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玄元觀
斜陽西墜 ,紅霞漫天,倉庚啼鳴 。
延綿的群山之中,暮靄漸沉 ,山谷晦暝幽深。
一處山峰之上,有淡淡炊煙,裊裊散去。在落霞的余暉中,一個破舊的院落里 ,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 。
“師父……用飯啦……”
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人,歡快的穿過庭院。其一身灰舊的道袍顯得有些大,袖子挽得老高 ,雙手端著盆白飯。他邁過尺高的門檻,奔進一間已顯破敗的大屋子。
門楣上隱現三個斑駁古樸的大字:玄元觀 。
屋內迎出來一位的老道士,其面容清癯 ,灰白的頭發挽了個道髻,頜下三綹長須。
“師父!嘗嘗弟子煮的白飯,很香啊! ”
少年眉目靈動 ,神色中透著一絲頑皮。
老道士長眉聳動了一下,眸光中盡是慈和的笑意 。他呵呵輕笑道:“山珍海味 、粗茶淡飯,為師皆可食得。唯有小一親手煮的白飯 ,才是為師每日必不可少的佳肴!”
叫作小一的少年,聞言后眉開眼笑。他從懷里摸出兩只陶碗,將飯盛上后,隨手又從腰后抽出兩雙竹筷 。
師徒二人席地而坐 ,淡淡的飯香慢慢散開。
看著狼吞虎咽的小一,師父放下手中的碗筷,莞爾笑道:“民者 ,五谷為養。而我等修道之人,當不食五谷,餐風飲露 。須知五谷出百病啊!小一 ,何不細嚼慢咽呢?別噎著了……”
師父飯量很小,與其說是陪著師父用飯,還不如說是陪著老人家說會兒話。對此 ,小一早已習以為常,他“嘻嘻 ”笑了一聲,舔了下唇角的飯粒 ,在嘴里咂巴著。
又扒拉了一口飯,小一腦袋一歪,目光中露出狡黠的笑意說道:“師父!古人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 。以弟子看來 ,這白飯還是要多吃一些才好呢!”
老道士聞言后,哦了一聲,手扶長須略略沉思 ,恍然笑罵道:“你個臭小子,知其二卻言其一,斷章取義……”他隨即神色一正 ,語氣中不無神往之意,感慨道:“古人亦云,食氣者神明而壽 ,不食者大道可期啊!”
“師父,看來弟子還是吃肉的好,做個悍勇之士 ,也能行那俠義之舉。 ”小一嘿嘿一樂,將話頭岔開。
不知因何事攪動了心思,老道士并未在意小一的話,而是吩咐道:“小一 ,將為師的葫蘆拿過來,還有上次那個……老盧給的腌黃豆。”
“唔……”小一支吾了一聲,放下飯碗 ,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便一溜煙的跑了回來,手里還拿著個小巧的酒葫蘆和一個瓦罐。
“嗯……把葫蘆給我 ,腌黃豆放地上…… ”
老道士接過酒葫蘆,仰首小呷了一口,滋味深長地輕吁了下 ,又拿著竹筷伸進瓦罐,夾了顆黃豆扔進嘴里,美美咀嚼起來 ,下巴的胡子也隨之一顫一顫。
一邊吃著飯,一邊瞅著師父那自得其樂的模樣,小一不禁又“嘿嘿”笑出了聲 。老道士恍若未覺,自顧又呷了一口酒。
小一就著腌黃豆吃著白飯 ,一會兒的功夫,陶碗見了底。他又徑自添滿了一碗飯,看著師父依然陶醉在酒葫蘆和腌黃豆之間 ,說道:“師父啊,您老少喝點吧,別一會兒又醉嘍!” 。
“哦……無妨! ”
老道士口里應著 ,輕呷不輟。
酒意微醺中,老道士的眼神變得飄忽起來。
小一扒拉一口飯,隨口問道:“師父 ,您老常言的大道,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
“呵呵……”
老道士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 。不知因酒味悠長,還是黃豆的味濃。他手扶長須 ,幽幽答道:“天道不是東西……天道是東西……也不是……咳咳! ”
許是被酒嗆到了,或許心神有些迷亂。老道士輕咳了一下后搖了搖頭,有些迷離的目光投向了門外,卻什么都看不清 。是一雙濁眸蒙上了陰翳 ,還是遠處暮色下的山影重重?
或許是年老神衰,感慨也多了些。喟嘆了一下后,老道士苦笑了一聲 ,說道:“天道究竟是什么,為師苦苦追尋了七十年,始終未得窺門徑之機緣啊!于這紅塵中碌碌奔波 ,終了,一無所成…….”
小一端起碗來,收起了嬉笑的神情 ,眼珠轉了轉,帶著一分小心說道:“師父,您老又喝多了?”
老道士看著瘦弱而又略顯清秀的弟子 ,頗感欣慰,忽又一怔,笑罵道:“你個臭小子,為師哪里是喝多了 ,不過……酒不醉人,人自醉! ”
小一看著師父心情好轉,趁機打趣道:“師父的道行很是厲害 ,以后小一也會像您老人家一般的神武,師祖……祖師應該不會怪責的……”說著,他眼光偷偷一瞥。
弟子的心思又怎能瞞過師父。老道士渾不在意的笑道:“你個臭小子就是嘴巴上討巧!”說著 ,他仰首又抿了口酒 。
“這千秋馥為師飲了數十載,還是一如當初的味道,甘醇綿厚 ,且不失凜冽勁猛啊……酒還是這酒,為師卻是一天天老去……”
老道士語氣一轉,言語中不無欣慰的說道:“不過 ,小一卻是一天天長大了,呵呵! ”
……
傍晚的山風徐徐的掠過山峰,穿過破舊的玄元觀正殿。
正殿之上那已經辨不清眉目的高大塑像,一如千百年以來的靜穆。兩旁破損的帷幔 ,隨風緩緩飄動 。
殿前,老道士倒臥在蒲團上,美美的發著鼾聲。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厚重的暮色里忙碌著。
給師父蓋了層單衣 ,收拾好了簡陋的食具,小一慢慢退出了玄元觀的正殿 。
穿過不大的庭院,他來到玄元觀破損的院墻外邊。一塊平坦的臥牛石 ,是小一每天喜歡呆的地方。
一掠道袍,手腳并用爬上與其肩膀齊高的臥牛石 。
頭枕著手臂,翹著腿 ,小一靜靜躺了下來。
眼下是五月時節。曦和且夾有一絲野性的山風,吹拂在身上,臉上 ,很舒服 。
一輪明月掛在天梢,月光水銀泄地般傾灑在山頭。溶溶月色之下,玄元觀肅穆而蒼涼。遠處茫茫蕩蕩,遠近山峰影影綽綽。
此處 ,便是玄元觀所在的千里太平山脈 。
臥牛石上,小一喜歡這樣躺著。看著無邊無盡的天空,聽著山間似有似無的蟲鳴獸吟。每到這個時候 ,他黑黑的眼眸都會顯得愈發的靈動,小臉上都會溢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安謐與淡然 。
自打記事的時候起,小一就跟著現在的師父。師父道號青云 ,俗家名字沒聽說過,青云道長說自己都忘記了。
恐怕是師父不愿提起吧!
聽師父說,玄元觀由玄元真人所創建 ,距今已過去一千多年了 。
玄元真人一生修道有成。據傳,他有上天入地、呼風喚雨之能,是人人仰視的仙人。玄元觀盛世之時 ,門下弟子眾多,乃國人聞道朝圣之地 。
在二百多歲的時候,玄元真人白日飛升。當時盛景空前,萬眾轟動。玄元真人的后人在玄元觀塑玄元真身 ,供奉香火,以圖道統的延續 。
而不知是何緣故,玄元真人飛升之后 ,玄元觀中便再無人得道成仙,其供奉香火日漸零落,門人只好四處謀生。
曾熱鬧喧囂一時的玄元觀 ,終于如現在這般的門可羅雀。修仙得道也成了一種遙遠的傳說。
師父青云道長是玄元觀二十代觀主 。小一便成為了玄元觀唯一的二十一代門人。青云道長曾說小一是掌門弟子,也就是下一任觀主的不二人選。于是,重振玄元觀往日榮耀的重任 ,便落到了十三歲的小一身上 。
想到此處,小一不禁嘴角翹起。
他才不在乎什么掌門呢!至于成仙得道?他和普通人一個樣,更多的關于神仙的認知 ,不過來自茶館話本和鄉村間的演義傳說罷了。
想象中,天上應該有神仙 。而他心里卻清楚,自己沒見過神仙,自然也不會真的去相信那些傳說。
如今師父已修行數十個春秋 ,除了被小一認可的世俗武功與岐黃之術外,他以為老人家與成仙得道還相差甚遠。
每日有師父陪伴,有飽飯吃 ,還可學到師父的本領,豈不是蠻好的?故而,小一每天都是樂呵呵的 。
聽師父說 ,他小一是被從路上揀來的。
當年青云道長云游四方,追尋天道機緣未果,在返回玄元觀的途中 ,遇到被山匪禍害的村民。重傷瀕死的一對山民夫婦,便將周歲多的小一,托付給了他這位好心的道長 。
青云道長也是念及玄元觀后繼無人 ,便收養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十余年來,老道士也算是含辛茹苦,終把那個孤兒養大。
故此,青云道長對小一來說 ,情同父母,恩比再造!
待小一到了五六歲時,青云道長便把玄元觀所傳悉心相授。
可惜年暮身乏 ,即便青云道長一生修煉,身子也不如以往,加上師徒倆生財無道 ,日子也過得愈發窘迫起來 。
無奈之下,老道士也只好經常帶著小一下山。師徒倆在附近鄉縣做些驅鬼辟邪的勾當,以期獲得一些微薄供奉。此外便是為附近山民治傷診病 ,也能獲取一些米鹽山貨 。
日子清苦,對于年幼的小一來說,卻也過得清閑逍遙。
玄元觀的千年歲月 ,就這么在如水一般輕淡的日子里,緩緩流逝著。
玄元觀所在山峰被稱作仙人頂,高百丈余,是太平山脈十八峰之一 。
仙人頂山勢陡峭 ,山峰東,西,北三面是刀削般的百丈懸崖。南向是一條下山的路 ,那是沿山脊所鑿的登山石階。寬約三尺的階梯,如一條長蛇般連通山峰上下 。
山頂有二十丈的方圓,建有玄元觀正殿 ,和十幾間偏房,只是年久失修,成了如今這般情形。
能遮風擋雨的 ,除了正殿,還有兩三間偏房,是師徒二人煮食就寢的所在。
山腳下有一個石牌坊 ,是原來玄元觀的山門 。
山門附近還有一些殘垣斷壁,似是見證這里曾存在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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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玄元訣
小一仰躺著 ,看著月亮漸漸移至頭頂。他坐了起來伸了一下懶腰,意興闌珊。
修煉玄元訣的時候到了。
小一今年十三歲了,從五歲開始就被師父懵懵懂懂教授了這《玄元訣》 。修煉伊始 ,他就被師父告誡,要持之以恒而不可懈怠。師父還說這是玄元觀祖訓,《玄元訣》只有掌門和掌門弟子才可傳習。
而小一雖勤修不輟 ,卻未發覺這功法有何奇妙之處,不過他還是遵循著師父的囑咐,就這么一直練至今日 。
八年了 ,八年了哦!師父常言,持之以恒,大道可期!
小一搖搖頭 ,大道怕是見不著了,持之以恒卻是做到了,足以自傲也!
每日晚睡前,修習一遍玄元口訣 ,乃必修的功課。
依著師父所授的調息法門,小一靜坐了片刻后,隨即五心向天 ,雙手疊在腹前,結了個手印,行起功法來。
“……木性金情相合 ,水升火趨休妄 。翩然住世何真形,必持陰符退盡……”
小一嘴里默念著口訣。《玄元訣》有一千多字,被他背的滾瓜爛熟。口訣拗口生澀難懂 ,請教師父,青云子也是不甚了了,何況他老人家也是這般稀里糊涂背誦了一輩子 。祖訓有云 ,這是成仙得道必由之徑,是玄元觀門下弟子必修功課。沒法子,繼續背唄!
八年來,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就這么持之不懈。小一沒感到自己有飄飄欲仙或是其他的不同,卻很少生病 。身子雖然看著瘦弱 ,可是小一自己知道,雙臂兩三百斤的力氣還是有的。在像自己這樣大的孩子里,力氣算不小了吧!
不知這與打坐有沒有干系!或許是小時候被師父用湯藥泡過的緣故呢!
從師父那里 ,小一也學了一套玄元劍法和一些輕身練體之術。他自以為武功不錯!
師父還有一本很舊的,有關符箓的老書。那里面也盡是一些如玄元訣般生澀難懂的口訣和圖畫,被當做小一幼時啟蒙的摹本 。人家的孩子啟蒙時都是千字言、說文解字一類的書籍 ,而可憐的小一則是自打識字起,就與這些鬼畫符為伴。
當小一心生厭倦時,師父就訓誡說 ,此乃祖師親傳之物,是歷代掌門的觀主信物。言中之意,青云道長已經把小一當成玄元觀二十一代觀主對待了 。
為了師父,也為了玄元觀的將來 ,小一學會了玄元符箓里的各種口訣與符的畫法,自然也學會了讀書識字。在青云道長殷切關愛之下,他成了一個小道士。
玄元符箓也是師徒倆謀生的一個手段 。師父青云道長常常被請去畫一些驅邪祈福的符 ,也不知道靈驗不靈驗。不過,每次看師父畫符時老神在在的樣子,小一自己都相信了 ,這些符箓應該很有神效!
玄元符箓只是玄元觀掌門信物之一。另外一個是師父從不離身的玉佩,曾給小一看過無數次,讓小一知道那以后就是他的寶貝了 。這仿佛是一種鞭策!好像每次青云道長給小一看的時候 ,那玉佩都可以給他本人與小一無限的期待一般,那是一種成仙得道的信念!
或者是體念師父的良苦用心,懂事的小一也是每每露出他生性孝順的一面。雖不懂師父為何要如此的執著 ,他還是將老人家的諄諄教誨銘記心頭。只是,當他看著那個有著云紋雕飾和玄元字樣的玉佩時,心中還是對此不以為然 。他只是擔心,以后師父不在了 ,自己做這個孤單單的觀主有何意義!
也許是師徒倆的日子過得清苦,也許是仙人頂上的日子清閑,也許是與師父一起在世俗中見過的種種 ,也許自己只有師父這么一個親人。等等的原由,使得小一的性子活潑卻不失恬淡,聰慧卻不失狡黠 ,還有點少年老成的味道。
小一背誦了一遍玄元口訣,行了一遍口訣里的功法,感到身子里一如既往的沒有半分動靜。他抬頭看看天色 ,估摸著戌時已過,便翻身跳下臥牛石 。在月色下,輕盈的像個猴子一般 ,悄悄的溜回了玄元觀,然后躡手躡腳靠近正殿。
師父依然發著輕勻的鼾聲,身上披的單衣已經滑落到了地上。小一輕手輕腳把單衣重新給師父蓋上,做了個鬼臉 ,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身后的青云道長卻睜開睡眼,看著小一離去的身影,老臉上隱隱一絲笑意 ,雙眼重闔,鼾聲依舊。
玄元觀三間正殿分內外兩廂。外廂居中是祖師塑像,內廂三間是掌門起居之所 ,現今師徒倆窘迫如斯,師父青云子只要喝醉了,正殿內隨處可以安歇 。對此 ,小一也早習以為常。
正殿外,西廂還有一間完好的廂房,是師徒倆的灶房。東廂還有兩間 ,其中的一間就是小一的居所 。
小一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擦著火石點燃油燈。燈油是后山獾子油熬制的,來自山下的獵戶老盧。燈芯是由后山的燈芯草搓制,兩者合在一起做的油燈 ,無煙且明亮 。小屋不大,只有一木榻據東墻置放,上面一竹席 ,一竹枕,一薄褥子而已。榻旁還有一個木箱。南墻上很搶眼的掛著一柄劍,是師父給小一的 ,劍名青云。此劍陪青云道長幾十年了,如今留給小一習武所用 。師徒倆出門的時候,老道士背著把劍也不好看 ,便由小一背著,也有個道童的模樣。
蹬掉鞋子,脫掉外衣扔在木箱上 ,小一躺了下來。也許明天要下山一趟,看看山下盧大叔那里有沒有好吃的 。還有師父的酒快沒了,要不要去十里外的太平鎮為師父打點酒。胡亂想了一會兒,他就迷糊了起來 ,隨手扯過褥子,漸漸睡了過去。
翌日,天光蒙蒙 ,小一尚在夢里,耳邊就響起熟悉的喚聲 。
“小一!練劍了……”
“知道了,師父! ”
聽到是師父的聲音 ,小一嘴里答應著,揉揉惺忪著睡眼,一骨碌爬了起來。他麻利地穿好衣服 ,隨手取下墻上掛的寶劍,看到油燈還在明滅搖擺,忙上前吹熄了 ,打著哈欠走出屋子。
“臭小子,每次都要為師喚你才遲遲醒來 。須知勤勉為人生存之本,習武更不可有一日的懈怠。”
小一來到院子里,見師父已神清氣爽的立于庭院中 ,頜下長須飄飄,頗有仙風道骨的氣度。只是師父佯作出一付怒容來,讓他并無畏怯之心 ,反而多了分親昵之意 。
小一又揉了揉眼睛,笑道:“有師父在,弟子又怎會憊懶呢!”
“哼!油嘴滑舌 ,討打呢! ”青云道長斥責了一句,神色中亦多了一分暖意。
“演練劍法!”
“弟子遵命!”
小一隨即正容躬身答道。
授藝之時,師徒二人皆神情肅整 ,這也是對師門傳承的一種敬重。
晨曦中,小一棄去劍鞘,右手持劍 ,左手劍指輕撫劍柄,起手式向師父行禮后,庭院內隨即劍光紛飛 。
小一練習這套劍法也有七 、八年了。《玄元劍法》的前三式是防御劍法。中五式是防中帶守,守中帶攻 。后五式傳說是仙人劍法 ,只是從未聽說有人練成過。
從第一式無風,到二式無水,三式無峰 ,四式白猿跳澗,五式回犀望月,六式怪蟒翻身 ,七式蒼龍入海,八式銀河倒掛,小一劍法流暢 ,一氣呵成。隨即,他面帶得色的收劍跳出圈外 。
青云道長手扶長須,微微頷首 ,轉而沉聲說道:“《玄元劍法》十三式,乃玄元祖師所創,為歷代玄元觀鎮觀劍法。劍法雄渾奇絕,從不輕傳 ,每一式又有五到九般變化,你這八式練的倒也嫻熟。需知劍法一要,真正做到身與劍合 ,劍與神合,人劍合一,絕非三五日之功 。江湖武功里 ,百日棍,千日刀,萬日劍 ,也頗有道理。而我玄元劍法只有苦功夫還不行,須有功法口訣才能相輔相成。只可惜,千年來無人可以參透《玄元訣》中的玄機 ,使得我《玄元劍法》空有其表,如同一猛獸沒有了神魂,徒具一副駭人模樣 。我師父,也就是你的師祖 ,見門派凋零,不得已便結合世俗武功心法,創出一套可以加持玄元劍法的內功心法 ,本欲傳你,只是…… ”
聽師父說到此處,小一也收起了得意的神情 ,好奇問道:“只是什么啊,師父?”
青云道長說道:“小一,我傳你劍法一共十三式 ,為何后五式不僅你練不成,便是為師也練不成……”
小一欠身說道:“弟子不知,還請師父解惑。 ”
“唉!”
青云道長嘆息一聲 ,又稍作沉吟,接著說道:“這玄元劍法乃創派祖師所傳一套仙家劍法,輔之玄元口訣,傳言可飛劍御敵 ,千里之外取人首級。而這后五式據師門所傳,只有玄元口訣可以施展。故而,不僅僅是你 ,便是歷代玄元觀門人,以及為師我,也只是將劍招熟記于胸 ,卻無從施展啊!”
“師父!這玄元劍法莫非真是仙人劍法不成?”
撲閃著眼睛,小一的臉上盡是狐疑的神色 。也難怪小一滿腹的質疑,師父曾無數次提到玄元觀的來由 ,也曾將仙人一事常常掛著嘴邊,可他始終以為,所謂的仙人太過飄渺 ,打心底是不信這些的。可今兒師父言之鑿鑿的表明,自己每天練的竟然是仙人的劍法,而眼下玄元觀的窘境……
好似洞悉了小一的心思,青云道長接著說道:“仙人劍法如何?就是給你仙家寶貝又能怎樣?當年門派勢弱時 ,劍法被江湖中人所窺視,也曾流傳出去。而沒有相應的功法,劍法徒有其表 。久而久之 ,便漸漸沒人在意這套劍法了。我師父太一道長為了師門不至于沒落下去,也是為后人安身立命著想,這才窮極三十年的工夫創出一套內功心法 ,使得這玄元劍法勉強有了十之一二的威力。 ”
聽到了這兒,小一失望的垂下了頭 。十之一二的威力有什么用呢?根本與江湖上的高手沒法比啊!
“哼,且莫小瞧了這套劍法 ,哪怕是原有劍法一成的威力,也足以驚世駭俗……。”
見小一心不在焉的模樣,青云道長沉聲訓斥了一句。
師父動怒了!小一忙將劍交付左手 ,撓撓頭笑道:“師父所言極是!您老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修煉這套劍法,將這套劍法練到二成 。不……十成……”
“臭小子,你練到一成我就心滿意足了。 ”
青云道長臉色轉緩 ,緩緩說道:“這也是一直沒傳授你其他功法的一個緣故。為師只想你修煉玄元口訣會有收獲,而這多年以來,想必也是……”
看著師父失意的神情 ,小一惶然低頭喃喃道:“都是小一無能,都八年了,這《玄元訣》還是沒練成一點兒……”
言罷 ,他走至近前,扯著師父衣袖,仰著到了師父肩膀的小臉 ,神色堅毅的說道:“師父,小一會一直伴隨在師父左右,終有一天會把這口訣練成給師父看的 。 ”
唉!許是自己太過偏執了 ,又何必將自己一生的執著與失落,強加于這么個年幼的孩子身上呢?看著弟子稚氣的臉上,眉目之間已有英氣初顯,青云道長憐愛的撫著小一的腦袋 ,溫和的笑道:“傻孩子,師父已是快百歲的人了,你還年幼 ,又怎能永久陪著師父呢?”
“師父定會長生不老的!”
“哈哈哈哈……百歲光陰隨緣過,萬事蹉跎一場夢!為師尋道一生,可惜機緣不夠 ,然逍遙一生,晚年有小一陪伴,快哉!樂哉! ”
通達與不羈的笑聲 ,在晨曦下的玄元觀中響起。
“小一,收拾一下,待會兒與為師下山一趟。太平鎮吳掌柜的孫女今天滿月 ,咱師徒倆去討杯水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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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平鎮
太平山以南三十里處,有一集鎮 ,名為太平鎮。
鎮子不算小,有幾百戶人家 。兩條街道十字交叉穿過太平鎮,鎮中心即為十字街。十字街東北向便是千秋馥酒坊 ,這是家百年老店,所釀老酒千秋馥遠近馳名。
今日,酒坊吳掌柜孫女滿月 ,鎮上前來慶賀的人不少,千秋馥酒坊臨街一溜兒門臉上都是披掛紅綢,門前人來人往 ,川流不息,喜慶彌漫著整個十字街 。
千秋馥酒坊前店后居,前面一排八間門臉 ,后面是三進的庭院。一進的大院子里擺滿了方桌椅凳,與大門外一樣披紅掛彩。酒坊的伙計和隔壁太平酒樓的廚子,正在忙里忙外張羅著酒席 。
酒坊門前站著一位矮胖的中年人,其面色紅潤 ,唇上留著短須,有四五十歲的年紀,一身褐色錦袍裹在身上 ,隨著身子走動,好似渾身上下的肥肉都直哆嗦。這就是酒坊的主人,吳德貴吳掌柜。
吳掌柜站在酒坊面前 ,不停的拱著手,面帶笑容,迎接著前來的客人 ,不過他笑容有點兒僵硬 。
天近午時,天平鎮北邊大街上搖搖晃晃走來一老一小倆道士。前面的老道士昂首挺胸,背負著雙手 ,頜下三綹長須隨風輕拂。后面的小道士亦步亦趨,肩后背著柄長劍,垂著雙手,寬大袖袍前后一搖一擺 。
此二人正是青云道長和小一。
三十里路不遠不近的 ,師徒倆慢慢悠悠,不緊不慢的也走了近兩個時辰。
春深時分,快近正午的陽光曬在身上有點兒燥熱。師徒倆一大早便趕路 ,至此時水米未進 。師父還好,依然八字步輕快自如,風塵不驚的樣子。小一卻已是汗流滿面 ,肚子咕咕叫了好一會了。
“總算到了哦!”
小一緊跟兩步,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此前來過太平鎮無數次了,他對兩旁街景無動于衷 ,滿腦袋都是香甜的果子以及大魚大肉了。
師父沒理小一,從小到現在的許多時候里,師徒倆都是這般長途行走 ,穿街過巷。如此,小一習以為常,不過還是年齡小的緣故,與師父也從不見外 ,渴了餓了隨口就會叫出來 。師父則見怪不怪,有意無意般打熬著弟子的筋骨。
北街不長,轉眼二人就到了千秋馥酒坊前。吳掌柜見了 ,忙趨前緊走兩步,原先僵硬的笑容也松弛了下來,眉眼帶笑 ,拱手道:“哎呀!道長可來了,有失遠迎…… ”
青云道長的老臉上也露出矜持的笑容,拱手回了一禮 。
“吳掌柜無須客套!老道答應過的 ,一定會來喝這杯水酒。”
“多謝道長!快,快里面請!呵呵!小一道長個子高了不少。快!也一同請……”
吳掌柜忙側身讓過,伸手邀請 。
“老掌柜的大喜呀!”
小一笑嘻嘻地沖著吳掌柜抱拳回禮 ,隨后跟著師父向院內走去。
院內二、三十張方桌旁都坐滿了人,彼此互相在寒暄著,四下里熱鬧非凡。師徒二人被吳掌柜引到主桌旁的左手客席上,安排二人落座 ,便又忙著前面招呼客人。
小一與青云道長坐的桌子沒別人,上面早早安排了茶盞果點 。他陪著師父一起喝了杯茶,便迫不及待的抓起桌子上的果子糕點往嘴里塞了起來。
不一會兒 ,一盤果子、兩盞茶落肚,小一才覺得肚子的餓蟲不叫了,肚子也舒服許多 ,這才顧得上看了看身旁正襟端坐的師父,又笑嘻嘻地瞪起了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打量著庭院。
院內坐的都是吳掌柜的親朋好友以及街坊鄰居 ,都在喝水聊天等候著吉時的到來 。
小一東一眼西一眼亂瞅著,見吳掌柜從前面引來二人。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十七八歲的年紀 ,身材高挑,柳眉鳳目,很俊俏的模樣,只是這個女子眉目間隱帶一絲憂色。后面是一位年輕男子 ,二十出頭的年紀,濃眉大眼,神情剛毅 ,身材高大威武,一身的窄袖束腰打扮 。這兩位應是身懷武功之人。
“二位這邊請! ”
吳掌柜將二人領到小一師徒的桌前,向青云道長及小一拱了拱手道:“道長 ,這兩位是本鎮太平鏢局的袁大小姐和車鏢頭……”他回頭又沖著兩位年輕人引薦道:“這是玄元觀的青云道長和小一道長……”
兩位年輕人忙拱手行禮,齊聲道:“太平鏢局袁鳳鳴,車海見過二位道長! ”
青云子穩坐不動 ,手拈長須,沖著袁小姐稍加端詳,微微頷首道:“太平鏢局的……哦!是袁萬章的千金?已然如此的出挑俏麗……”
袁鳳鳴俏眉一皺 ,看了旁邊的車海一眼,二人互換了個眼神。玄元觀青云道長的大名,在太平鎮沒幾個人不知道的,而對方在自己幼時見過自己 ,并認識太平鏢局的總鏢頭也不奇怪 。
小一見師父倚老賣老的模樣,忙站起來,拱手道:“玄元觀林一見過大哥大姐 ,兩位請坐!”
袁鳳鳴這才注意到青云道長旁邊一個小道士,見其不過是一個孩子,卻擺出一本正經的大人模樣 ,她不禁露出了笑容,頷首說道:“謝過小道長了 ”她臨近坐在青云道長一旁,而車海則是大大咧咧坐在小一身旁 ,伸出手掌便拍了過來。
“謝謝小兄弟啊!”
“哎呦……大哥手好重啊!”小一感覺肩頭像碰了個鐵秤砣,不禁肩膀一歪呲牙怪叫。
“師兄!手上別沒輕沒重的…… ”
旁邊的袁鳳鳴出聲提醒道 。
“呵呵!呵呵!對不住了小兄弟,純屬無心之舉!”
車海咧嘴憨笑道 ,抬手又向小一肩頭落去,突然想起什么,忙又縮了回來。
看著車海憨厚直爽的模樣,小一感覺親近 ,便打趣道:“車大哥武功一定很高吧!你這巴掌跟鐵餅似的,沒人敢與你交手的,嘿嘿……”
車海才要拍胸自夸 ,抬頭看了師妹袁鳳鳴一眼,神情一黯,嗓門一下子低了許多 ,輕聲道:“看小兄弟的模樣,應該懂得武功,我這點微末功夫 ,與江湖一流高手相差甚遠! ”
袁鳳鳴見師兄一改往日的粗莽習性,許是想到了什么心事,也不禁微嘆一聲。
小一見師父沉默不語 ,袁鳳鳴與車海又低頭嘆氣,心生狐疑卻又不好開口詢問,索性也改成悶葫蘆,只剩下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
同樣一身褐袍 ,二十多歲,個子不高,精明強干模樣 ,在四處招呼客人的,是吳掌柜的兒子,吳亨 。
那個帶著幾個伙計安排菜肴的 ,應是太平酒樓的賬房梅老頭。
一身白衣,手持折扇搖頭晃腦的是太平酒樓的少東家,梅中文。
與梅公子一桌的是太平鎮錢莊與茶莊的幾位掌柜 。
幾位掌柜的圍著梅公子在說話 ,院內人聲噪雜,也不知道他們聊些什么,還時不時扭頭偷偷看向小一的這一桌。小一察覺到對方并非在看自己與師父 ,而是將眼光落在了袁鳳鳴和車海二人的身上。只是那二人兀自呆坐,對周遭的情形渾不在意 。
吉時已到,大門外喜鞭炸響,酒宴開始。一時之間 ,庭院內觥籌交錯而煞是熱鬧。
小一也甩開腮幫子開吃起來,青云道長則是自斟自飲 。青云道長雖是葷素不忌,可平時也只能因陋就簡。如今難得有好吃的 ,師徒二人也趁機解解饞,見啥吃啥,逮啥吃啥。
車海只是悶頭喝酒 ,袁鳳鳴則是端著酒杯小口啜飲 。這兩位不知在沉思什么。一桌四人,只有青云道長師徒倆旁若無人般,吃喝的爽快。
正低頭捧著一個豬肘子發狠的小一 ,聽到一片賀喜聲,忙抬起頭來。
見是一個中年婦人懷里抱個襁褓里的嬰兒步入庭院 。眾人起身圍成一團,爭相瞧看著。小一扭頭看看師父 ,見其早已回歸早先的正襟危坐的模樣。師父雖好酒卻食量不大,應該酒足飯飽了 。袁鳳鳴和車海也放下杯盞,面向慶賀的人群。
一群人在吳掌柜引領下向小一這桌走來。
“青云道長,這是我滿月的孫女 ,請您老給看一看……”
吳掌柜拱手行禮后,忙不迭的引自己的老伴懷抱著嬰兒走向青云道長 。袁鳳鳴和車海起身閃避。
小一見機跳了起來,站立在師父身后。
“吳掌柜勿憂!讓老道來瞧上一瞧……”
青云道長慢慢站起身來 ,俯身仔細盯著嬰兒看了一會,然后眉頭一展,笑呵呵沖著吳掌柜說道:“無妨!先前路過太平鎮 ,吳掌柜曾詢問過老道,貴孫女不足月,身體孱弱 ,老道便答應滿月時來,會給吳掌柜送上一個太平保命、延康壽的法子 。而眼下老道已然來了,還請吳掌柜和諸位親鄰稍安勿躁!”
吳掌柜神色欣然。
青云道長手拈長須 ,命道:“吳掌柜,還請筆墨伺候。另,備齊上好朱砂,黃紙…… ”
小一也伸長脖子瞅了那襁褓中一眼 ,見一小小的人兒滿臉細紅色的皺紋,緊閉著眼睛 。不由得暗忖道,這小孩兒真丑。
吳掌柜忙讓下人預備 ,轉眼工夫,一個方幾和筆墨朱砂等物送到面前。青云道長一手輕挽袍袖,一手三根手指捻起毫筆 ,凝神定氣,筆沾朱砂,口里默念有詞 ,筆下龍飛鳳舞的在黃紙上畫了三道符。然后他又捻起另外一只筆,略作沉思,開了個藥方 ,并將紙符與藥方交予吳掌柜說道:“這三道符分別為:祛風符,可避風去邪;三陽開泰符,襁褓小兒性陰,須祛陰扶陽;平安符 ,自有趨吉祈福之效 。三符隨身佩帶,另有一副浴身湯,二十味草藥與沸水熬湯 ,每日與小兒沐浴,自有補氣血和強身健體之功效。”
吳掌柜喜出望外,忙不停躬身行禮答謝。吳掌柜的夫人 ,與吳亨也是一臉喜色 。圍觀的眾人嘖嘖稱贊,交頭接耳紛紛頌揚老神仙的功德。小一也是一臉的傲然,惟有青云道長本人神色從容。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有道長出手診治在下孫女 ,是吳某全家之幸 。吳亨快快送上禮金……”
“呵呵,免了!吳掌柜多禮了!不外乎舉手之勞罷了…… ”青云道長微微搖頭婉拒。
“這怎么成行呢?”吳掌柜著急道。
“兩壇酒與剩下朱砂黃紙送與老道即可 。我師徒已酒足飯飽,這就回山了。”青云道長不容置疑地說道。
“如此也罷!吳某聽從道長吩咐 ,快搬兩壇窖藏老酒與道長帶走,車馬伺候著! ”
吳掌柜連忙招呼手下人忙活起來 。
小一與師父走出酒坊門外,見一馬車已經停在門口。
師徒二人辭別送客的吳掌柜父子,小一便攙扶師父坐上馬車 ,自己則跳上車頭,與趕車的車把式并坐。他心中竊喜,回去無須步行了 ,還能坐在馬車上看風景呢!
趕車的是位敦厚老實的中年漢子,趕著匹老馬。看著活潑好動的小道士笑嘻嘻與自己坐在一起,他咧嘴笑了笑 ,算是打了聲招呼,便揚鞭啟程 。
車轱轆轉動,馬車前行。
小一愜意地打著飽嗝 ,靠在馬車廂壁上向兩旁張望。
車子還沒出十字街北街的街口,車后傳來嬌聲呼喚:“道長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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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太平鏢局
小一聽聲音有些耳熟,便讓車夫停車 。他跳下車來一看,是袁鳳鳴與車海急匆匆從后面趕來。
心中有些不解,小一暗道 ,這兩人有什么事呢?他走向車尾向車廂內的師父稟告了一聲。
袁鳳鳴一臉的歉意,對著車內的青云道長施禮道:“方才酒宴之上人多嘴雜,不好詳表 ,故在此攔下道長車駕,請道長海涵!”
青云道長看了一眼滿臉急切的袁鳳鳴,溫和說道:“無妨的 ,姑娘有什么事情請直說 。 ”
“這里……請恕小女子冒昧,不知能不能請道長移步到太平鏢局說話?”神色有些不安,袁鳳鳴語氣中帶著遲疑。
青云道長打量了對方一眼 ,頷首道:“請前面帶路。”
沒想到青云道長這樣好說話,袁鳳鳴立刻驚喜答道:“好的!多謝道長了!請隨我來 。 ”
袁鳳鳴身后的車海也是面露喜色,狠狠的搓了搓雙手 ,大聲對車夫喊道:“知道太平鏢局吧?把車子趕過去。”
“呵呵!太平鎮三歲小兒也知曉鏢局的大門。車鏢頭放心好了”車夫爽快的應了一聲 。
看著這一切,小一心里也愈發好奇起來。他重新坐在車頭,與車夫一起趕著馬車載著師父,跟著袁鳳鳴和車海一起向太平鏢局走去。
太平鏢局坐落在十字街的西頭路北。
鏢局的門兩旁 ,一對石獅子怒目圓睜,挑梁飛檐的正屋下,是太平鏢局四個金色大字 。門前立著根三四丈高的旗桿 ,旗桿的頂端,飄揚著紅底金字 、黑色火焰鎏邊的太平鏢旗。尺高門檻旁還有兩面石鼓以及拴馬樁,整個鏢局透著威武和氣派。
車到門前 ,袁鳳鳴和車海上前要攙扶青云道長下車,沒想到青云道長拂手推開二人,自己個兒健步跳下車廂 。看得小一在后面偷笑 ,師父只會讓我一人攙扶的。他又暗自得意起來。
鏢局大門洞開,里面大步迎出一位壯實的中年漢子,滿面虬髯 ,氣勢不凡 。
袁鳳鳴和車海上前行禮。
“見過叔父!見過副總鏢頭!”
原來這位是袁鳳鳴的叔父,鏢局副總鏢頭,袁萬武。
袁萬武見到青云道長和小一兩位道士,神色稍怔了下 ,將目光移向了袁鳳鳴 。后者忙附耳過去小聲說了幾句。
袁萬武隨即一副恍然狀,忙握拳行禮,聲音洪亮道:“青云道長本是稀客 ,故袁某詫異,怕禮數不周。才聞鳳鳴此般一說,袁某在此先謝過道長了! ”
聽著這一番說道 ,顯然這袁萬武雖外表粗魯,可內心也不失機敏 。
青云道長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副總鏢頭 ,無須客套!老道被袁姑娘請來,也不知所以然的。”
“好說!好說!道長快請里面用茶。”袁萬武忙道。
小一與師父和袁鳳鳴一行來到鏢局客廳 。客廳正對著一進庭院,院子寬大敞亮 ,卻是空蕩蕩的沒什么人。院子的兩旁分別擺放著一些兵器、石鎖一類的東西。看來這個院子也是鏢局的練武場 。頭一次進鏢局,小一的目光中透著好奇。
袁萬武引青云道長師徒倆坐到客位,待袁鳳鳴給二人奉上茶盞后,他示意車海、袁鳳鳴二人一旁坐下 ,便向師徒二人又握拳行禮道:“事情是這樣的…… ”
原來太平鏢局雖坐落在偏僻的太平鎮,卻是四平縣最大的鏢局,旗下鏢師眾多 ,在四平縣各個鄉鎮都有堂口。四平縣各個鄉鎮貴重財物以及人員書信往來,大都由鏢局承擔 。也就是說鏢局不但承擔走鏢,也有點車馬行或者郵驛的意思。鏢局生意很紅火 ,且與其他州城大縣的鏢局也有往來,可以做到貨通天下,財達四海。這也是鏢局通用的一種運營手段 。
上個月 ,鏢局接到州城秦城鏢局的一單生意,是轉運一批貨物經過四平縣。只要太平鏢局將貨物平安護送經過四平縣,爾后轉運到晉城的龍城鏢局手里即可。沒想到的是 。三天前 ,鏢局護送貨物經過靠近太平山脈西百里處的黑風口時,出了意外。
黑風口盤踞著一伙山賊,有一二百人左右。這伙賊人在頭領劉一刀的帶領下,幾十年來禍害四方。官府圍剿幾次 ,可是劉一刀陰險狡詐,官兵勢來,便退入太平山脈躲藏 ,官兵勢去,這伙人又出來占領黑風口,繼續為非作歹 。
黑風口地處四平縣幾個鎮子的交界處 ,屬來往客商的行走要道。太平鏢局走鏢至此從未出過意外,每次及時打點,山賊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放鏢隊過去。不然拼個兩敗俱傷,是雙方都不愿見到的 。
由于鏢局生意紅火,一時半會兒鏢師調配不暇 ,已經幾年不走鏢的袁總鏢頭便親自出馬,帶著手下走了這趟鏢。可萬萬沒想到,常年打雁,還是被雁啄了眼。
當鏢隊經過黑風口 ,隨隊的鏢師給攔路的山賊奉上買路錢時,山上以及路邊草叢里突然暗器弓箭齊發,鏢隊猝不及防 ,傷亡慘重 。
怒火勃發的袁萬章,手持環背砍山刀向前廝殺。不料一個蒙面人突然竄出,一掌擊中袁萬章胸口 ,當時袁萬章口吐鮮血栽倒在地,但倒地之前也使出了一記甩手刀。蒙面人一擊得手后有點輕敵,沒料到袁萬章的大刀會脫手 ,被厚重的砍山刀砍中腰腹 。
隨隊鏢師看總鏢頭重傷,山賊也被袁萬章一記甩手刀震懾,隨即趁亂棄鏢 ,搶了總鏢頭袁萬章便逃了回來。
袁萬章渾身是血的被抬回了鏢局時,鏢局免不了一場忙亂。袁鳳鳴忙一邊派人召回叔叔袁萬武和大師兄車海,一邊讓鏢局的大夫給父親醫治 。好在鏢局大夫醫治刀傷倒也拿手,袁萬章性命保住了 ,卻始終昏迷不醒。
可屋漏便遭連陰雨,也就是常言所說的禍不單行。隨鏢的貨主逃離黑風口后也找上門來。還有龍城鏢局那邊怎么交代,如此下去 ,整個鏢局都亂了套 。
當千秋馥酒坊送來孫女滿月酒的請柬時,袁鳳鳴本不想去。一家人圍在一起,干著急也不是個法子。經叔叔袁萬武勸說 ,袁鳳鳴便讓車海陪著自己去走一趟,卻未想到在酒宴之上遇到了青云道長 。袁鳳鳴見對方好似認識自己,好像也曾聽父親提起過 ,三十里外的玄元觀中,有位奇人青云道長。后來又當場見證了道長神仙般的鬼畫符,她便對青云道長能治好父親抱有了很大的期望。
酒宴上人多 ,袁鳳鳴不好開口,才尾隨青云道長師徒,并把二人邀請來鏢局,見叔叔不知情 ,袁鳳鳴便匆匆說明了原委 。袁萬武立刻明白了一切,便將這里面前后所發生的事情,粗略的敘說了一番。
一旁聽了袁萬武如此這般一番解說 ,小一也是很滿足了一下酒宴上留下的好奇心。
袁萬武道:“事先沒有稟明道長,請道長海涵!不知道長可否為我兄長診治一番?”
青云道長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 ,說道:“可以幫到總鏢頭,老道自不會袖手旁觀 。可老道一生云游四方,算得上經多見廣 ,也略通岐黃之術,只是沒親自探視總鏢頭傷勢,老道也不敢妄言啊。”
袁萬武驚喜起身 ,對著青云道長深深一揖。
“如此便好!只要老道長肯出手施救,便是對袁家,對太平鏢局的莫大恩惠,袁某這里先謝過老道長了! ”
青云道長緩緩站起身來 ,抬手虛扶了一下,沉聲說道:“副總鏢頭不必如此,總鏢頭何在?可否帶老道前去探視?”
袁鳳鳴先自驚喜起來 ,她甜聲道:“老道長請隨我來 。”
袁鳳鳴前面帶路,青云道長,小一 ,袁萬武和車海跟隨其后,來到二進的一個院落。只見院子里站滿了人,一個個體態魁梧 ,神情彪悍,卻又面帶焦慮。見到袁鳳鳴一行的到來,這伙人忙閃開 ,讓出了門前過道。
一行人走至屋內,見一方床榻之上,躺著一粗壯的中年漢子,滿面重髯 ,面色赤紅,雙目緊閉 。床頭坐著位中年婦人,正垂首低聲抽泣。聞得動靜后 ,婦人抬起頭來看著眾人,面露詫然。眼前這些人中,除了她熟識的以外 ,還有一鬢發灰白的蒼老道士和其身后縮頭縮腦的小道童 。
袁鳳鳴上前輕挽著婦人的手臂,低聲道:“娘親!勿恐慌!這是玄元觀的青云道長,前來為爹爹診視傷勢的。 ”
袁鳳鳴的母親聞言 ,忙輕拭面頰上的淚痕,起身對青云道長襝衽一禮,帶著哭音道:“原來是青云道長 ,許久未見,怪小婦人眼拙沒有認出來。有勞道長了,小婦人給道長見禮!”
青云道長頷首致意,便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袁萬章看去 。老道沉吟一會 ,便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伸出兩根手指,輕搭袁萬章的腕脈 ,闔目不語。
小一背著寶劍也緊緊站立在青云道長身后,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屋子里的人都沉聲閉氣不敢出聲 。仿佛過了很久,青云道長睜開了眼睛。大伙兒都急切的盯著老道士。青云道長環顧了四周圍立著的眾人 ,松開搭脈的手指,扶須說道:“無須擔憂!總鏢頭被剛勁掌力傷及臟腑,好在救治及時用藥得當 ,現性命無礙!”
頓了一下,青云道長接著說道:“總鏢頭面色赤黑,為肺經滯塞的緣故 。而昏迷不醒為氣血淤積于胸 ,氣息不暢所致。如不及時救治,任總鏢頭昏睡下去,會再也醒不過來的。 ”
“啊!那可如何是好!還請老道長施救!”袁鳳鳴的母親聞言,眼淚立即落了下來。袁鳳鳴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周圍眾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
青云道長淡然一笑,說道:“無妨!有老道在,請諸位稍安勿躁!”
小一在師父身后 ,也為師父的話替眾人開心。跟隨師父這么些年,他知道師父醫道高明,并非他本人說的略通岐黃之道 ,而是比一般的大夫都要強許多。師父教小一從不藏私,對于醫道,小一也跟著師父學了多年 。對總鏢頭的病癥 ,小一也有自己的一些見解,他相信師父可以將袁萬章醫醒過來。
“把總鏢頭上衣褪掉,扶坐起來。”青云道長吩咐道 。
車海與袁萬武忙上前幫忙 ,將袁萬章上衣脫去,依著青云道長吩咐,扶其盤腿側坐床榻之上。
“為老道騰出一點施展的地方。 ”青云道長繼續吩咐道 。
眾人忙往后退了幾步,小一也忙退后與眾人站在一起。
青云道長左手背后 ,伸出右手二指做成劍指,屏氣凝神片刻,突然閃電般出手 ,劍指如蝴蝶般飛舞,飛快點向袁萬章前胸后背各處要穴。
小一瞪大眼睛,看的清楚 ,師父施展的點穴手法明明是玄元劍法,玄元劍法可以用劍指在方寸之地施展,迅如閃電 ,輕如柳煙 。師父點的穴位,都是小一所知曉的疏通脈絡的部位,他內心約有一絲明悟。
隨著青云道長手法加快 ,眾人看到袁萬章面色愈加赤紅起來。
青云道長手勢一頓,右手劍指變掌,暗運內勁,輕輕拍向袁萬章后背肺俞穴的所在 ,只見袁萬章眼睛剎那猛睜,張口噴出一口淤血來。
“啊!夫君醒了!”
“爹爹!”
“大哥! ”
“師父!”
眾人眼見袁萬章醒轉,驚喜莫名 ,急圍上去,扶住袁萬章輕輕躺下,并拿來衣物為袁萬章蓋在身上 。
“咳咳!你們都在?我昏睡了……幾日?”
袁萬章神色虛弱的看著面前的親人 ,聲音斷續問道。
袁鳳鳴帶著喜悅答道:“爹爹!您都昏睡三日了,讓娘親和鏢局的人擔心壞了。幸虧有了青云道長出手醫治,爹爹才醒轉過來 。 ”她說著閃過身來 ,讓袁萬章看到床前站立的青云道長和小一。
青云道長對著醒來的袁萬章微微頷首道:
“總鏢頭醒來就好,我為你開了調補的方子,將養一段時日就會慢慢痊愈的。”
“許久沒見道長了!咳咳!此次袁某多虧了道長救治!咳咳!多年前就得道長恩惠 ,道長于我袁家可謂恩重如山啊!道長以后但有差遣,袁某義不容辭!咳咳……咳咳!”
小一聞言后暗自猜測,這袁萬章應是多年前就被師父救治過 。回頭要問問師父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總鏢頭不必如此,可以幫得到總鏢頭 ,也是一件幸事!好在總鏢頭已無大礙,還是安心養傷為要。 ”
青云道長囑咐了一句后,隨即要來紙筆 ,開了副溫補的方子,并告誡袁夫人,切忌虎狼之藥 ,武人內傷還是慢功夫調治才能標本兼治 。然后帶著小一婉辭鏢局眾人的挽留,坐上馬車,往玄元觀趕去。
天已過午 ,小一坐在車頭,想著車廂內的師父和一堆包裹,心里樂開了花。千秋馥酒坊吳掌柜不僅送了兩壇酒 ,還有一袋粳米和鹽巴,外加一條火腿和半塊臘肉 。鏢局送的包裹里,除了幾件新衣新鞋子,還硬塞了百兩紋銀在里頭。師父是個施恩不圖報的人 ,可這些也是師徒倆維持生計的必需之物。
小一開心的是,以后很長的日子里,師徒倆的吃喝不愁了。
“哈哈!”想到此處 ,小一不禁樂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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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色
夜 ,玄元觀 。
師徒倆用罷了晚飯,小一給師父的屋內點亮油燈,
青云道長的屋子在大殿后面 ,里面同樣簡陋。他在榻上闔目趺坐。
小一湊到跟前,尋了個蒲團坐到了師父的對面 。
“師父!我記得咱玄元觀沒有點穴的功夫啊!難道玄元劍法也可以用在點穴上面?”
“哦!小一也看出來了? ”長眉聳動了下,青云道長睜開眼睛 ,含笑反問了一句。
“嘿嘿!那是!您老也不看看小一是誰。小一是師父的好弟子,還是玄元觀二十一代觀主呢!”趁著師父興致不錯,小一忙乖巧的說道 。
“呵呵!你個臭小子,頑皮!”青云道長也綻開了笑容 ,一改平日人前寡言少語的高人模樣。
小一知道,只要師徒二人單獨在一起,師父性子很溫和 ,很隨意。有時候還與小一斗斗嘴說說笑話,全無往日的威嚴 。只有師父不說話的時候,那蒼老的容顏與孤沉的神態 ,挺拔的身軀與內蘊的眼神,才會讓小一感到這個時候的師父,是一棵樹 ,是一棵山頂的蒼柏,孤單,卻又歷經滄桑。而這棵樹 ,就是小一在這世間唯一的依靠。
看著小一探尋專注的目光,青云道長很欣慰 。他知道小一天資聰穎,質樸淳厚。小小的年紀跟著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卻不改良善本性。雖有點頑皮好動 ,可這些對于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來說,再也平常不過。把玄元觀的以后寄托給這樣一個孩子,青云道長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與無奈 。
自己把小一養大 ,未必沒有其他的緣故。而十幾年以來,兩人雖長幼相距甚大,這種如同父子一般的親情 ,卻是事實存在的。這也是讓青云道長老懷甚慰的地方 。只是如今一生修道無成,壽元卻一天天耗盡,說沒有遺憾是假的。追尋一生的夢想又怎么輕易拋棄呢?
可現在青云子還有一個心愿 ,就是把自己一生所知所學盡可能傳授給小一,也讓小一以后的路好走一些。無論玄元觀以后會怎樣,無論小一以后走怎樣的一條路 ,起碼在自己離開這兒的時候,為小一的將來少一些擔心,而多一些祈盼!
看著師父又沉思不語,小一靠近師父 ,輕輕扯著師父的袍袖,歪著頭,道:“師父 ,給小一說說唄!”
“呵呵!人老了便是如此 。師父又走神了!好!師父今晚就多給小一說說。 ”青云子摸了摸小一的腦袋說道。小一懂事的沒再吭聲,靜待著師父開口 。
“為師并非如你這般幼年修道。當年遇到四處云游的你師祖,也就是我師父太一道長的時候 ,我都二十歲了。他老人家武功很高,在江湖中卻名聲不顯,因他根本無意紅塵中的名利追逐 ,加上玄元觀已經沒落,知道他的人更少 。老人家云游商朝萬里疆域,四處尋師訪道 ,期望得到成仙得道的無上法門……嗯?”
青云道長停頓了下來,見小一正做撓首狀,恍然笑道:“別急,聽為師慢慢說啊!”
“嗯!小一知道的 ,師父接著說啊! ”小一乖覺的應道。
“當年我與你一樣的好奇,不相信有成仙之說。而你師祖告訴我說,他曾有緣在商朝以東 ,那萬里之遙的大海邊,見過天空中御劍飛馳的仙人。你師祖認定這是一場大機緣,便苦苦相求 ,讓仙人收他為徒,誰知仙人告訴他,他也不是仙人 。”
說到此處 ,青云道長又作沉思狀,卻是斜睨著小一。小一被師父逗引的眼睛睜得老大,他忙對師父吐了吐舌頭 ,佯作了個鬼臉。
青云道長這才莞爾一笑后,手捻著長須,接著說道:“這位仙人說,他只是一位修仙者 ,并不是真正的仙人 。而這個世間也沒仙人存在。你師祖鐵了心的要拜他為師,以便求得修仙之道。而此人卻說你師祖沒有仙根,因而無此機緣 。你師祖又問什么是仙根。此人說天地混沌 ,生陰陽而分五行,身有五行先天之根則為仙根,不過有仙根之人 ,萬萬人未必有一。此人回答完你師祖的話后,就御劍而去 。”
“那是御劍飛行啊!如鳥兒一般沒有拘束…… ”
青云子手捻著胡須,眼神眺望燈火閃動處 ,有跳動的光芒在眸中閃爍。寂靜的玄元觀中,只有他低沉而悠長的聲音響起。
“你師祖身上有玄元觀的仙法傳承,卻不得入門 ,心有不甘啊!就依然四處云游尋訪機緣,再無心經營已經沒落的玄元觀 。而為了玄元觀的傳承,便收我為徒。我也傾慕師父的一身巔峰武學,也同樣對仙家功法癡迷不已 ,便陪著師父一起回到玄元觀。師父百年后,我便如師父往年一般,繼續云游訪道。七十年啊!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 ,不堪道哉!”
“不過為師以養生道法為根基,也習得一身江湖的功夫與岐黃之術,對江湖高手才能施展的點穴也略知一二 。不過點穴要有專門的點穴功法才行。而我玄元觀劍法超凡脫俗 ,劍路精準奇絕,認穴點穴上絲毫不差于江湖的點穴手法。”
“多年前,我曾路遇與人爭斗受創的太平鏢局袁萬章 ,便出手為他療傷 。當時記得他是外傷,而今日為師見他受的是內傷。鏢局已經用藥為他活血固本,但氣血淤胸 ,以致人昏睡不醒。我用內勁點其穴位,乃是疏絡活血,最后掌擊肺俞穴,胸口淤血排除 ,氣息暢通無礙,人自然也就醒轉過來了 。 ”
“人體經脈穴位與醫理脈絡經述是相通的,可以發內勁與一點在穴位上 ,就也就是所謂的點穴。此道可救人,也可殺人!”
聽到此處,小一暗暗點頭 ,師父說的有道理,譬如人腦后的玉枕 、天柱等穴,受力輕重不同也是同樣不同的效果 ,重擊之下,是可讓人即刻斃命的。
“我于十二年前,對云游生了倦意 ,對天道成仙之術也不再執著 。且年事已高,就是再有機緣,也為時已晚,便回轉玄元觀。在路經百里外的天平鎮附近 ,遇到被山賊禍害的山民,其中便有你的父母……”
說到此處,青云道長神色凝重起來。
小一聞言驚詫的望向師父 。師父今兒怎么會說這些?記得原來曾就自己的身世問過師父 ,但師父不愿說,之后,他便再沒有在師父面前開過口。師父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該說的時候呢,也就說了。 ”
青云道長輕拍了下小一的腦袋。
“你父名叫林開山 。你家在天平鎮附近一個叫小天坳的村子里,你家里應該還有一個叔叔 ,
你父母把你托付給了我,我便把你帶回了玄元觀。”
“那……那我父母當時怎么死的?害我父母的山賊是哪里的?”小一臉色有點蒼白,支吾著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這些等你以后自己去查詢吧!好了!師父倦乏了!你也該去做今晚的功課了 。”青云道長拂了拂袖子 ,如同往常一般的隨意,略顯不耐煩的驅趕著小一。
好似醒悟過來的小一,忙回答道:“知道了師父,您老安歇吧! ”說著替師父吹熄了燈火 ,看著師父隱沒在黑暗中,他慢慢退了出去。
“別忘了明早把銀子給山下的老盧送些去!”
師父蒼老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小一停頓了一下腳步 ,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
……
月華如水,沐浴著臥牛石和石上的小一。
今夜的仙人頂上,沒有一絲風 ,靜悄悄的。
月色下,小一靜靜盤腿坐著 。
過了許久,小一也不能入定。腦子里一會是小天坳 ,一會是父親林開山,一會是御劍飛行的仙人,一會又是師父那蒼老的面龐……
搖了搖腦袋 ,將胡思亂想暫且拋開,小一緩緩睜開了眼睛。不知為何,他心中隱約有一絲不安 。為了自己已經不在人世的爹娘嗎?長到十三歲,父母的模樣很模糊 ,也大都是出現在夢中,雖然心里有種莫名的悲哀和淡淡的失落,可這又是怎樣的一番心情 ,他也摸不清、看不透。或許,這只是一種血脈親情的牽動吧!
師父才是世上唯一的親人!
能飛多好啊!如鳥兒一般……
小一也神往師父所說的那種可以逍遙天地的情形。可這些都不是原由,究竟是什么讓自己心頭產生的不安的呢?
……
同一片月光籠罩下 ,仙人頂百里之外,黑風口。
黑風口旁的黑風寨中,聚義廳里火把通明 ,屋中間地上擺放一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渾身纏滿布條的人,布條上浸滿血漬 。
五六個人影圍著擔架晃動不停。
大當家劉一刀 ,焦急地在在原地來回踱步,他油黑的臉上,一道刀疤橫貫半個腮幫子。火把明暗中,臉上紫紅刀疤更顯憎獰 。
旁邊站立一位身著儒衫而瘦弱的中年人 ,正低頭沉吟不語。其面色焦黃,頜下稀疏幾根鼠須,一對鼠眼轉動不停。這是山寨的軍師 ,人稱吳先生 。
吳先生盯著擔架上昏睡不動的人,幽幽說道:“這位錢先生,錢大俠!說什么是江湖大派的堂主 ,什么江湖高手,說什么送我們一場富貴呢……”
劉一刀恨聲打斷吳先生:“我們幫他不惜與太平鏢局翻臉結仇,替他劫了鏢。哼哼!他倒好 ,竟然被太平鏢局的袁萬章一刀砍成這樣,不死不活的。我們哪里去討什么富貴?不是念及他什么江湖大派,老子我…… ”說著 ,神色中不禁露出一絲忌憚來 。
“大哥!這趟鏢送的貨物究竟有什么蹊蹺,值得他滄海幫一個堂主親自前來,還許諾我們莫大的好處?”
一個惡聲惡氣的漢子問道。這是劉一刀把兄弟,黑風寨二當家 ,名叫錢虎。
劉一刀瞪了錢虎一眼,默不作聲回到廳內正中的一把木椅上,一屁股坐下后 ,嘆了口氣 。
“嘿嘿!二當家的,這事我來說吧!”吳先生打著圓場,干笑兩聲。
“據山寨弟兄探報 ,這趟鏢,是江湖第一大派天龍派從鄰國進的一批石材。這批石材有什么金貴尚不知曉。不知為何不用自己的人押送,卻讓普通的鏢局來走這趟鏢 。而滄海幫的這位錢堂主主動上門來許諾 ,只要我們幫他劫了這批石材,自會有滄海幫的人來接應。事成過后,我們可以成為他滄海幫一個堂口。大當家的做黑風堂的堂主 ,從此永受滄海幫庇護 。 ”
“若不答應這個條件,我們可以獲得十萬兩的酬金。但我們必須對這件事情完全保密,否則,事后他們滄海幫不會承認此事 ,還會借機鏟除我黑風寨。”
“他娘的!現在我們把鏢劫了,這錢先生卻重傷在身,也無人給滄海幫傳信 。我們守著一堆石頭也不能當飯吃啊!”錢虎大聲咆哮著。
“哼!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 ,應了此事。這個錢先生讓山上山下幾個郎中救治,依然傷情不明,死活不知 。我們暫時還無法依靠滄海幫。而袁萬章也是生死不明 ,如果他們鏢局與我們生死相拼,我們難道又要回千里太平山脈里鉆山溝嗎? ”一把狠狠拍在交椅的扶手上,劉一刀不無懊悔的說道。
“袁萬章沒死 。”吳先生捻著鼠須搖著腦袋答道。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吳先生……”劉一刀神色陰鷙,厲聲責問。
吳先生身子俯下,面帶驚恐的說道:“剛才山下的弟兄飛馬來報 ,說今兒太平鏢局的袁萬章被人救醒了,還沒來得及給大當家的稟報,請大當家的恕罪,恕罪! ”
看著吳先生的小心翼翼的模樣 ,劉一刀滿意的哼了一聲:“袁萬章的傷勢也很重,沒聽說太平鎮有什么有名的郎中啊!不然……”劉一刀心中躊躇不定,他皺著眉頭看了地上的擔架一眼。
“回稟大當家的!”
吳先生眼珠急轉 ,忙滿臉帶著奸笑上前一步說道:“聽說是玄元觀的老道士出手救的!”看劉一刀睜大眼睛注視自己,他又討好說道:“聽說這老道士雖是年歲老邁,卻有一手過人的醫術 ,何況那道觀中就一老一小師徒倆,平時多獨來獨往,不太引人注目 。這都是手下兄弟們費心打探來的。 ”
劉一刀站起身來 ,大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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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弩
晨霧淡淡彌漫山谷 ,仙人頂上也如薄薄罩了層輕紗。
不知道為什么,師父今兒沒喊自己 。小一也沒在意,抽出寶劍跑到院外,將八式玄元劍法舞了一遍。意猶未盡之下 ,他想試試后五式劍法。可是這五式劍法中,卻無身形步法,根本無從施展 。只得在腦子里熟記一遍這五式玄妙的劍法圖譜 ,這才心有不甘的作罷。
練完劍,小一到灶房用清水抹了把臉后,跑進自己的小屋 ,把劍重新掛在墻上。他將床榻旁的大箱子挪開 。箱子下是小一挖的一個尺見方的小洞,里面放著幾本書和一個小包袱。
師徒倆值錢的家當都在這里。自小一到了十三歲以后,師父就把這些交予小一保管了 。可平日里也不能時刻隨身帶著這些東西 ,怕有丟失,小一便別出心裁挖了這么個小洞來。就是山上真有什么人來,也沒人會注意寒酸簡陋的小屋的箱子下會暗含玄機。為此 ,小一暗自得意了好一陣子。
小一取出約二十兩銀子揣在懷里,又把木箱蓋在上面,然后拍了拍巴掌上的灰塵,回到院子里 。見師父依然沒有什么動靜 ,他就一溜小跑著向山下奔去。
仙人頂到山腳,有三里多長的山路。小一腿腳輕快,不大的工夫便奔到山腳下 ,轉過已經歪斜的山門,直向山后而去 。
山后樹高林密,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 ,將后山的山谷包裹的嚴嚴實實。順著小路鉆進去,卻是別有洞天。山谷入口有兩條小路,左邊是經過仙人頂山腳向山谷深處去的路 ,右邊的路通向離仙人頂不遠的一座小山丘,老盧就住在此處 。
老盧現今有五十多歲了,他祖上也是玄元觀的弟子。玄元觀慢慢衰敗后 ,老盧的祖上不忍舍棄山門,便在此處結廬而居。從此,老盧祖上到了老盧這代,都成了太平山的獵戶 。他有個兒子 ,卻不甘心如先祖一般老死在山窩里。在老盧老伴去世之后,兒子去山外做了鐵匠,只留下老盧一人在此居住。
平時打個野物 ,腌制個野味什么的,老盧沒少關照小一師徒倆 。當師徒倆離山外出時,老盧也會去山上照看一下。師徒二人與老盧相處的很親近。
老盧一人在山林里雖逍遙 ,日子過的卻也同樣的清貧。所以小一師徒二人手頭有了銀兩,來與老盧處接濟幫襯一下,也是應有之義 。
三步并作兩步 ,小一跑上了山丘,走近一座木屋。
木屋臨著幾棵參天大樹而建,還有未散去的晨霧在附近飄蕩。這個季節里 ,樹下一片陰涼,偶有樹冠晃動,晨光穿透樹隙,撒到木屋上 ,林間空地上,斑駁影動 。
這是一個幽靜的地方。
“盧大叔,盧大叔在嗎?”
小一扯著脖子嚎了一嗓子 ,然后揉揉鼻頭調皮的笑著,向四處搜尋打量著。
“是小一來了啊! ”
隨著一聲有點沙啞的嗓音傳來,小屋內走出了一位略顯蒼老的漢子 。他留著黑灰夾雜的短胡須 ,棗紅色的臉膛布滿皺紋,個子不高,背有點駝 ,可腰膀粗壯,一雙布滿青筋的大手里握著一把斧子,笑瞇瞇的看著小一。
“盧大叔這是在干嘛呢?我師父叫我來看看您!”小一也笑嘻嘻的答道 ,眼睛卻好奇的盯著老盧的斧子,斧子上一抹血紅清晰可見。
“道長也還好吧?有些日子沒見著老道長了!”
老盧笑著揮動手里的斧子,接著說:“哈哈,你今兒有口福嘍!大叔我今早打了只野山羊 ,回頭給你師父捎半只去,小一快進來看看! ”
小一隨老盧走進木屋,里面有點兒昏暗 。木屋后門口的地上 ,一只砍了頭的野山羊擱置在一塊青石上。小一來的時候,老盧正準備給山羊剝皮呢。
小一不喜血淋淋的場面,就在小屋里四處打量著 ,見墻上掛著只小弩,上前順手取下擺弄著 。
老盧則繼續為山羊剝皮去骨忙碌著,回頭見小一手里的* ,笑著說:“這是你盧大哥用我獵取的鹿筋打制的,前兩天才給我送來。不過我年紀也大了,眼神不太好使 ,小一喜歡就送小一如何?”。
小一拿在手里,有點愛不釋手,小兒習性盡顯。他聽老盧這樣說,開心答道:“哈哈!謝謝盧大叔了 ,也謝謝我盧大哥了!”
說完,他欣喜的再次打量著手里的小弩 。弩是用紅色硬木所制,很是小巧精致。小一看著弩前有個精鋼圓環 ,試了試鹿筋,手感韌勁十足,于是腳踩圓環手臂輕輕用力一拉便掛上了弓弦。老盧回首見了 ,對小一說:“木凳上的皮囊里,還有幾枝箭矢,小一可去試射一番 。 ”
小一哪里還能耐得住性子 ,拿起那個同樣精巧的皮囊,看到里面插放著十枝箭矢,忙將其往脖子上一掛 ,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懷里揣的銀子放在凳子上,對老盧說:“盧大叔,我先去溜達一圈。凳子上是我師父給您的銀子。”說著就往外跑去 。
老盧聞聲 ,見到是一小堆銀子,忙起身說:“這使不得啊!”
兒子在外,做一年的鐵匠 ,也不過掙幾兩的銀子。這二十兩銀子對貧窮人家來說,就是一筆了不得的財富。深知青云道長師徒處境的老盧,又怎好收下對方這么多的銀子 。
“不礙事的!我師父發財了 ,盧大叔您就拿著吧!多陪我師父喝幾次酒就行了。 ”
小一頭也不回的跑了下去。
老盧忙喊了聲:“別傷著自個兒!記得回頭來拿山羊肉啊!”
小一哪里還能聽得見,眨眼功夫,就跑遠了 。
看著小一遠去的背影 ,老盧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小一跑至剛才的岔路口。
看看通向山谷深處的小徑,他心想著,這山谷深處杳無人煙 ,鳥獸眾多,是拿著小弩練手的好去處。
小一從鹿皮囊中取出一支箭放置箭槽中 。那精鋼的箭鏃,閃動著銀光,鋒利無比。他呵呵樂道:盧大叔真好!呵呵 ,就不知這小弩威力如何。
舉起手中的小弩,小一向著山谷深處約四五十步遠近的樹干,扣動弩機 。耳中只聽“嘭”的一聲弦響 ,箭鏃“嗖”的一聲,射了出去,“叮嚶 ”一聲深深楔入樹干。
呵呵!射得這樣遠啊!小一蹦跳著跑至樹干前 ,見箭鏃已入木三分。他驚嘆小弩的威力,也有點遺憾手上的準頭,便用力拔出箭鏃 ,向自己平時很少深入的山谷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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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蛇
山谷里野花盛開 ,草木茂盛,各種樹木盤根錯節,扯天連地的樹藤參差有致。
伴著此起彼伏的蟲鳴聲,在隱隱霧靄中穿行 ,仿若置身于另一片天地。
小一手里端著小弩,眉目間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 。他東瞅瞅、西瞄瞄,不知不覺間 ,來到一片空地。
空地的右側,是一條掩沒在野草叢中時隱時現的小徑,通向山谷的遠處 ,那里是太平山脈千里方圓的所在。
左側是高聳的仙人頂北崖 。小一抬頭仰望,透過樹蔭的縫隙,可以看到崖高七八丈處 ,橫空伸出一團手掌形狀的巨大樹冠,與崖底大樹的樹蔭依偎毗鄰,仿佛要遮蓋住這一方空間。他在仙人頂上往下看過無數次 ,崖下從來都是朦朧一片。此時身臨其境,自有一番不同的感受。
或許是因今兒手里有了寶貝小弩而心情愉悅,或許是第一次來到崖底,他不禁半張著嘴巴 ,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感嘆這崖上 、崖下百丈之間,兩番天地的不同風景 ,與天地造化的神奇!
端起手里的小弩,小一欲往前走去,期待有更好玩的在前面等待著自己 。他仰著的頭還未收回 ,不禁“咦”了一聲,迅即再次凝目向上仰望。只見山崖上伸出的那片手掌般樹冠之間,有青紅之色隱動。
好奇之心頓起 ,小一退后兩步,仔細看去,這下看清楚了 。
一只紫紅色的松鼠 ,在手掌形狀的樹杈中上下來回竄躍,一只碗口粗的青蛇緊隨其后,追逐著。松鼠小巧靈活,輕盈一躍 ,跳到崖下大樹頂端延伸過來的枝條上,還戀戀不舍的回望那團手掌形的樹冠。而青蛇正纏繞著那棵樹的樹干,伸著蛇頭上下蕩伏 ,毒信吞吐,仿佛守護著自己的老巢般,在對松鼠恐嚇著 。
蛇與松鼠的追逐 ,不過是發生在短短的瞬間。若不是小一湊巧仰頭,即使從下面經過,也不會察覺到頭頂七八丈處 ,會有這么短暫而驚險的一出。
這蛇有些可惡!你這么大的個子,還一副兇猛可惡的樣子!哪里有松鼠乖巧,讓人瞧著不由得心生憐愛 。這不是恃強凌弱嗎!
小一心里這般琢磨著 ,手里的小弩慢慢不自覺抬了起來。他嘴巴一撇,還念叨著,我讓你霸道!頭腦一熱,手一緊 ,扣動了弩機。
箭矢“嘭”的一聲激射而去,耳中隱約聽到“撲哧 ”一聲,只見大蛇急劇掙扎起來 。高處飄飄搖搖幾片樹葉飛落 ,隨之似有血液飛濺。不大會兒的功夫,一切又回歸平靜。
小一環顧四周,一切與來時沒什么兩樣。
樹冠上沒有動靜 ,青蛇難道被自己射死了嗎?小弩尚未熟手呢,應沒這樣的準頭吧!難道這就是師父所說的神來之筆,不 ,這是我小一的神來之箭嗎?
又原地徘徊幾步,再次抬頭望去,小一確認大蛇真的死了 ,小松鼠也早跑了沒影 。
小一心中有點犯愁了,這蛇送與盧大叔就好了,蛇皮、蛇膽是可以換錢的,可是這蛇被箭鏃釘在樹上 ,這樣高,也取不下來啊!令他心疼的是,這十枝精鋼箭鏃 ,少一枝就沒了一枝。這才多大點功夫,就丟了一枝在那樹上,明明可以看到就是拿不回來 ,豈不急人?
不行,小一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得想想辦法。
撓著腦袋皺著眉頭 ,小一不老實的四處搜尋著 。
“有了!”
他眼睛一亮,奔向那些粗細不一的樹藤。
小一找了幾根粗壯的樹藤,用箭鏃上的箭刃 ,費了好一會功夫才將其割下來。之后,將樹藤挽結連接,一頭還拴了一顆小石頭,然后頗為期待的抱著樹藤 ,瞄了一眼高高的樹冠 。
樹冠距地有七八丈高。自己平時拿起拳頭大小的石頭可以輕松扔個一二十丈遠呢!
又打眼上下瞅瞅,小一攥著樹藤一頭的石頭,手臂驅動腕力 ,把石頭猛的往上一扔。沒想石頭帶著樹藤才飛到距樹冠一半處就掉了下來 。嚇的他把手里余下的樹藤一拋,跳到一旁,差點被樹藤夾著石頭給砸到身上。
又試了幾次 ,依然如此。粗壯的濕樹藤加上石頭,比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不知道重了幾許,小一的力氣還是差了一些 。
連遭挫折后 ,止住了發狠的念頭,他暗自琢磨了一番后,便迫不及待去割那些細一點的樹藤。
小一重新站立在懸掛大蛇的樹冠下面 ,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挽了挽袖子,拿起連接在一起有十余丈的樹藤。這些樹藤比原先的老樹藤明顯細了許多,也輕了許多。他將拴著石頭的一端在右手懸空繞了兩圈 ,瞄準上方,“嗨”的一聲扔了出去 。拳頭大小的石頭帶著樹藤向上飛去,越過高高的樹冠 ,力道已盡,石頭向下落下,正纏在樹冠上又繞了幾匝才消停。
“哈哈 ,成啦! ”
小一眉飛色舞,臉上笑出了花。他上前用力扯了扯,樹藤看來很結實 。
把弩和鹿皮囊放在一旁 ,渾身收拾一下,感到利索了,又向手心里吐了口吐沫 ,他拽緊樹藤,腳蹬崖壁,慢慢向上爬去。
小一年小身輕,雙臂的力氣也不比成人差多少。不到盞茶的功夫 ,他就接近了樹冠,仔細一瞧,那只大蛇的身子依然盤繞在樹干上 ,看不到蛇身長短,老大的蛇頭一動不動的懸垂著,被精鋼箭桿嵌入脖子釘在了樹干上 。
這大蛇也真倒霉 ,小一隨手一弩,竟鬼使神差般將箭鏃釘入其七寸。
一手握緊樹藤一手就欲去取箭矢,可攥著樹藤的手猛的一松 ,小一暗呼一聲:“不好,樹藤撐不住了,要斷!”
小一心里著急 ,可伸出去的手卻不慢,腳下急蹬崖壁,渾身緊縮,然后猛的向上一竄 ,雙手緊緊扣住樹干,樹藤也隨即斷裂滑落下去。腦子來不及多想,他腰腹順力一收 ,抬腿就纏向樹干,腰臂使力,身子一翻 ,就坐在樹干之上 。
不過是喘息的功夫,出現這么多的狀況,小一這才來得及長長喘了口氣 ,手按胸口,心跳之聲“通通”作響,背上濕漉漉的 ,一抹額頭,都是汗水。
小一往下看去,不禁吐了吐舌頭,后怕不已。從這樣的高處跌落 ,不被師父罵死才怪 。不對,就怕師父罵也聽不到了!
不過,他轉眼就忘記了這些。
小一發覺身下的樹干上 ,大蛇扭曲的軀體冰涼的、滑膩的,墊在屁股下面,讓人心中有點瘆得慌。
他忍不住好奇的打量這青蛇。咦?蛇頭 ,蛇身都見了,這蛇尾呢?
目光循著青蛇的軀體,小一從身下往身后望去 。
當他轉過身子時 ,不禁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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