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一章 大風吹 ,人不歸

李牧林死了 。

那個為武陽朝出生入死 ,鎮守邊關整整二十七年的男人死了 。

他的棺槨出殯那天武陽城百官齊至,自發前來送行的百姓從神安街一直排到武陽城的西城口。

圣皇姬齊親自到場,焚香祭拜 ,所謂國喪不外如是。

一切過場走完,大臣們不管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的哭喪也都到了口干舌燥的地步 。但隊伍卻始終沒有出發。

坐在金輦上的姬齊眉頭緊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身旁名為林白的老太監跟了姬齊有些年頭 ,一眼就看出了圣皇的不滿,趕忙差人去把那個家伙找回來 。

……

李丹青被找到時,正在百花樓的雨煙姑娘房間中爛醉如泥。明鏡司的人把他抬到姬齊的跟前 ,這位李牧林唯一的兒子渾身酒氣熏天。

坐在金輦上姬齊低頭看了醉眼朦朧的李丹青一眼,那樣的眼神讓周圍的百官噤若寒蟬 。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姬齊問道,聲音低沉。

李丹青渾渾噩噩的抬起頭看向姬齊 ,他似乎并未認出對方,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容,喃喃言道:“今天?臘月十三。是百花樓雨煙姑娘約我晚上聽曲的日子 。 ”

姬齊的一只手伸出摁在了金輦的龍頭扶手之上 ,雙眼瞇起 ,眼縫狹長。

老太監適時的走到跟前,躬身言道:“陛下,時辰已經到了 ,還是先請李將軍的棺槨出殯吧。”

姬齊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周圍的百官紛紛低下了頭,一時間噤若寒蟬 。

老太監同樣低著頭 ,眼角的余光卻注視著皇帝陛下那孔武有力的手臂,額頭上冷汗直冒,直到那只手忽然松開 ,他方才松了口氣 。

“出殯。”陰冷的兩個字眼從姬齊的嘴里吐出,老太監趕忙起身捏著嗓子大聲傳達著姬齊的命令:“出殯。 ”

等了許久的隊伍終于從李府開拔,哀樂聲起 ,黑木鑄成的棺槨從府門中抬出,太子親自上前抬棺 。此等殊榮,亙古未有。眾人神情悲憫 ,早在府門外候著的百姓見了那棺槨更是在那時哭成一片。

雪白的紙錢一路拋灑 ,鋪滿了武陽城的街道,滿城素縞,哭聲不絕 ,唯有那位李家唯一的世子,依然神情迷醉的躺在地上,他雙眼空洞的看著漸行漸遠的棺槨 ,嘴里還哼著那不著邊際的靡靡之音:“燕成雙飛去,妾把郎君尋……”

“紅燭燃春意,羅裙解半身 。”

“忽有夜風襲 ,不見郎君歸。 ”

……

李牧林的葬禮落下帷幕,但那位世子的事跡卻早已在武陽城中傳開。可身為當事人的李丹青卻并絲毫沒有淪為笑柄的自覺 。

從宿醉中醒來時,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李丹青渾渾噩噩的從床榻上坐起身子。他看了看四周,見自己躺在自家的廂房中,他莫名的長舒一口氣。“來人!”“來人!”

隨即他便朝著門外大聲喊道 ,同時站起身子 ,胡亂的穿好那件還帶著酒污的衣衫 。他推開房門,房門外便有一位中年男子低著頭恭順的站在那處。

這男人喚作周秋申,是李府中的管家 ,在李府中前前后后干了有二十余年,深得李牧林信任。按理來說這樣的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但李丹青面對他時態度卻依然惡劣:“愣著干什么,給我去庫房拿些錢來,今天我約好了雨煙姑娘要去聽曲 。 ”

周秋申聞言低著的身子明顯顫了顫:“少爺 ,咱們庫房中已經沒錢了 。”

“沒錢!?”李丹青聞聲,頓時雙目睜得渾圓,扯著嗓子便罵道:“我爹戰死 ,朝廷可是發了撫恤金的,那錢呢? ”

周秋申聽聞這話腦袋低得更深了幾分,藏在袖口下的雙拳死死的握緊自己的褲腿 ,嘴里悶悶的應道:“少爺今天……今天觸怒了陛下 ,陛下讓朝廷暫緩發放撫恤金……咱們府中上下如今恐怕也就只剩下十兩銀子不到……”

“十兩?”李丹青聞言,眼前一亮,伸出手便言道:“給我。 ”

“少爺! ”周秋申見他這時還心心念念著那十兩銀子 ,頓時悲從中來,撲通一聲便在李丹青的身前跪了下來:“李將軍已經死了!這武陽朝沒人再護著少爺了!少爺你醒一醒吧,不要再沉溺那些煙柳之地 ,你這樣讓將軍在天之靈如何安息啊!?”

周秋申的言辭懇切,字字發自肺腑,只可惜李丹青渾然聽不進去。他宛如魔怔了一般 ,一腳便踹在了這位年過半百的老管家的身上,嘴里罵罵咧咧的言道:“小爺我要做什么!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把錢給我!然后滾!”

周秋申本來還想勸解幾句,但話未出口 ,李丹青便又是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吃痛之下的周秋申也不敢再多言,從懷里將府中最后的十兩銀子扔在了地上 ,隨后便逃一般的離開了李府 。

李丹青從地上撿起銀子 ,看也不去看那老管家一眼,笑呵呵的便邁步朝著府門口走去。

……

“喲,這不是李世子嗎 ,這是要去哪里瀟灑啊! ”才走到自家的府門口,兩位身著黑色甲胄的男人便將李丹青攔了下來。

李牧林手下的六十萬白狼軍是武陽朝縱橫天下的依仗,整個武陽城中早有這樣的論調——這武陽朝的太子惹得 ,但李牧林的兒子惹不得 。

飛揚跋扈慣了的李丹青哪里受得了別人的指使,當下便怒目圓睜,大喝道:“你們是什么東西 ,敢攔本少爺的路!”

平日里這樣的暴喝,足以讓任何人心驚膽顫,但今時不同往日 ,李牧林死了。李丹青飛揚跋扈的依仗也就不在了。

“世子好像還沒有弄明白自己的處境吧,讓你待在家里,是陛下的意思 。”其中便有一位甲士冷笑著言道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李丹青 ,挑釁的味道十足。

李丹青似乎被對方這般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所唬住,下意識的退后了幾步。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 ”他的聲音有些打顫 。

“我看李世子是酒還沒醒吧?要不要兄弟幫你醒醒酒呢?”那甲士冷笑道。甲士這樣說著,便伸出手用力的推了李丹青一把。

李丹青這些年聲色犬馬慣了 ,身子骨弱得一塌糊涂,半點修為都未曾有過,這甲士的力道哪是他能抵擋得住的 。

他腳下一軟 ,便直直的栽倒在院落旁的泥地里,瞬間便沾了滿身的污穢,那模樣當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兩位甲士見狀 ,頓時放聲大笑,嘴里還言道:“哈哈哈!世子這是怎么了?這就站不穩身子了?是不是百花樓的姑娘伺候得太周到了?世子殿下可要悠著點啊!”二人說著一同邁步上前,看樣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停止對李丹青的羞辱。

李丹青也好似被嚇破了膽 ,在地上狼狽的連連后退,嘴里不住言道:“你們要做什么! ”

“我爹可是武陽朝的天策上將!你們敢傷我?”

“正因為你是李將軍的兒子,所以太子特地交代過我們 ,要好生照料世子呢!”兩位甲士冷笑言道 ,在那時朝著李丹青步步逼近。

“放肆!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府門外傳來,一位身著黑色長衫的老人從府門外邁步而入 。

那聲音有些尖細 ,與尋常人的聲音有著些許差別,但在聽見那聲音的剎那,方才還得意洋洋的二人頓時臉色一變趕忙退到了一旁 ,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

而這來者赫然便是姬齊身邊的那位宦官——老太監林白。“李將軍在邊關浴血奮戰,才有了爾等這身衣冠甲胄!如今李將軍尸骨未涼 ,你們便敢這么對世子?我看你們是脖子是癢了吧?”

林白指著二人便吹胡子瞪眼的喝罵道 。這二位甲士哪里不知道,林白名義上雖然是宦官,但卻深受姬齊信賴 ,哪敢得罪,在那時戰戰兢兢的連呼恕罪。

林白見二人這番模樣,冷哼一聲 ,將二人趕出了府門。

隨即他快步來到李丹青的身旁 ,將這位落魄的世子從泥地扶起,嘴里說道:“讓世子在家中靜養是陛下的意思,世子也就不要為難他們了 。”

李丹青似乎已經被方才的場景嚇破了膽 ,臉色蒼白的木楞點了點頭,然后便低下了頭,不敢多言。

“老奴前來 ,還帶來陛下一份旨意,世子隨我進屋,我為世子宣旨。 ”林白又輕聲細語的言道 ,說著便扶著失魂落魄的李丹青走入了府中,整個過程中一老一少都出奇的沉默 。

直到步入房中,那林白臉上淡淡的笑意忽的收斂 ,他嘆口氣,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李丹青的腦袋,嘴里喃喃言道。“府中的人都走了 ,沒有耳目 ,也沒有暗樁,這房中現在只有你我…… ”

“好孩子,做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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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二章 有劍名朝歌

李丹青低著頭,沾染了些許污泥的發絲散亂 ,垂在額前,讓林白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只是覺得他的語氣沉悶得就像壓著千鈞重擔:“自己?”

“哈哈哈,哪還有什么自己 。 ”他低聲自嘲 ,嘴角咧著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白嘆了口氣,他扶著李丹青來到了屋中的木椅,小心的將這位世子扶穩坐下 ,這才有些心疼的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讓世子去外邊歷練些時日,磨去些銳氣再回來。”

“陽山傳承千年,底蘊雄厚 ,其間出過的武君不計其數 ,世子在那里……”

“在哪里不都一樣嗎? ”坐下身子的李丹青依舊低著頭,任憑水漬從濕漉漉的發絲滴落,濺在他名貴的衣衫上 。

“總歸好過待在武陽城吧 ,當年李將軍對老朽有救命之恩,老朽也會在陛下那邊為世子多說上些好話。”

老太監勸解道。“那里天高海闊,遠離武陽城 ,至少……你可以做些你想做的事情 。”

李丹青抬起了頭,瞟了一眼林白:“他放心讓我一個人去陽山? ”

這個問題讓林白有些尷尬,他頓了頓 ,才面有難色的說道:“陽山山高路遠,陛下自然是要差人護送世子……”

“我爹死了,六十萬白狼軍也被朝廷接管 ,我不過是一個只知道聲色犬馬的紈绔子弟……”李丹青低著頭悶悶的說道,忽然他像是想了什么,抬起頭看向老宦官 ,問道:“你說 ,他到底在怕什么? ”

“世子慎言啊!李將軍是我武陽庭柱,他死于遼國賊將之手,陛下也甚是悲痛……”林白趕忙說道。

李丹青卻搖了搖頭 ,打斷了老人的話。“我爹修為已至武君,是要被封下圣山,成為山主的人 。”

“白狼軍驍勇善戰 ,縱橫天下所向披靡,試問這天下誰能殺他? ”

李丹青的反問讓林白的臉色有些窘迫,他沉默了一會 ,方才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

“世子不能接受李將軍戰敗的消息,老朽也能理解。”

“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世子還是要……”看得出老宦官很努力的想要安慰李丹青 ,但李家的世子,卻只是低著頭,雙拳攥緊 ,沉默不語 。

他安靜的聽著老人講那些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信下的道理講完 ,這才抬頭看向對方,在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艱難的笑容:“我懂了。 ”

“謝謝林爺爺,我沒事了。”

李丹青安靜又乖巧得像是變了個人 ,但林白卻還是有些擔心,他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 ,又囑咐了幾句話,這才離去 。

……

林白走后,偌大的李府又只余下了李丹青一人。

府中的下人早已被李丹青遣散 ,李丹青邁步走在府中,看著清冷的府門里的一草一木——依照著林白透露的消息,明日他被流放陽山的旨意便會下來 ,負責看管他的人會一路押著他前往陽山,從此山高路遠,而眼前這庭院中他年幼時與父親一同種下的草木 ,便也難有再見之日。

算是道別 ,也算是睹物思人 。

天下著小雨,落在磚瓦與石板上,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

李丹青任由雨點拍打在身上 ,穿過李府的長廊,不覺間便來到了自己父親的書房前。李丹青有些猶豫的看了看那坐落在園林幽靜處書房,但終究還是伸手推開了房門 。

書房中的陳設還是原來的模樣 ,里側書架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古籍,從史料文章到志怪小說,甚至一些淫詞艷曲 ,都羅列其中。

李牧林是個粗人,除了行軍打仗,其他的事情都一竅不通 ,這些古籍都是李牧林找人買來充當門面的東西,除了那些淫詞艷曲,其余的書籍 ,李牧林是看也未曾看過一眼。

而書房的外側墻上卻掛滿了各色利劍 ,這些劍中這些有長過五尺的,也有短不過三寸的,有寬刃細尖的 ,也有古樸銹跡斑斑的 。

若是有懂劍之人看著這滿墻的利劍,定然會發出驚呼,感嘆這小小一隅房間中竟然囊括了如此多的世間神兵。

李丹青喜歡劍 ,所以李牧林便收集了天下的名劍。

李丹青的目光在那些長劍的身上一一掃過,腦海中一一閃過當初李牧林送給他這些劍時的場景,嘴里如數家珍一般呢喃著它們的名諱 。

“忘川 、天傾 、白龍、洪淵……”念著念著 ,李丹青忽然嘆了口氣,頹然的在書桌旁坐了下來。

坐擁天下的名劍又有何用?他只是一個沒有半點修為的廢物——姬齊是個很精明的皇帝,李家要打消他的顧慮 ,演出的戲就得足夠的真。

李丹青要做一個無心修行,只知聲色犬馬的廢物,那就得是一個這樣的廢物 。

這樣的他 ,即使到了李牧林出殯這一天依然不敢卸下這些偽裝 。李丹青想著這些 ,轉頭看向了書桌,那里放著一個大大的木箱,那是將士們從邊關送回來的李牧林的遺物。

李丹青的手伸出 ,有些打顫,輕輕的將木箱打開。里面擺放著幾件李牧林平日里穿的衣物,隨身佩戴的玉佩以及一封家書 。

家書上的內容很是尋常 ,只是一些對李丹青的噓寒問暖,似乎在寫出這封家書時,李牧林還并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處境。

李丹青將信中的內容字句讀來 ,有些歪歪斜斜的字跡,加上那家常一般的內容,讓李丹青的鼻子有些發酸 ,他不敢再看下去,將書信放在了一旁。

而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發現木箱的底部 ,被衣物覆蓋的一件黑色物件 。那是約莫長五尺 ,寬一尺有余的長匣。

李丹青伸出手雙手想要將此物從木箱中拿出,卻發現這東西沉得可怕。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子骨,此時真真是使出吃奶的氣力 ,方才將匣子艱難的搬了出來 。

這匣子并無明顯的開口,李丹青趴在地上鼓搗了半天,終于在左側摸索到了一處機關 ,輕輕一按,那匣子的蓋子頓時輕輕彈出。

他探頭看向匣子里面,只見一把寬有一尺 ,長有四尺有余的黑色重劍靜靜地躺在匣中。劍身古樸,并無任何裝飾,只是在側面隱約有些許磨損的痕跡 ,似乎有人在這處刻下了些什么,但卻又被人抹去 。

李丹青恍惚的看著這把大劍,忽然記起 ,上次父親離開時曾說過這次回來會給他帶來一個稀罕玩意 ,那封未有寄出的家書中,也曾言說到了此事,李丹青心里估摸著應當說的就是此劍。

他伸出撫摸著劍身 ,鼻子愈發的發酸,眼眶也隱隱有些泛紅。

送劍的人不在了,空有一把劍又如何?自己這身無半點修為的架子 ,難道還能憑著這滿屋的神兵寶器報仇雪恨嗎?

他伸出雙手握住了大劍的劍柄,費了好大氣力才握著劍柄把這把劍從匣子中取出,劍身極重 。

他學著父親揮劍的模樣 ,掄起大劍,但不過才兩下而已,便已脫力 。

錚!那大劍砰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李丹青也頭冒冷汗的癱坐在地——他盯著靜靜躺在地上的大劍 ,雙手不住的顫抖,內心一股挫敗感陡然而生。

他雙手握拳,重重的砸向大劍寬大的劍身 。

“爹……一個連劍都握不穩的人 ,拿什么為你報仇…… ”李丹青低著頭 ,喃喃自語道他的手背被撞破,鮮血順著手指淌落到那劍身之上。

但他卻毫不在意,只是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在那時爆發 ,他收回手,將頭埋在膝蓋中,小聲的抽泣——即使到了這時 ,他依然不敢讓外人知道他的心思,哪怕林白已經保證過這李府之中已經沒了耳目與暗樁,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讓嚎嚎大哭對于李牧林來說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而就在他沉寂在悲傷與憤懣之中時,鮮血淌過的黑色大劍的劍身上忽然亮起一抹黑色的幽光,那鮮血在幽光下滲入劍身的體內 。

隨即 ,大劍周身的幽光大作,轉瞬便籠罩了整個房門。

叮鈴鈴。

叮鈴鈴 。

一聲聲輕響從房門各處響起,從一開始的微不可聞 ,到數息后的響徹一片。

李丹青被這聲音所驚嚇 ,抬起頭看向四周,卻見那些之前靜靜的懸掛在墻壁上的利劍們開始不斷的顫抖,仿佛在恐懼些什么 ,卻又像是在回應些什么。

李丹青哪里見過這樣的異狀,一時間不明所以,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這般黑色的大劍 。

他正要低頭看向它 ,可這把黑色的大劍卻在那時自己從地上飄起,懸浮在了李丹青的跟前。

它的劍身輕顫,周身的幽光大作 ,于此同時,房門中那些利劍的劍鳴之音也隨即變得高亢,一時間響徹不絕 ,仿佛是在一同呼喚李丹青握住眼前的這把重劍一般。

好似萬劍來朝——李丹青驚猶不定,被這幅詭異的場景嚇住 。但轉念一想,這把劍是他爹留給他的東西 。

念及此處 ,也不上是福至心靈還是鬼使神差 ,他一咬牙,心頭一橫,伸手出握住了大劍的劍柄。

而就在這一瞬間 ,劍身上大作的幽光,猛然收斂,而屋中墻壁上那些顫抖的利劍也盡數安靜了下來。

“完了?”李丹青有些不確信的想道 。但這樣念頭方才升起 ,下一刻,墻壁上的那些神劍卻猛然離鞘而出,璀璨的各色劍光大作 ,在下一刻紛紛化作流光,涌入了那黑色大劍的劍身之中消失不見。

李丹青一愣,卻見黑色大劍的劍身之上光芒閃爍。在那光芒的照耀下 ,李丹青的心神動蕩,一陣恍惚,而在失去意識之前 ,他隱約看見黑色大劍的劍身之上那被磨損之處的事物顯現 。

那是兩個篆書的字跡——朝歌。

這段是武陽朝不可提及的字眼。

是前朝國都的名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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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三章 陽山路遠

整個武陽朝還沉浸在李牧林戰死的悲傷中。

一輛馬車卻從武陽城一路北行,去往了陽山。

駕著的少女 ,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色長衫,紅色的腰帶旁掛著一枚青色的玉佩,她用手撐著下巴 ,眉梢擰在了一起,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有些悶悶不樂 。

夏弦音確實很難高興起來。

作為天鑒司最年輕少司命 ,夏弦音本應該游走在武陽朝各地,對付那些最麻煩的邪魔,而現在 ,她卻不得不帶著一個廢物,前往陽山。并且在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得與那家伙朝夕相處 。

一想到這里 ,夏弦音便一陣咬牙切齒 ,她憤懣一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木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

一個腦袋隨即從馬車中探出,那上面生著一張還算英俊的臉蛋 ,此刻瞇眼看著夏弦音說道:“小弦音累了嗎?要不要進來坐坐,這馬車里可寬敞得很,這處又四下無人 ,咱們可以好好的互訴衷腸一番。”

那生得有些油頭粉面的少年這樣說著,同時目光還肆無忌憚的在夏弦音曼妙的身段上游走。

夏弦音與這家伙已經相處有小半個月的時間,但始終還是無法適應他那樣的目光 。

她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從牙縫中祭出了一個字眼:“滾。 ”

少年的身子一顫,頓時偃旗息鼓。

“好勒 。”他這樣說著,把腦袋麻溜的縮回了馬車中。

少年的退去 ,讓夏弦音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離開武陽城那天,武陽城的百姓聞風而至,夾道歡送 。

一個世子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李丹青也算是開創了一個先河。

這些年夏弦音雖然少有與李丹青接觸 ,但這位世子的光榮事跡她可聽過不少。坊間傳聞李世子不僅沉迷煙柳之地,并且玩弄女人的手段也極為殘忍,常常從青樓中把漂亮的女子帶回府中過夜 ,然后那些女子就從此便沒了蹤跡 。而礙于李牧林的聲威,那些青樓的主人也只能將苦果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敢過問。

……

“就這休息吧 ,下車!”

夏弦音將馬車上的韁繩收好,回頭語氣不善的朝著馬車內說道。

馬車中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李丹青的身影便從馬車中一躍而出 ,以一個極為漂亮的姿勢落地,然后半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轉過頭看向四周 。

天色已暗 ,秋風瑟瑟,遠處是一片枯林,腳下是滿地黃土——這是一處山野黃林 。

看清了周遭情形的李丹青眨了眨眼睛 ,頗為不滿的說道:“酒樓呢?姑娘呢? ”

“我不是說過 ,要選在姑娘最多,酒水最好的客棧落腳嗎?小爺我還設計了一套這么完美的出場動作?現在給誰看了?”

夏弦音聞言翻了個白眼,目光越過李丹青看向他背后那把長過四尺寬愈一尺的大劍。

這次前往陽山 ,朝廷可是給足了銀兩,足夠二人一路揮霍抵達目的地的了,但偏偏這位智障世子 ,花了足足三百兩銀子把他那柄毫無靈性的黝黑破劍給通體鎏了個金。這才讓二人此行變得如此窘迫,夏弦音暗暗算過,要是在這樣下去 ,他們估計就得賣了馬車徒步走到陽山了……

念及此處,夏弦音更是不打一處來:“想喝酒吃肉,問你的劍要去 。”

“咱們從今天開始只能吃這個。 ”

說著夏弦音的手一抬 ,兩個硬邦邦的粗面饅頭被她扔了出來。

接過饅頭的李丹青,將之放在鼻尖嗅了嗅,臉上頓時露出嫌惡之色 ,他大聲的嘟囔道:“這東西是人能吃的嗎? ”

但夏弦音根本不曾理會他 ,蹲坐在一旁升起篝火,便低頭自顧自的啃著饅頭 。

二人一路同行也有十余日的時間,李丹青倒是摸清了這位少司命的性子。他見抱怨無用 ,自己便舔著臉湊了過去。

“我說小弦音啊 。”他坐到了夏弦音的身旁,一臉諂媚笑容的言道。

夏弦音一臉嫌惡的朝著一旁挪了挪身子,依然專注于手里的饅頭 ,并不回應李丹青。

但李丹青卻不以為意,繼續言道:“我可是聽說過,你們天鑒司是整個武陽朝最有油水的差事 ,你都當了快一年的少司命,兜里肯定有不少銀子,不如……”

李丹青說著臉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伸到夏弦音面前的手,食指與拇指來回搓動,意思再明白不過 。

“我的錢都用來打造兵器與修行了 ,沒有閑錢給世子揮霍。 ”夏弦音冷冷言道。

“小了!”夏弦音的話剛剛落下 ,李丹青便一臉肅然之色的大聲言道 。

夏弦音與李丹青相處十余日還是第一次見這家伙露出這樣正經的模樣,一時間有些發愣,雙手捏著饅頭 ,眨了眨眼睛怔怔的問道:“什么?”

“格局小了! ”李丹青卻來了勁頭,開始了喋喋不休的口若懸河 。

“小弦音你好歹也是天鑒司的少司命,怎么只看眼前得失。”

“你細想 ,今日你若是能讓本世子吃飽,我心情便會好上很多,我心情一好 ,念頭便通達,修行速度定然是突飛猛進,到時候我成為武君 ,封得圣山,什么天材地寶絕世神兵沒有?”

本以為李丹青會有一番多好的驚世之言,卻不想是這樣一番胡吹亂侃。

我還是高看他了 。

夏弦音在心底暗暗想到 ,目光鄙夷的在李丹青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還武君?還圣山? ”

武陽朝二十八座圣山 ,其中大半都被封賞給當初有扶龍之功的武君,供他們修養神魂,傳承道蘊。如今尚且只有七座圣山空懸 ,未定其主。

本來李牧林是最有可能獲得第二十二座圣山之人,但卻不幸命隕 。哪怕是與李牧林并無半點交集的夏弦音想到此事,都不免有些唏噓。

“怎么就不行了?我有我爹的功績在 ,只要修到武君,這還不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情!”李丹青憤慨言道。

要說起來以李牧林的功績確實足以讓李丹青被封為圣山之主,但前提是李丹青得有武君的修為 。

想要成為武君 ,從低到高便有離塵、星羅 、神河三境要走,雖說這三境聽上去不多,但每一境之間又多有細分。就拿第一大境離塵而言 ,便分為金剛、紫陽、盤虬三境,每一境之間如有天塹,需要時間 、天賦、毅力、機緣等諸多要素 ,而非單憑李丹青一句話便可以做到的。

更不提如今已經十八歲的李丹青早就過了修行的最佳年紀 ,經脈堵塞,莫說修成武君,就是這第一境離塵境他想要走完 ,都得付出比以尋常人多出數倍的努力 。

以李丹青那沉溺酒色不思進取的性子,夏弦音如何能信?

“世子有雄心壯志是好事,但也得認清現實 ,你能先入了金剛境再吹牛也不遲。”夏弦音冷冷言道,低下頭又開始專心和手中的饅頭戰斗起來。

李丹青卻似乎很不滿夏弦音對他的輕視,在那時又言道:“這有什么難的?我早就打聽過了 ,不過幾枚龍虎丹的事情 。 ”

這話出口,夏弦音啞然失笑:“龍虎丹是可以讓人直接進入金剛境,但那丹藥的配方早已失傳 ,整個武陽朝估計也就皇室之中存有幾顆,那都是留給皇子們的東西,你覺得你有機會嗎?”

李丹青的臉色一紅 ,又言道:“那就學些聚氣之法 ,不是說所謂的金剛境也只是淬煉肉身,只要能吸納靈力,淬煉肉身不就能進入金剛境嗎?哪里用得著向他們說的那樣又是藥浴又是鍛體的 ,既辛苦又麻煩!”

夏弦音聞言心頭不免暗暗感嘆,這位李世子當真是太過頑劣,她言道:“聚氣之法修得的內力自然是可以淬煉肉身 ,但不到星羅境,人的體魄中根本無法感應到天地間的靈氣 。淬煉肉身的意義就是在于讓人的身軀強壯,血氣之力旺盛 ,從而契合天地靈氣。世子這想法好是好矣,可就如登山一般,山底的路還沒走 ,就想著山頂的事,如何能成? ”

夏弦音的調侃讓李丹青的臉色愈發的漲紅,他有些強作鎮定的言道:“那就……那就找個星羅境之上的人給我灌注內力…… ”

“世子是志怪小說看多了吧?真以為傳功之法可行?”

“哪怕是修行同一法門的兩個人各自體內修出的內力也都有細微不同 ,強行注入旁人體內 ,只會讓受法者被內力力所傷,這樣的辦法只能在些許程度上起到輔助作用,可沒有世子想的那般一步登天的好事。”夏弦音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李丹青的話 。

此刻這位少司命并無其他想法 ,只是想要看這位紈绔子弟吃癟而已。

而她也就并未注意到在這時,李丹青的眸中閃過一道異色,嘴里問道:“那如果能尋到一股可以被身體吸收的力量 ,用于淬煉肉身的話呢? ”

“那恭喜世子,就可以一步登天了。”夏弦音聳了聳肩,如此調侃道 ,只講此言當做李丹青的信口雌黃根本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

同時她也失去了繼續與李丹青胡謅下去的心思,吃完饅頭后,起身便走到了馬車旁 ,在那處尋了一棵枯樹的樹干倚著身子坐下,又斜眼瞟了一眼臉色漲紅的李丹青,戲謔道:“老規矩 ,我守前半夜 ,世子守后半夜。”

“世子還是早些休息,待會方才有精力研究你那一步登天的修行之法。 ”

李丹青的神色窘迫,似乎是被夏弦音這一連串的駁斥弄得啞口無言 ,他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再有心思調戲夏弦音,低著頭悶悶的便走入了馬車中 。

見這位世子吃癟,夏弦音不禁面露得色。

而她看不見的是 ,當這位李世子走入馬車之后,他臉上的窘迫之色,在那一瞬間盡數散去。

他沉著眉頭取下背上那把換了模樣的金色大劍 ,眸中隱隱有炙熱之色跳動 。

他伸出手緩緩的撫摸著劍身,嘴里喃喃言道。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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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四章 乾坤未定

這劍叫朝歌 。

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 。

在那日吞納了李丹青屋中所有的神劍之后,便沒了動靜。

李丹青就是再蠢也能從那異象中看出,這把劍的不凡。更何況那些被它吞噬的名劍 ,可都是價值不菲的連城之物 ,李丹青如今窮得叮當響,可不能放過這只“吞金獸” 。他還盼著哪一天找到了辦法,讓這家伙把那些劍吐出來 ,他也好靠此脫貧致富。

為了掩人耳目的將這把名為劍,實則“吞金獸 ”的家伙帶在身邊,李丹青還特意花大價錢將之通體鍍金 ,弄成了如今這浮夸的模樣——畢竟以他的性子,背著一般毫無裝飾的重劍,免不了會惹人懷疑 ,反倒是如今這招搖過市的架勢更符合他歷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形象。

朝歌這把劍重得出奇,尤其是在吞噬了李丹青的數十把神兵之后,入手的重量起碼也有了足足五十斤開外 。

李丹青本就錯過了修行的最佳年紀 ,雖說這負重前行的法子哪怕是鍛體煉骨之中也算是最下乘的辦法,但本著笨鳥先飛的原則,李丹青還是在離開武陽城的前幾日 ,以欣賞沿途美景為由 ,都待在馬車外行走,只有累得實在不行后,才上車歇息。

在夏弦音的眼中 ,也只是將李丹青的行徑當做了紈绔子弟的一時興起,并未放在心上。

但李丹青在這樣做了幾日之后,卻發現了古怪 。

那看似靜默的大劍之中 ,卻隱隱有一股力量涌動。

平日里并不顯露,但在李丹青背負它前行時,那股力量便會涌出 ,滋養李丹青的肉身。

有了這樣驚喜發現,他便更加樂此不疲,每日都盡可能負劍行走 ,每日不累到筋疲力盡,絕不停歇 。

這樣的過程雖然辛苦,但對于以往根本不敢觸碰修行之道的李丹青來說 ,卻是值得的。

但新的狀況隨之發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他的小腹處時不時的會傳來陣陣劇痛,不發作時尚且還好,一旦發作 ,李丹青便會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暗暗推測這股劇痛應當是與大劍有關 。

在詳細記錄痛感的強弱與發作時間后,李丹青得出了推論——

背負大劍前行時,大劍所激發的力量雖然被他的肉身吸納了一部分 ,但僅憑肉身本能難以將這股力量完全消化 。沉積的大部分都涌動到了李丹青的丹田處,堆積在那里,李丹青還未入境 ,丹田狹窄淺薄,容納不下太多的血氣之力,堆積過剩之后 ,這才有了那般劇痛。

長此以往下去,必是會落下禍根。

于是才有了方才與夏弦音那番旁敲側擊的對話,夏弦音的年紀雖然與他相仿 ,但能在這樣的年紀坐上少司命的位置 ,其天賦自然不可小覷,請教她對于李丹青來說,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

而從對方的話語中李丹青也得到了答案——只要是能被人體吸收的力量 ,都可以用于淬體。

但與傳統的丹藥以及藥浴淬體的法門不同,引外力入體極為兇險,即使知道方法可行 ,李丹青也做得小心翼翼。

他盤膝坐下,從包袱中取一本名為《淬體九章》的書籍,簡單翻看過后 ,便將鎏金大劍橫于雙膝之上,慢慢感受著丹田中盤踞的血氣之力 。

這力量雖是微弱,但確實可與之產生溝通 ,他不斷的催動法門去感應它,將丹田中的力量小心翼翼的引導出來,送入自己的五臟六腑 ,同時以淬煉肉身的法門吸納這些力量。

在這些力量涌入李丹青血肉的剎那 ,李丹青的身子一顫,有一陣劇痛傳來。

李丹青摸不清這樣的變化到底是好是壞,但一開始他所牽引入體的力量只有微末一點 ,故而抱著富貴險中求的心態,李丹青咬牙繼續用淬煉肉身的吸納這些力量 。

而這樣的劇痛在持續了十余息的光景之后,開始消退 ,然后一股以往從未有過的力量充盈之感便在這時涌遍了他的全身。

成了!

感受到這般變故的李丹青心頭一喜——他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至少在這金剛境淬煉肉身的修行中,他可以修行得比預想中快出許多。

他的雙眸在那時緊閉 ,開始稍稍加大對丹田中力量的牽引,全身心的投入到淬煉肉身的修行中 。

……

這個過程極為枯燥,只是不斷的反復重復吐納力量過程 ,但對于從未修行過的李丹青而言,感受著自己體內的力量一步步壯大,這樣的感覺卻讓他極為沉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的身子忽然一顫 ,小腹處有些許金光涌現。

李丹青睜開了眼,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身下,那一刻他的眸中頓時涌出驚詫之色 。

金剛髓!

那是一位修行者摸到金剛境的標志——隨著淬煉肉身的進行 ,當一個人的血氣之力旺盛到一定程度,他的體內便會出現金剛髓 。

此物可以用于繼續淬煉肉身,但更重要的作用是 ,與血氣之力配合,打通人體內閉塞的脈門。

每一枚脈門的打開都意味著肉身的強度,以及對于血氣之力的吸收能力有了質的飛躍。直到九道脈門盡數洞開 ,也就代表著金剛境大成 。

當然,人的體內遠不止九枚脈門這般簡單,只是洞開九道脈門之后想要再開脈門便是一件難上加難的事情。除開那些天生便有先天脈門的天才妖孽之外 ,這世上鮮有人能開出第十道竅穴。

按理來說,現在的李丹青便有了沖擊第一道脈門的資格 。

但打開脈門卻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哪怕是有如此奇遇的李丹青 ,也難以輕而易舉的完成。

這樣想著他的心頭一橫 ,暗暗想著,自己修行本就晚于常人,想要憑著一兩道脈門便可御敵 ,那顯然是癡人說夢,倒不如將這些金剛髓用來繼續淬煉肉身。

一來有朝歌劍在,想要獲取金剛髓 ,比起常人要輕松很多,二來肉身強悍一分,面對某些危險 ,他活下的機會也就大上一分 。

就像他爹常說的那樣——

你可以打不過架,但不能扛不住揍。

……

武陽城,神御宮中。

姬齊高坐在王座上 ,他的身前有一道光幕,光幕之上投映著武陽朝的山河,其中位于中心的那座繁華城池最為耀眼 ,那是武陽朝的國都武陽城 。

姬齊一只手撐著自己的腦袋 ,神情平靜的看著那栩栩如生的山川錦繡。忽然他的一只手伸出朝著光幕一指,光幕頓時起了變化。

以武陽城為中心,一座座高聳的山峰浮現 ,他們猶如眾星拱月一般,拱衛著武陽城,細細一數 ,總計有二十八座山峰 。

其中的二十一座神光縈繞,山峰頂端有一道光柱涌出,直直的射向穹頂 ,而剩下的七座卻平平無奇,周身的光芒也要暗淡許多 。

姬齊的目光在這二十八座神山之上游走,最后落在了那剩余的七座身上。

“阿林。”他忽的言道 。

身旁的黑暗中林白的身子探出 ,恭恭敬敬的朝著他勾下身子:“臣在。”

“南邊的遼蠻子不肯消退,西北兇陰山外近來又有異象,七座圣山歸屬懸而未決 ,難安民心。 ”

“前些日子我讓你擬定的候選人辦好了嗎?”姬齊瞇著眼睛慢慢說道 。

老宦官不敢輕慢 ,趕忙從懷里掏出一份折子遞了上去:“昨日便擬好了,想著明日朝會遞給陛下。”

姬齊不置可否,伸手接過折子 ,在身前展開,矚目看去。

“長公主姬師妃……嗯,她的修為心性都算上乘卻是可當得起山主之位 。 ”

“安南郡裴游 ,此人刀法了得,我聽說早年與蟒山山主以刀法對決,就不落下風 ,如今修得武君,一個山主之位不算難事。 ”

“蘇家堡蘇絕……此人我也有聽聞……”

姬齊對于那折子上的名字一一點評,看神情似乎還算滿意 ,但忽然他眉頭一皺,沉聲問道:“七座圣山懸而未決,為何你只遞上了六個名字。”

林白的身子低得更深了些許 ,嘴里輕聲應道:“李家先祖當年有扶龍之功 ,李牧林又是天策上將,戰功赫赫,依照武陽祖制 ,得為李家留下一座圣山,其子嗣若不夭折,四十歲前修不得武君 ,方才可分封他人 。 ”

“李丹青?怎么?你覺得他還有機會?”姬齊反問道。

林白的頭低得更深了,額頭上有冷汗涌現:“圣山歸屬是國家大事,林白不敢妄言。”

姬齊一笑 ,目光饒有興趣的落在了林白的身上,雖未發言,但單單是那目光 ,便讓林白覺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

“你與李家交好,你給朕說說 ,那位李世子是真的爛泥扶不上墻 ,還是大智若愚在裝瘋賣傻呢? ”

這個問題讓林白那本就懸著的心猛地一提,額頭上的汗跡也愈發的密集,他聲音有些打顫的言道:“臣……臣不……”

“好了 。”可他的話方才出口 ,卻又被姬齊打斷。

“既然是祖上留下的規矩,那這最后一座圣山就再為那家伙留下些日子吧。 ”

“至于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想著世上有的是比朕更好奇的人……”

“想來這個時候那些已經在取證的路上了,咱們就在這武陽城里等著他們的答案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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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五章 夜色濃

“小弦音,外面風大 ,要不要來馬車里。”

“本少爺的車里可暖和了,還有一床蠶絲被褥,咱們可以相擁取暖抵足而眠!”

三日之后 ,在一處城郊的平地上,吃過饅頭的李丹青從馬車中探出腦袋,一臉真誠的看著又照例倚坐在一棵大樹旁的夏弦音 ,如此言道。

而這樣的話 ,也照例得來了一道與以往如出一轍的回應 。

“滾。 ”

“好勒。 ”李丹青訕訕一笑,將腦袋麻溜的縮了回去 。

而回到馬車中的李丹青頓時收斂起了笑容,急不可耐的將那把名為朝歌的大劍從背后取下 ,放于自己的雙膝之上,然后再次運轉起法門開始今日的修行。

這幾日李丹青的修為可謂突飛猛進,而隨著修為的提升 ,這把大劍也開始有了變化——它變重了。

并且隨著大劍重量的提升,在背負途中,它所傳遞給李丹青的力量似乎比起以往也多出幾分 。

這樣的變化雖然讓李丹青不明其緣由 ,但終究是好事。

李丹青在嘗到甜頭之后,每日修行也愈發的刻苦,不累到一個指頭都動不了的地步 ,堅決不停下休息。

……

夜色漸深,李丹青再次沉寂在淬煉血肉的修行中 。

馬車外秋風瑟瑟,夜色安寧 。

咻!

忽然一聲破空之音打破了馬車外的靜默的夜色。

“小心!”夏弦音的聲音也在這時傳來。

李丹青一個機靈睜開雙眼 ,同時馬車的窗戶處傳來一聲悶響 ,一道幽寒的箭鋒破開馬車木制的墻壁,直取李丹青的眉心 。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李丹青看見此物時 ,躲避已然來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利箭離他越來越近。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一只手從馬車外伸入 ,拉住李丹青的手臂,將李丹青的身子以極為粗暴的方式拉拽了出來,將李丹青扔在馬車外的地上。

李丹青摔了個人仰馬翻 ,甚是狼狽,卻也躲過了那取他性命的利箭 。

他忙不迭的站起身子,看向方才出手的夏弦音問道:“怎……怎么回事?”

“一定是白天看見了你那把破劍 ,一路跟來的山賊! ”

“早叫你收起你的破劍了!現在麻煩來了知道怕了?”夏弦音冷著臉色瞟了一眼似乎被嚇得呆傻的李丹青,沒好氣的言道。

如今他們已經走入了北部十三郡之一的流沙郡,此郡山林眾多 ,龍蛇混雜 ,多有山賊盤踞,夏弦音有這樣的推斷也并無問題。

但李丹青卻似乎有些不服氣的反唇相譏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惹來的山賊,萬一是他們想抓你回去做壓寨夫人呢?”

“你這腰粗屁股大的 ,一看就很能生,被人盯上不也是正常的事!? ”

夏弦音大抵怎么也想不到李丹青在這個時候還要嘴硬,她瞪大了眼珠子怒目看著李丹青 。

咻!咻!咻!

但還不待她說出些什么 ,一輪利箭飛射而來,箭身力道極大,馬車的車廂頓時千瘡百孔 ,同時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身傳來,顯然是有人在朝著此處靠近。

夏弦音皺著眉頭拉著李丹青退到馬車的背面,蹲下身子 ,也沒了與李丹青逞口舌之利害的興致。

“待在這里 。”她盯著李丹青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隨即她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一柄黑色的短刀從袖口花落 ,她轉過身來 ,背后梳著的馬尾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只見夏弦音的劍尖點地,身子猛然從地上躍起,躍過馬車 ,而馬車的另一側,一群手持刀劍的人影也正飛速朝著此間殺來。

夏弦音抬眸看向殺來的眾人,明亮的眸子中寒光乍現 。

手中短刀在那是脫手而出 ,沖殺在最前方的男人見狀趕忙將手中大刀橫在胸前,但百煉鋼鑄成的寶刀在那寒光下,隨著一聲脆響 ,從中斷裂 。

短刀卻攻勢不減,直直的刺入那男人的胸口,一抹鮮艷的血光乍現 ,男人發出一聲痛呼,身子仰頭倒去,將身后的數位同伴一同掀倒在地。

但短刀卻并未因此插入男人的體內 ,而是隨著夏弦音輕輕一抬手 ,落回了她的手中,直到這時,眾人方才看清夏弦音短刀的刀柄上連著一條細細的鐵索 ,鐵索一直延伸到她的袖口中,不知其盡頭尚在何處。

同時她的另一只手中,同樣一柄連著鐵索的短刀落出 ,她邁步向前,連著鐵索的短到垂在地面,刀尖與地面摩擦 ,發出一陣尖細的聲響 。

沖殺來的眾人似乎被夏弦音這狠辣的手段所驚嚇,紛紛駐足,目光警惕的盯著夏弦音 ,神情遲疑。

“天鑒司辦事!”

“你們想活命的現在滾還來得及。 ”

夏弦音看出了眾人的畏懼,很是時候的冷聲言道 。

以她的修為自然不懼尋常山賊,但如今帶著李丹青這個拖油瓶 ,她不得不去考慮李丹青安危 ,此刻能威嚇走這些山賊對于夏弦音而言自然是最穩妥的選擇。

但出乎她預料的是天鑒司的名頭并沒有帶來想象中讓這些山賊聞風喪膽的效果,那些殺出的身影卻只是忌憚的看著她,并無退卻之意。

夏弦音眉頭微皺 ,隱隱察覺到來者不散,這些家伙絕非尋常見財起意的匪類 。

這樣的念頭一起,夏弦音的臉色雖然平靜 ,但心頭卻隱隱有了些許不安。

她瞇著眼睛看了看嚴陣以待的人卻,腳尖忽然點地身子猛然殺出,兩柄連著鎖鏈的短刀飛舞 ,就像是舞女的水袖,上下翻飛,身形靈動如燕 ,甚是曼妙,而這樣的曼妙,每一次卻都會在那些山賊的身上留下或輕或重的傷口 ,拉出一道道血痕。

眼看著眾人節節敗退 ,山賊之中一位為首的男子一咬牙,暴喝道:“結陣!”

這話出口,方才還一盤散沙的眾人頓時身形移動 ,穩住陣腳,以六人為一小隊,結成了一道八角陣勢 ,將夏弦音圍在其中 。

這番反應之迅速,絕非尋常人可以做到。

立在人群之中的夏弦音雙眸瞇起——這樣的陣勢,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出生軍伍之人才能做到 ,而這樣的陣法,只要愿意費些時間,也定能查出出自哪個軍部 ,這些山賊一開始不愿動用陣法想來也是顧慮暴露身份。

而現在拋下了這樣的顧慮,也就意味著他們并不打算留下活口了 。

夏弦音想到這里,眉頭不免皺起 。

方才那一番沖殺 ,已經消耗了她不少力量 ,此刻對方嚴陣以待,她并未有必勝把握。

“快走。”為此她回頭看向身后,沉聲言道 。

藏在馬車后的家伙倒是識趣的很 ,聽到這話,甩開膀子,頭也不回的跑入了背后的樹林中 ,轉瞬便沒了蹤影。

真夠講義氣的!

夏弦音在心頭苦笑,而那些山賊也在這時擺開了陣勢,朝著夏弦音圍殺了過來。

夏弦音的眉目一沉 ,也沒有心思再去譴責李丹青的臨陣脫逃,她的雙手張開,兩柄連著鐵鏈的短刀回到手中 。同時腳尖點地 ,身形飛出。

左面的襲殺最先抵達,夏弦音早有預料,左手伸出 ,以短刀攔住了刺來的刀劍。同時看向前方 ,右手的短刀豁然出手,以快得驚人的速度飛射而出,直取前方的數位山賊 。

但這一次 ,那些山賊卻顯然有所準備,走在前方的山賊退開,身后一位提著齊人高的大盾之人猛然上前。

砰!

飛馳而來的短刀撞在盾牌之上 ,發出一聲悶響,大盾之上被轟出一道凹口,持盾之人也退出數步 ,但卻遠未有如之前一般,傷到性命。

而同時后方與右側的山賊也步履整齊了圍攏上來,一擊不中的夏弦音左手發力 ,將左邊的眾人劈腿,而右手則是一轉,將鐵鏈握緊 ,同時猛然一揮 ,連著右手的短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右后方圍殺過來的眾人在那凜冽的刀鋒下紛紛敗退,反應稍慢之人 ,卻是血濺當場,甚至不乏丟掉性命 。

山賊人數眾多,一波倒下 ,另一波立馬補上,夏弦音此舉也是短暫的逼退眾人,卻無法改變她已經身陷重圍的困境。

山賊們卻并不急著殺敵 ,只是不斷抵御著夏弦音的進攻,同時不斷將陣型圍攏,只有在確定夏弦音無暇顧及時 ,才會出手,卻也不求殺敵,只是為了分散夏弦音的注意力 ,給同伴們爭取時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 ,夏弦音施展的空間越來越小,身子也越來越疲憊,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握刀的手有些發麻,只憑著本能揮舞著,抵擋山賊們漸漸變得兇猛的進攻 。

她覺得有些可笑 。

一開始她只是認為這個差事有些麻煩 ,那個叫李丹青的家伙有些討厭,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為了那個家伙死在這里。

她想到了那個叫青竹的姑娘。

想到了夏家上下都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 。

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應該有那么多的顧慮 ,早知道要死,倒不如殺了李丹青為青竹報仇……

但這些念頭在這時已經為時已晚,她已經沒了氣力 ,而那個家伙估摸著早已跑得沒了蹤跡。

又是一道刀鋒襲來,夏弦音本能的抬起手中的短刀。

砰!

一聲悶響,她手中的短刀被狠狠的振飛 ,而揮舞刀鋒之人滿面惡相 ,刀鋒直直的向前,直撲夏弦音的面門而來 。

她當然心有不甘,但此時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提起刀抵抗這撲面而來的刀鋒。

她只能閉上眼睛,等待這每個人或早或晚都會接受的宿命。

……

“起火啦! ”

而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火光與那聲音一道在夏弦音與眾多山賊的身后亮起 。

已經千瘡百孔的馬車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兩匹駿馬吃驚之下,嘶鳴一聲 ,載著著火的馬車朝著人群所在之地沖了過來,馬車的背后牽引著十余根繩索,另一頭捆在身后枯林的大樹上。

馬車往前狂奔 ,繩子被拉緊,那另一頭捆著的大樹,樹干搖曳 ,然后轟然朝著人群所在的方向倒來。

那些山賊們見狀紛紛四散躲避 ,所布下的戰陣也由此露出破綻 。戰馬拖著著火的馬車沖入人群,將數人撞到,馬蹄踩踏 ,那幾人頓時發出哀嚎,口吐鮮血。

夏弦音睜開雙眼,看著朝著她越來越近的馬車 ,有些發愣。

但就在這時,一只手卻忽然伸出,那張讓她極為厭惡的臉蛋在火光的照耀下 ,棱角分明 。

“上來!”

他朝著她大聲喊道,神情焦急,語氣中卻帶著一股與平日里吊兒郎當截然不同的肅然 。

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得呆傻 ,夏弦音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對方的手在那時猛地一拽,便將夏弦音的身子拉入了懷中 ,同時他揮劍將馬車與戰馬之間的韁繩斬斷。

他嘴里大喝一聲:“駕!”

馬蹄疾馳而去。

隱約間 ,夏弦音聽到身后傳來山賊們暴怒的高呼:“放箭! ”

伴隨著幾聲破空之音,抱著她的人兒身子振了振,懷抱著她的雙臂卻并未松開 ,反倒愈發緊了幾分 。

戰馬嘶鳴,載著二人沖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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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六章 元宵

“糊了!糊了! ”

李丹的大喊聲將坐在火堆前發呆的夏弦音從自己的思緒中拉扯了回來。

她嗅到陣陣焦臭味飄來,這才發現手中木叉上的野兔已然被烤得焦黑 。

夏弦音受驚一般,趕忙將木棍收了回來 ,小心翼翼的檢查了一番,直到確定只是外面的皮烤焦了些許之后,這才放下心來。

“小弦音你這廚藝 ,可進不了我李家的門,得好好再練練。”李丹青調侃的聲音也適時的響起 。

夏弦音的臉色有些泛紅,不知是不是篝火旁的溫度太過灼熱了些。

她咬了咬牙 ,卻出奇的沒有入以往那般對他冷眼相向 ,反倒是拿著烤兔走到了李丹青的跟前,將之遞了過去,嘴里悶悶的說道:“給。”

只是李丹青卻并不買賬 ,夏弦音的手伸得都有些發麻了,也依然不見李丹青接過烤兔 。

“你別蹬鼻子上臉,咱們現在的處境還很危險 ,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會不會追上來,你要是不吃,我可沒時間再去給你抓第二只! ”夏弦音頗有些不耐煩的言道。

“我這樣子 ,你讓我怎么吃?”只是夏弦音的話音方落,李丹青委屈巴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夏弦音一愣,看向李丹青 ,這才記起在逃離過程中李丹青被山賊射來的流箭所傷,此刻他的光著后背上有三處包扎好的傷口 。說起來李丹青也是命大,那射中他的三支流箭中有一支直擊要害 ,但好在因為力道不夠的緣故 ,并未穿透血肉,傷到李丹青的心脈,否則李丹青現在可就沒有與她閑扯的功夫了 。

而其余兩支流箭 ,一支傷到了李丹青的肩骨,一支射中了他腰身,雖說都未傷到內府 ,但也確實讓李丹青行動不便,此刻都只能倚在樹干上休息。

“那怎么辦?”夏弦音的聲音小了幾分,有些不知所措。

李丹青聞言眉頭一挑 ,瞇起了眼睛,帶著揶揄的笑意言道:“你喂我 。 ”

“你!”李丹青的輕浮讓夏弦音的眉頭一皺,便要發作 ,但眼角余光又瞥見李丹青背上雖然已經被包扎好,卻依然還有滲血的傷口,她終究心頭一軟 ,將到了嘴邊的后半段話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神色不善的蹲下身子 ,但終究還是依照著李丹青的要求,將烤兔上的肉扯下一小段,送入李丹青的口中。

見夏弦音服軟 ,李丹青頓時眉開眼笑,他沒臉沒皮的湊了上來,張開嘴便將咬到了夏弦音遞來的烤肉上——也不只是是不是他有意為之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嘴唇輕輕碰了碰夏弦音的指尖 。

這異樣感讓夏弦音觸電一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剛要發作 ,卻聽李丹青意有所指的喃喃言道:“香!真香!”

“登徒子! ”夏弦音氣得直跺腳,當下就想把烤兔扔在地上,不去理會這家伙。

“哎喲!我這背上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 ,怎么這么疼呢!”但李丹青卻洞悉了夏弦音的心思,在那時極為做作的發出一聲痛呼。

夏弦音哪里看不出他是在做戲給她看,但她畢竟理虧 ,咬著牙惡狠狠的又瞪了李丹青一眼 ,終究還是耐著性子坐了下來,繼續喂李丹青吃飯 。

……

好在接下來李丹青也知道收斂,雖然嘴里還時不時會蹦出些虎狼之詞 ,但手上卻沒有之前那般唐突的動作。

夏弦音一邊從野兔身上挑出沒有烤焦的部分,遞到李丹青的嘴里,目光卻也落在那家伙的身上。

她莫名有些恍惚 ,思緒又回到了一刻鐘前 。

腦海中回想著,她認命的關頭,那聲劃破黑暗的呼喊 ,以及那張在火光映照下棱角分明的臉。

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家伙,著實很難將二者聯系在一起。

她忽然鬼使神差的問道:“你……為什么會回來救我?”

李丹青一臉享受的吃下一塊兔肉,漫不經心的言道:“咱們的錢都放在你那里 ,不救你,我一路靠喝西北風走到陽山嗎? ”

夏弦音從來不認為李丹青會是那種見義勇為的家伙,但得到這個情理之中的答案后 ,她還是莫名有些失望 。

她深深的看了眼前這家伙一眼 ,又問道:“那些大樹都是你砍倒的?”

“砍?”李丹青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為什么要砍?我用馬車一拉就倒…… ”

夏弦音哪能信這鬼話,被拉到的大樹 ,單單樹腰便有一人合抱之寬,莫說十棵,就是一棵戰馬也難以拉斷 ,更別當時那十余棵了 。定然是李丹青事先將那些大樹砍得搖搖欲墜,方才可能做到這一點。

只是……

想到這里的夏弦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丹青,眼前這個癱坐在地上的家伙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在那么短時間內,將十余棵大樹放倒的家伙,還是說只是因為那些樹木的根木腐朽 ,恰好到了隨時都會倒塌的地步,故而才讓李丹青撿了空子?

這念頭一起,夏弦音越想越覺事實就是如此。

心底更是暗罵自己一句怎么就忽然糊涂得對殺害青竹姐姐的家伙有了些奇怪的期望 ,她暗暗告訴自己——

夏弦音 ,你要記得眼前這個家伙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只是護送他的任務關系到她在天鑒司少司命的位置,只有在天鑒司坐穩了這位置,她才能有機會給爹和青叔翻案!

這樣想著 ,夏弦音將腦海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一股腦的甩了出去,而再看向面前這家伙優哉游哉的模樣時,她的心頭便莫名火起 ,也沒有心思再喂他吃飯,將烤兔一把扔在他的身上 。

李丹青哪里知道,這短短十余息的光景里 ,夏弦音腦海中想過的彎彎道道,他莫名其妙的看著對方,言道:“你不喂了我怎么吃啊? ”

“愛吃不吃!”

……

李丹青深知這女人心是海底針的道理 ,他沒有去細究夏弦音的怒氣從何而來。

只是在對方睡下后,將背后的朝歌劍又放在了自己的雙膝上,這樣的動作讓背后的傷口又有些發疼。

他暗暗慶幸自己三日前那個正確的決定——將修出的金剛髓灌注給肉身 ,雖說這些日子他修行得來的金剛髓差不多足夠打開一道脈門 ,但那東西給自己肉身帶來的提升,顯然并不得直接給肉身灌注金剛髓來得直接 。

也正是因為那日的決定,方才讓他抵擋下了這險些取他性命的一箭。

李丹青想到這里 ,暗道一聲小爺命大,隨即便收斂起其他心思,調動法門準備吸收今日得來的血氣之力。

今天發生的一切讓李丹青意識到 ,朝廷不會因為白狼軍被接管,李牧林戰死而放過李家,那些偽裝成山賊的家伙就是最好的證據 。

李丹青不相信那些家伙會就此善罷甘休 ,變強是他如今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想到這里,他又看了看一旁已經沉沉睡去的夏弦音,沉神入定 ,再次開始了修煉。

篝火燃燒,發出陣陣輕響,躺在篝火旁的少女面容恬靜 ,她時而嘴角上揚 ,時而眉頭微皺,仿佛在做著一個既美麗,又可怕的夢。

……

年關 。

武陽城中燈火璀璨。

爆竹煙花聲與孩童的歡笑聲不絕于耳。

身著青衣的女子坐在朱樓碧瓦的樓閣中 ,盯著銅鏡中的自己怔怔出神 。

咚咚咚 。

忽然窗戶旁傳來一陣輕響。

女子如夢初醒,趕忙站起身子,走到那處 ,將窗戶打開。

一張稚嫩的臉蛋便探了進來 。

“弦音,你怎么又來了,我是罪臣之女 ,被貶入了妓戶,你與我來往被有心人看見,會牽連整個夏家的。”青衣女子有些焦急的言道。

窗外之人卻不以為意 ,一個翻身便躍入了房中,仰著脖子不忿言道:“我才不怕呢!青叔為人光明磊落,都是由壞人構陷!總有一天青竹姐姐可以沉冤昭雪! ”

青衣女子聞言苦笑 ,卻終究不忍拆穿少女所認定的“事實” 。

她只是坐到一旁 ,不置可否的說道:“但愿吧。”

少女看出了她的愁苦,神神秘秘的從身后掏出了一個食盒,放在了女子的桌前說道:“青竹姐姐 ,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紅酥鴨,還有白薯糕,都給你放這里了。 ”

“我得先回去了 ,年關偷偷跑出來被爹發現了又得挨罵了,等過了元宵,我再來看你 ,到時候我給你帶我娘親手做的元宵 。”

……

半月之后,元宵佳節,華燈初上。

少女便提著熱騰騰的元宵來到朱樓外 ,想著與以往一般從側面的高墻中飛身而入,但方才走近那處,朱樓外好些個酒客便神神秘秘的談論著些什么。

“聽說了嗎?青竹姑娘三日前被那位李世子帶回了家中 ,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

“青竹姑娘不是賣藝不賣身嗎?那李世子怎么能把她帶走? ”

“李世子是什么人物?太子看中的女人他都能奪去 ,這區區朱樓,他想要的人,哪個敢攔?說起來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五個了吧?你說著李丹青 ,喜歡女人就喜歡女人,還偏偏要做到這般地步,著實可惡!”

“朱樓就這樣算了嗎?不去官府報案?”

“報案?李家的案子誰人敢審? ”

“他李丹青把姑娘玩丟性命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聽他府里的下人說,那些姑娘死前可是要被李丹青折磨好些個時辰,那慘叫聲比厲鬼還要滲人 ,完事之后只管往河里一丟,撈都沒人敢撈!”

撲騰!

一聲輕響打斷了酒客們的談話,他們尋聲望去 ,只看見一位少女逃一般跑入夜色的背影,以及……

地上散落滿地的元宵……

還冒著陣陣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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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人間有風霜 第七章 惡狼盤踞

夏弦音這一覺睡得很沉 ,當她睜開眼時,明媚的陽光射入她的眼底。

她眨了眨眼睛,適應眼前的光芒——那家伙幫我守了一整晚夜?

這個念頭浮現在夏弦音的腦海 ,她不免有些愧疚,畢竟那家伙身上也帶著傷,還是為救她而負的傷。

得看看那家伙怎么樣了 ,如今馬車丟了,只余下一匹戰馬,那可比馬車顛簸多了 ,而那家伙又養尊處優慣了,帶著傷勢一夜未眠,可不見得能適應得了 。

這可不是關心他 ,只是不想多惹麻煩,畢竟把他送到陽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

夏弦音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 ,隨即就要起身 ,可身子卻莫名有些發沉,脖子剛剛抬起,又倒了下去。

她察覺到不對 ,趕忙看向自己的身下,之前在夏弦音心頭升起的些許愧疚,在這一刻豁然煙消云散——一個生得俊朗 ,卻怎么看怎么讓夏弦音覺得賊眉鼠眼的家伙,一只手與一只腳都搭在夏弦音的身上,此刻正呼呼大睡 ,嘴角還有一道晶瑩的絲線垂落,將夏弦音那處的衣衫打濕。

于是乎,一道高八度的尖叫聲在林中升騰 。

“李丹青!你這登徒子!”

“我要殺了你!!! ”

……

來到流沙郡羊湖鎮時 ,天色已晚。

李丹青耷拉著腦袋牽著韁繩走在門可羅雀的街道上,坐在馬鞍上的夏弦音看著一臉苦瓜相的李丹青,暗暗好笑 ,心頭的氣也消了大半。

“喂!我說你要不要上來坐會 。 ”夏弦音冷著臉色言道。

走在前方的李丹青聞言頓時眉開眼笑 ,他湊了過來,滿臉笑意的言道:“小弦音終于想通了?要和本世子同騎?”

“我就說嘛!不要壓抑自己的感情,本世子知道你一直饞著本世子的身子 ,今日我就讓你如愿以償。”

說著,李丹青猴急的手腳并用著往馬背上爬去 。

心情本來好上些許的夏弦音聽到李丹青這番胡言亂語,臉色泛紅 ,一腳下去便把爬到半路的李丹青給踹了下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己走路去! ”夏弦音罵道。

李丹青狼狽的站起身子,看樣子似乎有些心有不甘的還想說些什么 ,但話還未出口便對上了夏弦音冷冽的目光 。

李丹青頓時偃旗息鼓,他耷拉著腦袋,又牽著韁繩 ,繼續扮演著他馬夫的角色。

夏弦音將他這番模樣看在眼里,是又覺好氣,又覺好笑。

這位李世子好像管不住自己的那張破嘴 ,也不長記性一般 ,從今日早晨那件事情開始,一路上夏弦音也確實心軟過幾次,想要把自己的戰馬讓給李丹青 ,但每每這個時候李丹青的嘴里就總會蹦出些虎狼之詞,讓夏弦音火冒三丈 。而李丹青也就背著他那把破劍,一路硬生生的走到了羊湖鎮中 。

羊湖鎮是個小鎮 ,鎮上的居民大都是些莊稼戶,但李丹青的一身錦衣加上背上造型夸張的金色大劍,再配上夏弦音所騎的高頭駿馬 ,一路走來那些稀稀疏疏的行人幾乎都免不了在二人身上注目。

李丹青倒是很享受眾人這樣的目光,可夏弦音卻覺如芒在背,她平日在外做事 ,素來低調,奈何這位李世子偏偏不喜此道。

夏弦音知他如此,故而一路走來 ,少有進入城鎮 ,但今時不同往日——那日那些山賊絕非善類,攔截她與李丹青也并非求財,很有可能是沖著李丹青來的 。

只是目的是什么 ,夏弦音卻說不真切,畢竟李世子平日里為非作歹,干過的壞事恐怕他自己都記不真切 ,有人想殺他倒也并不奇怪。

夏弦音意識到,這麻煩恐怕不是單憑她一人就可以解決的,昨日逃出生天后 ,她在第一時間便用飛鴿給天鑒司的暗樁發去了消息,而這羊湖鎮便是暗樁回應,讓她前來匯合之處。

……

“這兒就是這里最繁華的街道?”李丹青嫌棄的看著眼前這條長不過三十丈 ,寬不過七尺的街道,以及街道兩側矮小破敗的房屋,嘴里不滿的嘟啷道 。

“不是每個地方都能和武陽城比的 ,世子殿下若是嫌棄 ,可以去城外密林小住,那里寬敞。”夏弦音沒好氣的言道。

李丹青頓時不敢多言,聳了聳肩膀 ,牽著韁繩慢悠悠的走入了小巷 。

巷子中的行人比起鎮外的街道要多出些許,卻依然算不上熱鬧,李丹青的腳步卻忽然放慢了些許多 ,夏弦音不未察覺有何不妥,只當做是李丹青的富貴病發作,瞧不上這小鎮周圍破舊的客棧酒樓。

夏弦音也沒有心思去估計李丹青 ,她的目光在街道兩側來回移動,忽的瞥見了一處名為福來的酒樓,她心頭一動指著那處言道:“今日就住這里了! ”

本以為以李丹青的性子 ,見著了這樣的客棧酒樓,必然又會數落一通,但不想這一次 ,李丹青卻是乖巧得很 ,一言不發的將馬匹牽到了那客棧前。

夏弦音暗覺古怪,方才翻身下馬,便見李丹青悶悶不樂的嘟囔道:“這巷子中的人 ,好生沒眼光 。”

“外面的家伙還知道欣賞本少爺這把神劍,這里面的人,一個個目不斜視 ,也不知道是不是急著去投胎嗎?”

夏弦音聽到這話,翻了個白眼,本來還擔心是不是這一日徒步 ,把這位世子殿下走糊涂了,沒了平日里那嘴碎的性子,鬧半天 ,原來他是在為自己不夠惹人注目這事耿耿于懷。

“就你那把破劍,能有…… ”夏弦音沒好氣的罵道,但話才說到一半 ,她自己卻忽然一愣 ,腦海中猛然閃過方才穿過街道時的場景。

李丹青那把破劍,看上去唬人,實則根本入不了夏弦音的眼 。

不止是夏弦音 ,但凡懂些刀劍之人都看得出李丹青這把劍那是虛有其表 。

但夏弦音卻不得不承認的是,李丹青花去三百兩銀子把這把破劍通體鎏金之后,確實乍一看有些博人眼球。每次他們進入城鎮 ,都免不了惹來一群人頻頻側目,而方才這一路走來,巷子中那些行人卻從未看過一眼 ,就好像……

就好像生怕讓他們有所警覺一般!

“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而就在這時,一道熱絡的聲音忽然響起 ,那客棧中一位店小二打扮的男子迎了過來。

夏弦音的目光在那小二的身上掃過,一只手伸出,抓住了想要上前搭話的李丹青 ,將之一把提起 ,扔到了戰馬上 。

“不住。”她冷聲應道,隨即牽起韁繩就要離去。

那小二似乎沒有想到夏弦音會有如此反應,他頓了一下 ,隨即趕忙上前,拉住了韁繩言道:“姑娘是不是搞錯了,我們這里可是整個羊湖鎮最好的客棧! ”

小二有意在最好二字上咬了重音 ,好像是想要借此提醒夏弦音些什么 。

但可惜的是,夏弦音對此卻并不令情。

“滾!”看上去身材嬌小的少女卻在那是怒斥一聲,一股氣勁爆開 ,將那小二生生震退數步,直到撞在客棧的門柱上方才停住。

周圍那些行人,以及客棧中的酒客都被這般異響所吸引 ,紛紛看向此處,目光古怪,隱隱帶著幾分不尋常的警惕 。

夏弦音將這番情形盡收眼底 ,她一手牽著韁繩 ,另一只手向下一垂,一柄黑色的短刀,便從袖口滑落被她握在手中。

站穩身子的小二敏銳的察覺到了夏弦音的敵意 ,他頓時收斂起了方才的笑意,臉色陰沉了起來:“少司命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不是你飛鴿傳書,讓我們在此接應的嗎?”

夏弦音冷這眸子瞟了一眼店中的酒客 ,以及街道上的行人,最后又將目光落在了那店小二的身上,男子的身材高大 ,那身小二的衣衫穿在身上顯得有些緊繃。

“天鑒司埋在武陽境內暗樁無數,但卻始終秉承著寧缺毋濫的原則,閣下這般架勢……入不了我天鑒司 。 ”

男人一愣 ,下一刻臉上便蕩開了兇厲的笑容:“夏司命聰慧,難怪能被大司命看重提拔到今日地位,只是可惜 ,卻要為這樣一個敗類陪葬。 ”

男人這般感嘆道 ,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并不合身的麻衣,露出了其下明晃晃的甲胄,而身后的酒客以及街道上的行人也紛紛如此效仿 ,轉眼間,這不出奇的小巷中,便殺機彌漫。

“那可不一定 。”夏弦音低語道 ,這話一落,她猛地一拍馬背,戰馬吃痛 ,發出一聲長嘶,馬蹄疾馳,載著李丹青便直直的朝著前方沖去 ,馬背上的世子殿下似乎并未料到這一出,也很是應景的發出一聲驚呼 。

“攔下他!”為首的男人爆喝道,街道中那些甲士一擁而上 ,而身后酒樓中的酒客也在這時氣勢洶洶的殺出。

夏弦音面無懼色 ,她雙手張開,兩柄連著鎖鏈的黑色短刀朝著前方飛出,卻并未去向前方試圖攔截戰馬的甲士 ,而是撞入了兩側房屋的門柱之中。

短刀入木,那一刻夏弦音的眉目一沉,渾身氣勁爆開 ,雙手抓住繃緊的鐵鏈,猛然發力 。

轟!

伴隨著兩聲巨響,兩側房屋旁粗壯的門柱 ,硬生生的被夏弦音拉拽著塌陷了下來。

而隨著門柱倒塌,兩側的房屋也轟然倒下,將那些試圖迎上去的甲士盡數掩埋。在甲士們的哀嚎聲與漫天塵埃中 ,戰馬猛然揚起鐵蹄,一躍而出,載著李丹青直奔前路而去……

……

戰馬一路沖到巷口 ,李丹青才憑著蠻力拉住韁繩 ,讓戰馬停下 。

他回頭看向巷子中,卻見那處夏弦音已經被眾多甲士圍在其中,她身上本就帶著傷勢 ,幾番下來便漸漸露出了疲態。

李丹青皺著眉頭猶豫了一會,隨即一咬牙嘴里罵道:“笨女人。 ”

然后他從懷里掏出一枚青色的丹藥,將之捏碎 ,陣陣青光便從他手中涌現,遁向遠方——此物喚作流螢丹,是極為昂貴的傳信之物 。

“別來晚了 ,否者你就只能守活寡了!”

李丹青這樣喃喃自語道,隨后又一拉韁繩,戰馬豁然掉頭 ,載著李丹青朝著那刀劍明亮之處再次沖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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