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法空
大乾朝極北有一片山脈,綿延兩千里 ,終年積雪籠罩,如一條銀色巨龍橫亙于天地間。
這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雪山宗門所在 。
大雪山乃大乾三大宗之一,擁有一百零八寺院。
金剛寺便是這一百零八寺之一。
占地約百畝 ,紅墻黃瓦,院落一進又一進,一層又一層 ,宛如佛家的壇城 。
寺前是數棵古樹,遮天蔽日,虬枝盤結。
寺后是一座座靈塔 ,依雪峰之勢往上鋪陳,供奉著歷代高僧的舍利。
“當當……”
“當當當當…… ”
鐘聲在天空中悠悠揚揚飄蕩 。
誦經聲戛然而止,很快,大雄寶殿魚貫而出一個個灰衣和尚 ,光頭锃亮如走出一個個燈泡。
數百個和尚離開大雄寶殿之后迅速分散開去,結束了早課便要開始履行各自的職責。
有的灑掃,有的練武 ,有的去齋堂,有的去挑水砍柴,安靜的寺院一下變得熱鬧 。
齋堂內尤其忙碌。
寬曠的齋堂一共擺了九張長桌 ,三十米長,三米寬,桌面與長凳被磨得油亮。
十二個僧人忙著將盛滿飯菜的一個個海碗端上長桌 ,碗上扣著蓋子避免涼得太快。
他們盛菜接菜都帶著手法,端菜送菜都帶著身法,干凈利落 ,速度極快 。
一粗獷的中年和尚一邊盛飯一邊大喝:“法寧!給圓智師伯……唉,給法空師弟送飯去。”
說到后來,他聲音弱下去,搖搖頭一臉惆悵。
“是 ,法明師兄 。”一個白白胖胖如彌勒佛般的青年和尚答應著上前,一臉憨厚笑容。
粗獷的法明和尚聲音又升高,大眼一瞪:“路上不準偷吃! ”
“法明師兄!”法寧白胖大臉露出委屈 ,不滿的道:“我怎會偷吃!”
“哼,你要是不偷吃,怎能這么胖! ”法明撇撇嘴 ,看法寧還要辯解,不耐煩的揮揮手:“快去快回!”
“……是!”
法寧郁悶的答應一聲,挺著大肚子、提著飯盒出了齋堂。
“唉…… ,還一直覺得圓智師叔活著 。 ”法明搖頭感慨。
“圓智師叔歸寂已經七天了。”
“最可憐的還是法空師弟,相依為命的師父走了,只留自己一人在世間 ,哪能不難受,多給他盛了一碗飯 。”法明一臉悲憫。
“圓智師叔既然走了,法空師弟應該可以換個輕松點的差使了吧?”
“難。 ”
“嗯——?”
“藥谷是寺內賜給了圓智師叔的,法空師弟繼承了圓智師叔的衣缽 ,當然要繼承藥谷接著種藥 。”
“藥谷可不小,兩人還行,法空師弟自己一人……而且他身子骨又太弱 ,能受得了? ”
“唉……,法空師弟的資質確實……,小羅漢拳但凡能入門 ,也不至于這么艱難。”
“……法明師兄,圓智師叔到底犯了什么戒?”
眾僧紛紛好奇的看向法明和尚。
正常情況下,金剛寺弟子犯了戒 ,直接廢掉武功打入清心塔面壁去了。
圓智被廢掉武功,卻偏偏賜下一座山谷讓其種藥 。
“應該是圓智師叔精擅藥材,種植藥材也是將功折罪 ,……少啰嗦,趕緊干活! ”法明和尚煩躁的擺擺手。
——
法寧提著飯匣離開齋堂,挺著大肚子邁著粗腿,看似大象似的笨拙。
他其實如白熊一般 ,速度極快,肥胖的身體并不影響他的速度 。
他大步流星出了金剛寺,沿著冰雪砌成的臺階往下沖。
冰雪臺階又硬又滑 ,他跨著大步猛沖,但雙腳就像強力膠,穩穩貼住臺階絕不打滑。
灰色僧袍緊貼在身上獵獵作響 ,顯出滾圓肚子來,聲勢驚人 。
沖下了兩百多個臺階,轉到一座小山谷。
一踏入這山谷 ,頓時溫暖如春。
他白胖臉龐也不由露出笑容 。
山谷中央有一直徑百十米左右的圓湖,湖水宛如一面圓鏡倒映著藍天白云。
圍繞著湖邊的是一塊塊田圃,像一個個小方格子 ,整整齊齊,每一塊圃內栽種著不同藥材。
一座松木小屋臨田而建,屋前一張松木方桌,桌上擺著茶爐茶壺茶盞 。
明媚的陽光中 ,一個削瘦的年輕和尚正挑水澆田。
他身穿灰色短僧衣,相貌是站在人群里不顯眼的普通,身材削瘦 ,扁擔挑著的兩個木桶好像隨時會把他壓垮。
他步履蹣跚的行走于田垅間,搖搖晃晃,水不時灑出木桶 ,淅淅瀝瀝落到泥土里。
灰僧袍前胸后背都被汗漬染出一片片白霜,與他的臉色一樣白 。
但他神情專注而寧靜,蹣跚搖晃 、大汗淋漓及煞白臉色都不減他的平靜 ,仿佛不是在受累受苦而是在享受。
“師兄!吃飯啦!”
法寧語氣透著不滿,上前一探手把扁擔提到自己肩膀上,像拈一根草棍般輕松。
順勢又遞上木匣:“法空師兄 ,說過多少次啦,挑水交給我就好啊!”
“法寧師弟 。 ”法空露出微笑,接過飯匣,抹去額頭汗珠:“今天夠早的。”
即使這般狼狽模樣 ,他神情舉止仍舊從容不迫,透著一股悠然自得的韻味。
“師兄,何必累著自己!”法寧不滿說道 。
他幾步把兩桶水挑到地頭 ,澆到溝垅里,然后又大步流星繼續去湖邊挑水。
法空搖頭笑笑。
自己這是強迫癥,再累也得按時澆水 ,不然就渾身不舒服,別扭 。
他暗自感慨。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難說,有的人相處很久仍格格不如 ,有的人卻一見如故,寥寥幾天就友情深厚。
法寧僅僅送過幾天的飯,兩人便已經像多年的好友 。
他在前世一路打拼 ,從一介孤兒奮斗到數千萬身家,在商海里浮沉,硬生生廝殺出一條血路。
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他一顆心已經不知不覺冰冷 ,跟法寧這般憨厚善良之人相處起來很舒服。
他提著飯匣來到屋前,將飯匣放到松木桌上,沏好了兩盞茶 ,沖著法寧招招手:“師弟,可以了。 ”
法寧這時候已經挑水六個來回 。
法空笑著搖頭。
不愧是短短兩年就從九品練到五品的奇才,一百多斤的兩桶水在他跟前輕如羽毛一般 ,挑水跟玩兒似的。
“師兄 。”法寧放下扁擔,到他對面一屁股坐下,壓得椅子吱吱作響。
仰頭將茶一飲而盡 ,法寧猶自不滿的道:“下次一定記得招呼我挑水!”
法空笑著答應。
法寧確實能幫自己的忙,可法寧也有職責在身,忙得很 ,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讓他幫忙 。
他是覺得不能總麻煩法寧,而這正是法寧不滿之處,覺得他太過見外。
法空打開木匣拿出三碗菜兩碗飯。
三道菜有兩葷一素 。
不提一盤疊得高高的牛肉與一盤大肘子,即使一盤炒大白菜也油光發亮 ,放在他前世就是典型的高油高鹽高熱量,極不健康。
金剛寺弟子都要練武,不戒肉食 ,反而頓頓都要有肉。
一聞到肉香,法空肚子頓時咕嚕嚕響個不停 。
強忍著把所有飯菜一下倒進肚子里的沖動,他細嚼慢咽。
這極不健康的三道菜 ,卻正適合他現在的身體,先要讓身體胖起來,血氣才壯旺幾分。
偏偏這具身體天生孱弱 ,吃再多也不胖。
“師兄,今天寺里進新人了,我們又有四位師弟 ,這四位師弟都是最上根器 。”
“可喜可賀。 ”法空咀嚼一塊牛肉,輕輕點頭。
金剛寺越強,自己身為金剛寺弟子越受益,大樹底下好乘涼 。
這個世界武學繁盛 ,意味著極度危險,金剛寺是自己最好的庇護之所。
“圓明師叔想派個新進師弟過來幫師兄你的忙,我正想辦法讓圓明師叔改主意 ,讓我過來。”
法空輕頷首,又夾一塊牛肉放嘴里 。
栽種在這里的都是珍貴藥材,時間越久 ,藥力越強,這里的藥材最少的都有十年。
原主是從小被師父圓智收養,生長于這藥谷 ,雖然武學資質差,但從小受圓智教導,精于藥材種植。
圓智七天之前圓寂 ,只剩下他自己,他身體孱弱,一個人打理這藥谷確實吃力 。
累了他不要緊,使得藥材損失 ,那就是金剛寺所不愿的,送一個新入寺弟子過來幫忙也是理所應當。
“唉……,圓明師叔也真夠固執的 ,任我怎么懇求都不改主意!”法寧唉聲嘆氣。
“你過來幫忙種藥,大材小用了 。 ”法空笑著把牛肉送進嘴里,慢慢咀嚼。
法寧是五品高手。
武林之中把武學境界四分 ,人元、地元 、天元、神元。
人元是練精氣 。
精氣在身體里流轉,不能離體,增強體質 ,這個階段拼的就是力氣與速度還有招式。
這一境界的武者為三流高手。
地元是練真氣 。
真氣以經脈為路,通過運行特殊的路線,可以暫時增強自身的力量或者速度 ,也能借物傷人,通過手掌或者刀劍將真氣打入對方身體,挫傷對方經脈。
這一境界的高手為二流高手。
天元是練罡氣 。
真氣為氣,罡氣則如水 ,更精更純,其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語。
最重要的是,罡氣可以離體。
遠可遠程攻擊 ,指力掌力直接就能脫離身體而擊,鉆進對方身體,傷經脈或者五臟六腑 。
近可憑特殊心法凝練成護體罡氣 ,堅韌密實如布,不但能消解臨身的刀劍或手掌上的真氣罡氣,還能反傷對方。
這一境界的高手稱為一流高手 ,頂尖高手。
這三境再往上的神元,涉及到了精神領域 。
往往是天賦機緣皆具之輩,偶爾靈光一閃 ,天機妙成,那便是一代宗師。
天下之大,宗師屈指可數。
而據法空所知,大雪山宗獨成體系 ,劃為九品。
人元境界為九品八品,地元境界為七品六品,天元境界為五品四品 ,神元境界為三品二品,神元之上,則為一品 。
而法寧年紀輕輕 ,僅僅練武兩年便達到了五品,罡氣護體,可謂是驚才絕艷 ,怎能讓他來藥谷幫忙種藥?
這是暴殄天物。
“我一定會讓圓明師叔答應的!”法寧給自己鼓勁兒。
他暗自思忖 。
法空師兄不僅身體差,武學資質也差,而這些新來的師弟們都是資質不遜色于自己的武學奇才 ,難免會輕視法空師兄。
派這樣的人過來,法空師兄怎能過得舒服?
自己就是把新來的師弟狠狠揍一頓,給法空師兄立威也未必管用。
所以最好還是自己過來幫忙 。
法空點點頭:“師弟,你的小羅漢拳到第八層就開始練金剛八絕?”
“對。 ”
“小羅漢拳不再練下去了?”
“師父說練到第八層已經有足夠深厚的根基 ,再往后練沒有必要,旁人都是練到第六層就不再練了的。”
“不是有一位師祖練到第十層? ”
“師父說妙靈師祖把小羅漢拳練到十層是因緣際遇,是天意不是人力 ,不能強求 。”
“如果非要練到十層,要練多久?”
“師父說如果機緣不夠,練上一百年也沒希望的 ,我們寺里有數位前輩一生苦練小羅漢拳,終究還是沒能練到第十層,白白耗費了時光 ,委實可惜。 ”
法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道:“師弟,你該回去了 ,不然法明師兄又要念叨。”
“那我走啦,師兄,記得別挑水!”法寧依依不舍的起身,不放心的叮囑 。
雖然法空身體孱弱 ,可他偏偏覺得如見兄長,孱弱的身體在他眼里有巍然如山般的沉穩。
而且法空說話不疾不徐,從容而溫和 ,讓他很舒服,莫名生出信賴與依賴。
“好,好 ,快去吧。”法空笑著擺手 。
法寧合什一禮之后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法空笑著看他離開,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回想著自己的離奇經歷。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天 。
雖然只過去了七天 ,前世的一切卻好像過去了七年,恍然如一場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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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佛塔
前世,他從一個孤兒努力到名牌大學,再從一個銷售到創立自己的公司,其間波折重重 ,艱辛險阻,數次都命懸一線要破產。
當終于財務自由打算好好享受生活的時候,偏偏查出了身患絕癥 ,只剩下一個月 。
短短幾天間他經歷了不信、不甘 、憤怒、掙扎、絕望,最終是無盡的后悔。
早知這么短的命,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活 ,為什么只顧著埋頭賺錢,被錢遮住了眼。
這時候,有一個朋友介紹一位高僧 。
他平時見佛像不拜 ,覺得佛爺太忙,哪有時候搭理自己,人還是要靠自己。
但在這個時候 ,在醫生沒了辦法的情況下,身處絕望的深淵中,他只能臨時抱住佛的大腿。
這位高僧相貌丑陋,僧衣洗得發白 ,進到他的別墅看一眼他,搖搖頭只說兩個字“難度 ”便轉身離開 。
他能成功也非僥幸,心志堅定遠勝常人 ,先找了兩家咨詢公司細細調查了這位了空大師的底細。
這位了空大師確實是一位有道高僧,不是包裝或者炒作出來的。
隨著病情越來越重,止疼藥已經不管用 ,痛苦一日勝于一日,他一咬牙,孤注一擲的把名下所有資產全部捐給了空大師所在的寺院。
這個時候的他 ,對金錢既失望又痛恨 。
再多的錢也救不了自己的命,卻因為它,自己焦急上火才最終導致這絕癥。
索性一股惱全部拋掉 ,試著搏一絲機會,如溺水之人不放過一根稻草。
兩天之后,了空大師再次出現 。
贈給他一尊巴掌大小的藥師琉璃如來佛像,一本《藥師經》。
傳他手印與誦經之法。
他學會之后 ,忍不住笑問:“大師,我不捐香火錢便是難度,捐了香火錢 ,便能得度?”
“施主如今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長!生!不!死! ”這四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兇狠而絕望 。
在身患絕癥之前,他最大的愿望是拼命賺錢 ,出人頭地 、揚眉吐氣的活著,方不負一生。
身患絕癥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貴最重要的。
人世間最可怕的不是不能出人頭地揚眉吐氣,而是死亡 。
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 ,自己不求榮華富貴,不求山珍海味,不求意氣風發 ,不求人上之人,唯求不死。
生平大愿,唯有不死而已!
“如來海,大愿船!”
了空和尚朝他合什一拜:“施主捐出所有錢物 ,便是對這婆娑世界生出解離心,終于解開了船纜。”
“先前施主無解離之心,縱使心有大愿 ,也如系繩搖槳 。 ”
“纜繩不解開,縱使拼命劃船,船也不能動 ,又如何能渡?”
“如今施主以大愿為船,解繩行船,必能登臨彼岸 ,南!無!阿!彌!陀!佛!”
說罷離開。
他半信半疑,發現藥師佛前結印默誦《藥師經》確實能緩解疼痛。
于是誦持越勤,身體越來越輕盈 ,三天之后便達到物我兩忘,渾然無我,神游于天地。
悠悠醒過神來時,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轉世重生于法空和尚身上 。
在七天之前,圓智老和尚壽終正寢,十八歲的原主悲傷過度之際強練武功 ,走火入魔而亡。
他趁虛而入,占為己身。
從此之后自己便是法空,法空便是自己 。
“法空…… ”
想到這里 ,他笑著輕喚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于是放下碗筷 ,慢慢悠悠踱到湖邊。
這具身體本就孱弱,又廢了武功,得慢慢修養 ,挑兩擔水已經是極限。
湖水清澈,湖底歷歷在目 。
碧綠水草如婀娜柳枝隨風舞動,一條條銀色小魚在水草間倏然而來倏然而去,靈動而悠然。
用沁人湖水洗過手與臉 ,繞湖慢慢散步消食。
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
這寂靜而溫暖的小山谷是完全屬于自己的,全賴圓智的遺澤深厚。
幽靜而封閉的山谷,清新的空氣 ,明媚的陽光。
還有孱弱的身體 。
不過身體雖弱,卻生機盎然,他能清晰感應到身體正在一點一點變好。
兩個魂魄融合為一有種種神妙 ,五官甚至六官更敏銳便是眾妙之一。
他如今的眼睛所看的世界,就像是最頂尖相機拍攝的照片一樣高清而絢麗,天空純粹的藍 ,小草生動的綠,鮮花奪目的紅。
他如今耳朵聽到的聲音,有清風掠過樹梢的咝咝、拂過綠草的簌簌 ,吹動僧袍的款款,有湖水輕蕩的嘩嘩,水拍岸邊的啪啪,游魚甩尾的清脆 。
他如今鼻子嗅到的味道 ,十六種花香,三十二種藥香,肥臭 ,水氣清新,綠草淡淡,即使各種味道揉在一起 ,也能一一分辨出每一種。
他如今感應到的身體,心臟砰砰跳動,一下一下搏出血液嘩嘩在血管里洶涌 ,提供給肌肉以力量。
清新空氣被吸入肺泡,與血液融合,再化為精微之氣在經絡里流轉 。
胃里的食物正分解出精微之氣 ,沿著五臟六腑流轉。
身體在一點一點變強。
世間如此之美好,活著何等享受!
他懷著喜悅繞湖走圈,踩著厚軟的茵茵綠草,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悠然自得 。
走著走著,他心神慢慢收斂,凝聚于內 ,進入了腦海那無垠的寂靜虛空。
湛藍純凈,如晨曦初露的天空。
寂靜無聲,如置身外太空 。
寂靜湛藍的虛空之中 ,一朵皎潔無瑕的月白蓮花靜靜懸浮。
蒲團大小,共九瓣,如同露水中的花苞剛剛綻放 ,嬌嫩而皎潔。
蓮花之上是一尊晶瑩剔透的藥師佛跏趺而坐 。
大小與真人無異,相貌與他無異,正眼簾微垂 ,寶相莊嚴。
左手持一柳枝,碧綠如翡翠。
右手托一座小塔,鐵塔高有一掌,漆黑如墨 ,沒有一絲光澤。
藥師佛嘴里正喃喃低誦《藥師經》,隱約梵音在腦海虛空飄蕩不休,讓他心靜神寧 。
《藥師經》誦到最后一句 ,虛空之上墜落下一滴露水。
好像荷葉上的露珠,亮如水銀,輕盈迅捷又精準的墜入藥師佛百會穴中。
藥師佛微微亮了一下又黯淡 ,然后光芒鉆進了座下蓮花的一瓣 。
九朵花瓣,唯有這一花瓣有光芒。
一遍《藥師經》后,又一滴甘霖落下 ,藥師佛微亮之后閃亮另一枚花瓣。
先前一瓣明亮柔和,這一瓣微微含光 。
先前那一瓣已經被充滿,不能再吸納 ,意味著達到十年壽元。
這具瘦弱的身體的壽元終于達到十年零一天。
一滴甘霖是一天壽元,誦經一遍可得一滴甘霖 。
藥師佛誦經一遍要半個時辰。
總結來說,就是一天增二十四天壽元。
意味著他再也不會老死,只要不橫死就能長生不死 。
他的大愿終于達成。
雖然不是原本那個世界 ,壽元卻能無窮。
但在這樣的世界,想要長生不死,壽元足夠還不行 ,還要有足夠強橫的武功,得成為頂尖高手,甚至天下第一高手。
可偏偏這具身體的資質太差 。
唉……
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
想到這里 ,他退出腦海虛空,來到湖邊一個平坦的小練武場上擺開架式練起拳法。
一拳一腳,一板一眼。
他順暢的打了一遍小羅漢拳三十六式 ,搖搖頭 。
小羅漢拳是金剛寺的筑基功法,招簡而效宏,可強臟腑 ,化體質,為修煉打下深厚的根基。
但這小羅漢拳也是極需資質的奇功。
他練一遍,身體微微發熱而已,如繞湖邊走十圈 。
別的金剛寺弟子練一遍 ,熱氣滾滾如蒸籠,像繞湖跑了一百圈。
這就是資質差距,降維打擊!
原主絕望而走火入魔 ,他同樣感受到了這種絕望。
盡管兩個魂魄的融合令五官敏銳,思維奇快,且過目不忘 ,也能一心二用 。
卻無法改變這具身體的資質。
別人經脈是寬闊平坦的官道,他則是羊腸泥沼的小道,魂魄就像拉車的馬 ,馬再厲害,碰上破道也走不快。
他站在小練武場上搖頭,心神再次內斂進入腦海虛空 ,看向藥師佛左掌的黝黑鐵塔上 。
他莫名的便知道,此塔名為般若時輪塔。
它便是自己的希望!
——
三天之后的傍晚,他吃完飯后在湖邊溜達。
夕陽已然落山。
暮色如霧,籠罩山谷 ,仿佛濾去了雜音,山谷格外寧靜 。
他的心也變得格外寧靜。
走完十圈,他心神返于內。
湛藍寂靜的虛空中 ,梵音隱隱飄蕩 。
蓮花如清晨的花朵一般嬌嫩,最明亮那一瓣的旁邊有一瓣也微光隱現。
這是這三天來的成果。
七十二天的壽元讓這一花瓣變得有一點兒光亮了,雖然差了最亮那一瓣太多 ,對他已經足夠用 。
他心神微微一動。
一縷縷光芒裊裊飄出花瓣,飛落到時輪塔上。
漆黑的時輪塔開始變亮,越來越亮 。
下一刻 ,他已然來到一座空曠明亮的空間內。
這是一座九層高塔,中間是空的。
看不到光源所在,塔內卻明亮如白晝 ,一覽無余 。
足球場大小,白玉鋪地,踩在上面柔韌而不光滑。
內壁雕有一尊尊佛像,極為傳神 ,無數佛陀正注視著他,在給他加持。
他收回目光低頭看自己,摸了摸身體。
觸感真實 ,毫無二致 。
不僅僅是精神進入,是自己整個身體都進入到塔內。
他馬上發覺到自己的異樣。
心湖毫無波瀾,好像抽掉了感情 ,僅剩下理智存在,在不停分析著自己 。
輕輕握拳,腦海里清晰閃現每一寸肌膚至每一個毛孔、每一塊肌肉及肌肉內毛細血管的擴張收縮 ,關節的轉動,及附于骨膜之上的筋脈伸縮,
這種智珠在握 ,一切掌控其中的感覺正是他一直在極力追求的,沒想到在這般若時輪塔內做到了!
于是情不自禁的打出小羅漢拳。
打拳之際,一心數用。
他體察身體隨拳勢發生的的一切變化,明察秋毫 ,洞微燭幽 。
一遍之后,他就洞徹了小羅漢拳的宗旨與玄妙。
第二遍開始,他試著做出細微改變 ,或者出拳稍高一分,或者下蹲矮一分,或者旋身的角度少一兩度。
這些細微調整并不影響拳架 ,卻讓其效果提升了數倍 。
更奇妙的是,這時輪塔內彌漫著無形的力量,讓他不餓又不累 ,可以一遍又一遍的練小羅漢拳。
一遍又一遍,他在這里沒有時間感,徹底沉浸于拳法之中 ,身體的奇異變化之中。
“啪啪啪啪……”
身體骨節發出鞭炮般脆響,周身關節無一處不響 。
小羅漢拳的第一層,勁力節節貫通。
“砰砰砰砰!”
拳出如箭弦響,破空聲凌厲 ,心臟每一次跳動都迸發出驚人力量。
小羅漢拳第二層,心臟變強,力量增強一倍。
他正入佳境 ,準備踏入第三層時,眼前忽一暗,已然重新出現在湖邊 。
他從恍惚中慢慢恢復清明。
自己在塔內呆了七十多天。
這七十多天里 ,不眠不休須臾不離小羅漢拳,好像做了一場夢 。
但輕輕一握拳,澎湃力量提醒他并不是夢。
他低頭看腳邊的一只螞蟻。
距離自己左腳大拇指三寸 ,與自己進入佛塔前一般無二 。
螞蟻旁有一滴水,是一條小魚跳躍擊打濺過來的湖水,水漬正漸漸擴散。
他能斷定:自己進入佛塔內這七十多天 ,外界的時間是靜止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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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倍增
他抬頭看向暮色籠罩的天空。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意味著 ,自己如果積累了一百年壽元,燃燒掉這一百年壽元,就可以在瞬間成為頂尖高手。
當然 ,憑這具身體的資質,即使在時輪塔的特殊狀態下修煉,一百年恐怕仍成不了頂尖高手 ,要更多壽元才行 。
得找變化體質、伐毛洗髓的奇功,提升資質。
還有就是積累的壽元速度太慢,一天增加二十四天 ,一年增加二十四年。
四年多,還是太慢了。
他恨不得立刻成為頂尖高手,金剛寺再安全也沒自己身懷頂尖武功安全 。
他回到木屋,在榻上坐了一夜 ,冥思苦想。
一個又一個念頭涌起,又一個又一個湮滅。
整整一夜沒睡,在東方啟明星閃亮的那一刻 ,他靈光一閃,冥冥中感應到了一條路 。
這一夜他知道了這佛塔的另一個妙用——儲物。
可以任意將東西挪進塔內,送出塔外 ,不燃燒壽元,塔內的時間就是靜止的。
他沒太在意,壽元才是關鍵 。
第二天他吃過早飯之后 ,離開藥谷來到金剛寺的般若院。
般若院是金剛寺內專門研究佛法 、修習佛法之院,院內匯集了寺內眾長老們。
這些長老們多是一百歲以上,到了老不以為筋骨為能的階段 ,不理俗務,專修佛法 。
依照法空的理解,其實就是養老院。
他剛剛踏入般若院的院門,便到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滾——! ”
隨即一個英俊削瘦的青年和尚從正殿一溜煙跑出來 ,腳不沾地,經過法空時,側身看一眼他。
“法空師兄 。”
這青年和尚笑著雙手合什一禮 ,腳下卻不停,說完這一句便消失在門口。
“法悟師弟。”
法空對著空蕩蕩的門口合什還禮。
他因為從小就被圓智收入門下進入金剛寺,所以在法字輩中輩份極大 。
除非年紀比他大很多的 ,否則,法字輩多數都要喚他師兄。
這位法悟師弟是法字輩修為第一人,悟性驚人 ,上上根器。
“哼!”
冷哼聲中,一個又矮又瘦的老和尚從大殿走出,負手站在殿前臺階上冷冷瞪著法空 。
灰色僧袍穿在他身上格外寬大 ,如小孩穿大人衣裳,把他襯得更瘦小。
他雪白的眉毛耷拉到眼角,顯得臉色更紅潤去嬰兒。
眼睛射出兩道冷森森寒電讓人不敢直視 。
“師祖。 ”法空合什。
慧南和尚,圓智的師父 ,當然也就是他的嫡親師祖,是在金剛寺關鍵最親近的人之一 。
慧南對圓智極不滿,師徒關系緊張 ,原主也只見過慧南和尚一面,這是第二次。
“你來做甚!”慧南冷冷的。
法空道:“師祖,我想修習佛法 。”
“不練武了? ”
“師祖 ,聽聞成就金剛之法有兩條路,殊途同歸,我想試著走另一條路。”
“嘿!”慧南冷笑。
法空平靜看著他。
慧南哼道:“你呀 ,老老實實種藥就挺好 。 ”
“師祖,難道修佛之路也需要足夠資質?”
“你說呢?”
“難道我一點兒希望沒有? ”
慧南撇撇嘴,招手道:“跟上。”
他下臺階 ,大袖飄飄負手而行,穿過月亮門來到一座小院。
三面墻下都是竹林,青竹輕輕搖動 。
院內寧靜祥和。
一個英俊小沙彌正在院子里灑掃,被慧南揮退。
慧南來到竹林前的小亭里 ,坐到石桌旁,指了指他對面的石凳 。
法空合什一禮,坐到他對面的石凳上 ,恭敬而視。
“看來你師父什么也沒跟你說。”慧南搖搖頭:“這個圓智…… ”
“師父讓我別想著修煉,專心精研藥材 。”
“嗯,這話倒也沒錯 ,你這資質,老老實實研究好藥材比什么都強。”
“師祖……”
“誰跟你說我們金剛寺有兩條路的? ”
“一心專修金剛經,難道成就不了金剛?”
“唉……”
“請師祖開示。 ”法空鄭重一禮 。
“你知道現在是末法時期吧?”
“是。”法空緩緩點頭。
他曾聽師父圓智說過 ,人人迷戀于武功而不信佛法了,這便是末法時期。
“當初祖師創寺之際,確實分為般若乘與金剛乘 。 ”
“般若乘可憑智慧參悟佛法 ,依禪定證得境界,一步一證,如拾階而上,抵達金剛境證得不壞金身。”
“我們寺內的六位不壞金身 ,有四位是般若乘所證。”
“而末法時期,一代又一代的業力積累,人心被徹底蒙昧 ,如被厚繭縛住,憑智慧已經不可破開業障,金剛乘便是方便法門 。 ”
“在盛法時期 ,金剛乘是遠路,可到了末法時期,金剛乘反而是唯一的路了。”
“兩千多年來 ,只有兩位祖師憑金剛乘證得不壞金身,近千年再沒有人能證得,遠路還是遠路 ,但畢竟是一條明路。”慧南淡淡道 。
法空還是不死心。
自己有藥師佛在,一直處于心靜神寧之境,還有般若時輪塔,未必不行。
“唉……你還是死心吧 ,,般若乘法脈已斷,想修也不可修 。 ”
法空皺眉:“法脈已斷?”
“般若乘不立文字 ,只憑一部金剛經,層層境界微妙不可言,唯有灌頂可授 ,如今已然斷絕矣。”
法空沉默下來。
無法脈傳承,恐怕還不如練武呢 。
“師祖,當世之人 ,真能成佛?”法空問。
大雪山高手如云,只聽哪一位高僧威風八面,但一百零八寺 ,卻沒聽說過哪一位成佛了。
慧南搖頭:“末法時期,在我們這一方世界是成不了佛的,在這世間修煉是為積累資糧而已,這一世不行下一世 ,世世累積,矢志不移終究能成佛! ”
“那些修成不壞金身的祖師們為何沒能永駐世間?”法空又問。
金剛寺講究的是即身成就,按照境界 ,金剛是能永駐世間累劫不壞的 。
“這些祖師不是不能永駐,是不想永駐。”慧南哼道:“到了金剛境界,便會發現世間并沒什么可留戀的 ,一個污濁不堪的爛泥塘,怎及得西天極樂世界好?……來去自由,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也是金剛境界的妙用。 ”
法空若有所思 。
“金剛八絕練到最后的無上部便脫離了武功范疇,踏入佛法之境,繼續修持下去便可成就不壞金剛。”
“……師祖 ,我想試試參習佛經。”法空緩緩道 。
“嘿,我白說了! ”
“師祖,我想試試。”
“……那就來最簡單的吧。”慧南起身進屋,很快出來 ,遞給法空一本《金剛經》:“看你能不能有所領悟 。 ”
法空雙手接過來。
這佛經的手感很奇異,好像是樹上剛剛摘下的葉子,透著盎然生機與青氣 ,甚至還涼絲絲的。
“此乃西迦貝葉經,乃我們金剛寺的開寺祖師在聽聞佛祖講法時親手所錄 。”
法空沒有置疑,只是覺得奇妙:“那有多久了?”
這么久 ,卻像是新鮮的樹葉,這一方世界果然奇妙。
慧南斜睨他:“不信? ”
“如此佛寶,師祖竟然示之于我……”法空露出感動神色。
慧南哼道:“此經不可毀不能滅 ,給你看看也無妨。”
“師祖,我能帶回藥谷,慢慢細品嗎?”
“你說呢?! ”慧南沒好氣的道:“此經不可帶出般若院!”
“……那我便在此拜讀吧 。”法空點點頭。
不出所料。
這般秘寶怎么可能隨便帶出般若院 。
“讀罷 ,參罷,不撞南墻不回頭,跟你師父一模一樣! ”
慧南冷笑著進了屋,只留法空在小亭。
法空閉上眼。
湛藍寂靜的虛空 ,梵音停歇,一直微闔眼簾的藥師佛緩緩睜開眼,無悲無喜 ,平靜安詳 。
他抬頭看向斜上方。
虛空慢慢浮現一個個金光燦燦的大字,拳頭大小,流光溢彩。
正是貝葉上的金剛經文 ,字跡一模一樣 。
待金剛經文字全部呈現,藥師佛緩緩闔起眼簾,嘴里喃喃。
梵音再次飄起。
法空凝神聽聞 ,誦的正是金剛經 。
金剛經誦至最后一個字時,虛空中懸浮的金燦燦大字中,有一個化為了一朵金色的花骨朵 ,拳頭大小。
第二遍金剛經誦完,又一個金字化為含苞未放的花骨朵。
……
最后一個金字化為花骨朵之時,所有花骨朵忽然交匯融合到一起,綻放為一朵碩大金蓮。
金光燦燦 ,照耀虛空 。
這朵金蓮悠悠飄落向藥師佛,貼到了藥師佛的蓮花座下。
頓時蓮花座升高,從一層變成了兩層 ,第一層十八瓣,第二層九瓣。
藥師佛寶相越發莊嚴,重新誦《藥師經》 ,誦完一遍之后,虛空同時落下兩滴甘露 。
他心神退出,臉上綻放笑容。
從此之后 ,一天能得四十八天壽元!
好一部金剛經,果然妙無窮!
如果一部佛經增一層蓮花,增一滴甘霖 ,那么多讀幾部佛經,豈不是能將蓮花座增加無數層,一天就能增加一百多年壽元?
絕頂高手頃刻可成!
想到這里,他笑容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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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佛咒
“這是有所得?”慧南負手來到小亭。
“師祖 ,我想再參悟一部佛經。”
“什么經? ”
“師祖做主吧 。”
“嗯……,那就《阿彌陀佛經》。”
慧南從懷里掏出一部泛黃的佛經,遞給法空:“我們金剛寺的根本經是《金剛經》 ,其他佛經為輔,是為了協助參悟,別本末倒置! ”
“是。”
……
法空翻一遍《阿彌陀佛經》 ,閉上眼,片刻后睜開眼:“師祖,可還有別的佛經?”
“……等著 。 ”慧南看看他 ,最終什么也沒問,轉身回屋拿出十部佛經攤到石桌上。
法空翻過一本佛經便閉上眼,片刻后又睜眼,再翻佛經再閉眼。
最終翻遍十八部佛經 ,失望的搖搖頭。
《金剛經》有那般神效,難道是因為是祖師的字跡,還是因為是西迦貝葉?或者是別的?
他于是問慧南可還有西迦貝葉所錄佛經 。
“你以為西迦貝葉是什么?”慧南沒好氣的道:“傳說之物!”
然后說 ,大雪山之中,也只有四座寺院有西迦貝葉所刻佛經,大雷音寺、金剛寺、明月庵 、飛天寺。
也甭想去看那四座寺院的 ,都是秘之又秘,就是他自己舍了這張老臉也沒用。
法空自嘲的搖搖頭 。
果然世間沒那么多美事兒,自己想得太美。
他很快又重拾心思 ,擺正心態:一天增加四十八天壽元,不錯了!
兩年攢一百年壽元,咬咬牙 ,埋頭什么也不理就挺得過去了。
他重振精神,問道:“師祖可通曉佛咒?”
“你想學佛咒 。 ”
“是。”
“哪一咒?”慧南冷笑中帶著諷刺。
“都想學! ”
“……”
法空微笑看著他:“師祖是覺得我學不會?我武學資質不行,聰明還是夠用的 。”
“哼,聰明?好 ,那且聽來! ”慧南懶得多說:“大光明咒!”
……
“清心咒!”
……
“大慈氏咒! ”
……
“往生咒!”
……
“回春咒!”
……
佛咒需要身口意三合一,手結印,口誦咒 ,意觀想,三者配合無間。
既一心三用,又專注于一 ,這種又散又合的微妙狀態可不是能教會的,全憑自己摸索,有人一輩子也摸索不出來。
佛咒佛咒 ,佛所誦之咒 。
佛陀誦持可作用于外界甚至十方世界,可惜這方世界沒有佛。
凡人誦佛咒,觀想佛 ,做佛姿,只想借一絲佛之力而已。
對于修煉者而言,佛咒只是自加持之學,只能在自己的內世界里起用 ,不能干涉到外世界。
慧南看法空竟過目不忘,一學便會,不信邪的一口氣傳下三十六道佛咒 ,盡付諸所學 。
小亭里一片寧靜。
清風掠過墻頭,青竹簌簌作響。
慧南若有所思的盯著他 。
法空微闔眼簾,細長手指所結之印不斷變化 ,嘴唇動卻不出聲。
三十六佛咒重新誦一遍后,法空睜眼,說道:“師祖 ,有三道真咒。 ”
慧南笑了:“真咒?”
法空緩慢而認真的點頭 。
慧南這個師祖脾氣壞,嘴毒,但心不壞 ,說真東西,傳真東西,連珍貴無比的西迦貝葉經都給自己看,顯然是真正拿自己當自己人。
他便投之以桃 ,說了自己的發現。
藥師佛與自己同步誦同咒 。
直覺油然而生。
這三道咒只需要好好練習,便能施展出來,其余的二十九道是沒用的。
慧南還想笑 ,可看法空神情認真,將諷刺的話吞下去,哼一聲道:“你確實有幾分聰明 ,但可惜,資質不行,還是好好種藥吧!”
他心下確實涌起可惜 ,如此聰明,頭一次遇到 。
可惜,生不逢時 ,末法時代,般若乘斷絕。
法空心滿意足,今天的收獲不小,便說道:“師祖 ,我想讓法寧師弟來藥谷幫忙。”
“法寧?你想得真美,滾蛋! ”
“弟子告退。”
法空合什,轉身便走 。
——
夕陽西下 ,霞光滿天、滿湖。
法空沐浴著霞光,盤膝坐在茵茵綠草上,對著彩綺般湖水施展回春咒。
湖中有一條魚炸了鱗 ,奄奄一息飄浮在岸邊,魚肚已經翻起 。
回春咒一遍又一遍,剛開始空蕩蕩一無所有 ,三十遍后,虛空之上出現一個玉瓶,只有他可看到的玉瓶。
玉瓶傾斜 ,瓶中之水澆落到他身上。
水流細如線 。
源源不斷,綿綿不絕,落到他身上再通過手印射到那條魚上。
翻了白肚的魚經過五遍回春咒,身上炸的鱗褪去、恢復如初。
它翻回身 ,一擺尾巴倏的鉆進湖底的碧綠水草中消失不見 。
法空露出笑容。
回春咒確實有效,更重要的是,每施展過一次 ,回春咒更強一分。
下一次再救這條魚,三遍回春咒可矣 。
他試著又對湖中的一條魚施展清心咒,竟然有效。
湖里的魚不怕人 ,他一靠近,它們紛紛聚過來想搶食。
他沖著一條魚施展清心咒,施展了一遍換一條 ,每施展過一遍都覺得更強。
這種感覺很容易讓人上癮 。
當法寧過來送晚膳的時候,滿臉笑容。
法空停住佛咒,起身拍拍僧袍 ,盡管僧袍是灰色,耐臟,他還是弄得一塵不染。
“師兄,”法寧喜氣洋洋:“圓明師叔答應我過來幫忙啦! ”
法空笑道:“圓明師叔終究答應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
“圓明師叔說是因為慧南師伯祖發話。”法寧笑道:“是師兄你跟慧南師伯祖那邊求的吧? ”
“提了一句。”法空承認 。
“師兄,往后呀,谷里的雜事都交給我 ,我現在只要每天給萬佛峰送兩次飯,就沒別的差使啦。”
“嗯——?萬佛峰? ”
法空皺眉。
法寧笑道:“師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
“那些出事的師兄們都像你一般想法。”法空臉色微沉。
他一沉臉 ,自然而然有無形的壓迫感 。
這不是由武功而來,而是前世養出的氣勢。
法寧忙小心翼翼的道:“是我主動要求的。 ”
“別人都不敢去吧?”
“也有幾位師兄請纓,但都被圓明師叔否訣了 ,同意我去。”
“……小心點兒 。”法空無奈搖搖頭。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找師祖慧南,恐怕也沒辦法 。
萬佛峰里鎮壓著六位魔宗頂尖高手,去送飯很容易被他們蠱惑。
圓明和尚讓法寧去 ,恐怕也是看法寧心性純粹,而且資質絕世,不易受魔宗武功蠱惑。
“師兄放心! ”法寧無所謂的笑道:“對了師兄,我們寺里來了一位貴客 ,明月庵弟子 。”
“女尼?”
“是帶發修行的弟子。 ”
“所為何來?”
“還沒打聽出來,我再打聽打聽,明月庵啊……”
他露出神往之色。
“明月庵 ,貌無雙 。 ”法空微笑道。
明月庵名聲極大,不僅僅因為是大雪山的上九寺之一,排名比金剛寺還高 ,更因為明月庵傳承獨特。
明月庵弟子個個冰肌玉骨,氣質脫俗 。
即使容貌不那么美,在獨特氣質與冰肌玉骨的加持下也賞心悅目。
法寧感慨:“我們兩寺的關系很好 ,可惜我一直沒見過明月庵弟子,她們太神秘,弟子們都不出庵。”
“嗯 ,好像是真正的出世修行。”法空點頭 。
原主從圓智和尚那里聽說過明月庵。
明月庵有帶發修行與削發兩部分弟子,也就是俗家弟子與出家弟子。
削發的弟子除了奉命出行,平時絕不出明月庵一步,隔絕俗世紅塵 。
俗家弟子到了天元境 ,便下山到紅塵中煉心,直至看破紅塵 、厭倦俗世,方可削發出家。
一旦削發 ,則徹底與俗世隔絕,一心向佛。
“師弟,每次去萬佛峰之前 ,你先聽我誦一遍清心咒,回來之后也一遍 。 ”
“啊?”
“就這么定了!”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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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寶樹
清晨時分的藥谷格外寧靜。
晨霧像一張薄紗,飄蕩在湖面,時舒時卷 。
法空在湖邊打了一套小羅漢拳 ,渾身溫暖,沿湖邊走一圈的時候,看到草叢里鉆出一朵小黃花,駐足欣賞。
小黃花皎潔而嬌嫩 ,沾著一滴露水,讓他心情莫名的舒暢與感動。
他彎下腰,湊上去輕嗅 。
沒有香氣 ,只有沾著露水的清新之氣。
法寧提著一個飯匣磨磨蹭蹭過來,不情愿的道:“師兄,我沒問題的。”
法空直起身 ,細長手指結印,微闔眼簾開始誦持清心咒。
虛空如同有一玉瓶傾倒出冷冽漿液,落到他身上之后被手印射向法寧 。
法寧剛要說話 ,一道清泉當頭澆下。
如同在深秋的清晨醒來。
奇異的清涼源源不斷注入他腦海,積蓄成一泓秋水,明晃晃 ,清泠泠 。
法空誦了兩遍清心咒便收住:“去吧。”
“師兄,那我去啦。”法寧心不在焉的離開,沉浸在清冽之中難以自拔 。
——
吃過早飯,法空正在湖邊散步消食之際 ,一個俊美小沙彌來到山谷。
法空直接迎上去。
“師兄,師祖有請 。 ”
“師祖心情如何?”
“師兄放心,是好事。”法恩相貌俊美 ,說話柔和,神情恭喜乖巧。
法空隨著他出山谷到般若院,進慧南的小院 ,看到他正在院子里打拳 。
清晨明媚的陽光中,慧南身穿灰色短褂,瘦小干練。
出拳慢慢騰騰宛如前世的太極拳 ,院中的青竹隨著拳勢而起伏。
法空盯著青竹觀察,為何自己沒感覺到風,它們卻像遇到風吹了。
慧南打著拳 ,慢慢悠悠說道:“明月庵過來找人幫忙,她們有一棵樹出了問題 。 ”
“可是太陰寶樹?”
法空馬上想到明月庵的獨特寶物太陰寶樹。
精于藥材的不會不知太陰寶樹,它太過有名,也太過神秘。
“沒說 ,但應該就是它了 。”慧南慢條斯理,全然沒有平時的急躁易怒,仿佛心性跟拳勢合二為一 ,輕柔如細風:“闔寺上下,也就你最擅藥材。 ”
“師祖,明月庵是來請圓方師兄的吧?”
圓方是藥王院的首座 ,寺內生病或受傷都找他醫治,藥到病除,醫術極高。
“他藥材精通不如你 。”
“弟子慚愧 ,對太陰寶樹并不了解,恐怕…… ”
“你去不去?!”慧南冷冷看向他。
法空正色合什:“師祖吩咐,自然遵從。”
在幾句話間 ,他遠超常人十倍速度的思維已經轉了數十個念頭,做出決斷 。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還是要識時務的。
更何況 ,去了也不是沒好處。
太陰寶樹對明月庵至關重要,涉及到他們太陰小煉形的修煉 。
據說沒太陰果便練不成太陰小煉形。
太陰小煉形不僅僅有駐顏之妙,變化氣質之功 ,明月庵弟子能冰肌雪骨便是練了太陰小煉形,更是明月庵的筑基之法。
治好了太陰寶樹,自己跟她們討要太陰小煉形 ,能不能得傳?
自己體質孱弱,練小羅漢拳事倍功半,應該適合太陰小煉形。
更重要的是 ,明月庵有西迦貝葉經!
如果再看一西迦貝葉經,蓮座再升一層,甘霖再增一滴 ,那何等美妙?
“嘿 。 ”慧南鼻中發出一聲哼。
師祖吩咐,自然遵從?
這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法空道:“師祖,讓法寧師弟隨我一起吧。”
法寧身為五品,已凝罡氣 ,而且憨厚純樸,遇到危險不會把自己一拋了之 。
“你怕路上有危險?”
“是。”
“來的是寧真真,明月庵天才弟子 ,武功不遜色法寧。 ”
“還是法寧吧 。”
“行!”慧南忽然一抖手。
驀然間,憑空出現一股巨力。
法空覺得自己被怒浪席卷,飛過般若院墻 ,掠過般若院一道道院墻,最終落到金剛寺的寺門外,狠狠撞上一棵古樹 。
古樹千年 ,樹冠如巨傘,扭曲盤旋的樹身需兩人合抱。
“砰 ”他覺得五臟六腑翻了個滾兒,胸口煩郁想嘔吐。
法空深吸氣壓下嘔意 ,看向靜靜站在兩丈外的白衣女子 。
白衣如雪,人如寒玉,恍如廣寒仙子下凡塵。
一身寬松白衣掩不住身形的婀娜,容貌絕美 ,有一股獨特的清純。
一看到她,法空就莫名的想到前世自己暗戀的校花。
清純,美麗 ,美好 。
她一手捂嘴,巧笑倩兮。
丹鳳眸子笑得彎彎,秋水粼粼。
法空若無其事的合什一禮:“可是寧姑娘?”
他臉皮夠厚 ,出這一點兒丑毫不在意,面對清純絕美如集天下之神秀的寧真真,仍穩得住 。
實在是他在前世見多了美人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藥師佛的存在也讓他心神難以搖撼。
“法空師兄有禮 。”寧真真嬌笑著合什:“有勞師兄跑一趟了。 ”
她覺得法空狼狽不堪偏偏一本正經的樣子很搞笑,法空越一本正經 ,她越覺得搞笑。
法空微笑:“就怕幫不上忙,先去我藥谷坐坐吧,待法寧師弟回來我們一起出發,如何?”
“好 。”寧真真嫣然笑道。
兩人并肩往下走。
法空看起來仍孱弱 ,但對身體的控制精致入微,走在冰雪覆蓋的石階上穩穩當當 。
腳掌貼合,腳心微懸 ,腳外側微微內扣,再通過腳趾的伸縮,以令雙腳與光滑的臺階最大摩擦。
寧真真仿佛雙腳不沾地一般的輕盈。
法空走得穩 ,卻不快,姿態瀟灑從容,一邊走還一邊微笑說話:“寧師妹一定很失望吧? ”
“失望什么?”
“家師已經不在了。”
“據說法空師兄你得承圓智師伯藥理 ,甚至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 ”
“謬贊了。”法空笑著搖搖頭:“還請了哪些前輩幫忙?”
“……大雷音寺的澄森師伯,凈業寺的虛風師叔。”
“都是大名鼎鼎,我就是湊數的 。 ”
“師兄客氣了。”
一踏上茵茵綠草地 ,撲面而來的溫暖與幽香頓時讓寧真真驚奇。
她看著澄如鏡的湖水倒映藍天白云,忍不住贊嘆:“好地方!”
真不知道金剛寺竟然有這么一處好地方 。
法空笑笑,來到湖邊的松木桌旁,點起紅泥小爐。
寧真真也沒見外 ,先在湖邊轉一圈。
她一靠近,湖中的魚兒紛紛聚過來,已然被法空投喂習慣 。
寧真真笑盈盈玩一陣 ,又順勢看了看一塊塊藥圃。
藥圃打理得整齊而利落,她認出幾味藥材,都是珍貴稀有的。
“法空師兄 ,這有幾株藥不行了 。 ”寧真真忽然揚聲道,瑩白玉手招了招。
法空來到近前。
這一方藥圃宛如小麥田,一株株藥材像極了小麥 ,藥名叫寒麥。
“法空師兄,它們不行了?”
“寒麥喜濕又怕澇,水澆多了 ,就會像現在這樣,水澆不足,也會如此 。”
“那怎么辦? ”
法空閉上眼,雙手結印 ,嘴唇翕動,自有一股寶相莊嚴神圣之威。
寧真真眨了眨丹鳳妙眸,目光落在他細長手指上 ,覺得他結的手印很熟悉。
隨即省起,這是回春咒的手印 。
明月庵也傳此咒。
她細膩瑩白的嘴角輕翹,抿嘴而笑 ,這是在施展回春咒救寒麥?
法空一口氣誦了三遍回春咒。
虛空有玉瓶斜倒玉漿,落到他身上,再通過手印射到三株寒麥上 。
在寧真真目瞪口呆中 ,三株寒麥的枯黃迅速褪去,被碧綠所替代。
法空松手解印,睜開眼睛。
寧真真看看他 ,又看看三株碧綠寒麥,看上去比周圍的寒麥更旺盛 。
法空笑笑:“去喝盞茶,法寧師弟該回來了。”
“法空師兄你用的是回春咒吧?”
“對。 ”法空轉身往回走 。
寧真真跟上:“回春咒有如此威力?好像不能吧。”
“我在武功一道上沒有天賦,在佛咒一道上還是有點兒天賦的。”
“佛咒不是自加持的嗎? ”寧真真覺得自己的認知被沖擊了。
法空坐下來 ,沏了兩盞茶,遞給她一盞 。
寧真真接過雪瓷茶盞,明眸仍盯著法空。
法空在她盈盈眼波注視下 ,輕啜一口茶,滿意的點點頭。
這水溫正合適,不高不低 ,熱水一沖便把茶香徹底激發出來了 。
水溫高一度則茶香損失一分,低一度則茶香激發不出,溫度正好很需要功夫。
現在他五官敏銳遠逾常人 ,感受也更深刻。
旁人覺得茶香淡淡,他卻覺得沁入心脾,周身上下都醺醺然 ,實乃無上享受 。
但口味也更刁鉆,味道差一點兒,這差的一點兒在他跟前會被放大數倍。
寧真真嫣然微笑,容光照人:“難道這其中有何秘密?那便算了。”
法空放下茶盞微笑:“無外乎天賦罷了 ,說不清道不明,我也莫名其妙 。”
“好啦,我不問便是。”寧真真擺一下玉手。
天賦好 ,武功進境快,天賦不好則慢 。
但這根本是兩回事,法空是亂扯一氣混淆視聽。
“唉…… ”法空無奈搖頭嘆口氣 ,似乎也為說不清楚而苦惱。
“這茶,真是好茶。”寧真真笑靨如花,心下清冷 。
她慧心通明 ,感知敏銳之極,隱隱感應到法空是沒說實話的。
法空也沒指望她徹底相信。
短短時間相處,他便斷定她是一個外熱內冷型的 ,笑靨如花,內心卻毫無波動 。
“寧師妹,聽聞貴庵有一部《月光菩薩通慧經》,乃西迦貝葉所錄。”
“是。 ”寧真真點頭 。
“想必是鎮寺之寶 ,秘而不宣的。”
“是,此經供奉于內院。”
“我能否瞻仰一二? ”法空試探 。
他并無把握治好太陰寶樹,畢竟是大名鼎鼎的奇樹 ,不知底有什么問題。
能不沾手就別沾手,免得給治壞了,狐貍沒打到反惹一身騷。
“如果法空師兄能治好寶樹 ,應該沒問題 。”寧真真俏皮的笑道,純美動人。
“那便好。”法空微笑。
他心下暗罵狡猾 。
從她這話里,他推測出 ,即使不出力治太陰寶樹,單純上門請求瞻仰《月光菩薩通慧經》,明月庵也會答應的 ,不像慧南師祖所說那么難。
可現在有了太陰寶樹的事,寧真真就增加了這個條件,要看就先治好太陰寶樹。
自己的試探反而被她捏住了把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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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陰
“師兄! ”法寧大步流星、僧袍獵獵從山谷外奔來,帶來一陣勁風。
法空把寧真真介紹給他。
寧真真笑盈盈的合什 。
法寧慌忙合什還禮,胖臉漲紅如醉酒 ,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寧真真,說話也細聲細氣。
法空跟他說了自己要去一趟明月庵,他隨自己一起去。
法寧忙用力點頭 。
雖然明月庵與金剛寺交好 ,且明月庵與金剛寺便是最近的鄰居,只有一百里距離,可還是不放心。
三人離開藥谷。
法寧搭著法空肩膀一起狂奔如風 。
法空有坐在敞蓬法拉利里的感覺 ,前方景物飛速沖來,呼嘯而過,形成強烈沖擊感。
寧真真輕盈如一朵冉冉白云 ,速度奇快。
夕陽西沉,暮色上涌之時,三人來到了明月庵——一座建在松林里的寺院。
大雪山終年積雪,山下卻郁郁蔥蔥、綠意盎然 ,越往上越冷,綠意也越稀疏 。
明月庵位于明月峰的山腳下,掩于松林中 ,紅墻青瓦,隱約有炊煙裊裊。
山上積雪所融化的冰水形成一條兩丈寬的河,從松樹林前繞過 ,在明月庵內聽得到“嘩嘩”流水聲。
冰河對面建了數座小院,依山勢而上,彼此獨立 ,錯落有致 。
他們一抵達河邊,兩位美貌中年女尼迎上前,引著法空二人到了河對面的一座小院。
明月庵是尼庵 ,不能進男人,所以建了這么一片接待男子的精舍。
這兩個美貌女尼一個修長一個嬌小,容顏宛如少女,氣質清冷 。
法空暗自點頭 ,明月庵心法果然有駐顏之效,名不虛傳。
“寧師妹,既然來了 ,何不直接去看看寶樹?”法空跨進小院,目光逡巡。
左邊是花圃,六種鮮花正綻放飄香 ,右邊是竹林,蕭蕭簌簌 。
假山下還有一個小亭,亭中可賞竹看花。
一條小溪繞假山 ,從小亭下方穿過,清澈溪溪潺潺流淌過青苔鵝卵石。
院子雖小,卻幽靜雅致不俗 。
寧真真笑道:“法空師兄你先歇一歇 ,養足精神才好。 ”
“那倒也是。”法空頷首。
他推測是大雷音寺與凈業寺的高手在試著治療太陰寶樹 。
自己畢竟太過年輕,份量當然不如大雷音寺與凈業寺的。
寧真真笑著退去。
法寧惆悵的盯著院門口,目光久久收不回來 。
法空笑著搖搖頭,來到小亭里坐下。
直到有侍女端進茶來 ,法寧才無精打采的坐到法空身邊,神思不屬。
法空接過茶盞細細打量 。
羊脂白玉盞,晶瑩溫潤 ,精美而純凈。
他露出笑容,金剛寺可沒這么講究,都是粗陶茶盞呢。
輕啜一口茶 ,他卻露出惋惜神色 。
茶是好茶,火候不是好火候,平白糟蹋了這么好的茶葉 ,可惜可惜。
但身為客人,還是少說為妙。
他放下月白玉盞,雙手結印 。
一遍清心咒后 ,法寧仍舊神思不屬,這讓法空無可奈何。
看來清心咒的威力不夠,只能排除雜念 、清爽心神,對分泌的多巴胺等激素是沒辦法的。
他知道勸也沒用。
寧真真絕美無儔 ,笑靨如花,哪一個男人能抗拒得了?
自己是因為見多了美人,且藥師佛鎮著心神 ,所以心如止水 。
法寧一天到晚呆在金剛寺,見了寧真真這樣的美人怎能扛得住?
自己要盡快提高清心咒才好。
——
夕陽染紅了天空,染紅了小院。
法寧在院中練拳 ,勁風呼嘯 。
法空給花圃的幾株花施展回春咒。
寧真真推門進來。
白衣如雪,黛眉含愁 。
法寧戛然而止,紅著臉合什。
寧真真嫣然笑著合什還禮。
法空解開手印 ,徐徐說道:“大雷音寺與凈業寺的前輩們治不好?”
寧真真苦澀的點頭:“是 。”
“什么病? ”
“不是病,是大限已至,非人力可變。”
世間之物 ,除了本如,有生必有滅。
太陰寶樹已經活了兩千多年,現在終究還是到了滅亡之時 。
“大限到了,我恐怕也沒辦法。”
“來一趟 ,總要看看吧。 ”寧真真道:“庵主已經答應,不管能不能治,你都可以觀看《月光菩薩通慧經》。”
“西迦貝葉經所雕的《月光菩薩通慧經》 。”
“正是! ”
“也好 ,那就見識一下太陰寶樹是何模樣。”法空微笑。
寧真真從羅袖抽出一方素巾,遞給法空 。
法空蒙上自己雙眼。
寧真真靠近一步,沁人清香浮動 ,幫忙系上了素巾,不僅蒙住眼,還遮住耳朵 ,最后輕輕一勒。
頓時漆黑如夜,溪水聲一下變得遙遠,甚至聽不到青竹的簌簌聲 。
這布條不但隔絕視覺 ,還阻礙聽覺。
寧真真素手搭上他肩膀,他身體浮起,流水聲越來越遙遠,十幾次呼吸之后 ,雙腳踏上地面。
素巾被取下 。
漆黑的山洞里,一株螢光樹映入他眼簾。
是一棵與他差不多高的桃樹模樣,散發出柔和的螢光。
十二條枝上各掛一個拳頭大小、如水蜜桃的果實 。
灰塵般的點點光芒飄浮著 ,彌散著,慢慢灑落到枝條樹葉上,融入樹身的螢光中。
法空凝神打量。
寶樹有兩條樹枝黯淡無華 ,而且其中一樹枝上還掛著一顆太陰果。
這顆太陰果也比其余十一顆黯淡 。
他上前兩步,仔細打量。
“我能碰觸吧?”
“……可以,但要小心一些。 ”
法空手掌慢慢按上樹身 ,一觸便知道這不是桃樹,形似而已 。
湛藍寂靜之中,藥師佛右手的甘露枝顫一下。
法空凝神感應 ,靈光閃動。
這太陰寶樹刺激出了甘露枝的用法 。
他慢慢松開手,惋惜的看著眼前的太陰寶樹,嘆口氣。
“可找到問題了?”
“生的什么病?”
“…… ”法空搖頭。
“法空師兄?”
“唉——!”法空嘆氣 。
寧真真明眸閃了閃,淡淡道:“沒辦法?”
“唉——! ”法空長長嘆口氣 ,搖搖頭:“難!難!”
寧真真聲音越發輕淡,絕美臉龐平靜淡漠:“法空師兄還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法空暗嘆慧心通明果然厲害。
能隱隱感應到自己所想 ,類似于讀心術了吧?
“我還有兩個小小的請求,當然,我也要提前說清楚 ,這棵太陰寶樹確實是壽數已盡,真沒辦法了。 ”
“然后呢?”
“可以用它的枝條,培養一棵新的太陰寶樹 。”
“庵里試過了很多次 ,很多年,不可能成功的。 ”
“別人不成,我未必不成。”
寧真真冷冷道:“法空師兄說條件罷。”
“我想取一根枝條與一顆太陰果 ,還有便是太陰小煉形 。 ”
“……我去跟師父稟報。”寧真真面無表情:“稍等。”
她輕盈飄走 。
法空露出笑容。
明月庵會答應這兩個條件。
太陰寶樹對明月庵太過重要,這兩個條件只是小意思而已 。
當然,圓滑一點的話,應該培養成功之后再提條件 ,明月庵十有八九也會答應,現在就提就有要挾與趁人之危的意思。
但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摩人心,還是先小人后君子的好。
至于辦法 ,他確實想到了 。
甘露枝可以將壽元化為生機,瞬間灌入,再配合回春咒 ,當能栽活太陰寶樹枝。
衣袂飄飛聲中,寧真真帶著淡淡幽香返回:“師父已經答應。 ”
“好 。”
法空露出笑容,指向那條黯淡的樹枝:“寧師妹 ,截取這段樹枝吧。”
“它?”寧真真遲疑。
這一根樹枝黯淡,顯然是不行了,即使全好的樹枝也栽不活 ,更何況是它。
“就它 。 ”法空道。
寧真真不再猶豫,玉管般的右食指輕輕一劃,樹枝落到她左掌。
她轉身遞給法空 。
法空指向旁邊的泥土:“插進去,澆些水。”
寧真真將其插進泥里 ,然后飄身而去。
法空伸手輕輕點一下樹枝 。
湛藍寂靜的虛空內。
蓮花瓣中升起一團秋水般明光,飄進藥師佛右手所拈甘露枝上。
被甘露枝一碰,這團明光一下擴散開去 ,融入虛空 。
這一團光便是一年壽元,通過甘露枝轉移到他手上,傳到了樹枝上。
寧真真提來一壺清水。
法空接過來澆了一點兒 ,開始誦持回春咒 。
一個時辰后,樹枝開始明亮,周圍光塵慢慢彌漫過來 ,紛紛揚揚落到它身上。
寧真真發現它竟然抽出了新的嫩芽,疑惑的看看又看向法空,以為自己看錯了。
法空不由感慨甘露枝厲害。
消耗一年壽元很心疼 ,效果當真立竿見影 。
好像把一年的生長濃縮到短短半個時辰,這嫩芽慢慢長大,在寧真真驚奇注視下,長成了三米多高的大樹 ,比旁邊那棵太陰寶樹高了一米多。
寧真真從震驚變得麻木。
法空神情淡漠,心下驚異 。
沒想到雙管齊下的威力如此之強,太驚世駭俗了 ,還好事關太陰寶樹,寧真真不會說出去。
“太陰寶樹應該是五年一結果吧?”法空問道。
“是 。 ”
“那它還需要四年才能結果。”法空道:“這棵老樹應該還有五年的壽命,下一次結完果就會歸于大地。”
寧真真慢慢點頭 。
“寧師妹。 ”法空露出微笑。
寧真真輕哼一聲 ,伸手輕輕一劃,一條樹枝脫落,枝上掛著一顆太陰果 。
法空收入袖中:“如果還有什么問題 ,隨時去藥谷找我便是。”
“走吧。”
寧真真將素巾遞給他。
法空蒙上,眼前一片漆黑中,身形飄飄而動 ,直到耳邊再次響起嘩嘩流水聲 。
“好啦。 ”素巾條被抽走,法空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小院前。
一輪明月斜掛天空 。
清輝悠悠灑落。
法寧正沐浴著月華等在院中央,看到他回來,松了一口氣。
寧真真從羅袖取出一本薄冊子遞給法空:“這是太陰小煉形 ,離開之前還給我即可,……還有,練太陰小煉形時 ,先服下太陰果方能入門 。”
“好。”法空笑著接過來。
寧真真道:“至于《月光菩薩通慧經》,會由蓮玉師叔帶過來 。 ”
她說罷,冷著臉轉身而去。
法寧直待她曼妙身影徹底消失 ,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法空:“師兄,治好了嗎?”
“嗯。”
“治好啦 ,那怎會得罪寧師姐?”
“沒關系的 。 ”
法空不在意的笑笑,坐到小亭石桌旁,嗅著花圃傳來的香氣 ,打開了太陰小煉形。
太陰果與太陰寶樹的枝條已在時輪塔內,旁邊是一堆褐黑泥土,是趁寧真真離開的時候收進來的。
時輪塔處于時間靜止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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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層
第二天清晨,他從屋里笑著出來,長長伸一個懶腰 。
“師兄。”法寧正在練拳 ,招呼一聲沒停手。
“嗯 。”法空應一聲。
昨晚看過《月光菩薩通慧經》,果如自己所料。
湛藍寂靜虛空里,藥師佛座下是三層蓮花 。
每次誦完藥師經會落下三滴甘露。
一天能增七十二天壽元 ,五天便能獲得一年壽元。
這速度才算夠看 。
他在院里笑著走了幾步,外面傳來敲門聲,寧真真的聲音傳來:“法空師兄。 ”
正在院中練功的法寧猛一下躥過去 ,到了門后,深吸一口氣之后整理一下自己僧袍,再輕輕拉開門。
寧真真提了一個紫檀飯匣進來 ,沖法寧嫣然一笑,輕盈步至石桌邊 。
法寧紅著臉合什。
法空坐到石桌邊:“寧師妹,我吃過飯就該回去了。”
寧真真遲疑一下。
法空道:“寶樹應該沒問題了 。”
寧真真張了張櫻唇,欲言又止。
法空道:“我藥谷那邊也需要小心照看 ,不能耽擱太久。 ”
來明月庵的目的已然達到,不想再節外生枝,自己現在沒資格多管閑事 。
就像寧真真了解他 ,他也了解寧真真。
昨天是徹底得罪了她,她冷眼相對,今天忽然露笑臉 ,必有事相求。
寧真真咬咬紅唇,輕聲道:“我有一位師叔,經年受走火入魔之苦 。”
“我精于藥材 ,卻不精于醫術。”法空道:“樹還好,人就無能為力了。 ”
“師兄佛咒玄妙,既能用于樹 ,應該也能用于人 。”寧真真清冷眼眸露出哀求之意:“還望師兄你發慈悲心,救蓮雪師叔。”
“非是不救,實是不能也。 ”法空搖頭 。
“一顆太陰果。”
“……確實沒辦法。”
“再加一顆太陰洗髓丹!”
“……那就姑且一試吧,效果實在不好說! ”
“多謝法空師兄!我請蓮雪師叔過來。”寧真真轉身便走 。
法空剛吃了幾口飯 ,寧真真已經背著一個消瘦憔悴中年女子進來。
這中年女子雖然瘦得一陣風能吹走,眉眼憔悴不堪,可仍難掩其美貌。
她氣質溫柔如春水 ,進來之后,沖法空歉然道:“勞煩你啦,真真總是不死心 ,實在拿她沒辦法 。”
她知道自己的傷是無藥可醫的,什么醫道大家都請過了,皆束手無策。
殘天指是魔宗六道之一的殘天道鎮道奇功 ,歹毒強絕,中指者,除非修為遠高于對方才能幸免于難。
而法空既無醫術之名又無修為在身 ,縱使精于藥材而治好了太陰寶樹,她也難起希望 。
畢竟失望了太多了,絕望日久,心灰如死。
法空放下筷子 ,雙掌合什:“蓮雪師叔,我且一試。 ”
“有勞 。”蓮雪溫柔的點頭。
寧真真先背著她進屋取一張矮床,將她小心翼翼放到矮床上 ,以枕頭墊起她后背。
蓮雪軟綿綿的,仿佛沒了骨頭,全靠枕頭撐著才能半倚著身子 。
法空直接坐在小亭里 ,垂眼簾,手結印,唇翕張 ,連誦十遍回春咒。
蓮雪聽了一遍開始犯困,越來越困,終于撐不住眼簾熟睡過去 ,發出輕微酣聲。
寧真真忙打手勢,示意別出動靜。
蓮雪每每要睡著就會被疼醒,藥石難治,活著就是莫大的折磨
寧真真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瓶 ,遞給法空 。
不管能不能治好蓮雪師叔,僅這一場好睡,就值得這顆太陰洗髓丹。
法空接了玉瓶 ,忍不住把玩。
碧玉所雕,玲瓏精致,觸手溫潤 ,瓶身繪了一輪明月照松林,幽香隱隱,是她的體香 。
法空裝作什么也沒聞到 ,收入懷中,順便取出那本太陰小煉形慢慢翻動。
寧真真以眼角余光看蓮雪,生怕自己的凝視會驚醒她。
法寧站在原地不動 ,一會兒看寧真真,馬上又轉開目光,看向遠處天空 。
小院里只有潺潺流水聲,簌簌竹葉聲。
時間好像靜止下來。
“嗯……”蓮雪悠悠睜開明眸 ,眼神迷離 。
她左右看一眼便要坐起。
“師叔! ”寧真真上前扶住她香肩,發現蓮雪已然能坐起。
法空放下太陰小煉形:“回春咒威力有限,沒辦法一下拔除沉疴 ,需要多次施展 。”
蓮雪驚奇的看自己雙手。
她清晰感覺到身體變輕盈,變得有力。
“法空師兄,那怎么辦?”
“不行的話 ,就隨我一起回藥谷吧。 ”
“……也好!”寧真真稍一遲疑,馬上點頭 。
“真真!”蓮雪忙道:“好什么好! ”
寧真真道:“師叔,能治好傷就行。”
蓮雪輕輕搖頭:“太過打擾人家了 ,不方便。”
法空微笑:“蓮雪師叔,我那邊是獨立于金剛寺的山谷,只住我自己一人 。”
他明白蓮雪的顧慮。
她身為明月庵弟子 ,與金剛寺弟子平時見面沒什么,可住到一起,那就不僅僅損了她的清譽,還會連累明月庵的名聲。
金剛寺那邊也麻煩 。
蓮雪遲疑。
“師叔 ,就這么定了! ”寧真真道:“……難道師叔你甘心嗎?我反正是不甘心的!”
不報此仇,怎能甘心!
蓮雪明眸閃了閃。
寧真真正色看向法空:“有勞法空師兄了!”
法空微笑:“我盡力而為,但要提前說好 ,蓮雪師叔這傷恐怕不是短時間能治好的 。 ”
他已經發現回春咒的局限,治病確實咒到病除,治傷卻不行。
回春咒的力量很像中醫所講的正氣 ,正氣祛除邪氣,也就是病氣,自然病也就除了。
可正氣碰上傷勢 ,只能提升恢復速度,而且現在回春咒威力還弱,提升微小 ,不能讓傷勢瞬間恢復 。
他有辦法頃刻間讓蓮雪恢復,就是甘露枝。
蓮雪雖美且溫柔,還不足以讓他消耗自己的壽元,用回春咒慢慢恢復即可。
他清晰感覺得到回春咒的提升 ,隨著施展,熟練度增加,威力也在增加。
——
法空由法寧帶著 ,蓮雪由寧真真帶著,一行四人離開明月庵,疾行向金剛寺 。
眼前景物飛速后退 ,一掠而過,法空心滿意足。
明月庵一行收獲巨大。
一天增加七十二天壽元,一個月后就是六年壽元 ,利用這六年,自己可以在般若時輪塔里練成小羅漢拳與太陰小煉形 。
太陰寶樹五年一結果,結的果子助自己修煉太陰小煉形。
太陰洗髓丹可是好東西 ,是明月庵的秘丹,有伐毛洗髓改善資質之妙用。
這能提升自己的資質,再加上塔里的奇異狀態,足夠自己在六年時候把小羅漢拳與太陰小煉形練成了 。
練成了這兩個 ,便打下了深厚根基,再正式練金剛八絕就會快很多。
練成小羅漢拳就跨過九品八品,再加把勁 ,爭取盡快達到五品,那就堪堪有了自保之力,打不過也能逃得掉。
他沉默著思忖 。
蓮雪因為臨行前又受一次回春咒而陷入沉睡。
法寧看他們都不說話 ,也埋頭趕路,最重要的是不能被寧真真落下,太丟臉。
一行人沉默疾馳 。
“太陰小煉形其實不適合你修習的。”寧真真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法空道:“哦——?”
“你們金剛寺武學至剛至陽 ,一旦同練,恐怕會走火入魔。 ”
法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
“其實你可以只練太陰小煉形,太陰小煉形比你們的小羅漢拳強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兒。”
法空笑了。
“不信?”
“為何太陰小煉形更強? ”
“我們明月庵的武學比你們金剛寺如何?”
“……平分秋色 。”
寧真真笑了:“法空師兄你看月光菩薩通慧經可有感悟? ”
她是不屑反駁。
“我觀月光菩薩通慧經不是為了參悟佛法 ,”法空道:“我只是想通過明月庵第一代庵主的字跡,領略其風采一二。”
“字如其人 。”寧真真明眸閃動:“祖師的風采著實讓人神往。 ”
創庵祖師的事跡她們神往無比,激勵她們努力修煉。
大雪山當時只有七十二座寺院,明月庵第一代祖師——明月大師以女兒身橫壓一時 ,大雪山七十二座寺院高手竟然無人能敵 。
故明月庵位列大雪山一百零八寺中的上九寺,皆是得承明月大師遺澤。
法寧插不上話,埋頭趕路。
他對法空能與寧真真談笑自若羨慕之極 ,絲毫沒察覺法空與寧真真的暗流洶涌 。
抵達藥谷時,蓮雪悠悠醒來。
法空讓法寧再建一座松木屋給蓮雪。
他到了慧南跟前,詳述事情經過 ,然后想留在般若院住,藥谷便給蓮雪暫住。
慧南聽他治好了太陰寶樹,撫銀髯頷首 ,只說了句“不錯 。”
然后說起法空佛咒靈驗之因。
般若院諸長老共同研究,覺得法空可能是某位菩薩轉世,前世積累的資糧與功德令他如此。
這猜測已經逼近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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