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斯人若彩虹

紅燭,香爐,珠簾半卷。

婚床 ,喜窗,美人紅妝。

趙戎再次揉了揉自己迷蒙的雙眼 。

我,我是在夢里?

但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 ,有很多他從未見過的古典器物。

屋內裝飾繁瑣,在燭光的照應下,明亮大氣 ,但卻都一個刺目的主題色——紅!

腳下的地毯是紅色的,腳踩在上面仿佛陷入了一團晚霞。

前方不遠處小圓桌的桌布是紅色的,桌布火紅的流蘇低垂至地面 。

四方墻上 ,木窗上,家具上是紅色的囍字剪紙。

最后,是屋內最里面的一張深紅色的……婚床?

床簾向兩側卷起 ,床內又是一片喜慶的紅色 ,更別提床邊坐著的那個暫時讓他不敢去多看的紅衣女子。

趙戎突然驚奇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 。

額,沒跑了。

他雖然是個母胎單身犬,但沒吃過豬肉 ,還沒見過豬跑嗎。古代婚禮還是在影視作品里見過的 。

嗯,看來自己估計是個新郎,所以說此時此刻我是在洞房?

床旁那位蓋紅蓋頭的小姐姐是我的新娘?

趙戎踉蹌著站起身 ,伸手揉了揉臉。

之前剛剛醒來坐在門旁的地上時還不覺得什么,現在一起身便感到眩暈頭痛,口干舌燥。

趙戎低頭找了找 ,果然,一只酒壇倒在地上,壇內還剩一些清澈的液體 ,倒映門外的明月,周圍地上布滿一塊塊水跡 。

難怪身上一股酒味 。

宿醉?

他晃了晃頭,轉身移到門前 ,兩只紅燈籠懸掛廊下 ,周圍似乎是一處庭院,晚風微涼,遠方夜色如墨 ,斷續傳來幾聲蟲鳴。

趙戎抬頭望去,明月高懸,暫時肉眼看不出和自己那個世界的月亮有啥區別。于是他便合上房門 ,回身步入房內 。

還是先搞清楚自己目前這具身體的情況吧。

趙戎左右看了看,發現床附近有個精致的梳妝臺,銅鏡反射燭光正好照射到這個角度的自己的眼里 ,微微刺目。

他忍不住又瞥了眼端坐在床上的嫁衣女子 。

之前自己鬧的那些動靜,她似乎都毫無反應,紋絲不動。

女子婚服繁瑣 ,但依舊遮不住她身形的纖瘦與高挑。全身唯一露在外部的,是那雙交疊于腿上的玉手,芊細如雪 ,點抹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精致小巧 ,不知為何,這讓他聯想起小時候愛吃的一種雪糕 。

趙戎搖搖頭,驅走這些奇怪的念頭 ,向銅鏡緩步走去。

我睡前不是在熬夜寫畢業論文嗎?怎么一覺醒來到了這個地方?

是清醒夢,還是拍戲惡作劇?該不會是穿越吧?這也太離譜了!

這種事他只在網文或影視劇里見過,現實生活中誰會相信?

況且他雖然是學人文專業的 ,愛好網文,喜歡幻想,但也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碰到這種事,簡直震撼三觀。

念頭及此,趙戎已經走到了銅鏡旁 。

他深吸一口氣 ,側身看向銅鏡。

鏡中是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青澀面孔。

頭戴一種爵弁形狀的新郎帽子,黑發褐瞳,五官端正 ,臉龐消瘦 ,皮膚白凈 。

這……這不是高中時代的我嗎?自己變年輕了?

趙戎驚奇地微微張開了嘴,看見鏡中的那個少年也隨之微張著嘴,終于才敢確認這就是現在的自己 。

似乎是被這張面孔喚醒了什么 ,漸漸地,一陣抽離感襲來,眩暈與頭痛如同滿月之夜的潮水 ,在他腦海中席卷,一波接一波。

趙戎痛苦地抱頭。

“叮!”

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輕響,他感覺腦海中憑空浮現出了一堆記憶碎片 ,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 。

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叫趙戎,字子瑜,十七歲 ,大楚王朝乾京人,從小隨母親寄居在乾京靖南公爵府,如今是國子監太學監生......

這個世界的思想和文化方面有些類似于春秋戰國時代 ,活躍繁盛 ,諸子百家彼此詰難,相互爭鳴,盛況空前 ,而他就是一個儒家門生……

“呵,倒是和我有些專業對口。 ”趙戎自嘲地想著。

前世,他考上大學后 ,不顧父母反對,選擇了自己感興趣的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等臨近畢業 ,才體會到這個專業有多難就業,不過,他也并不后悔 。

咦 ,這方天地竟然有超凡力量,他的母親就是一位修士!是靖南公爵府四房的供奉,但已于三年前去世……

他一邊為母親守孝一邊刻苦讀書。如今孝期已滿 ,他要服從母親當初的安排 ,嫁入靖南公爵府。

沒錯,是“嫁入”……

他要入贅給靖南公爵府的二小姐——趙靈妃 。

在他的記憶中,趙靈妃是老靖南公第四子唯一的孩子 ,且與其相似,從小父親便不在身邊,母親在她幼時也撒手人寰。

而他的母親與趙靈妃的母親關系極好 ,在后者離去后,便充當起趙靈妃的半個母親,一直照顧她長大……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趙戎在“閱讀 ”完這段記憶后不禁想到。

但是為何在想起她的名字時,腦海中便泛起一股復雜的負面情緒?

厭煩,憎恨 ,不甘,羞恥,屈辱 。

“我靠 ,他為什么這么討厭她?”

咳咳 ,難不成是他反對封建禮教父母包辦婚姻,渴望自由戀愛?

不對!他本就是這方世界的儒家門生,恪守禮儀 ,注重孝道,甚至連母親讓他入贅他都遵從……等等,入贅!

大量塵封的記憶在趙戎腦海中翻涌。

他從小對修行不感興趣 ,卻癡迷儒家學問,渴望成為名儒,施展才智 ,輔助君王,治國安邦。

但卻在十二歲時被母親強行安排要入贅趙府,雖然對方是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 ,關系親密,但深受儒家思想感染的他,無法接受自己要成為一個地位卑賤的贅婿的事實 。

在這方世界 ,贅婿的身份等同于奴婢 ,地位低下 。

即使是大楚王朝靖南公爵府的贅婿又如何?不還是低人一等,被同門嘲笑,仕途斷絕 ,建功立業淪為泡影!

他想不通一直痛愛自己的母親為何執意要讓自己入贅趙氏,但他難以反抗母親之命,于是便只能把憤慨和埋怨發泄到趙靈妃身上。

都怨你 ,你從小就和我搶母親,母親一直遷就你、更疼愛你也就罷了,畢竟我是兄長 ,可以讓著你,但現在竟然還要讓我做你的贅婿?奇恥大辱!

于是二人在十二歲訂婚之后,關系便逐漸惡化。

三年前 ,母親逝世,趙戎入國子監,戴孝讀書;趙靈妃一襲素衣去往一個叫紫氣閣的地方修行 ,依稀聽說后來又去了別處 。

如今三年已過 ,趙靈妃歸來,二人如期成婚。

至于醒來為何躺在門旁的地上……嘶,頭好痛 ,自己這是喝了多少酒?

……

趙戎揉了揉太陽穴,大體消化完了這些記憶。

他愣愣的看著銅鏡里的年輕面孔,這些記憶仿佛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 。

黃粱一夢 ,大夢初醒?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趙戎深吸一口氣,再用力呼出,轉身向婚床上的嫁衣女子走去。

等來到床前 ,他發現女子交疊于腿上的玉手似乎在用力攥著什么東西,幾條彩色的絲帶從玉指間露出。

趙戎微微抬眼 。盯著隔絕二人的紅蓋頭看了會兒。

剛要抬起手,突然頓了頓 ,左右瞧了瞧,果不其然,在床邊一張矮桌上擺放著一只系著紅緞帶的玉如意。

他拿起玉如意 ,輕輕揭開了紅蓋頭 。

一霎那。

他摒住了呼吸。

只見伊人鳳冠霞帔 ,盤發流蘇 。

眉如遠山含黛,眼如一汪秋水,鬢如浮云 ,膚若桃花含笑 。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俊眉修眼,冰肌玉骨 ,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趙戎曾在網絡上見過很多明星網紅的精修照片,什么“四千年一見的美人” ,什么“古典氣質美女 ”,本以為自己早已經閱盡千帆,沒想到重生一次 ,所見第一人竟是如此人間絕色!

最最撩趙戎心弦的,是她左邊那只秋水長眸下,一顆淡褐色的淚痣 ,不僅沒有破壞紅顏的精致 ,反而給人一種楚楚動人之感,沖淡了冷淡的氣質。

如此伊人,我見猶憐 。

他突然身子感覺有些燥熱……

“青君。”

趙戎鬼使神差般輕輕念道。

紅燭下 ,趙靈妃微微一顫 。

兩只玉手攥的更緊了。

她繼續低垂著眼瞼,不去看他,但小巧的耳朵和修長的頸脖確宛若涂抹了胭脂一般 ,嫣紅如血。

不知是因為這聲許久未聽人念過的閨名,還是因為身前那人赤裸裸的注視 。

又是一陣寧靜,氣氛開始變的有些旖旎。

終于 ,嫁衣女子忍不住先打破沉默,玉唇輕吐,聲音空靈冷清 ,仿若千年霜雪,卻又帶著一絲顫音。

“玉……玉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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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配不上她

“……”

趙戎微微皺眉 ,沉吟了一會,還是沒找到任何頭緒。

而且他剛剛醒來時其實有檢查過自己的衣飾,身上并沒有帶什么玉石制品。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眼皮跳了跳 ,感覺有些不妙……

趙靈妃垂目等了會,見身前那人還是沒有動靜,便抬起螓首 。

二人四目相對 。

一高一低。

女子輕蹙著眉 ,趙戎惴惴。

“玉牌呢?”

女子一臉認真地問道 。

“…… ”

“我的玉牌呢? ”

女子重復道。聲音卻愈發寒冷了,仿若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峰。

“你說的是什么玉牌?”趙戎被她盯得頭皮發麻,但還是滿臉真誠地與她對視 。

我也很想弄清楚狀況啦 ,那個,你說的那個玉牌,它重要嗎……

“那是我的玉牌。”

女子抬頭仰視著他 ,一字一句地說道。

趙戎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開口 。不知如何回答。

趙靈妃沉默了。

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

她吸了吸鼻子,秋水般的眸子端詳了一會他 ,便再也不去看了。

松開緊攥的玉手 ,突然起身,向外邁去,滿臉冷漠。

趙戎倉促地側身為她讓道 ,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女子的背影 。

她一身繁瑣華麗的鳳袍,高挑的身材,纖細的腰肢 ,筆挺的玉背,如天鵝般高昂著螓首,頭也不回的推門離去 。

趙戎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這是……生氣了?

額 ,我要不要去追她?可是追上了該說些啥呢......

咦,這是什么?

他余光瞥見地毯上有一團黑色的物件。彎腰拾起,是一枚墨色的玉牌 。

玉牌整體純黑 ,無一絲雜質,表面溫潤光滑,雕法精妙傳神 ,但卻并不對稱 ,一面偏左側刻著一只不知名玄鳥,另一面則刻了幾個字……

“何以寄思情? ”他輕念道。

她說的該不會是這個玉牌吧?不對,這上面系著的的彩色絲帶好像有點眼熟......

原來她剛剛手里一直攥著這塊墨色玉牌。趙戎恍然 。

這和她問我要的玉牌是不是有聯系?

“小姐 ,小姐!”

突然,門外步廊上傳來一陣清脆的呼喊。一串腳步聲響起又頓住。

他轉頭看去,門口停了一位圓臉少女 。她彎腰撐著膝蓋 ,氣喘吁吁地喊著:“小姐你要去哪啦,呼~,這么晚了 ,等等我呀~”

隨后,圓臉少女又歪頭探進房內,瞪著那個罪魁禍首 ,氣鼓鼓地叫道:“臭戎兒哥,你怎么又惹小姐生氣啦!你不是答應我以后不欺負小姐了嗎? ”

趙戎:“???”

老子哪里欺負她了!不是她自己一直問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找我要一塊莫名其妙的玉 ,最后又自己莫名其妙地走了嗎?

只是還沒等他來得及辯解 ,少女丟下一句“哼,再也不理你了”,便風風火火地跑了。

這丫頭 ,趙戎搖頭苦笑,自己今晚都是見了些什么奇葩啦……她應該就是趙芊兒了,趙靈妃的貼身侍女。

三人從小一起長大 ,關系親密 。因為入贅的事,自己和趙靈妃產生了矛盾,但芊兒一直在中間努力調和 ,充當和事寶……

“你配不上她。 ”

“誰?”趙戎驚嚇地環視了一圈,屋內無人,門外寂靜。我產生幻聽了?

下一秒 ,他寒毛直豎 。

“你沒幻聽 。”

那個聲音又重復道。“你配不上她。 ”

趙戎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去傾聽 、判斷 。

“她剛剛劍心碎了。”

那聲音伴隨著一道輕笑又蕩起在趙戎腦海中 ,分不清男女 ,十分沙啞,像退潮時海水研磨沙石的聲音,低沉又枯寂。

它繼續道:“不過卻是好事 ,女子練劍,唯有太上忘情,方能得大逍遙 。”

“劍道何其高也 ,人心何其叵測,劍心豈能沾染半粒紅塵。她本就心境澄澈如琉璃,此次之后再斬去私情 ,重塑劍心……呵呵,你自己雖然廢物,但倒是做了件好事 ,不耽誤人家。 ”

趙戎:“…… ”

“所以你是專門來挖苦我的咯?”趙戎微瞇著眼,心念道 。

這次他沒有開口。

那個聲音頓了頓,反問道:“你不怕我了?”

聽到這句話 ,趙戎更不慌了。

他沒去理那個聲音 。而是面如平湖的整了整那身還不太適應的衣束 ,轉身走至門前,合上被那個女人推開的房門,拿起那壇倒在地上的酒壺 ,擱在屋內的八仙桌上,再順手提起一只瞧著挺華貴的紫砂壺,倒了一杯茶 ,解解渴。

這涼茶有點澀啦。他突然想念起了肥宅快樂水……

“有趣,難怪一點修為都沒有,確敢吃這碗軟飯 。 ”那個聲音又在他腦海中響起 。

趙戎笑了笑。沒有反駁。

“閣下如何稱呼?”他放下茶杯 ,淡淡地心念了一句,之后便把玩起了那塊玄鳥玉詩牌 。

近距離端詳,他愈發覺得這塊玉牌不凡 ,它散發出一道清香,寧靜幽遠,沒由來的讓他想起了青蓮 ,可遠觀不可褻玩。

不久前他在某人身上聞到過。

再仔細撫摸 ,玉體竟然能微微發熱 。他開始有些愛不釋手了。

那個聲音沉默了片刻。

“……歸,你叫我歸吧 。”

“好名字。 ”趙戎撇了撇嘴。繼續低頭撫玩玉牌 。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走神和敷衍,歸奇道:“喂 ,小子,你不怕我嗎?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和你交流的?”

“怕個錘子怕,你若真對我有惡意 ,會廢話這么多?”

趙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至于怎么和我對話 ,呵,你要么是某位大能,在遠處千里傳音;要么就是某個隕落的存在 ,只剩一縷殘魂寄居在我體內或者我手里的玉牌中。兩者大概都能在我的識海心神中出聲。 ”

趙戎頓了頓:“我比較傾向于后者 。那么請問你到底屬于哪種?”

歸:“……”

小樣,還想嚇唬我?趙戎勾了勾嘴角 。

重生嘛,套路我都懂 ,你八成就是我的金手指了 ,看著不像是系統,那就是隨身老爺爺或老奶奶?

估計是了,唉 ,好郁悶啦,本來想安靜的做只咸魚的,吃著軟飯 ,欣賞下此界風光,偶爾當個文抄公,抄抄文章 ,吟首名詩,收獲一波美名,悠閑地享受這一世的生活。

結果。

剛來就把娘子氣走了 ,現在又冒出個隨身老爺爺,估計又要誘惑、鼓勵、監督我修行,開始一段廢材逆天的傳奇了 。

唉 ,太老套了 ,人生真是即枯燥又乏味……

歸不想說話了,因為無趣,蘇醒后的新鮮感已經過去。但是 ,為了確定某些重要的事,它還是決定主動開口。

“這是哪里? ”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

歸沉吟了會,如實答道:“我在你七輪之一的眉心輪中 ,確實是在識海里和你說話,我并不是殘魂,狀態很特殊 ,但也差不離了......”

它停了停,自嘲道:“你如果死了,我也會被抹去......好了 ,輪到你了。 ”

趙戎淡定的點點頭。與宿主綁定?很有可能,但也不能全信它,不排除它有奪舍的想法或其它惡意 。必須保持警惕!

“這兒是大楚王朝乾京的靖南公爵府。 ”

他想了想 ,又補充道:“大楚好像位于望闕洲。”

這是母親對幼時的他提起過的 。她還說過趙戎的家鄉其實并不在這兒 ,而是在遙遠的南逍遙洲......

“乾京,乾?有趣有趣。”

“望闕,望闕......我竟然回到了玄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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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黃粱忘憂酒

玄黃界?

這方世界名曰玄黃嗎。趙戎咀嚼著 。還有乾京,它為何驚訝這個乾字?

“小子 ,你可知今夕是何年?獨幽姬氏 、青陽韓氏是否還在此洲?”

歸想了想,又補充道:“嵬然宗呢?是不是還是望闕第一宗門?”

趙戎一臉淡然的端起茶杯,輕輕抿了抿 ,悠悠道:“我不知道啊 。 ”

歸:“……”

它很想給他一劍。但它已經沒有劍了。

“我現在就一吃軟飯的廢材,一點修為都沒有,怎么會清楚望闕洲山上人的事?”

趙戎理直氣壯 。

“不過…… ”他停頓了下 ,又淡定的端起了茶杯,緩緩道。

“別急嘛,飯要一口一口吃 ,雖然我現在很廢材 ,但這只是一時的,等會你檢查檢查我的身體,看是不是什么隱藏的稀有體質 ,比如荒古圣體、九陽絕脈啥的。然后你再認真找一套適合我修煉的頂級功法,最好是那種你巔峰時期歷經千辛萬苦得來但卻非常遺憾無法修煉的絕世筑基功法!”

“相信以你的知識和閱歷輔佐我的聰明才智,定能讓我一路碾軋敵人 ,迅速崛起 。到時候不管是幫你重塑肉身,還是彌補憾事,還不是輕而易舉!”

說罷 ,他又低頭喝了口茶。

“??? ”

歸大奇。

“我為什么要幫你?你這廢材體質,先天不足,經脈搪塞 ,練什么功法都是白搭,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噗~”趙戎口里的茶水全噴了出來……

歸又嘆息一聲道:“我還是想不通它為何要選你?你那娘子修道資質比你好萬倍,甚至可以比肩當初的……咳 ,就算是剛剛那個丫頭也好啦 ,若是她們,我定會傾力輔佐 。 ”

“可恨啊,若無意外 ,你此生頂至多止步扶搖境。弱就是原罪!幫我重塑肉身、彌補憾事?螻蟻望天,癡人說夢! ”

“……”

趙戎突然很想“回家”。

……

夜色里,公爵府的一座高樓 。

亦是乾京西城最高樓。

樓名承恩 ,是某任靖南公的嫡女榮升皇后之后回府省親所建,匾云“承恩思義 ”,為那任楚帝親手提名。

高樓臨湖 ,位于佳木蘢蔥,奇花閃灼的精巧園林之中 。

此樓此園,在建成之初 ,一直被乾京權貴津津樂道,但它只是公爵府趙家自立國以來所享受的極致皇恩的一部分 。

百年前,趙氏祖先助項氏太祖皇帝立國 ,太祖撫手笑言:“吾家兒孫可娶汝家女乎?”往后百年 ,兩家代代聯姻。

但是這一代,新皇剛剛登基,趙府大小姐早已嫁人 ,而久負美名的趙氏二小姐如今卻又選擇納贅……

承恩樓頂。

一位形單影只的漢子在仰頭痛飲 。

他獨自坐在樓檐,一手抱劍,一手輕提酒壇 ,風急天高,月色伴酒,但他卻并不賞月 ,而是眼無焦距地俯望府內燈火明亮的某處屋舍。

每當飲盡手中酒水,他便將酒壇向樓外輕輕拋下。順手再提起一壇 。

記得當初那個半大小子總是喜歡帶著兩個“小跟班”在樓下嬉戲。

因為承恩樓只有在貴客臨門參觀或九九重陽節才會開門,而且府上長輩又一向禁止孩童登高。

于是眼中那個世界上最高的樓里藏了什么 ,便成了幼時那三人小腦瓜里最大的幾個疑惑之一 。

那個喜歡顯擺的臭小子總是信誓旦旦的說樓里關著被儒家圣人用山那么重的書本鎮壓的吃人妖怪,嚇人程度和旁邊湖里藏著的那只被他打敗的大水怪不逞多讓。

每當那時,小姐總是一臉認真地聽他胡扯 ,不時地點頭 、搖頭 ,聽到嚇人處就連忙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角,小臉煞白。

而膽子米粒小的芊兒,總是最先被嚇得淚眼婆娑 ,蹲在地上捂住耳朵,背對著她的小姐和戎兒哥 。

春去秋來,那小子似乎總是能想出花樣百出的玩法 ,帶著小姐和芊兒在園子里一年到頭的奔跑胡鬧。

春天,騎著著竹竿馬跑去后山摘青梅,挖竹筍 ,做魚竿,釣魚蝦;夏天,用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木彈弓跑去林子里打鳥 ,爬樹,掏鳥蛋,捉知了;秋天 ,帶著布袋子去城外農莊摘果子 ,過家家,捉迷藏,放風箏。冬天 ,小手凍的通紅的堆雪人,剪紙,放鞭炮 ,點煙花 。

小姐早晨穿著白裙子跟他出去,晚上帶著一身“黑裙子 ”回來,又少不了挨她柳姨的一頓說教 。

但第二天卻又活蹦亂跳地跟著他變著法往外跑。

小姐性子極靜 ,但是和那臭小子在一起時,就變得極鬧。

抱劍漢子仰頭痛飲一口,再搖搖酒壇 ,已經一滴不剩,便隨手拋出 。

三個孩子喜歡撿取樓下酒壇的碎片,在湖畔打水漂。

最早是那臭小子跟外府年長些的孩童學來的花樣 ,后來教會了小姐和芊兒 ,三人便時常來玩。

最初能彈跳最多當然是那小子,只是到后來,隨著小姐和芊兒逐漸修行 ,她們水漂彈跳的次數自然越來越多 。

但是有意思的是,每次贏得還是那小子,于是他便又是一頓得意洋洋的自夸 ,而小姐總是安靜的坐在一旁托著腮認真傾聽,言笑晏晏,芊兒則是不配合地揭他老底 ,于是便又是一陣充滿童趣的拌嘴……

這些曾經的畫面再也不會出現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趙小子進了私塾,小姐和小芊兒開始在自己等人的照看下修行的時候吧。

三個孩子開始知道了男女有別的禮教,便不復從前那般兩小無猜 。

后來那臭小子又學了些儒家的狗屁學問 ,于是愈發無趣了,開口閉口都是之乎者也、圣人曰。

再然后,就是小姐和他十二歲時的的那次訂婚……

呵呵 ,臭小子 ,能入贅我家小姐還委屈了你不曾!?

若不是你家這一系南逍遙洲趙氏對小姐盡心盡力,老頭和白先生豈會同意讓你入贅。

抱劍漢子突然丟下酒壇,抱劍站起 。

因為他看見了自己剛剛一直盯著的那處紅光朦朧的房屋內 ,走出來一襲紅衣。

那道倩影快步離去,越來越快,在漆黑的夜色里 ,像是要逃離某個可怖的東西。

那小子還是決定要離開嗎?

他嘆了口氣 。

到頭來其實也沒覺得多可惜,只是有點心痛自己那半壺酒 。早知道就不給了。

“你壞了規矩。”

身后有人說道 。

抱劍漢子置若罔聞,只是緊了緊懷中的劍 ,重新做回原地,仰頭倒傾,豪飲美酒。

仿佛身后那高大老者不存在一般。

“白先生說過 ,十八歲前,這些私事我們不要插手 。”

高大老者走到抱劍漢子面前,對視他的眼睛 ,繼續道:“那是什么酒? ”

“這個嗎?”

抱劍漢子提了提手中酒壇 ,突然笑容燦爛:“當年剛來趙府,我親手為小姐埋下的女兒紅,到現在剛好滿十七年 ,老頭,要不要走一口?”

高大老者還是盯著他,面無表情 ,重復道:“那是什么酒? ”

抱劍漢子嘴角抽了抽,緩緩放下抬起的酒壇。

“黃粱忘憂酒。”

他的目光有些追憶,“一個故人送我的 ,他說此酒能讓人大夢一場,仿佛多經歷了一世,夢醒之后能覺悟今生的可貴 。”

“我當年喝了半壺 ,效果不錯。 ”

漢子自嘲一笑,繼續道:“那小子榆木腦袋,我覺得他挺需要的 ,就把剩下的半壺塞給他了。 ”

高大老者沉默了片刻 ,丟下一句“下不為例”,便轉身緩步離去 。

抱劍漢子悄悄松了一口氣。但隨后遠處傳來的一句話卻讓他眼皮一跳。

“我會稟報白先生,至于小姐那邊……你要如實和她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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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亦是行人

趙戎這次是自己醒的 。

他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而且先豎起耳朵聽了聽。

很好 ,沒那丫頭的動靜。

他松了一口氣,睜眼,起身 。

幾束晨光從窗外鉆入 ,鋪在床前。

還是他重生而來的那間古色古香的屋子,只是自從那夜她走后,這三天都是他一個人住。

這么大一張床 ,就自己一個人睡……還真別說,舒坦!還要啥自行車啦 。他嘀咕一句。

這幾天他對周圍的環境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時也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大楚王朝很大 ,有些類似自己那個世界的漢朝 。

同時 ,它又很小,因為望闕洲更大,而它僅僅只是望闕洲西南部的一個中等規模的王朝罷了。

更別提歸所說的玄黃界了。

而靖南公爵府是大楚最頂尖的幾個勛貴之一 ,爵位世襲罔替 。并且每一代都有子弟進入仙門修行。

特別是這兩代人中,趙靈妃的父親趙徹,曾經是周圍數國范圍內最大的仙家門派紫氣閣的掌門嫡傳。

只是后來不知為何 ,他主動放棄了繼承掌門之位的機會,帶著同為紫氣閣弟子的趙靈妃母親一起外出游歷,但等游歷歸來時便只剩下懷孕的趙母了 。

而趙靈妃 ,繼承了她父親的修行天賦,甚至尤有過之 。

十四歲入紫氣閣內門,晉升紫衣弟子 ,十五歲參加了某個修道圣地的試煉考核,之后以一洲西南第一的名次去往了那處圣地。

聽說在那兒亦是一騎絕塵。

這些都是他從趙芊兒那個丫頭嘴里聽到的 。

她還說在外面好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只能吃到灰 ,因為小姐理都不理 ,說完她還斜了他一眼。

小姑娘把她的小姐夸得天上僅有,地上無雙。好像他若還不懂去珍惜,那就真的是天字號第一榆木疙瘩了……

想到那個丫頭 ,趙戎不禁又是一陣牙癢癢 。

她洞房那晚雖然說著再也不理他了,但第二天大清早還是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喊他起床,不是用秀發撓他癢癢 ,就是用小手捏他鼻子,簡直太能鬧了。

他煩不勝煩,但還是屈服于小姑娘的“淫危 ”之下 ,

因為每當趙戎忍不住要發火,她似乎都能精確的把握到那個時機,突然停下所有動作 ,兩只小手捏著襦裙的衣角,靈動的桃花眼噙著淚光,低頭怯怯地偷瞟他 ,吸著鼻子 ,嘀咕道:

“嗚嗚,戎兒哥現在就嫌我煩了,嗚嗚……”

趙戎投降了。

他最受不了女孩子的眼淚了 ,趕忙柔聲哄她 。

不過這小姑娘也是個憋不住的主,下一秒就破涕而笑,又急忙捂嘴 ,小臉認真道:“這次原諒你啦,下次再也不能對芊兒兇哦~”

“…… ”他想給自己一巴掌。

前幾日他都早起陪她去府內的銀鏡湖畔晨練,丫頭美其名曰幫他鍛煉身體。

不過后來趙戎知道了 ,原來趙靈妃每日清晨都會在湖心亭修行……

這幾天來,除了洞房后第一天被芊兒精心打扮,拉著去拜見府上老太君和舅、姑等長輩時 ,在正堂外的步廊上碰見了準備離去的趙靈妃 。

其它時候都沒再見過面了,她似乎在有意避著自己……

并且那次步廊的遇見,她只是面無表情 ,眼神冷漠的擦肩而過 ,他則收住腳步,轉身輕喚了幾聲,想解釋下昨晚的誤會 ,但她置若罔聞,腳步依舊,逐漸遠去。

周圍經過的管事和奴婢都悄悄側目 ,面露異色。

他也不覺尷尬,收起抬到半空的手,灑脫一笑 ,同樣背身離去 。這樣也好,早點讓自己斷掉不該有的念想 。

其實他已經大概清楚自身的情況了。

這幾日他見了很多趙家人,府上的老太君也去拜訪過一次 ,是目前趙府的頂梁柱,老人家身子骨很硬朗,但終究還是老了 ,需要盡快確定一個接班人。

靖南公爵府這么大的家業 、如此滔天的權勢如何才能守住?

外需皇恩 ,內需修士 。

只有強大的修士才是豪門大族立根之本!并且外姓供奉終究靠不住,這個強大的修士還必須姓趙。

但是趙氏最近這兩代人中,在修道一途上出彩的只有趙靈妃和她父親 ,而后者已經多年不知所蹤,僅剩的趙靈妃雖然天資卓越,但她終究是個女子。

這也是為何新皇剛剛登基 ,本是聯姻鞏固天家情誼的好時機,趙氏卻寧愿新皇心生芥蒂也不讓趙靈妃外嫁的原因 。

趙老太君明顯是將趙靈妃當接班人來培養,之所以選擇自己這樣一個上門女婿 ,除了自己和趙靈妃是青梅竹馬,是府上人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外。

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因為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生 ,趙靈妃輕易就能壓服。

大庭廣眾之下能隨意甩你臉色,而你只能忍氣吞聲,不然就滾 ,別吃靖南公爵府這碗飯了 。

哎 ,夫綱不振啦,軟飯哪是那么好吃的?

他這樣想著,突然有些理解以前的自己了 ,現在差不多弄清楚情況了,還是收拾收拾東西,備些銀兩 ,早點離開這兒吧。

其實原身之前是有離開的想法的,甚至已經收拾好行李了,只是不知為何一直拖到了趙靈妃回府完婚。

原身準備一路南下 ,去那個母親曾經說過的南逍遙洲尋鄉,為此他很早就托府上趙靈妃的二哥,一直與他關系不錯的趙括 ,幫他購買了一張山上修士的跨洲船票 。

價錢當然不菲,但他還托趙括幫忙典當了一些母親留下的零碎遺物……

想起那個路子廣、辦事靠譜但也很滑頭的紈绔二哥,趙戎磨了磨牙 ,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回扣。

算了 ,寄人籬下,托人辦事也只能這樣了。

等個合適的機會,自己立馬閃人 ,先按原來的計劃,去南逍遙洲尋鄉,一路上就當作是旅行 ,欣賞下此界風光 。

話說山上修士的跨洲渡船是不是能飛啦,此界有沒有傳送門啦,嗖的一下就過去的那種……

正坐在床上想著這些事情 ,突然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 。

這丫頭,又不敲門。趙戎嘆息一聲,起身迎去。

只見門外站著三個女孩 。

最中間的那位是個梳著雙丫髻 ,發系粉色絲帶的圓臉少女,瓊鼻小嘴,下巴略尖 ,最勾人是那雙桃花眼 ,眼神似醉,楚楚動人。

而跟在她身后的是兩個手端托盤的俏麗丫鬟。

芊兒見趙戎來迎她,背著手 ,巧笑倩兮 。

一雙桃花眼瞇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兒,唇角又露出了一對潔白的小虎牙,似乎是發現了趙戎的眼神停在了自己的小虎牙上 ,她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小嘴,瞪大眼睛,一臉你剛剛什么都沒看見的表情。

趙戎:“……”

大楚在先皇手上改立儒學為國學 ,廢棄了沿襲百年的法家學派,如今儒家禮教逐漸深入人心,豪門大族講究女子笑不露齒、行不擺裙的禮節。

因此曾經的趙戎總是嫌棄她這樣子不成體統 ,不過現在的趙戎……

只覺得她可愛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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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離人心上秋

趙戎無奈一笑。

抬手想摸摸她的頭 ,但想想感覺不妥 ,改摸為勾,輕輕刮了下她的精致的鼻尖。

雖然這幾天實在是被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給吵死了,但她卻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唯一一個愿意與他親近的人 。

他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不能辜負 ,一種是愛他的人,一種是恨他的人。

小姑娘呆了呆,小臉通紅 ,慌忙轉身,搶過隨行兩個丫鬟端著的衣物和銅盆,低頭避開身前男子 ,匆匆鉆進屋內。

戎兒哥真的變了,變,變 ,變奇怪了,還有些討厭……

趙戎見此,握拳輕咳了聲 ,沖著兩位目瞪眼呆的丫鬟歉意一笑 ,便輕輕帶上了房門 。

轉頭找去,芊兒正低頭站在屋內洗漱的盆架前忙碌,背對著他 ,身姿纖細 。

趙戎邊向她走去,邊隨口道:“今天怎么來這么晚,不壓著我去晨練了?”

芊兒轉過身來 ,臉色的紅暈已經褪去,淺淺的笑道:

“今日是老太君的九十生辰大壽,我陪著小姐在廚房做長壽面條哩 ,老太君最愛吃小姐做的面了。 ”

語罷,她將手中的已經擠抹藥膏的木刷遞給趙戎。

“難怪我說這兩天外府怎么人來人往的這么熱鬧,還以為是要過什么節 。”

他接過這類似牙刷的玩意 ,在銅盆前洗漱起來。

“戎兒哥要不要也去做碗長壽面?”芊兒試探道。

他回頭看了眼她,見她神色是認真的,連忙搖搖頭 。

做面?開什么玩笑 ,泡面行嗎?這個我在行 ,老壇酸菜味的。

“不去!君子遠庖廚。 ”

芊兒見他拒絕,小嘴一癟 。你小時候就給我和小姐做過的,而且你真的忘了老太君和誰是同一天生辰了嗎?!

突然 ,她眼珠兒轉了轉,狡黠一笑。

“戎兒哥~”

“嗯哼。”

她趕忙把手中端著的熱茶遞了過去,趙戎接過漱了漱口 。

“你知道今天還是什么日子嗎? ”

“不知道……總不會還是你的生辰吧? ”

他又順手接過小姑娘遞來的已經擰干的熱臉帕 ,抹了抹臉。

啊,簡直太舒服了,這就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富家子弟的生活嗎 ,為什么我現在一點負罪感都沒有了?唉,還是墮落了。

其實他剛開始是拒絕的,自己一個現代人哪里習慣的了這種衣來伸手 、飯來張口 、洗漱都有人伺候的奢侈生活 ,但是在芊兒的強烈堅持下,他還是被迫加入了 。

沒有習慣就培養習慣嘛……

想到這,他突然發覺芊兒好像沒了聲 ,拿下臉上的毛巾 ,瞧了瞧 。

只見芊兒滿臉古怪的看著自己。我臉上有東西?

“嗯~今天也是芊兒的生辰。”她移開眼神,低頭捏著衣角,有些心虛的道 。

“咦 ,這么巧。”趙戎驚喜道。“那咱們可得好好慶祝下! ”

他來回渡步,想了想,“要不今天帶你出去玩?夫子廟、夕水街那邊熱鬧 ,玩意兒多,咱們去耍耍,吃些好吃的?”

其實他今天是準備去國子監看看的 ,拜謁下太學的師長,不過這些都可以推后,畢竟小丫頭的生日更重要 ,而且自己當初是向師長請了一旬的假,這才過去一半呢 。

芊兒面色一喜,但又黯然下來 ,連忙擺手 ,“不行不行,今天是老太君的大壽,我等會要去幫襯小姐 ,事情可多了,而且……”

“戎兒哥以前不是說‘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嗎 ,芊兒父母不在,生辰不能熱鬧過,要不 ,要不戎兒哥給芊兒做碗長壽面吧! ”

說完,她又瞟了眼趙戎。

姑奶奶,我真不會做面啦。

趙戎一臉無奈的看著她 ,那副憐人的小模樣確實讓人不忍 。

“芊兒,我送你一首生辰詞吧。”他突然挑了挑眉。

芊兒兩眼亮晶晶道:“戎兒哥要給我作詞?”

“幫我研墨! ”趙戎眉飛色舞 。

見他這么自信,芊兒突然有些狐疑了。嘀咕道:“戎兒哥不會是要作打油詩吧?”

不過小丫頭還是興匆匆的跑去取硯臺和墨條研墨。

趙戎回到床邊換上她剛剛帶來的干凈儒衫 ,穿上后發現今天這件儒衫好像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 。

材質依舊華貴精細 ,但這針線做工和之前自己穿的相比,明顯差了很多,咦 ,這兩邊袖子怎么不對稱,這是哪個三流裁縫做的?

他奇怪了會,未放在心上 ,畢竟衣服只是穿的有些不自在,但外人其實很難看出來 。

他搖搖頭,整了整衣束 ,系上頭巾,取出那塊玄鳥玉詩牌掛在腰間,想了想 ,又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方白手帕塞入懷中,隨后向書桌走去。

那一邊,芊兒已經研好了墨 ,擺放好了宣紙和毛筆。

趙戎來到桌前 ,提筆蘸墨,轉頭看了眼旁邊的滿臉好奇的小丫頭,笑了笑 ,定神下筆 。

他的書法功底除了有原身繼承來的記憶,還有當初在大學參加書法社時的學習。

雖然大學四年很混,成績平平 ,但書法和古文卻一直是他堅持的愛好,甚至連續兩年參加過省書法大賽。

他此次用的是行楷,想用行書但怕小丫頭看不懂 ,因為這方世界的歷史和自己前世所熟悉的不同,書法只發展到了隸書、草書和楷書,行書連出現的苗頭都沒有……

芊兒瞪大眼睛看著他在宣紙上筆走龍蛇 、一氣呵成 。這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字體 ,但她并不熟悉書法,因此也沒太在意。

“拂霓裳·樂秋天”芊兒玉唇輕啟。

有這詞牌名嗎?她歪了歪小腦袋 。

不管是之前待過的紫氣閣還是現在所在的那處一州天才匯聚的修行圣地,她跟著小姐參加過很多同門師兄、師姐組織的詩社和文會 ,也讀過很多詩詞集。

畢竟諸子百家的大道思想在山上流傳甚廣 ,影響巨大,大半個修真界都被卷入了這場大道之爭,而儒家又是百家之中三大顯學之一 ,更別提那個被儒家圣人所命名的修行境界了……

因此儒學幾乎是大多數修士必須要涉獵的。

可能只是我沒見過吧 。她吐吐舌頭。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紙上的那首詞所吸引了。

“樂秋天 。晚荷花綴露珠圓 。風日好,數行新雁貼寒煙。銀簧調脆管,瓊柱撥清弦。 ”

女孩微微蹙眉 ,玉唇輕啟 。

“捧觥船。一聲聲、齊唱賀生辰。人生百歲,離別易,會逢難……離別易 ,會逢難……”

不知為何,她念到這處時,突然停住 ,反復呢喃,不一會,她又深吸一口氣 ,繼續念了下去 。

“無事日 ,剩呼賓友啟芳筵。星霜催綠鬢,風露撫紅顏……惜清歡。又何妨 、沈醉玉尊前 。”

一詞念罷。

她仰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趙戎,輕咬朱唇 ,眼神閃爍,仿若蘊著星辰。

突然,周圍似乎明亮了一些 。屋內明明沒有開窗 ,但卻驟起一陣清風,帷幔飛揚,書頁翻轉。

……

伯爵府門口 ,一位審視來往客人的高大老者突然回頭瞥了眼門內。

……

府內某處步廊,一個叼著狗尾草、倚著廊柱閉目養神的抱劍漢子緩緩睜開了眼 。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又緊了緊懷中的劍 ,重新閉目 。

……

“怎么樣?喜歡嗎? ”趙戎輕笑著問道。

女孩沒去在意心湖中“水落石出 ”的那把纖細飛劍。她吸了吸鼻子,認真道:“芊兒很喜歡 。”

一顆珍珠從她眼角跌落,一路經過有些嬰兒肥的白皙臉頰 ,最后停在了女孩尖俏的下巴上。

趙戎措手不及。前一秒不是還笑著嗎 ,怎么突然就哭了?這就是女人嗎?好可怕 。

“戎兒哥,我和小姐今天就要走了。”

趙戎沉默了。

她凝視著他 。

“你是不是也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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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夫子曰浩然

“誰告訴你我要走的?”

“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說你托二少爺買了一張去南逍遙洲的跨洲船票。”

“…… ”

趙戎滿頭黑線。

好你個趙括,說好的義薄云天、守口如瓶呢?我開始還準備悄悄溜的 ,合著現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了,我反而被蒙在鼓里?

芊兒吸著鼻子道:“我和小姐開始還以為你是想婚禮后回家鄉探親,結果 ,結果你洞房那晚就和小姐吵架……”

說到這,她慢慢低頭,絞著手 。

“而且昨天 ,我幫你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翻到了你的行李……你把柳姨留給你的東西全帶上了,你是不是不準備再回來了?”

“……不要小姐和芊兒了? ”

氣氛安靜了會 ,她突然抬頭盯著趙戎

“那你為何還要寄那封信給小姐?你知不知道小姐收到信后有多開心 ,當天就帶著我們回來,連第二日太清府的青云臺大比都沒去參加……“

趙戎偏頭,避開她的目光 ,注視著書案上的那首詞。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其實他并不認可小丫頭的話,她還沉浸在小時候三人的情感之中——認為他和趙靈妃之間還存在青梅竹馬的感情 。

但是,人是會變的 。有多少青梅竹馬最后能走到一起?

趙靈妃要繼承靖南公爵府 ,他只是她一個不外嫁的理由;而他不想重活一世卻要當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他想出去好好看看這方光怪陸離的世界。

趙靈妃美嗎?當然美!但她也很冷,冷的讓人望而卻步。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你的冷漠如鴻溝讓愛你的無法逾越 。

在兩人的情感里,任何一個人單方面的主動是沒用的。

簡而言之,趙戎不想當舔狗!

至于那封信的事 ,他有些印象,是和府上的家書一起寄過去的。

上面只有一句話: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

但他認為這并不是趙靈妃回府的主要原因 ,她回來應該主要是為了老太君的九十大壽 ,而和趙戎的婚禮,只是老太君所安排順帶的。

至于曾經的自己為何寫這封信,估計也是想著早點完婚 ,完成工具人的使命,然后開溜。

突然,他眉頭一皺 ,不過又很快舒展開來 。

現在唯一有點困惑他的就是那一夜趙靈妃莫名其妙向他要的玉牌,不過他現在大體弄清楚情況了,這個細枝末節也就不重要了。

唉 ,這一切都很容易看出來啦,為何小丫頭就是不懂呢?

……

最后,趙戎還是沒有給芊兒一個滿意的答復。

他承諾以后有機會還會回來的 。

小丫頭悶悶不樂的走了。

帶走了那首詞。

趙戎瞧見外面天色有些陰沉 ,轉身去為她拿傘,但回過頭時,小丫頭已經不見了 。

……

一聲春雷乍響 ,黑云壓天 ,似乎在醞釀著什么 。

看來今天去不了國子監了。

趙戎擱下毛筆,活動了下手腕。

看著紙上那篇《蘭亭集序》,他笑了笑 ,還不錯,看來自己的書法沒落下多少 。

剛剛有個丫鬟來邀請他中午去參加老太君的壽宴。他點頭應承了。

其實本不想去的,怕和她見面有些尷尬 。當然了 ,只是自己尷尬,她?大概沒什么感覺吧。

他重新提起筆,靜了靜 ,又寫了一篇《圣教序》,他以前初學行書,練的就是此帖。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本事 ,我倒是小瞧你了 。”

歸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看得懂我在寫什么?”趙戎放下筆,驚詫道。

“我是說那首詞 。 ”

它輕笑一聲:“你剛剛那首詞幫那個小丫頭破境了。而且她很可能還顯化了一把本命飛劍。”

“讀詩能破境!還要這種好事?”趙戎很興奮 。

因為他看到了某種可能 。如此說來那自己豈不是……

“哼,別白日做夢了 ,人家是因為卡在了扶搖境瓶頸 ,只需要一個契機,而你那首詞正好讓她感情共鳴,感觸到了天地間游走的靈氣 ,如此才晉升了浩然境 ”

它冷笑道:“這方法只對浩然境有用,你連扶搖境都不一定能觸及,就別癡心妄想了。 ”

趙戎早就習慣了它的毒舌 ,也不惱火,好奇道:“浩然境?這是修行的第幾境?為什么此境可以通過詩詞晉升。”

他又補充道:“那么修行者豈不是都要學儒讀書?”

歸悠悠道:“浩然境是劍修和道修的第三境,被儒家至圣命名 。嚴格來說 ,浩然境才是修士逆天改命邁出的第一步。前兩境登天和扶搖,不過是為它做準備罷了。 ”

“此境玄妙在于一個氣字,人身小天地與……算了 ,說了你也不懂 。你只要知道儒家至圣取的這浩然二字,意思極大就行了。”

“扶搖境晉升浩然境,就是要引天地靈氣入體 ,感氣便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也是將無數求道者拒之門外的關卡,天地之氣何等繁雜,如何抽絲剝繭 ,找到獨一無二的靈氣?”

“能引人情感共鳴的詩詞文賦可以使人感應靈氣!而氣勢磅礴 、文筆極佳的詩文甚至可以聚集天地靈氣,供人修行。對了,儒家一般是稱天地靈氣為浩然氣 。 ”

“當然 ,儒家只是提供修煉此境的一個絕佳方法,甚至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佳的方法,它也是玄黃界的主流 ,呵,至少在我離開之前是如此。”

它自嘲一笑。

“但是修真界何其大也,能人異士何其多也 ,練氣法門千奇百怪,浩然境不一定非要走儒家的道路,不然你讓其它諸子百家如何自處?”

趙戎聽到津津有味 。雖然沒全懂 ,還有些疑惑 ,但至少知道了個大概。

同時對歸又多了一點了解——它很可能曾經也是玄黃界人氏,后來因為飛升或者其它途徑離開了此界。

“你說芊兒可能顯化了本命飛劍,這是怎么回事?那把飛劍在哪 ,我怎么沒看見? ”

“扶搖境是劍修,道修,武修的分岔口 ,武修是另一條路子,而劍修和道修的區別在于晉升浩然境時能否顯化本命飛劍,此劍在劍修心湖之上 ,并非實體,但卻是大道之基,是劍修傲立萬千修士殺力榜首的倚仗 。”

歸傲然道 。

“那小丫頭雖然在我眼里只是個馬馬虎虎的先天劍胚 ,但是孕育出一把本命飛劍還是沒問題的。”

趙戎見它口氣如此之狂,試探道:“你也是劍修? ”

“哼。”歸不屑回答這個問題 。

趙戎笑了笑,感慨道:“看來閣下生前也是個體面人啦。”

“…… ”

它品了品 ,馬上反應了過來 ,大怒:“豎子爾敢!汝有何能?區區廢材,一介贅婿,竟敢揶揄本......咳 ,本座! ”

趙戎半點不慌,甚至還覺得有趣,瞧把它氣的 ,連古言都飆出來了。

而且趙戎最近發現,它雖然毒舌、傲嬌,但是鄙視他的言語來來回回也就那么幾句 ,小子、廢材 、贅婿,他聽都聽膩了 。

一看就是從來沒深入到人民群眾中去過。

“好的好的,我是廢材 ,我是贅婿,您別氣了,您要是氣死了 ,我以后半夜睡不著找誰聊天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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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手帕

驚蟄時節,春雷驚百蟲 ,一場春雨,萬物萌動。

清晨,小雨依舊 。

趙戎拎著一把油紙傘漫步在公爵府的幽靜曲廊中。

雨打芭蕉 ,燕銜紅泥。

他微微側目,思緒游離 。

趙靈妃走了。

在昨日老太君的壽宴之后。

隨她一起離去的除了芊兒,還有兩個隨從 。

一個高大老者和一個抱劍漢子 。

他都認識。

前者原來是四房的管家 ,府上人都叫他昆叔,后來一直跟著趙靈妃,負責處理雜事。

后面那個抱劍漢子名字很有意思 ,姓李名白,李白 。

趙戎以前喜歡喊他小白。他和自己母親一樣,都是四房的供奉 ,聽說是當初跟著趙靈妃的母親一起來到靖南公爵府的。

昨日 ,他剛到府上正廳,就被老太君叫去跟前,那時趙靈妃也在旁邊 ,只是側著身子在傾聽芊兒說話,沒有看他 。

老太君問他愿不愿意去接手公爵府在乾京的一些產業,頓了頓又笑著說若是嫌忙也可以在趙氏家塾當個清閑的教書先生。

他歉意地以孝道為由回絕了 ,說自己想回家鄉探望一下,自己和母親多年在外,也不知家父大人是否安康。

反正雙方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還不如直接坦白 。

之后的壽宴發生了兩件有意思的事。

壽宴進行到一半,來了一行七人,皆是俊男靚女 ,風姿卓越。

七人衣服制式相同,只是后面六人皆是白衣,為首那人卻一身紫衣 。

紫衣男子顯得格外耀目 ,面貌俊美 ,神采英拔,頭系四方巾,手持一把折扇 ,腰佩美玉與香囊。

男子面帶笑意的向老太君道明來意,說他是代表紫氣閣來向老夫人祝壽的,同時 ,還為靈妃師妹賀生辰,并送來了閣主大人親手準備的兩份重禮。

他當時正坐著吃糕點,聞言有些愕然 。這紫氣閣不是周圍數國范圍內勢力最大的山上仙家嗎?靖南公爵府面子這么大?

還有 ,趙靈妃今日也是生辰日?他不禁看向身旁一直為他拿點心和吃食的芊兒 。

你們三都湊到一天了?

小丫頭心虛地咳了聲,突然,像是為了轉移話題 ,小臉驕傲地和他說小姐和她現在是太清四府的府生,特別是小姐,十六歲就進了逍遙府 ,紫氣閣閣主一直巴望著小姐和她從太清四府結業后回到紫氣閣呢。

那紫衣男子在和老太君寒暄完后 ,環視四周。

男子的視線在他和眾多賓客身上一掃而過,并無停滯,只停駐在了趙靈妃和芊兒身上 ,笑容逐漸燦爛,溫柔地叫著靈妃師妹、芊兒師妹 。

趙靈妃平淡回了聲葉師兄,而芊兒卻偏頭沒去理他 ,還撇嘴不輕不重的嘀咕了句癩蛤蟆。

紫衣男子依舊笑容溫暖,只是一張俊臉又露出三分無奈、七分寵溺。

那時,他一邊吃著糕點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位葉師兄表演 ,只覺得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

之后,府外突然又傳來一聲圣旨到。

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位蟒袍太監。

尖聲細語地宣讀楚皇圣旨 ,御賜了趙府一大堆壽禮 。

反正那一長串禮物名趙戎當時一個都沒聽懂,那太監音調太奇怪了。

滿堂賓客皆忙著下跪接旨。但也并不是全部 。

趙靈妃一襲青衣站在原地沒動,只是彎腰攙扶著微微顫顫想要謝恩的老太君。

紫氣閣那行人更是沒有動靜 ,一個個臉色或淡漠或戲謔。

至于他 ,壓根就沒有尊卑有序的觀念,哪里會下跪,并且這么多人不跪 ,他又不是唯一一個,因此便還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身旁站著芊兒 。

那位葉師兄悠悠來了句 ,看來項師弟做了楚皇還是惦記著靈妃師妹啦 。

突然,葉師兄轉頭望向了他,笑容溫和。

他當時淡定的放下了糕點 ,從懷里扯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之后勾起嘴角 ,抬頭對視。

喜歡裝對吧?

只是讓人始料不及的是,芊兒突然抽走了他手里的白手帕,慌忙收了起來 ,小臉微紅的看著他 ,眼神古怪 。

同時,他感受到一道吃人的目光,循著感覺望去 ,只見此前一直清冷孤傲 、不正眼看他的趙靈妃,此刻正滿臉紅暈的瞪著他……

想到昨天的那件事,趙戎現在都還覺得有些尷尬。

他伸出一只手接了些房檐流下的雨滴 ,雨水微涼,醒了醒清晨的困意。

芊兒后來聲若蚊蠅的告訴他,那是白喜帕 。

他愣了愣 ,突然意會了。

誰知道手帕竟然還有那種用途?我還是太單純了……

當初洞房第二天,他在婚床上看見它時,還以為是擦汗用的。

話說誰會在白喜帕上繡上兩只肥鴨子啦 ,額,應該是鴨子吧?

不過一想到那位葉師兄到走之前都還沒搞清楚自己和趙靈妃之間的“眉來眼去 ”是怎么回事,笑容都開始變得有些僵硬 ,他就很開心 。

葉師兄 ,裝不下去了吧?

趙戎走出了靖南公爵府,雨水稀稀疏疏,漸漸停下。

他收起紙傘 ,離開長安街,向夫子廟走去。

剛來還沒幾天,就喜提兩枚情敵 ,一個紫氣閣的紫衣弟子,一個當今楚皇 。

呵,做趙靈妃的夫君真是太危險了。

趙戎自嘲一笑。

他今日準備去拜訪下國子監的師長 ,特別是自己的那位授業恩師方先生 。

方先生名叫方士儒,不是大楚人氏,聽方先生說他家鄉是一個獨尊儒教的大王朝 ,他曾經三次科舉落榜,后來一路遠游,來到了大楚 。

方先生曾在趙氏家塾任教 ,他也是趙戎小時候的啟蒙老師。

后來大楚先皇在現任國師的推動下定儒學為國學 ,那位國師就是位大儒,聽說來自于儒家七十二書院之一,他創建了國子監 ,廣招儒士,培育儒家門生。

于是方先生便去往了國子監,擔任太學博士 。

后來趙戎年滿了十四歲 ,便在方先生的舉薦下,進入了國子監太學讀書。

雨停之后,夫子廟開始熱鬧起來。

街上開始行人如織 。

販夫走卒匆匆穿行 ,商賈牙郎沿街叫賣,肆井小民人生百態。

趙戎滿眼好奇的看著這繁華街景,這應該算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外出。

循著記憶中的路線 ,他很快便看見了國子監大門——集賢門 。

國子監建筑坐北朝南,規模宏大,延袤十里 ,盛況空前。

趙戎步入集賢門 ,經過琉璃牌坊,途中被熟人叫停,詢問他入贅之事 ,之后不免又伴隨一陣嘲笑。

這事估計同門都傳遍了 。

趙戎淡然自若,不以為意。

拱手告辭,便繼續向太學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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