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贅是不可能入贅的
“手腳麻利些,快把姑爺塞進花轎里!別耽誤了拜堂吉時!”
“快快快 ,嗩吶吹起來! ”
“花鼓,二胡,一起奏啊!”
“……王大牛 ,喜錢不想要了,奏《鳳求凰》啊,誰讓你號喪……咋又吹成小寡婦上墳了 ,快快,鳳求凰啊!喜慶點,大聲點!用點勁!”
“那誰,還不快把鞭炮給點上! ”
武寧城里 ,嗩吶,喇叭鞭炮聲,大人喧囂小孩笑鬧 ,一片亂哄哄,喜氣洋洋的模樣。
“……”
聽著周圍亂哄哄的,蘇文感覺腦袋要炸開 ,他睜開了眼睛,寒氣從心底冒了起來 。
“我是誰,我在哪里,我是在做什么……”
蘇文芝瞬間給自己的靈魂來了三連擊。
此時的他 ,身穿嶄新的錦緞,掛著大紅花;身體卻被用著極其羞恥的手法捆縛著,嘴里還塞了個麻核 ,鼓囊囊的,被四個壯漢抬著,正往花轎里塞……
前額劇痛,他兩眼往上一抬 ,余光竟看到一個鼓起來的大包,有鵝蛋大!
不知是誰下的黑手,腫塊還冒著血絲往下滴!
“我……我這是穿越了! ”
另外一道意識很快在腦子里涌了上來 ,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如今他乃大梁朝的一名沒有功名的讀書人,父母雙亡,孑然一身 ,只有一間舊祖屋和幾畝薄田過著耕讀的日子 。
而今天……
他!
被搶親了!
前些日子,不知從何傳來消息,說皇帝陛下要廣開后宮 ,采納秀女!
光是江南,就有三千秀女的名額!
風聲傳來,整個江南道頓時亂了陣腳。
老皇上今年已經六十有九 ,土都埋到脖子上了,竟然還有心思選秀!
誰家的閨女愿意送進皇宮里給老皇上糟蹋!
糟蹋也就罷了,老皇上素來殘暴,倒行逆施 ,一旦駕崩,說不定要嬪妃宮女殉葬,家里的孩子送進皇宮 ,沒享上幾天福,卻要拉著陪葬,哪個父母愿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家女兒身上?
于是整個江南頓時亂了套。
無數家中有適齡的閨女家族 ,為了不讓女兒掉進火坑,紛紛尋找女婿,慌不擇路 ,饑不擇食,無數老光棍就此迎來了人生的巔峰 。
蘇文便是在這種環境下遭了殃。
城中有一位許半城,家財千萬 ,膝下無子,只有兩女,大女芳齡十六,次女才九歲 ,今次正是為大女招婿。
許半城膝下無子,自然不愿將女兒嫁出去,于是便起了招個上門女婿的心思。
只是許半城目光也著實挑剔 ,歪瓜裂棗自然是不愿意將就的,于是便盯上了年方十七,相貌堂堂 ,有著半個讀書人身份的蘇文!
許半城也還算講究,知蘇文家貧,先是遣了媒人上來說媒 ,好讓蘇文別不知好歹,自己上門當贅婿去 。
卻遭到了蘇文的拒絕。
這可跟讀書人的風骨無關啊!
外面風傳,王家長女 ,身高八尺,可腰圍……也八尺!
蘇文這瘦胳膊瘦腿的,可把握不住!
可是!
許半城可不是吃素的,見蘇文不識好歹 ,挑了個黃道吉日,搶親!
蘇文本也聽到了風聲,提前跑到了好友家中躲避 ,可沒想到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許半城的手下盯得嚴嚴實實,毫不費勁地把他給找了出來!
一根悶棍當頭敲,醒來就是許家人!
“放開我!”
驚醒過來 ,蘇文一身冷汗。
他可是清楚,這年頭贅婿可是沒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不管什么原因入了贅 ,那可就喪失法律地位,出門被打死都沒人管的!
“快放了我!”
蘇文吐出嘴里的麻核,竭聲叫喊:“我可是讀書人!你們可不能凌辱斯文!”
“喲 ,我的傻姑爺啊…… ”站在花轎外的許府的許管事聽到蘇文的抗議,笑吟吟說道:“您可連書院的學生都不是,只是認得幾個字,按照大梁律法 ,還不能算真正的讀書人……凌辱斯文,也凌辱不到您頭上去啊……”
許半城雖然家大業大,可在此事上也還算謹小慎微 ,挑選贅婿的時候,長長的名單可是反復挑選剔除過的,有功名的 、有點家族背景的 ,親朋好友有點實力的,都被一一排除 。
那剩下的可選擇就不多了,按照許半城的原話 ,便是“矮子里挑高個”,能將就行,蘇文便是那個被將就的一個。但蘇文的資質也不算太差 ,以他的水平,考上書院,只是時間問題,這也是許半城最終選了蘇文的原因 ,怎么說也是個潛力股嘛。
“你們這是強人所難,逼良為娼,迫害純良啊……官府不會不管的! ”
蘇文氣急敗壞 。
“刺史謝大人正在許府等您和大小姐的喜酒呢……您說官府管不管?”
許管事笑瞇瞇的回應了蘇文的話 ,然后扯開嗓門:“接著奏樂,接著舞啊!都起勁點,賞錢都加倍 ,加倍!”
聞聲,周圍的樂手便更賣力了,一時間 ,蘇文在花轎里的掙扎聲,便淹沒在歡天喜地的浪潮中。
“……蘇家小哥運氣真不錯,竟然被許家大小姐所相中 ,真是羨煞旁人…… ”
臨街的“醉仙樓”三層,客人們探頭往下,看著那喧囂而來的“迎親”隊伍,評論不休。
“呵 ,運氣不錯?你可知道,那許家大小姐,腰圍九尺 ,一頓要吃半頭牛!那入贅的蘇文我可見過,是個讀書人,瘦胳膊瘦腿的 ,落在許大小姐手里,能活過今晚洞房花燭夜就不錯了! ”
“嘿,俺鐵牛就好這口……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看客中 ,有羨慕妒忌的,有搖頭惋惜的,心情復雜 。
“柳叔 ,我們要不要管一管?”
最臨街的一桌三位灰衣客人,并沒有像其他人一起起哄、只是其中少年模樣,性格沉穩,配著一把長劍的客人 ,皺眉問了身邊的同伴。
“怎么管? ”
柳叔臉上有一道長疤,從左眉中間往下過鼻,直透臉頰 ,甚是嚇人,銅鈴般的大眼微閉,搖頭嘆息:“整個江南道 ,這個月來類似的事,已發生了成百上千起,我們管不了 ,也不歸我們管。清臣啊,不要惹是生非 。”
“可是……”
顧清臣終究是少年,見不得人間不平事 ,想了想說道:“這不是那只妖怪散播出來的謠言嗎,怎么就不歸我們管?”
只是身邊的同伴輕輕敲了桌子,說道:“那我們的職責也只是捉妖鎮邪,剩下的歸官府處理。 ”
說話的是個女人 ,臉上蒙著一片黑紗,看不清楚模樣。聽聲音,人應該很年輕。
“可各地官府 ,任流言四起,連辟謠都沒有,著實可恨!”
顧清臣恨恨說道:“等我回京城 ,非得去內行省狠狠告江南道一狀不可!”
“為什么要辟謠? ”
柳叔搖了搖頭,別起腿,露出一雙破舊的草鞋 ,笑了一聲:“江南地區富庶浮糜,嫁娶從來都是一件沉重的事,女方所索取的彩金 ,額數之高,令人咂舌 。富貴人家,聘以金山銀海,嫁十里紅妝 ,極盡奢華,這自然不必多說,但浮夸之風下沉 ,已經是非常大的隱患。
小康之家,傾盡所有,或能夠娶上媳婦 ,但大部分人娶親,都要背負沉重債務,往往幾十年才能還清 ,所以整個江南道,大齡女子不少,光棍漢子更多……朝廷沒少傷腦筋的 ,這一波謠言出來,可算是解決了個大問題。”
“……呃……柳叔,按您這么說,這反而是好事了?這謠言 ,該不會是……”
顧清臣嚇了一跳 。
“想什么呢…… ”
柳叔翻了個白眼,摸了摸臉上的大刀疤,淡淡說道:“就是那只妖怪搞的鬼 ,朝廷不至于如此下作……只需將遲婚稅再提高一些,就可以達到差不多效果,還能增益國庫收入……”
“應該是那只妖怪進階的條件吧 ,我聽說妖族的進階,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行為。”
顧清臣旁邊的女人應了一聲:“奇怪的是,我們明明循著妖氣追到了武寧城 ,可妖氣卻失去了蹤影…… ”
“看樣子是快化形了,收斂了妖氣,顏朵 ,關鍵時刻,還得靠你的羅盤。”
柳叔看著女子,嘆了一口氣 。
“好。”
顏朵的面容藏在面紗里,不知作何想 ,手往腰間摸去,拿起一個布滿銹跡的羅盤,聲音有些猶豫:“定妖盤只能使用兩次了。 ”
“用一次就夠了……我的明鬼之術 ,也可以用一次,到時有羅盤配合,便可徹底鎖死妖怪的位置 ,它便死路一條 。”
“哎呀,姑爺跑啦!”
就在柳叔自信滿滿說話的時候,迎親隊伍忽然一陣騷動。
花轎里的蘇文 ,竟然掙脫了繩索,趁著放鞭炮所引起的煙霾,逃了出來 ,先是一腳踹翻了許管事,又推倒了兩個的奴仆,亡命逃竄。
“快追啊!”
許管事氣急敗壞 。府里正大開宴席,就等著姑爺拜堂成親了 ,要是姑爺跑路,老爺拆了他都不出奇。
一身喜服的蘇文,此時就如漆黑中的螢火蟲 ,根本無處可避,竟然一頭鉆進了醉仙樓。
許府的奴仆窮追不舍,丟了姑爺 ,他們受到的責罰,只會更嚴重!
許管事唯恐府邸里的仆人攔不住蘇文,還大聲叫了起來:“各位街坊吶 ,誰能把我家姑爺攔下來,賞紋銀五十兩啊! ”
五十兩紋銀可是一筆巨款,夠五口之家好幾年的開銷了!
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頓時被煽動起來 ,團團圍住了醉仙樓,不少人還追了進去,亂成一團。
蘇文被追得無奈,只能往頂樓跑去 。
跑上去之后 ,他才發現只有一個梯道,沒有下去的地方。
“你們別過來啊!”
蘇文情急之下,頓時跳到了圍欄之上 ,一手扶著樓柱,厲聲叫道:“你們敢過來,我就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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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內廠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柳叔……這書生性格倒是剛烈,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
蘇文站著的圍欄 ,就在顧清臣三人的飯桌旁邊,顧清臣終究是年輕人,只是遇到這種變故 ,站了起來,盯著蘇文打量著。
許府的奴仆,不少被賞金所鼓動的街坊鄰居,涌了上來 ,只是看到蘇文一臉決絕,聲色俱厲的樣子,不敢靠得太近 。
萬一真把蘇文逼跳下去 ,喜事變喪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姑爺啊……你可不要沖動啊!”
許管事分開人群,氣喘吁吁地走過來。
蘇文一個激靈 ,大聲叫道:“站住!我真跳了啊!”
許管事腳一軟,險些跪了下來,顫聲說道:“姑爺啊!您可千萬想不開啊!有事好商量 ,好商量啊! ”
開什么玩笑!
蘇文要死在半路,許府不僅會成武寧城的大笑話,大小姐好端端一個黃花閨女轉眼就得成寡婦!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 ,老爺把他皮扒了都不解恨!
許管事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說道:“姑爺啊!當我們許家女婿有什么不好啊……我們許家在江南道,也就比七家五姓差一點,良田千頃 ,礦山、店鋪無數,老爺膝下無子,這千萬家財 ,將來可都是你跟小姐的啊……”
放屁!
蘇文勃然大怒。這是欺負他不懂律法還是欺負他剛剛穿越不懂行情啊!
贅婿不是女婿!
贅婿不受法律保護,社會地位跟賣身為奴的奴仆差不多,甚至更為低賤 ,就是個配種的牲口而已,許家的財產,怎么也落不到他頭上!
只是如此直白的話 ,不能當街說出,蘇文死死抓住樓柱,大聲吼道:“我蘇文兩袖清風 ,耕讀傳家,錢財于我如糞土!”
一旁的柳叔眼睛一亮,微微點頭 。
見一招不行,許管事又苦口婆心道:“我家小姐才貌無雙 ,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跟您才子佳人,天生一對啊! ”
胡說!
你家大小姐分明身高八尺 ,腰圍八尺!什么才貌無雙,都是騙人的!
“色乃刻骨刀,美色于我如浮云 ,我心中只有圣賢大道,只有家國天下!”
蘇文正義凜然,大聲訓斥。
“好!”
周圍的吃瓜群眾們大聲拍手叫好。
顏朵也不由點頭 ,心想這書生資質著實不差,聽他說話的論調,是在儒家學問上用功 。
“可以引入我陰陽家…… ”
顏朵心神一動。沒發現此時腰間的小羅盤 ,正在微微顫抖,上面的指針,指向蘇文抖動著。只是一陣顫動之后,小羅盤上的一縷金光黯然消失 ,整個羅盤仿佛喪失了靈性一般 。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許管事被周圍起哄聲弄得心煩意亂,眼瞅著吉時就要過去了,姑爺還在玩跳樓拒婚 ,他還要不要面子啊!頓時暴走了:
“姓蘇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錯過了拜堂的吉時,老爺可是會生氣的,你這跳下去 ,一了百了也就算了,可你的親人好友,那可怎么辦?置他們遭遇不顧嗎?”
這是威脅 ,也是示之以情義。
蘇文可以不管自己,但家人朋友,總要兼顧的吧?!
呵呵!他急了!
蘇文在心里冷笑。
他這可是標準的穿越者開局 ,哪來親人?至于朋友……他倒是有兩個,都是書院的書生。他便躲在其中一個朋友家里,可最終還是被找到了 。
他被許府抓住的時候,兩位朋友都在場 ,見勢不妙,分頭跑了。說是去學院找先生主持公道,可到現在 ,也沒見到書院的先生。
這也正常,蘇文的天賦并不出眾,沒有書院的正式學生資格 。書院有教無類 ,他厚著臉皮去旁聽而已。身上也沒有凝聚文氣的跡象,注定沒有遠大前程,學院不可能會為了他 ,與財大氣粗的許半城過不去。
而許半城交游廣闊,長袖善舞,弄不好書院的先生們 ,此時在許府的酒宴上等開席呢 。
不過兩名朋友都是正式的學生,在書院的庇護下,也不至于進一步受到迫害。
蘇文當即激動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遷怒旁人 ,與禽獸何異!我蘇文今天從這跳下去!摔殘摔死,也絕不可能去你們家當贅婿的!人生自古誰無死,要留清白在人間!”
情急之下 ,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串詞了。
到這時候,他只想著 ,把事情鬧大,大到路人皆知,不可收拾的地步 。
只有如此 ,在輿論的壓迫下,官府跟書院才可能介入,壓下許府的氣焰 ,讓他不至于淪落到當贅婿的地步。
至于跳樓……那還是算了吧,三層的高度落地,不死也得殘疾吶!
蘇文話音一落,冥冥之中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翻騰,天空竟然有三色云霞匯聚成團,垂落武寧城中 ,準確來說,三色彩云,竟落在了蘇文身上!
“好! ”
圍觀的吃瓜群眾不明就里 ,也難辨三彩云霞,只覺得蘇文這話說得慷慨激昂,聽在耳中 ,竟然有氣血翻涌的效果。只是聽完這話之后,他們很快忘記,蘇文究竟說了什么 ,只是隱隱覺得,蘇文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是天地至理 。
“文氣?!”
柳叔和顏朵人神色一變,看蘇文的的眼神已大不同!
天下讀書人多不勝數 ,可身有文氣者,卻百中無一,而且無一不是各家書院中重的培育的讀書種子 ,而且辨別文氣潛力的方法十分普及簡便,鮮有遺落民間的讀書種子。
顏朵手指一彈,便有一股無形的氣機落在了蘇文身上 ,將他身上的文氣遮蔽住。在之前,顏朵只是覺得蘇文人品心性與自家學說多有吻合之處,起了愛才之心 ,打算將蘇文引入門下,培養成俗世的弟子,給蘇文一個前程。
這種想法 ,欣賞之余,又帶著幾分施舍 。
可當蘇文身上有文氣縈繞之后,她根本沒資格施舍蘇文什么了,一旦被別人發現 ,尤其是本地的儒家學院察覺,怎么也不可能讓她將人帶走。
將蘇文身上的文氣暫且遮掩,是最正確的選擇。
柳叔反應也不慢 ,大步跨出,一手按在了許管事胸口,將其推飛出去 ,同時扣住了蘇文的手腕,將其從欄桿上拉了下來 。
此子竟能在如此情況之下蘇醒文氣,潛力不可限量 ,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才!
“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心不古 ,禮崩樂壞!竟然當街強搶我書院學生,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道德啦!”
一道醇厚的聲音,由遠而近 ,頃刻之間,一陣清風刮入醉仙樓,一個白衣中年儒士 ,出現在柳叔身前。
“董知章?! ”
柳叔神色凝重,將蘇文護在身后。
白衣儒士微微驚訝,目光從柳叔身上掃過 ,重點放在了他身上的補丁和腳下的草鞋,認出了此人:“柳三……刀?”理了理衣服,不解地說道:“你不是在北疆抓妖嗎?……抓我書院弟子做什么 ,難不成是令千金招婿?”
柳三刀嘴角扯了扯,不理董知章,對著蘇文說道:“小……兄弟 ,你青山書院的學生? ”
“……不是正式的 。”
蘇文艱難地說了一句,看到董知章出現,他有些眩暈。這是身體另一半記憶帶來的效果。
這可是青山書院的副山長!道德文章極高,蘇文有幸聽過他幾次講課 。對他的學問十分敬仰佩服。不過為人似乎有些呆板 ,說話做事,慢條斯理,急性子的人在他面前 ,可能會抓狂,而且有嚴重臉盲癥,經常認不出人。別說蘇文這種小透明 ,就是跟隨董知章求學多年的學生,他也記不住樣子,經常喊錯名字 。
柳三刀面露喜色 ,便說道:“聽清楚沒有,他可不是你書院里的學生。”
“……呃,這就是你抓他的理由? ”
董知章有些迷惑。他得到的消息 ,分明是書院的學生被搶了親,才匆匆趕來,可眼前所看到的,跟他所得知的消息完全不符。
“沒錯……呸!瞎說什么呢!”
柳三刀差點被董知章給繞進去 。
他不理董知章 ,用鼻孔瞪著從地上爬起來的許管事,臉上那一道刀疤,格外嚇人 ,膽子小的吃瓜群眾,已經本能地往后退了幾步,避開柳三刀橫掃過來的目光。
養足了氣場之后 ,柳三刀悶聲說道:“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道德淪喪之事?”
“我 ,我乃許府管事…… ”
許管事戰戰兢兢。他已經看清楚柳三刀腰間的鯉魚牌,心里便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名字 。感覺涼意從里到外透了出來,大暑天的 ,他竟然感覺冷得有些發抖。
“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
不等董知章說話,柳三刀聲音便提高了八調:“蘇文……是我相識,嗯,朋友… ,不,是兄弟……”柳三刀斟酌著自己跟蘇文那不存在的關系,終于想出了個比較有分量的說法 ,這才朗聲說道:“也是內廠罩的人!若你家老爺想嫁個女兒他,且問我兄弟樂不樂意,倘若想強搶良家男子入贅……那我就有充分理由懷疑 ,你家老爺跟境外勢力有所勾結,禍害我大梁純情少男,讓他洗干凈屁股蹲黑獄去!”
說完 ,柳三刀將腰間的鯉符摘下,塞到蘇文手中,道:“蘇兄弟 ,要是有不長眼的東西敢去找你麻煩,就把這玩意摔他臉上!內廠自然會教他們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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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古怪的世界
“內廠……果然是內廠!”
內廠!
那個可怕的內廠!
東廠管不了的 ,它管!
西廠不敢管的,它管!
坊間有傳言:東廠辦案要錢,西廠辦案要命 ,內廠辦案,寸草不生!
而東廠西廠,早些年因民怨太大 ,已經裁汰,只留下了傳說。可內廠從立國之初至今,屹立不倒!每每民間有聽聞內廠黑騎出動 ,所經之處,無不尸山血海,慘不忍睹 。
如今這可怕內廠廠衛 ,竟出現在武寧城里了!
他還威脅我了!
許管事腦海一片空白,心中再無僥幸心理,兩腿一軟,跌坐地上 ,也顧不上柳三刀說的是什么,口中喊著:“饒命!”
吃瓜群眾一聽“內廠 ”名號,也紛紛變色 ,除去許府的奴仆之屬,便一哄而散!
“這……”
聽聞內廠名頭,蘇文也是一陣本能地心驚。只覺手里的鯉魚符說不出的燙手 ,想塞回去,卻又不敢,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收起來吧 。”
董知章說話了。他對著蘇文露出一個笑臉 ,微微點頭:“你剛才……是不是賦了詩…… ”
“啊?!”
聞言,蘇文有些驚訝,他可沒注意到自己賦過什么詩 ,很多話,都是激動之下說的,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過什么。
“沒有!”
“沒有這回事! ”
顏朵跟柳三刀卻搖頭,幫蘇文否認了這事 。
“有啊……”
顧清臣終究是涉世未深 ,并沒往深處去想這其中的道道:“好像有兩句引動文氣的詩句……其中一句是‘要留清白在人間’。”
顏朵咬了咬嘴唇,柳三刀一手拍在了額頭上…
怎么就攤上了個豬隊友!
看到同伴的表情,顧清臣也注意到了不妥 ,訕訕看了蘇文一眼:“是,是我記錯了嗎? ”
“好詩!”董知章眼前一亮:“果然是好詩……文氣……嗯?小姑娘,你不厚道啊!”
董知章看了顏朵一眼 ,輕輕拍了拍蘇文的肩膀,顏朵的手段便被解除。
“小友,全首詩文呢 ,可作出來了?”
董知章聲音里頗有期待。
至于這首詩是不是蘇文本人所為這樣的話語,根本不需要去問,能夠牽引文氣出現的篇章 ,要么是能夠引發天地共鳴的上流新作,要么是圣人們流傳下來的篇章,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
“啊……你是說石灰吟啊…… ”
蘇文一臉釋然,明白了幾人說話的意思。轉眼他便臉色古怪 ,心里暗想,難道我竟然有朝一日,也要靠剽竊古人詩詞裝逼了么?
他倒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安定了心神,開口吟詩: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嗡……”
話音一落,蘇文便感覺 ,天地之間,冥冥中有一股浩瀚之氣垂落他身上,一時間 ,整個人神清氣爽,朝氣蓬勃,腦子也變得更加清明,腦海深處忽然響起一聲碎玻璃般的“咔嚓 ”聲 。
也仿佛的砸碎了意識深處的一道鎖鏈。
瞬時之間 ,他隱隱感知得到,這一方世界,并沒有肉眼所看到的那般簡單 ,他并不是簡單地回到古代而已,這個世界,跟他認知的歷史并不一樣。
“好!好!好!”
董知章用手大力地拍著大腿:“好一首《賦得石灰吟贈吾師董知章》!從今天起 ,蘇文,你就是我弟子了!”
“好無恥! ”
目睹這一幕,顏朵險些罵出聲 。她知道很多文人喜歡蹭熱度 ,自己寫不出名作,就努力往別人的名作里蹭,沒想到的是 ,連董知章這樣的人物竟也如此不要臉。
柳三刀可沒那么客氣,大怒道:“姓董的!蘇文是我兄弟,跟你們青山書院可沒什么關系,更何況他已經是我們內廠的人了!”
說著 ,柳三刀眉頭一挑,對蘇文說道:“對吧,蘇兄弟 ,我們內廠求賢若渴,正需要你這種人才!”
他搶出一步,將蘇文護在身后:“顏朵 ,你先送蘇文回去! ”
“咄!姓柳的,做人可不要太過分,蘇文已經是我學生了!內廠的手再長 ,也伸不到我這里來!”
“瞎說八道,蘇文可送過束脩,行過拜師禮了嗎?!不要臉的東西 ,信不信老子讓黑騎去堵你家門!”
“呔!區區黑騎,某如何看在眼里!就算墨者在此,我也不會退讓半步!蘇文,這學生我收定了 ,鉅子來了都沒用!我說的! ”
董知章頓時來了脾氣。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這搖旗叫人,你可不要后悔……哎喲……狗東西 ,竟然出手偷襲!還插眼……你也配當斯文人……看招……猴子偷桃!”
柳三刀本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可沒想到,當他說搖旗喊人的時候 ,董知章竟然擼起了衣袖,一拳奔著他的左眼砸了過來 。
那一日,武寧城中 ,歷經兩朝,傳承超過三百年,沒有在兵荒馬亂中受到絲毫波及的醉仙樓 ,變成了廢墟。
幸運的是,當事人足夠克制,沒人受傷,只是受到了驚嚇。
其中受到驚嚇最嚴重的當屬許府的許管事 ,從廢墟離開的時候,神志已不大清醒 。嘴里大喊著:“內廠來啦,快跑啊……”最后嘴里被塞了麻核 ,才變得消停。
……
蘇文躺在床上,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在腦海走馬觀花。
好端端的,眼前一黑 ,睜眼一看,竟然穿越了……過分的是還被搶了親,又被內廠看上 ,最終還被書院的副山長收了當學生……這一波三折的,這找誰說理去?
柳三刀和董建章的斗爭,最終驚動了在許府應酬吃席的刺史大人和還有書院的山長。兩位大人物趕到的時候 ,醉仙樓只剩下殘垣斷壁,戰斗都已波及到了半個街區 。
蘇文和許管事們,也是在顏朵和顧清臣的護持之下,才沒受到傷害 ,可內心的驚嚇可著實不小。
最后董知章和柳三刀還是妥協了——董知章同意柳三刀吸收了蘇文成為內廠一員,但前提是蘇文必須先拜他為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刺史大人和書院的山長聽說了蘇文吟了一首《石灰吟》引動文氣之后 ,愛才之心根本藏不住,頗有見獵心喜的感覺 。
眼瞅雞飛蛋打,兩人趕緊妥協 ,蘇文還沒反應過來,身上便多了兩個身份。
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詢問蘇文的意見,直接就他的人生安排地明明白白。
但蘇文也清楚 ,這樣的身份,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壞事,至少許府不敢再隨意上門找他麻煩 ,抓他去入贅之類 。
最后是顏朵和顧清臣將蘇文送了回去。
“這都算什么事……哎喲……”
蘇文從硬板床上直直挺了起來,一摸額頭上的大包,吃痛一聲。
“這個世界……跟我認知的不一樣…… ”
蘇文輕輕揉著腦袋,看著放在案桌上的一套衣袍 ,陷入了糾結 。
這是內廠的制服,通體玄黑色,衣襟是鑲嵌鐵線灰邊 ,表示著他在內廠的地位——鐵鯉符小檔頭,別小看這個名號,在內廠地位超然的大梁朝 ,鐵鯉小檔頭在各地也是橫著走的存在了,上面還有金銀銅三個等級,每一個等級之間都有著天塹一般的鴻溝 ,極難晉升。
一開始蘇文以為,內廠是特務機構,當然 ,大梁朝的普通百姓也這樣認為,見而生畏。但實際上,內廠原本名字為“大梁朝內行省司天監鎮妖司緝事廠”,負責抓鬼鎮妖 ,驅逐邪祟之事 。
了解到內廠的職能,再想到來去如風的董建章和兇悍無比的柳三刀,蘇文便清楚認知到 ,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只是當他想通過回溯原主原有的記憶,了解更多關于這個世界的背景和歷史的時候,卻懵然發現 ,原主對這個世界的歷史……了解也并不多。
但!
這并不是原主不學無術。
而是這個世界過于詭異 。
普通人能夠學習認字,滿足基本的日常交流,也能基于這個基礎 ,進行日常是生活。
但他們記不住高深的知識,只能記住與自己相關的事,關于歷史 ,也只能知道很少的部分,仿佛他們對歷史,對高深學說的認知,被徹底封印了一般 ,哪怕有說接觸,那也很快會忘記。
就如蘇文在醉仙樓里喊出“人生自古誰無死,要留清白在人間”時 ,明明聽眾很多,能記住他說出詩句的人,卻寥寥無幾 。
只有柳三刀顧清臣之流 ,他們都覺醒了文氣,能夠接觸得到一定層次的詩文奧秘。
這也是蘇文覺醒文氣之后,被柳三刀和董知章搶奪的原因。
能夠覺醒文氣的人實在太少 ,哪怕被書院看中,視為讀書種子的那一小撥精英里,十個里面 ,有三四個覺醒都算是豐收 。
更不用說,文氣覺醒,也有高下之分。絕大多數的覺醒之人,不過是正常學習圣賢典籍 ,理解圣人之言,無法在超凡的途徑里更進一步。像蘇文這種,覺醒的時候直接吟詩一首 ,引動五彩文氣垂落的存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各方勢力遇到 ,自然不容錯過 。
柳三刀和董知章大打出手,也就理所當然了。
讓蘇文驚詫的是,他原本以為 ,在普通人在認知上受到如此壓制的情況,這世界的文明水平應該處于極端低下的水準,可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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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有訪客
這個世界的文風非常昌盛,而且處于百家爭鳴的盛況,學風十分昌盛 。為了壯大自家學說 ,百家學者紛紛在各國建立學院,教人學問,因而教育十分普遍。
所以哪怕是普通人 ,也是能識文斷字的。只是更進一步的知識,則需要覺醒文氣之后才能掌握。
也就是說,覺醒文氣 ,對文人來說,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想掌握更多的知識和力量 ,就得找到提升的途徑 。
每一個學派都有著獨特的提升方法,而且正常的途徑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只是一般人根本記不住 ,更做不到這一點,而對各家學學者來說,掌握自己學派的提升途徑,達到更高層次的力量都十分艱難 ,自然不會覬覦其他學派的學說,至于那些真正博聞強記的學者,達到更高序列的存在 ,自然掌握不同學派的奧秘,但也必然有自己根系的學說力量作為支撐。
“真是一個別扭的世界…… ”
蘇文揉了眉心,點了只有一根燈芯的油燈 ,趁著昏暗的燈光,從沒有幾本書的書架上拿下一本卷邊的簿冊,看了一眼 ,上面工整的字寫著“大學正義”,字跡看著熟悉,唔 ,是自己的筆跡,這是他在青山書院旁聽時記下的筆記。
“大學之道在明□□□在□□……”
蘇文隨便一翻,卻發現,自己身體的原主 ,根本沒有記下《大學》明文,通篇都是注明缺失字句的框框,看著這些框框 ,他還以為自己拿到了一份數獨題表格 。
“就這水平?真是個渣渣啊! ”
在蘇文的認知里,《大學》這篇古散文,不過是兩百字左右 ,而且朗朗上口,邏輯簡潔,讀上兩遍就能倒背如流的文章 ,可在這手抄本里,只有三十多個殘缺的單字,成句幾乎沒有。
讓蘇文覺得奇跡的是 ,盡管原文缺失,可在文章周圍,卻還有著密密麻麻的注釋,都是記錄了書院先生的心得注解 ,都是虛大空的清談之語,跟原文扯不上任何關系。
他耐著心看了幾段,才發現這些注釋是啟發讀者如何與文章共鳴 ,將記不住的內容從腦海深處如何具現出來的 。
還用感悟具現……這根本沒有難度好吧!蘇文很慶幸,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他上輩子的記憶和知識都沒有受到限制。這是他最大的財富。
唔……應該穿越者的金手指了!他心里一陣欣慰 。
看到手抄本《大學》里的講義比原文多 ,蘇文便覺得有些難受。
一向有強迫癥的他,穿越過來之后,這毛病不但沒有好轉 ,反而更嚴重了。
“反正睡不著,把這書上缺失的內容給填上……”
從筆筒里拿出一根禿筆,翻出一小塊劣墨 ,在粗糙的石硯上倒了點水,研磨了起來,沒有注意到,他在燈光下的影子 ,扭成了一團,仿佛活過來一般 。
“在明明德,在親民 ,在止于至善……”
蘇文用蠅頭小楷將空框上的缺字一一補上。
他并沒有看到,從他開始落筆,有色彩斑斕的云霞在室內生成 ,朝他涌來。
只是云霞還沒接近他,便被身后正不斷扭曲的黑色影子給吸納。
蘇文還是發現,他提筆書寫的時候 ,落筆竟然有幾分凝滯,腦海也有一片昏沉空白之感,只是隨著文字筆畫落下 ,這種感覺漸漸消失,整個人也處于空靈狀態 。
“……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誠意…… ”
不斷有文氣在蘇文周身凝聚成彩霞,一開始只是三色云彩 ,逐漸變成了五彩,最后變成了一道道虹光,熠熠生輝。虹光緩緩旋動 ,似乎有鉆入蘇文體內的意圖。
只是地上的影子也扭動得更快,無數虹光才凝聚成形,就被黑影吸走 ,黑影也變得越來越凝實,變得更大 。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 ,未之有也!”
寫完最后一個字,蘇文稍稍活動了手腕,滿意地點了點頭 ,只是他不知道,地上的黑影已經占據了滿滿一面墻壁,瘋狂蠕動之后,變成了一個生物形態 ,對著他張開大口,正要離開墻壁,朝他撲過來!
“篤篤篤!”
就在黑影離開墻壁瞬間 ,敲門聲響起。
黑影瞬時回到了墻壁上,滑落地面,扭曲了一陣 ,變成了一只灰貓,趴在了蘇文的炕頭上,盯著蘇文背影 ,目光森然。
“賢婿,賢婿在家嗎……賢婿?! ”
許半城的聲音在門前響起 。
“嘎吱……”
隨著木門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響,蘇文探出半顆腦袋。
許半城險些一手敲在了蘇文的腦殼上。
“呀……”
看著額頭頂著個大包的蘇文 ,許半城嘴里發出一聲怪叫,及時收住了手 。
蘇文也看清了許半城的容貌。肥頭大耳,一身絲綢綠袍,腆著個大肚子 ,手里把玩著兩顆核桃,慈眉善眼的模樣。
身后還站著一臉落魄的許管事和兩名護院 。
蘇文佯裝不知對方身份,戒備地說道:“你是誰?”
“咳咳……在你面前這位是…… ”
看到蘇文那許半城還沒開口 ,許管事便挺起了腰桿,湊到了跟前,用吟唱般的腔調說道:“在你面前的這位是:三世公侯之后 ,武寧城第一大善人,青山書院主要捐助者;儒家 、道家、計然家,縱橫家、農家和雜家的名譽賢人 ,君子……”
“……我家太過簡陋,容不下這么多人。”
蘇文縮回腦袋,啪的一聲 ,門扇重重合上。
“呃…… ”
許半城跟許管事面面相覷,半響沒回過神來。
“滾一邊去!”
許半城揮了揮手:“狗一樣的東西,誰讓你對姑爺動粗的!頭上傷那么重,還不趕緊回府里打包幾車的補品過來給姑爺補一補身子 ,這么蠢,要你何用!”
許管事抱頭鼠竄 。
屋子里的蘇文本也是一臉糾結。
他以為,許半城吃了個閉門羹 ,肯定會勃然大怒,揮袖而去。薄薄的門板并沒能擋住外面的聲音,只聽到許半城由怒轉喜 ,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錯,我這賢婿著實不錯,不貪財 ,不好色,傲視權貴王侯,還文質彬彬 ,嗯……我的眼光真是不錯,小女……真是有福啊! ”
蘇文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在心里默默說道:不,你誤會了,你說的都我喜歡!除了你那個腰圍八尺的女兒!
之前冷靜下來 ,蘇文覺得許半城的女兒或許沒傳說的那般不堪,如果不是入贅,可以考慮的 ,畢竟娶妻娶賢嘛。只是看到了許半城這身形,他便覺得坊間傳聞,不大可能只是空穴來風。
他當即杜絕了僥幸 ,將少奮斗三十年的想法拋諸腦后 。
“篤,篤,篤——賢婿~”
“篤 ,篤篤——賢婿~~”
“篤篤篤——賢婿~~~~ ”
伴隨著魔性的敲門聲,許半城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賢婿啊……你開門呀,我就說兩句話 ,聽完你要是覺得不行,老夫轉頭就走,再也不來打擾你,若你覺得還行……那咱們再細說呀……凡事好商量嘛……”
”篤篤篤…… ”
許半城還真有點鍥而不舍的精神 ,蘇文被他那魔性的敲門聲給弄得心煩意燥,仿佛來的不是許半城,而是謝耳朵。
“嘎吱……”
門板打開 ,露出門縫。蘇文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給你三句話的時間,說完趕緊走,不然我告你擾民啊!”
許半城眉笑顏開:“賢婿啊……”
“一句!還有 ,別亂攀親! ”蘇文臉都青了 。
許半城連連點頭,趕緊說道:“不入贅也行!”
蘇文想了想,把門縫打開了一些:“兩句!”
許半城拍了拍胸口 ,臉上的肥肉在亂顫:“小女可以嫁過來的! ”
“滾!”
蘇文神色平靜,可內心終究掙扎了那么一瞬,以莫大的決心拒絕了許半城那億萬家財 ,怒目說道:“你當我是什么人!”
“……蘇文! ”
這時候,院子外面響起了聲音。蘇文從門縫里看到,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兩青年 ,手里提著個紙袋,并肩快走過來。高瘦的是孫野侯,矮胖的是張㪚 。
兩人是他僅有的朋友 ,年歲稍小他數月,是青山書院的正式學生,其中孫野侯還覺醒了文氣 ,拜在了書院名師名下,前程一片光明。張㪚倒是沒有覺醒文氣,但他在這方面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天賦 ,至少蘇文記不住的圣賢文章,他基本能倒背如流,覺醒文氣只是時間問題。
蘇文之前便是躲在張㪚家 ,可終究還是被許管事給找到,敲暈了帶走。
也正是張㪚和孫野侯跑到書院找了先生,驚動了董知章,才有后來蘇文賦詩拜師這回事 。
董知章動作太快 ,兩人跟不上,等他們到了醉仙樓,蘇文已經折回家中 ,兩人卻被刺史和山長派人請走,詢問起關于蘇文的事跡,耽誤了時辰 ,直到此時才脫身,匆忙趕來。
得知蘇文今日的機遇,兩人既為之高興 ,又有幾分憂愁。
喜的是蘇文竟覺醒了文氣,還被董知章這樣的名士收為學生,愁的是蘇文竟也被內廠看上 ,好端端的讀書人,沾上了內廠這個名頭,風評怕是好不了了 。
“孫野侯,張㪚!”
蘇文打開了門 ,沒有理會在一旁堆笑臉的許半城,迎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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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空穴來風
孫野侯快步走了過來,踮腳一拳落在了蘇文肩上,眉開眼笑:“蘇大哥 ,你這算是禍福相依了,虛驚一場,換得文氣覺醒 ,成了董先生的學生,運氣實在不賴。”
張㪚更是一臉喜色:“副山長回到書院便宣稱,說把你收了當關門弟子 ,整個書院都轟動了,還有你寫的那首送給他作拜師禮的《石灰吟》,已經讓匠人用玉碑刻了出來,安在思賢堂外面了呢! ”
聽到孫野侯的話 ,蘇文臉上的肌肉搐動了幾下,可最終沒順著這話題往下接話 。
“來,吃點栗子。”
孫野侯喜沖沖地將手里的紙袋遞給蘇文 ,瞥了一眼站在一邊,臉上堆滿笑容,搓著兩手的許半城。
“你這人 ,怎么回事?”孫野侯沒好聲氣說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怎么就賴上我兄弟了? ”
之前他是沒底氣也沒能力跟財大氣粗的許半城對抗 ,以至于蘇文被搶親,也只能跑到書院求助 。
如今情況已大不同,他面對許半城 ,底氣十足,自然沒好聲氣,正要發作,卻被張㪚按住了胳膊。
“孫二哥 ,咱們是讀書人,可不能這般粗鄙。”張㪚看著許半城那腆著的大肚子,便有幾分好感 ,胖子何必為難胖墩,于是說道:“許大善人,咱們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是不是?蘇大哥看不上令千金 ,可以考慮我的嘛……在下雖然身高不過五尺,可也算是相貌堂堂,與您……有父子之相 。”
聞言 ,許半城一張臉便陰沉了下來,他覺得,張㪚是在調侃他。只是張㪚語氣誠懇 ,卻也不像作偽。
他瞇著眼睛打量著張㪚,心里卻在搖頭。
為自家女兒選夫婿,許半城自然是下了功夫的,張㪚 、孫野侯、蘇文這三人 ,他都是有調查過 。孫野侯雖然家道中落,無權無勢,可終究是五姓之一。惹惱了他背后的大家族 ,可得不償失。更何況孫野還是書院的學生,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
至于張㪚…怎么說這個人呢?
人長得矮胖也就算了 ,還丑。
人家丑吧,總能說出點缺陷,比如口歪眼斜鼻子小之類 ,可張㪚卻沒沒有,五官還算端正,壞就壞在了眉毛上 ,人家都是兩條眉毛,他就一條,還特粗獷,像一把野草般 ,橫過眉心,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在許半城心中。自然打入了丑類 。
如果僅僅是丑也罷了。
這張㪚還名聲狼藉。流連勾欄賭館 ,柳巷青樓,甚至還有傳聞,他與一些山賊水匪都有交情 ,一身匪氣,背景十分復雜 。之所以能進書院讀書,是因為張㪚的亡父與書院的一名老先生是故交 ,情面大,書院辭退不得,只能聽之任之 ,讓他在書院里吊兒郎當混日子。
這樣的人物,許半城自然是看不上的。
“許善人可有決斷了?要是您慧眼識人,小生可就改口喊泰山在上了?”
張㪚兩眼熱切,湊了上去 ,抓住了許半城的衣袖 。
“啊,哈…… ”
許半城一個激靈,從失神狀態恢復過來 ,正色說道:“張公子氣宇軒昂,氣度不凡,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小女可高攀不起……”
許半城掙脫了張㪚的魔爪,回頭深深地看了蘇文一眼,趕緊說道:“告辭……”
“別介…… ”張㪚跟在后面 ,依舊熱切說道:“我不嫌棄啊……許大善人,令千金就算配不上當正妻,妾室也是可以的嘛……”
許半城身體一僵 ,氣得渾身發抖,只是卻并沒有發作,灰溜溜地走了。
“你這人,嘴巴還是這么毒 ,遲早會惹出禍害。”
孫野侯看著許半城遠去的背影,有些擔憂說道。
別看許半城此時慈眉善眼,一臉和善的樣子 ,可真惹惱了他,狠下心來報復,絕不是他們三人眼下所能承受的 。
“他不敢 ,至少眼下不敢。 ”
蘇文搖了搖頭。看著張㪚氣走許半城,他心里還是有點暗爽的 。畢竟兩世為人,他似乎都沒有點亮毒舌的技能 ,看張㪚懟人,也是蠻不錯的。
“進去說話。”
蘇文的房子只是一進的陋室,進門便是廳堂 ,左邊是臥室,右邊是書房 。
兩人跟蘇文都不陌生,進了門,便往書房里鉆。
“咦……蘇文 ,你什么時候養了只貓?”
一進書房,張㪚便驚奇地問了一聲。
蘇文也看到,一只皮毛灰褐色的貓 ,正趴在書桌上,嚴格來說,是趴在蘇文之前填補了漏字的《大學》手抄本上 。見三人進來 ,它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頭,甩了甩長尾,繼續趴著不動。
“呃……這…… ”
蘇文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在他記憶里 ,原主似乎沒有養貓才對,畢竟對這個窮書生而言,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怎么可能有閑工夫養貓?
可是……萬一真是原主養的呢?
“家里鬧耗子,就養了抓老鼠 。”
蘇文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有名字嗎?”
看著懶洋洋,胖呼呼的灰貓,張㪚和孫野侯頓時心癢癢 ,張㪚還湊過去想摸一下。結果灰貓提前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鉆進了床底 ,不理會他。
“……核桃 。 ”
蘇文硬著頭皮,又應了一聲。
“嗷嗚!”
床底的灰貓,發出一聲不滿的聲音 ,聲音里似乎帶著怒氣。
“……核桃……這名字也太隨意了,你如今覺醒了文氣,算是徹底的士人了 ,得文雅一些……”
孫野侯不滿意,秉著酸文人的氣質,他一陣搖頭晃腦:“這貓通體玄灰 ,下頷到腹卻一片雪白,不如叫烏云蓋雪?”
張㪚也湊起了熱鬧:“烏云蓋雪是不是普通了一些……我見核桃四肢皮毛潔白如霜,不如叫勝霜,或者踏雪尋梅? ”
蘇文咂了咂嘴 ,想了半天,才說道:“……隨便吧,我還是覺得核桃比較順口……好養活 。”
平白無故多出一只貓 ,蘇文心里覺得古怪,也不愿意在這話題上多糾纏。
而他隱隱覺得,這只貓似乎有些古怪 ,是不是原主養的還有待商榷,但白天被搶親的時候,這只貓似乎在花轎里出現過 ,但他也拿捏不準,當時是一個灰影在腳下閃過,捆在他身上的繩索 ,就莫名其妙地松開了大半,輕松便掙開了。
“……覺醒文氣,是什么感覺?”
張㪚一邊剝著糖炒栗子,開口問蘇文 。
他距離覺醒文氣就差臨門一腳 ,只欠缺一個契機,別人這方面的經驗,值得他參考 ,甚至值得效仿——比如主動跟許半城提及,愿意當他的女婿。當然,必須是女婿 ,而不是倒插門。
“啊這個…… ”
張㪚的問題,蘇文可不好回答 。他總不能說,自己只是情急之下 ,吟了一首詩,文氣就覺醒了?
可事實……也是如此。
聽著蘇文的答案,張㪚頓時來了精神:“吟詩?這個倒是可以試試……不過我可沒你這般急才 ,得好生醞釀靈感,得找個鶯鶯燕燕之地,有那紅袖添香才行……唔,就這么決定了……明天我就搬到翠云樓 ,常住下來。不把文氣覺醒,老子就不回來了……”
張㪚躊躇滿志 。
“尼瑪……”
蘇文心里暗罵,這小子竟然把眠花宿柳說得如此偉光正 ,真他娘的是個人才。自己得跟他好好學習才行。然而轉念一想,他全副家底加起來都湊不出二兩銀子,在翠云樓喝杯茶都不夠。
“得了吧……就怕你文氣沒覺醒 ,腎水被榨干成了藥渣! ”
孫野侯摸了摸腰,連連搖頭:“文氣覺醒的機遇,因人而異 ,適合蘇文的,可不一定適合你 。還是老老實實參悟經書,吃透經義才是正途。”已經覺醒了文氣的孫野侯 ,在這方面還是有話語權的。
三人又閑聊一陣,話題從《石灰吟》扯到了最近江南道的搶親事件,連連抨擊人心不古,官府為虎作倀 ,吏治腐敗上去,身為受害者之一的蘇文,情緒尤其激動 ,不過張㪚對這些話題不感冒,哈欠連連,于是善于把控話題的孫野侯 ,又聊到了一些城中怪談中去 。
“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你們可聽說了嗎,最近城中多有艷譚之說 ,恐不是空穴來風……”
張㪚抖落一袖子板栗殼,神秘兮兮說道:“因為選秀之事,有不少倉促下嫁的美貌少婦 ,不喜丈夫,因而紅杏出墻,滋生了不少風流韻事……就連我……一名同窗,都有類似的經歷…… ”
就在張㪚吞了一口唾沫 ,準備分享自己,啊不,他那名同窗的經歷時 ,敲門聲響起。
“嘭!嘭!嘭!”
“……蘇文,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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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柳三刀的人生巔峰
柳三刀粗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在在在,別敲了! ”
蘇文趕緊大叫應了起來 。柳三刀哪里是在敲門,分明是在拆他家的房子啊 ,墻壁都簌簌落起了灰。門板更是不堪重負,隨時都有散架的可能。
蘇文趕緊看門,看到肩扛大刀 ,刀柄上還掛著一壺酒,手里提著紙袋的柳三刀 。
“柳……檔頭?”
蘇文遲疑了一下,有些別扭的地喊出這個稱呼。
柳三刀點了點頭:“唔……不是在衙門,不用這么正式 ,叫我柳叔就好了。”
看到蘇文身后探出了兩顆腦袋,柳三刀眉頭一挑,便說道:“原來家里來了客人 ,我這不速之客來得不是時候……我走啦?”嘴里說要走,可兩腳紋絲不動,目光如刀盯著張㪚孫野侯 。
“不不不 ,我們正要走,你們慢慢聊。 ”
張㪚一看柳三刀這吃人的眼神,便準備腳底抹油。
孫野侯也連連點頭。他可是知道 ,柳三刀是內廠的人,內廠……可是他們這些正經讀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凡是立志在朝堂有一番作為的人 ,都會主動與他們拉開距離 。
想到這里,孫野侯忽然想到,他和張㪚急急忙忙來尋蘇文,本是為了蘇文的內廠身份之事 ,想幫忙想個辦法,讓蘇文能夠擺脫內廠的身份。
可不知咋的,他們根本就沒有聊到過這個話題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不,是從一開始的時候 ,話題就歪了。
“告辭!”
兩人給了蘇文一個自己保重的眼神,便倉惶而走,仿佛與柳三刀多呆幾秒都會節操不保似的 。
“呵!咄!還青山書院學生呢 ,一個個腳步輕浮,腰力掏空的模樣,怕是功夫都花在了娘們的肚皮上了。”
柳三刀看著兩人遠遁的身影 ,評頭論足。
聽著柳三刀的話,蘇文這也才注意到,他這兩位朋友的精神,似乎都不怎么好 。
“……就不請我進去坐坐?再怎么說 ,我也是你頭頂上司啊! ”
見蘇文還杵在門口,呆若木雞的樣子,柳三刀很是不滿。
“哦哦……”蘇文的目光從好友背后收回 ,趕緊將柳三刀迎了進去。
“來找你并沒有什么大事……”
柳三刀一屁股坐在正堂飯桌旁的長凳上,將酒壺、紙袋放了下來:“如今你是內廠的人,凡事得有個體統起來 ,規章制度,自然是有書冊教你,我就不多說了…… ”
蘇文連連點頭 ,表示已經看過了柳三刀給的書冊 。
蘇文也覺得,自己從書冊說明中明白了內廠的職能……但實際上,也可以說什么都不知道。
從冊子里的內容介紹 ,在這大梁朝,內廠似乎什么都可以管,可什么都不管,最主要的職能 ,是輔助欽天監協調陰陽,鎮邪捉妖。
如果不是有文氣覺醒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蘇文是不可能相信這種怪力亂神之說的 。
但如今吧 ,是不信不行。
“我要說的是別的。”
柳三刀拿起酒壺,就要往嘴里倒,快湊到嘴邊才停了下來:“拿兩副酒杯筷子過來 ,再來個碟子……這里有茴香豆。”
“……我不喝酒 。 ”
蘇文看到酒壺早已開封,聽著里面的晃動聲,他便可斷定 ,柳三刀在半路的時候,肯定已經偷偷喝過。
他可沒有跟男人一起間接接吻的習慣。
“嗐!”柳三刀一拍桌子:“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不喝酒?要不是老子囊中羞澀 ,就不是帶半壺酒過來,而是帶你去翠云樓,好生快活去了!唔,等這個月發了俸祿……你可記得請我去一趟 ,那里的姑娘……那滋味……嘖嘖!”
柳三刀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
“…… ”
蘇文一陣無語,可想到俸祿,他心里卻一陣活泛。
他算是內廠特招進來的“特殊人才” ,起步不低,每月有俸祿十二兩,此外還有若干福利 ,柴米油鹽之類的津貼,零零散散加起來,一個月的進項能超過十五兩銀子。
對蘇文來說 ,這可是一筆巨資,畢竟之前他翻箱倒柜,掘地三尺 ,也就是從家里翻找出了一兩五錢銀子,外加三十文銅錢 。
可十幾兩銀子,在翠云樓,或許能吃得上一桌席面 ,但想叫兩個姑娘吹彈拉唱,甚至想進一步做點什么,那是想都別想。
“這個……日后再說吧。”
蘇文最終還是心疼銀子 ,含糊一句,沒有馬上應承下來,心里暗想 ,就算去,也不帶你啊 。
蘇文找來碗碟,又從書房里拿出吃剩的板栗 ,灰貓從床底鉆了出來,跳到蘇文旁邊的長凳上,冷冷盯了柳三刀一眼。
看到灰貓的目光 ,柳三刀咦了一聲,腦海里某個念頭便忽然起來,可瞬息之間,這個念頭仿佛被什么力量給強行抹去了一般 ,下意識便問出了一句:“這貓……可有名字?”
“呃……叫板栗。 ”
蘇文可沒想到柳三刀竟對一只貓的名字感興趣,他隱隱覺得,自己養的這只貓是有名字的……可叫什么 ,他一時間卻記不起來了,看著案桌上的糖炒栗子,便脫口而出 。
“唔……是個好名字。”
“嗷!”
灰貓沖著蘇文發出一聲低吼 ,氣鼓鼓趴在板凳上不理他。
柳三刀目光從迷離中恢復正常,剝了一顆栗子,給灰貓遞了過去:“你吃不吃啊……很好吃的喔…… ”
灰貓似乎猶豫了一下 ,探出了爪子。
“哈……”
就在灰貓探出爪子瞬間,柳三刀飛快地將栗子塞回了自己嘴里 。
“不給你吃!”
柳三刀嘿嘿笑了起來。
“嗷~ ”
然而灰貓眼中此時精光四射,似乎怒火沖天 ,瞬息之間,探出的爪子便來到了柳三刀的臉上。
“刷!”
一道爪痕,從柳三刀的右眉落下,劃過眼睛鼻梁 ,一直落到臉頰,與他原本就有的刀疤,交匯成了一個“乂”字 ,血珠一下便迸了出來 。鮮血淋漓之中,還帶著幾分的滑稽。
“哎喲! ”
蘇文發出一聲驚呼,而受傷的柳三刀卻呆若木雞 ,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他只感覺到荒謬。
他竟然被一只貓偷襲了 。
被偷襲不要緊,可他卻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這就說不過去了!身為內廠的大檔頭之一 ,他的身手也是屬于拔尖的行列,反應速度也自然不必多說,要不臉上不應該有這么一道傷疤 ,而是整個腦袋當年就被敵人劈掉了。
“核桃!”
蘇文情急之下喊出了自己給灰貓最初取的名字。
惹了禍的灰貓一甩尾巴,跑得無影無蹤 。
“啊這……柳大檔頭,你沒事吧……”
蘇文忐忑問道。
“咳咳……沒事! ”
柳三刀一抹臉上的血痕,挺直了腰桿 ,沉聲說道:“當年子午關一戰,我在敵人軍陣中七進七出,砍了一天一夜 ,身中數十刀,血流幾大碗,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貓抓了一下算什么!”說話間,他運力蠕動臉上肌肉,將傷口合攏。
“嘶……真疼啊!”
臉上肌肉蠕動 ,帶來的痛楚讓柳三刀齜牙咧嘴 。
看到柳三刀這個樣子,蘇文對他之前的英勇事跡將信將疑。不過他也沒有缺心眼地問柳三刀,一天一夜不眨眼 ,是怎么做到的,眼睛干不干。
“說回正事……”
柳三刀用酒水涂抹了一下傷口,便不再管,故作豪邁地說道:“你如今剛剛覺醒文氣 ,那么意味著人生的道路多了一些選擇,當然,身為董知章的學生 ,那個不要臉的家伙,肯定是希望你走儒家的路子,步入仕途。 ”
蘇文點了點頭 ,并沒有馬上說話 。他很清楚,柳三刀以上所說的話,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但是”之后的部分。
“但是……”
不出蘇文所料 ,柳三刀喝了一口酒,眼睛半閉說道:“我大梁朝以武立國,如今把持朝野的是兵家、雜家 、縱橫家之流 ,他們對儒學并不友好,將來前程……其實高不到哪里去 。 ”
這個世界,諸子百家共同爭鳴,不同國家都有主流學派所把持著 ,儒家并沒有獨尊的地位,甚至不如柳三刀所秉行的墨家學派受歡迎。蘇文微微點頭。聽柳三刀這話的意思,是擔心他反悔加入內廠?
他可沒有這個想法 ,別的不說,什么事不用干,每個月從內廠拿十幾兩銀子 ,難道不香嗎?
見蘇文把話聽了進去,柳三刀又說道:“當然不是讓你轉投他門,你既然拜了那董知章為師 ,儒家的烙印便難以洗刷,唔……內廠對這個也不講究 。但同樣的,內廠也不需要一個只覺醒文氣的文員 ,我們要的,是超凡者。”
“超凡者?!”
蘇文想到了白天時候,柳三刀與董知章大大動干戈時所造成的破壞,雙方表現出來的實力 ,已經超出了他所看過的武俠小說的極限。但這也純屬正常,這世界有妖怪……玄幻,不 ,至少是個仙俠世界 。
“不錯,不成超凡者,終究只是塵埃。 ”
柳三刀聲音沉穩:“你身上有成為超凡者的潛質 ,這是我吸納你進內廠的原因。”
柳三刀眼神閃爍,僅僅是潛力的話,對他的吸引力可大不到哪里去 。
“……怎么才能成為超凡者?”
蘇文怦然心動。
“那要看你想選擇成為怎樣的超凡了。 ”
柳三刀淡淡笑道:“諸子百家 ,只要覺醒了文氣,以此為基礎,都有各自晉升超凡的方法。”
“是秘籍?!像《九陽神功》、《葵花寶典》一類修煉真氣的絕世秘籍嗎?”
蘇文眼睛一亮 。
“……什么秘籍 ,還有這種東西? ”
柳三刀覺得自己的知識里似乎出現了盲區。
“不是?”
輪到蘇文迷茫了。
“瞎說什么呢……小說家胡編濫造的話本看多了吧?”
柳三刀嫌棄地看了蘇文一眼:“是積攢文氣,貫通圣人奧義,服用秘藥,完成相關儀式 ,獲得晉升的力量和知識 。”
“……啥? ”
蘇文忽然發現,柳三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可這些話連在一塊 ,就完全聽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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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期望
“啥?”
蘇文沉默了幾秒 ,一臉茫然地望著柳三刀。
“嗯?”
柳三刀想了想,自認把如何成為超凡的道路已經解釋清楚,聲音便大了一些:“沒聽懂?就是這個意思啊! ”
“……”
蘇文又沉默了幾秒 ,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人,恐怕人人都知道如何進入超凡境的基本程序 ,所以柳三刀才會說得如此籠統 。
只是……初來乍到的蘇文,兩眼一抹黑。
但他并不打算不懂裝懂,含糊了事,拿起酒壺給柳三刀倒酒 ,說道:“我之前兩眼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很是孤陋寡聞 ,還請柳叔說得仔細一些……比如……如何積攢文氣,完成儀式?”
他這么一解釋,柳三刀倒是釋然了 ,安慰蘇文說道:“這倒無妨,如今你覺醒文氣,又是我內廠之人 ,想成為超凡者,只是時間問題,關鍵是這條路該如何往下走 ,提升序列。 ”
隨后他便就著茴香豆,喝著小酒,給蘇文詳細解說如何成為一名超凡者 。
首先是積累文氣。
在這一步,最難的是覺醒文氣。凡人與超凡者之間的天塹鴻溝跨越過后 ,隨著學習圣賢典籍的深入,便可凝聚和積累文氣,當然 ,凝聚文氣最快的方式,是創作可以激發文氣的篇章,積攢成自身的力量基石 ,然后一步步朝超凡者的序列提升而去 。
每一階超凡者都有著對應的名稱,比如儒家,覺醒文氣之后 ,便算是秀才。而秀才之上,是賢人、君子,儒士 、大儒之流。各家學派 ,稱呼或有不同,但大致一樣,而且序列盡頭,都是稱之為圣人。
各派學說層出不窮 ,但并不是哪一派學說就能出圣人 。而出過圣人的學派,都是當今世上的顯學。
簡單地提及了背景之后,柳三刀提到了秘藥。
秘藥是用來開啟靈竅的 ,而且不同學派的秘藥配方也盡不相同;在各家學派眼里,典籍學說,是大路貨 ,廣泛傳播,唯恐別人不知 。但秘藥,尤其是秘藥的配方 ,是學派的最核心秘密,只有最高層的少數才有資格掌握。也正是牢牢把控住了秘藥和秘藥配方,各派學者不得依附在學派的陣營之中 ,不然就算積累更多的文氣,也難以提升。
當然,有一些幸運的超凡者,在提升序列的時候 ,能引發天道共鳴,從而得到天授知識,獲得下一序列或者其他學派的秘藥配方 。但同樣的 ,一般的學者,想獲得秘藥也極其困難,沒有背后學派的鼎力支持 ,野生的超凡者,前途幾乎已經被徹底鎖死。
而提升序列最重要的一環,是儀式。
不同學派的儀式也不一樣 。有些可能就是隨口哼唱兩句莫名其妙的歌 ,而有些可能需要耗費極大的心血。
還是拿儒家的儀式舉例。
覺醒文氣,成為秀才之后,秀才想成為賢人 ,除了文氣、秘藥加持,他的行為舉止,還得得到周圍的鄉里稱頌,所知道他名字的人都覺得他是個賢明之人 ,在這種氛圍之下一段時間后,便會成為賢人 。而這個過程,便是儀式。
越往上 ,儀式便越難。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 ,天下皆以為賢能者,才有可能成為儒士、大儒,至于傳說之中的亞圣 、圣人之流……一般人想都不敢去想。
蘇文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荒謬感 ,他本來就已經覺得這個世界足夠古怪了,可沒想到,現實比他想象中還要扭曲 。
“咳咳……我說了這么多 ,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柳三刀晃了晃酒壺,發現一壺酒都被自己喝光,瞥了一眼蘇文眼前的酒杯,舔了舔嘴唇 ,腆著臉將蘇文身前的酒杯拿了過來,訕訕說道:“不喝怪可惜的……不要浪費嘛。”
蘇文心里直呼好家伙,柳三刀不光把帶來的酒水喝光 ,茴香豆也吃得一干二凈,順帶把他的栗子也啃沒了。
蘇文搖了搖頭,將桌面上的栗子殼從腦海里驅除 ,問道:“……如果我累積的文氣足夠提升序列,內廠會提供對應的秘藥吧? ”柳三刀既然希望他變成一名超凡者,那意味著內廠至少不缺少提升力量秩序的秘藥 。
“秘藥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柳三刀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哪怕內廠這種特殊地方 ,秘藥也是極其珍貴的寶物,只會免費提供一兩次,也就是最低階的秘藥 ,將普通的文氣覺醒者,提升到超凡者的層次。想獲得往后的進階秘藥,需要累積足夠的功勛……但內廠掌握的秘藥序列也并不多,尤其是高階序列的秘藥 ,更是少得可憐,就目前來說,相對完整的序列、是墨家、法家和陰陽家 ,所以內廠里面的超凡者,大部分都擁有這幾家學派的背景 。”
“沒有儒家? ”
聽到這一番話,蘇文神色古怪。
“不能說沒有 ,低階的秘藥,是可以憑借功勛兌換得到的,但儒士以及以上 ,就極其罕見……因為內廠并沒掌握秘藥的配方。”
柳三刀語氣深長 。
秘藥不容易獲得,蘇文自然是有心理準備的,可柳三刀后面所表達的意思 ,才值得他認真思考。
他如今是董知章的學生,而董知章是儒家學派的學者。
也就是說,內廠所掌握的資源,對他日后的提升幫助不大 。
柳三刀是在委婉勸說他 ,想在內廠獲得更多的資源,一心撲在儒家身上,恐怕對前程不利。
嗯 ,從某種角度看的話,柳三刀是在挖董知章的墻角。
“是不是應該……”
蘇文心念波瀾微起……只是……
要知道,雖然他還沒完成拜師禮 ,可董知章已經把《石灰吟》改了個長長的名字,將他倆的師徒身份牢牢釘死,若他敢另投他門 ,便是欺師滅祖,不僅僅會招惹罵名,董知章一怒之下 ,一巴掌將他拍死,也不會有人說什么壞話,更多人只會稱贊他手段剛斷,清理門戶。
換個角度看 ,也足以看到董知章對他的重視,儒家學派也是顯學,青山書院底蘊也十分雄厚 ,如果他的表現能夠達到董知章和書院期許,各種資源肯定也會源源不斷地供給,好處不會比內廠給的少 。
蘇文心念堅定了下來 ,定了定神,他說道:“我已拜董先生為師,更換門庭之事 ,斷然是做不得的,至于成為超凡,提升序列 ,還是很遙遠的事,還不急著考慮。”
柳三刀微微點頭,心里有些遺憾,不過他有自身的操守 ,在此事上便點到為止了。
“唔……不愧是我董某人的學生……也只有這種品性,才能寫出石灰吟這樣的章句,好 ,好! ”
而此時,屋頂響起董知章的聲音,隨后衣袍獵獵作響 ,董知章從屋頂飄落下來 。
蘇文和柳三刀迎了出去。
兩人神色都不大自然。
蘇文心中的僥幸,如果他有什么三心二意的想法,哪怕僅僅是跟柳三刀虛與委蛇的托詞 ,都會在董知章心里留下難以挽回的形象 。
柳三刀更的面色鐵青。
他竟然不知董知章的到來,更不知董知章來了多久,偷聽了多久兩人的對話。
還好他也沒有光明正大地挖墻角 ,不然情況會變得更尷尬 。
“儒家的君子,什么時候喜歡躲在房頂屋梁之上了?!”
柳三刀冷笑一聲,開啟了人身攻擊。
“我不是君子。”
董知章淡然笑道:“我是儒士 。 ”
儒士的品秩,可遠在君子之上。這也是董知章的底氣。
“哼哼 ,又還不是大儒,囂張什么……”
柳三刀心里腹誹著。只是這種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別人不知道 ,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白天的時候,董知章明顯是留了手 ,沒有使用絕技,不然他哪能跟董知章打得有來有回,在人前掙足了面子。
董知章的目光越過柳三刀 ,落在蘇文身上,語氣溫和:“你為何還不到書院拜師?我可是等了半宿,也沒等到 ,原來是被這等閑人給耽擱了。”
“啊?! ”
蘇文一臉錯愕 。柳三刀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精彩起來。
之前董知章讓他挑個好日子去書院拜師,蘇文便以為,起碼是幾天后的事,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翻黃歷 ,也還沒弄清楚,在這世界,拜師要按照何種禮數去做 ,準備請教孫野侯這些有經驗的朋友之后再做,可沒想到……董知章竟如此迫不及待,這大半夜的 ,竟跑來蘇文家,責問他為何不夤夜去拜師?
“這,這不合禮數吧?”
蘇文震驚之后 ,終于想到了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
儒家,可是出名重規矩,講禮數的學派 ,學生拜師,可是非常重要的儀式,尤其像董知章這樣名士,只會更加講究 ,不僅會挑選黃道吉日,還廣派名帖,邀請親朋好友 ,當地名流,各派學者見證 。
這大半夜的拜師,不僅僅于禮不合 ,甚至可以說離經叛道了。
“嗐,這虛名算是什么。”
董知章摸了頭上的儒冠,似乎有慍色說道:“錢浩然那老匹夫似乎有截胡的想法 ,還說準備收個關門弟子,若他真拉下臉來干這等事,我豈不是虧大了! ”
蘇文有些茫然 ,不知道被董知章氣急敗壞罵成“老匹夫”的人是誰,嘴巴微微張開,卻是不知該說些什么 。
“錢山長……也想收蘇文為學生?”
柳三刀在一旁卻是傻了眼,他默默看了蘇文一眼 ,頓時死了挖書院墻角的心思。
錢浩然跟董知章可不一樣,董知章不過區區一名儒士罷了,可錢浩然卻是貨真價實的大儒 ,哪怕當朝皇帝陛下見到,也得彬彬有禮地稱一聲“先生 ”的人物。
跟董知章這種反射弧比常人慢一拍的性格不一樣,錢浩然心思細膩 ,而且十分記仇,一旦得罪了他,那就準備
受罪吧 ,哪怕內廠的大檔頭也一樣得吃掛落 。
“難怪了……”
柳三刀頓時明白,為何董知章這么急著收蘇文為學生。若錢浩然真動了截胡的心思,董知章神經也不好說什么 ,畢竟境界大一階壓死人。
“再說了……今日得你詩文牽引的文氣,我心有所感,似乎是要破境,得出一趟遠門完成晉升大儒的儀式。總得把師徒名分落實了才好離開 。”
董知章大咧咧說道:“那些繁文縟節就算了 ,你就給老夫端一杯茶,咱們這收徒禮儀就算完成了。唔,這里還有一位墨者作見證人 ,也算馬虎了。”
“晉升儀式? ”
柳三刀渾身一抖 。
董知章已是儒士,再次晉升……那就是大儒了!
那也意味著,青山書院 ,便坐擁兩名大儒!別說在江南道,在整個大梁朝,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不僅僅在儒家書院中排名有更前的名次 ,對其他學派更是形成巨大的壓力!
“先生喝茶……咳,茶味淡了點……”
蘇文就是個窮逼,平時哪里喝得起茶水 ,白開水都少喝,畢竟燒熱水廢柴。他翻箱倒柜,總算找到茶罐,從里面倒出了最后的一點茶碎 ,泡了一杯顏色淡不可見的茶水,卻是一臉淡然地送到董知章面前:“學生家貧,沒有好茶 ,只能日后買好茶葉孝敬先生了。”
“無妨……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 ”
董新章掉了一句書袋,端起茶碗 ,輕輕抿一口,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欣喜,隨即正色說道:“蘇文 ,為師生平,只收過三名弟子,如今你是第四名 ,也是為師的關門弟子。”他又抿了一口茶說道:“既然你入我門中,有些事情便得說與你知道,我們雖然是儒學之人,但主治之書是《春秋》 ,其他儒學學說,熟讀即可,至于諸子百家之說 ,可觸類旁通,無所禁忌。”
蘇文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心里的表情可比臉上精彩 ,從今往后,他可以光明正大跟別人說,他是讀《春秋》的了。只是在這世界 ,怕是沒人能聽得懂他這個梗。
“還有,你三個師兄師姐的情況,也應知曉一些…… ”
董知章放下茶碗 ,組織了一會語言,開口說道:
“你大師兄燕人,姓顏,名簞 ,字箕,淡泊名利,如今隱居在東海之濱 ,有賢人之稱 。”
蘇文欣然點頭,心里暗暗尋思:“這顏簞師兄,應是先生門下的顏回了。”
“你二師兄大梁人 ,姓仲,名溫,為人……穩重好學 ,先投軍了數年,跟隨兵家修了幾年,上月又修了書信來說 ,從軍中退役,與墨家一名墨者一起當游俠去了…… ”
蘇文分明看到,董知章臉色的表情頗為復雜,似乎難以言喻。也不知是喜是嗔。
但他還是聽得出來 ,這二師兄,怕是子路一般的人物,但聽先生的描述 ,似乎又不大像 。
“你三師姐大梁人,姓姬,嗯 ,外惠內秀……以后你應該都有機會見到的。”
董知章對三師姐的介紹特別吝嗇言語,蘇文除了知道這位三師姐是梁國人,姓姬之外 ,其余一概不知。
蘇文的興趣,也不在這幾名同門身上 。
“這個給你。”
董知章從衣袖中摸出一個長盒:“里面有筆墨紙硯,還有一部《春秋》 ,是先生送你的禮物,也是先生對你的期許。 ”他摸了摸胡子,露出淡然笑容:“先生相信,能夠作出《石灰吟》的人 ,將來也一定能寫出一部《春秋》 。”
說著,董知章輕輕拍了拍蘇文的肩膀。
蘇文微微躬身,接過長盒。
“學生謹聽先生交匯 ,絕不讓先生失望 。”
他卻是沒注意到,旁邊的柳三刀卻張大了嘴巴,一臉震悚地看著董知章。
蘇文不知董知章這一番話里的期許有多大。
柳三刀卻是清清楚楚 。
“圣人作《春秋》 ,亂臣賊子懼。”
那可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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