黃混合著黑色斑點的巨蟒猛地從前面的一棵樹上竄下來,蛇頭高高昂起,不斷吞吐著猩紅的蛇信子。一雙碧綠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如果仔細看可以發現此巨蟒的鱗片如刀片般鋒利 ,足以顯示其深厚的修為 。顧瑾在心中苦笑,這條蛇已經六階了,難怪他的神識也未察覺到。

六階的妖獸已經接近筑基后期的修為了 ,在妖獸短短的幾年壽命里面,算的上真正的大妖了,顧錦停下腳步不敢輕易妄動。

正如顧瑾握著劍一動不動一樣 ,巨蟒同樣原地深深的注視著他 ,如果不是其攻擊性的姿態大概還會覺得它毫無威脅,一人一妖皆在試探對方的破綻,尋找一擊必中的進攻方式 。

面前的妖獸叫墨澤蛇 ,顧瑾曾遇見過低階的墨澤蛇,和一般蛇打七寸不同,墨澤蛇的要害隨著其修為變化 ,比如三階的墨澤蛇,其要害在從尾部數六寸左右的位置,顧瑾遇見的墨澤蛇并不多 ,這還是從雜談中看見過的,顧瑾上下凝視面前的巨蟒,觀察其要害可能在的地方。

這個墨澤蛇的姿勢很奇怪 ,蛇尾在身后延伸,而蛇身中下段不規則的盤曲,顧瑾心中飛快的思考哪里是真正的要害。

“嗖——”的一聲 ,巨大的蛇尾突然朝著顧瑾的頭拍過來

顧瑾連忙用發動靈力將靈希劍擋自身前躲了過去 ,這把靈犀劍是上品靈器,若不是顧青辭已經在里面灌注了靈氣,顧瑾根本催動不了它 。這也算是顧瑾的一個依仗 ,顧青辭并未給顧瑾什么逃命的靈器或者符篆。他師尊曾經說過,一個劍修選擇逃跑之時他就是懦夫,如果不敢迎難而上 ,那就選擇自爆吧。

顧瑾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懦夫,但是他依舊在尋找機會逃離這條蛇,在絕對的實力之下 ,任何自以為是的驕傲都是愚蠢,他不愿讓師尊失望,更不想以后有人提到顧瑾 ,變成一個在筑基期便遇難的弟子 。

這條墨澤蛇太快了,若是他也有筑基后期的修為必然是不懼它的,但是現如今他還是太弱小 ,他或許可以憑借著一些特殊的技巧與其周旋一些時間 ,但長期以往他的體力一定不如妖獸 。

顧瑾仗著自己木靈根的優勢悄悄催動最近的樹干生長以阻擾墨澤蛇的速度,另外左手掐著聚火訣,右手提劍迎上它的蛇頭。

一擊不成墨澤蛇憤怒的將蛇尾拍打在旁邊一顆有著千年的大樹樹干上 ,大樹微微顫動了一下,樹身也歪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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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筑基

看見樹上紛紛落下的樹葉顧瑾知曉這條墨澤蛇果然是開了靈智的,同樣具有極高的智慧,顧瑾連忙向后閃退 ,步法在錯亂無章中又具有獨特的靈性 。

和諸多的枯葉以及枝干一起向顧瑾撲來的還有翠綠的毒液,帶著腥臭的味道包圍了顧瑾,讓顧瑾避無可避。

糟糕。

縱使顧瑾飛快的后退著 ,可是已經明顯處于劣勢的他如果不拜托困境遲早會沾上毒液 。他微微一思索,在靈希劍上覆上一層靈力,將靈希劍拋向毒液。

同時再次掐訣在面前樹立一面薄薄的木墻 ,他側身扭轉到左邊一顆樹后 ,憑空驅使靈希劍去阻止墨澤蛇的來勢。

靈希劍上覆著一層紅光和綠光,以一種靈蛇般的軌跡飛快的向墨澤蛇的眼睛插去 。顧瑾在這場對決中可以說盡是劣勢,他往日里慣用的火系術法只能借以靈希劍施展 ,因為害怕不小心將其他樹木點燃惹來更多的妖獸。

墨澤蛇在劍影沖來之時驟的將蛇身縮小了一倍,并且憑借靈巧的身子在樹干上繞行了一圈,轉而繼續向顧瑾撲來。

但是這次妖獸顯然沒有警惕顧瑾詭譎的劍法 ,顧瑾憑著擊殺不少蛇類妖獸的經驗自創了一套靈蛇劍法,而靈蛇劍法第一式必取蛇眼,在墨澤蛇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靈希劍自插入那雙碧綠的眼睛 。

即使如此,其蛇尾毫無緩沖拍打上顧瑾的胸口,顧瑾被掃到身后大樹上 ,又是狠狠一撞。左手的肩胛骨因劇烈撞擊而斷裂,已是完全使不上力氣了。本來大蛇的下一擊一定是狠狠地卷起顧瑾,將其勒死 ,但是因為雙目失明的原因反而放緩了動作 ,顧瑾借此靠在樹上微微喘息了一會 。

但也知已是難以逃脫此蛇蛇口下了,縱使失了雙眼但是憑著妖獸的神識雖說麻煩些但還是能準確的找到顧瑾的位置,而失了雙眼的墨澤蛇只會有著更強烈的報復 。

顧瑾能感受到左手靈力流動正在修復著傷處 ,但依舊一點力氣都用不上,因著剛才受力撞上樹,他錯過了最好的接住靈希劍的時機 ,他剛才已經用了不少靈力,現在也靈力有限,而且他的木系靈根太弱 ,并沒有攻擊力。

剛才的靈希劍上除了有他的靈火,還有墨澤蛇自己的毒液,是以墨澤蛇應當還會被毒性侵蝕而有數秒不能行動。

這畢竟是筑基后期的的妖獸 ,雖然妖獸少有靈智而顯得魯莽一些,一個大境界在顧瑾面前卻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

他也不過能用些巧力拖延些時間罷了。

顧瑾暗暗嘆了一口氣,下定決心拼著性命最后一擊。他暗暗蓄力 ,手中出現一個巴掌大的火球 ,這是顧瑾將其濃縮后的,威力更甚普通火系術法 。

在墨澤蛇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向其蛇尾丟去。察覺到危險的墨澤蛇在毒性最后一秒一躍而起再次向顧瑾撲來。

眼盲的墨澤蛇的速度還是受到了影響,而其蛇尾避免不了的碰到的顧瑾的靈火 。

“嘶嘶——嘶嘶——”和最開始象征危險的叫聲不同 ,這次墨澤蛇聲音充滿的暴躁與憤怒,它將蛇尾盤繞在蛇身中間,飛快的游過來咬住顧瑾 ,而它咬的不是別的地方,正好是顧瑾剛才受傷的左手。

此時的顧瑾,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任憑這條大蛇折騰。

雖然顧瑾處于將死邊緣,可這條墨澤蛇的境況同樣狼狽,在這場戰斗中付出了遠遠超過顧瑾這個食物的價值的代價 ,顧瑾最后朝著墨澤蛇攻擊方向幾乎是不偏不倚丟在它的要害蛇尾之上,讓它起碼要養三四年的傷 。

因為這里是它的地盤,所以它可不打算讓這個食物輕易死了 ,它要用毒液浸泡他的全身再享用他 ,然后掛在樹上風干,讓他被腐骨鳥啄食,再將其骨頭丟到旁邊吞日虎的領地里讓他被分尸啃咬。

猩紅的蛇信子不斷的吞吐著 ,綠色的液體滴到顧瑾的衣襟上,顧瑾的道袍立馬就被腐蝕出一個洞并且向顧瑾的皮肉里腐蝕著。越想越興奮,墨澤蛇的舌頭從顧瑾的左肩移到顧瑾的臉上 。

顧瑾皺著眉頭 ,不到最后一刻他一定不能放棄 。

他一定要變得更強才是。

弱者更弱,強者更強。他之前的心態太過散漫,從未意識到修真界的危險 。

不禁想到高高在上的師尊 ,曲掌門曾說過顧青辭十歲便筑基,三十歲便結丹,曾經只身闖過無數上古遺址 ,仙人洞府。

“在將來的無盡歲月,劍不僅是你的武器,更是你的伙伴 ,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放下手中之劍。 ”

而他僅僅是面對一只妖獸 ,便有怯意,靠著投機取巧還將佩劍丟了出去,如何能做一名劍修 。

無數的念頭從心中閃過。

顧青辭終于真正認識到了劍修的意義。

吾劍吾命 。

不遠處插入土中的靈希劍驟然發出一道白光。

靈希劍發出的白光讓墨澤蛇潛意識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下意識的咬上顧瑾的脖子,而此刻空中卻落下一道驚雷,直直的劈在墨澤蛇和顧瑾的身上。

頓時狂風大作 ,顧瑾四周的靈氣也以極快的速度向顧瑾體力涌去 。天雷劈在墨澤蛇的蛇尾處,本就是傷處的地方再次受到重創,讓它再也猖狂不得 ,橫在樹下一動不動。

而同樣是被劈的顧瑾卻比墨澤蛇的下場好了太多,因為不斷涌入的靈氣在幫他重筑了受傷的左臂,靈氣在他筋脈里不斷的流動 ,洗筋伐骨。

幸而只是一道雷,威力并不算大,而且絕大部分劈在了墨澤蛇的身上 。

顧瑾此時專注的卻是加強剛才對劍修的感悟 ,他閉著眼睛靠著樹盤腿坐下 ,身旁便是奄奄一息的墨澤蛇,因為靈氣的聚集顧瑾身體周圍有一層淺淺的光暈,只是在沾染血污的道袍上顯得有些滑稽 。靈希劍在他的四周以著特定的招式旋轉 ,若是顧青辭在,便能識出那是他教的無邪劍法。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顧瑾才從這種玄妙的境界里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微微運功便將懸浮在空中的靈希劍握在了手中。

他竟然這么突然的筑基了 。

顧瑾怔怔的看著手中之劍想著,轉過頭一看 ,前一秒還讓他處于生死之前的墨澤蛇現在凄慘的臥在樹下一動不動。

憶起剛才那道雷劫,雖慶幸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他只是筑基,身上既無什么先天靈寶 ,他自己也算不上上好的資質,竟來會迎來天雷,這倒是聞所未聞 。

顧瑾雖松了口氣 ,可是看天色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原本的些許光亮都已經消失,深林里已經完全陷入黑暗。

看來他已經待了好幾個時辰了,必然是要受到師尊的責罰了。

顧瑾嘆了口氣 ,內心深處的小顧瑾哭喪著臉翻滾著 。

他瞥到地上裝死的墨澤蛇,開口道:“你必然相當熟悉這后山,今日你若是為我指引出口 ,我便饒你一死。”

墨澤蛇動了一下,卻沒有更多的反應了。

顧瑾冷哼一聲,將靈希劍立于他的蛇頭旁邊 。威脅道:“我知曉你是通靈性的 ,你不說,我未必會葬身于這密林之中,但是你 ,一定會死在我的劍下。”

墨澤蛇被嚇的劇烈的顫抖起來,本來以它的修為不該受顧瑾所脅迫,但是它現在深受重傷 ,還失去雙目 ,完全不是顧瑾的對手。

墨澤蛇微微放出神識試探了一下,轉而將身體彎成一個V字型,尖端指向一個方向 。

它并不敢指引一個假的方向 ,要是顧瑾發現不對勁回頭來尋它,可沒有它的好果子吃 。

顧瑾分了一縷神識向那個方向探去,覺得確實沒有什么異樣便收回了手中之劍。看了一眼墨澤蛇 ,便向那邊走去。

顧瑾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樹木之中,而墨澤蛇微微松懈下來,而正當它要盤起身子療傷之際 ,一條翠綠的小蛇向它襲去…

顧瑾沿著墨澤蛇所指之路順利的離開了云霄宮后山,他換了一身干凈的道袍之后飛快的御劍回了洗塵洞 。

果不其然,顧青辭正負手站在洗塵洞門口 ,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和往常沒什么區別。

“筑基了? ”顧青辭掃了顧瑾一眼,道。

“是的 。”顧瑾乖乖的站在顧青辭面前 ,絲毫沒有什么得意之色。

“你筑基之時可有什么異樣?”

“回師尊 ,弟子筑基似乎和他人有所不同。 ”顧瑾絲毫不敢隱瞞,將在后山際遇一字不落的說于顧青辭聽 。

顧瑾不知道的是,顧青辭化神期的修為不是擺在哪里看的 ,云霄宮上到云霄殿,下到天山山腳,皆是其神識覆蓋之處 ,而他后山的一舉一動也被顧青辭完全收入眼中。若是他今日說謊,顧青辭雖不會就此責罰他,但卻會對他心生芥蒂。

顧瑾與其靈根不相符合的修練速度 ,筑基時的異兆,身上的疑點接踵而至,反而更證明顧青辭當年的卜算確有預兆 。

縱使如此 ,師徒十多年,顧青辭并不想輕易揣測面前的少年。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好好教導這個少年 ,不要再出現當年的悲劇。

顧青辭雖思慮萬千 ,表面上也不過是風輕云淡的樣子,他沒有說出顧瑾在筑基上有什么不妥 。轉身進了洗塵洞,說:“隨我進來 。 ”

“是。”顧瑾有些日子沒進入師尊的洞府了 ,又想起今日清晨和師尊言笑晏晏的紫衣男子,心中沒由的有些發堵。

“身上衣服脫了 。”顧青辭指了指往日里小顧瑾胡亂攀爬的床榻,示意顧瑾上去。

顧瑾臉上猛地爆紅 ,師尊讓他脫衣服做什么。

顧青辭抬眼看見羞澀的模樣,暗暗想到他莫不是養了個閨女 。沉聲道:“還不快點。 ”

“是。”顧瑾慢吞吞的解開腰帶,然后開始脫衣服 ,道袍卸去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褻衣 。

顧青辭一抬手,一道術法落在顧瑾身上,讓顧瑾沒有磨蹭的機會 ,比上次小樹林還過分,現在顧青辭全身上下僅只留了一條褻褲。

赤-裸-裸的被師尊注視的感覺讓他有些尷尬與羞澀,又暗暗的想 ,這身材太單薄了 ,師尊會不會覺得難看。顧瑾不自在的摸了摸肩膀,又乖乖的盤腿坐好,將腰背挺的筆直 。

顧瑾臉色緋紅的問:“師尊你要干嘛?”

“我替你疏導筋脈。 ”

數百年清心寡欲的顧青辭并未想到顧瑾的小心思 ,雖然顧瑾每日揮劍而鍛煉出來身材并不如他自己想象那般柔弱,反而更為結實剛毅,充滿著力量 ,可顧青辭他而言,顧瑾只是一個小豆芽而已,再者劍修往往注重體修 ,不說顧青辭自己那看似清瘦實則道袍下曲線分明的身材,就顧青辭殺過的諸多修者里面,身材頂好的也比比皆是。

他現在要以神識探清顧瑾的七筋八脈 ,順便為他疏導體內因無人看護驟然筑基導致的一些郁結,滯澀的小毛病,這些毛病雖然問題不大 ,可以若是筑基 ,結丹,元嬰都不注意的話,日后顧瑾基本沒有化神的可能 ,是以多數弟子筑基之時,都會有一名結丹以上的修者為其護法,并且在其結丹之后 ,替他疏理 。

因要境界者高著靈力入體,從百匯穴牽引靈力至氣海俞,不能有外物所阻擋 ,顧青辭才讓顧瑾脫衣服的 。

“哦。”顧青辭繞到顧瑾身后,盤腿坐下,準備偷瞄師尊脫衣的顧瑾被顧青辭拍了一巴掌。

“看什么 ,轉過去 。”

“是。 ”

然而不情愿扭過頭的顧瑾還是在顧青辭即將運功之前又轉頭瞄了一眼,卻見師尊衣冠楚楚,什么都沒發生 ,顧瑾心中受到會心一擊 ,怎么會這樣,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集中注意力,不要胡思亂想 。我要分一縷神識進入你的識海 ,你必須高度警惕,不然若是這般輕怠,日后你受到修為高深者神識攻擊 ,你連一戰之力都沒有。”顧青辭皺起眉頭,對于顧瑾這種輕慢的態度十分不滿意,言辭也較平時嚴厲了些。

聽了顧青辭的話顧瑾再也不敢開小差了 ,慢慢褪去浮躁,沉靜下來 。他收回自己的神識內視識海,果然感覺有一縷淺藍色的神識牽引著靈力從百匯穴進入他的筋脈 ,慢慢游走著。

雖然那縷神識細若游絲,但附著的靈力的強大讓顧瑾筋脈的靈氣分子都忍不住四處逃散,最主要的一股靈氣流也分開了。這股靈氣是顧瑾調動靈氣的來源 ,它的分流讓顧瑾下意識的調動神識將它們重新拉到一起 。

顧瑾在修煉之中雖進度極快 ,但是很多方法并不得當,他這般拉回靈氣反而驚動了顧青辭的神識,顧瑾的神識太弱 ,碰見顧青辭的神識不論多少必定會被全部吞噬,是以顧青辭不得不中斷退了出去,而中途退出去造成的后果就是不僅疏理沒有成功反而惹了更多的麻煩。

“你在做什么?”顧青辭臉色沉了下來 ,惱怒的問。

“我… ”顧瑾自知做了錯事,羞愧的低下頭 。

顧青辭停下疏理之事,他發現了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 。

當年他穎悟絕倫 ,宗門上下無人能及,是以掌門定乙真人都鮮少教導他諸多修真界的基礎。他在進階之中也少有瓶頸,故而有什么疑惑一查閱典籍便知。

但是他未曾想大多數修者并沒有這樣的領悟力 。

顧瑾七歲便自己引氣入體之時 ,他未覺有異,只將有關玉簡給他讓他自行參悟,雖然留了句不懂可來詢問他。

那時顧瑾喜歡問太多在他看來低級又幼稚的問題 ,他不耐煩時便態度敷衍。后來顧瑾大概是知他不喜了 ,向他尋求解惑的次數也少了不少 。

他原以為是顧瑾知曉事理,不再刻意纏著他。現在看來,根本是被他嚇到了 ,也不再詢問,最后造成現在的弊端便是,顧瑾許多細節之處皆被忽略 ,若是長久以往,貪圖捷徑,日后恐怕會根基不穩 ,更有甚者,怕是還會因此入魔。

如果因為顧青辭的疏于教導而讓顧瑾入魔的話,顧青辭覺得他自己就真的是罪人了 。顧青辭突然感覺有些頭大 ,驟然發現弟子浮躁的一面說不上是何心情,之前過于忽略他,還覺得他進階的速度與其靈根不相匹配 ,卻未曾想會有如此大一個麻煩 ,幸而發現的早,還來得及。

“師尊?”顧瑾見顧青辭一直沉思,忍不住出聲問。

顧青辭斟酌了一下言辭 ,說道:“往日我對你多有忽視,是以你根基不太穩,日后我會親身督促你修煉 ,以防你誤入歧途 。”

顧瑾臉上一紅,覺得是因為自己修行淺薄讓師尊不得不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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