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一章:故地重游
天狩十八年 。
木槿皇朝 ,朱雀城。
時至二月末尾,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著昨日晚間悄然吹起的春風,無聲的夜雨潛入了百千巷弄。
它將好夢酣眠帶給了人們 ,將淺草嫩芽喚醒于大地,整個城池似乎都煥然一新,充滿了清新的泥土氣息 。
辰時未到 ,在外城城南的桃李巷,富人家的門房已經打開了側門,精神抖擻地開始清掃起門庭前石板路上的泥漿。
在晨曦微光的傾灑下 ,青黑色的石板經過打掃后顏色變得明亮潤澤了一些,錯落有致地延伸向主街。
在石板路的兩旁泥地里,青草從石板邊緣冒出了頭 ,桃樹李樹一夜之間也抽出了芽,望之只覺生動活潑 。
幾根修長堅實的手指從車簾的一角放了下來,車窗外的景色從合上的那一片縫隙中快速地消退 ,馬車內重回了晨曦之前的昏暗。
這個時候,細雨微濛,天光尚未大亮,黑色馬車安靜地駛過了水霧彌散的空曠大街。
馬車里的人 ,有一對英氣的劍眉,鼻梁高挺,面容俊美 ,看面貌年齡不到二十 。
他坐姿端正,背部離著車廂后壁剛好半公分,即使是在昏暗的車廂中也顯得明亮潤澤的星目緩緩閉上 ,看起來就像是因為早起而倚著車壁在休息。
在車夫向后方飄來的視線里,他只是穿著一件尋常的書生白袍,但車夫覺得其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出一種沉靜自若的氣場 ,總是不由自主地就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如果車夫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腹有詩書氣自華 ”,那么他絕對不會吝于由衷地去夸獎一句 。
然而這都只是車夫自己的想法,所謂的氣場不過是車里的這人無時無刻不在吐息練功罷了。
大概一刻鐘之后 ,馬車行駛在路上已經開始上下顛簸了起來,速度卻比之前行駛在平坦的桃李巷大街還快了許多。
“慢一點 。”現在化名木青的年輕人,輕聲要求著前面皮膚黝黑的中年車夫。
“公子,現在天還沒有大亮 ,這段泥腿子巷啥人都有,還是快些好。”中年車夫駕車動作不緩,回頭對著木青善意提醒到。
木青要去的地方還在城西 ,馬車從城南那邊出發,已經駛過了剛剛草木萌動的桃李巷,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 ,就到了現在這片位于外城西南的泥腿子巷 。
泥腿子巷,其實是這些車夫行商的稱呼。
在“天狩”年號還沒開始之前,這邊很大一片區域都是朱雀城某個大族的宅邸所在。只不過在天狩元年之后 ,整片宅邸被付之一炬,快速地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交談中 。
之后隨之聚攏而來的多是些沒了身份流落失所的貧民賤民,就算不是下雨天 ,貫穿這片區域的整條大街上也是污水橫流,人們走來走去自然會沾染得滿腿是泥,久而久之就被過往之人稱呼為泥腿子巷了。
所以說只有年歲才最能易物,十幾年的時間 ,可以讓老人更老,老成城外那片墳地里的一抔土,也可以讓幾歲的孩子突然長大 ,成為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以前外城秩序最好,可供三輛馬車并行的主干道,變成了車夫行商口中約定俗成的泥腿子巷 。現在的街道早已不見當初道路寬敞的樣子 ,更是沒有了青石路鋪就出來的平整。
而且在一場夜雨之后,現在的泥腿子巷臟物四處散落,路面更是污水橫流 ,鉆入鼻腔的腥冷氣味只會讓初來此地的人惡心欲嘔。
“前面還有賣早食的地方嗎? ”木青降低了自己的吐息頻率,若有所思地向車夫問道 。
“公子以前來過這邊嗎?前面右轉確實有條巷子,只不過都是些糙食 ,只怕你吃不慣。”車夫稍微降低了馬車的行駛速度,回轉身來,熱情地回答道。
木青掀開了右邊的馬車窗簾,輕抬下頜 ,保持著給自己設定好的高冷,用眼神示意車夫向右邊的小巷子口看去 。
這時剛好有幾個年歲不大、穿著破爛的小乞兒,被呼喝著驅趕出來。
為首的那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手上正拽著半塊還冒著熱氣的粗糧饃饃 ,看他們急急忙忙卻又護食的樣子,剛剛可能遭受了白眼甚至是驅趕追打,只不過他們現在望著那塊饃饃 ,眼里只有喜悅。
“現在這邊的小乞丐這么多,哪里來的?”木青盡力保持著自己不緊不慢的語速向車夫問道。
木青看到那個儼然孩子王的小男孩,將半塊饃饃一分為四 ,其中最大的一塊分到了一個身材嬌小眼睛漂亮的孩子手上,他發現那身材最嬌小的孩子大概是個女孩兒,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芍藥 。
“呃…… ” ,車夫沉默了片刻,對著木青神色黯然地感嘆道:“現在就連大人都養不活自己,哪里還顧得上這些小孩兒。”
因為六歲時就被掠去了隱谷,木青并不知道如今的皇朝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了。
天狩元年 ,新皇在登基之后,就曾昭告天下,免除稅賦 ,赦免罪囚,皇朝的天下在各地的奏表賀書中依然還是跟從前一樣,始終是一片欣欣向榮承平日久的景象 。
但事實是怎么樣的呢?
因為皇朝的持續 ,白氏皇朝繁衍下來的一代代皇族,還有簇擁在皇室利益下的各級權貴,不懂得如何可持續地發展 ,只知道掠奪現成的東西,已經快要把這片富饒的土地給吃空了。
作為木槿皇朝的百姓,一生下來他們的人生就已經注定 ,貴族也許會淪為平民甚至奴隸,但是百姓永無可能成為貴族。
統治者們為了自己的地位永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減,作為皇室和貴族們最強大的武器 ,他們會讓被整片大陸公認最強的軍隊一邊又一邊地屠戮暴起的亂民,就像收割此時富沃土地里因為無人打理而青黃不接的禾苗一樣容易 。
白氏皇朝用屠戮來維持和平,許許多多的普通百姓或是不堪壓迫暴起而死 ,或是通過成為貴族府邸里沒有自由的奴隸來換取茍活。
所以到如今就變成了,權貴朱門后煮酒烹肉,稚子陋巷里與狗搶食 ,有的孩子成了孤兒,有的孩子跟孤兒也差不多的慘淡世情。
“你去賣點吃的東西給那幾個孩子吧,算在我的車錢里就行 。”木青語氣和緩 ,端坐在車里,似乎并不想做這些小事,便對著坐在前面車板上的車夫說道。
說完后的他微微偏著頭 ,線條清冽的嘴唇微抿,微翕的眼眸里傷感之意一閃而過,陷入了回憶。
車夫其實并不想在這里多待,但看木青的說話的語氣和不容拒絕的氣勢 ,只得訥訥輕聲回拒道:“公子請體諒,小的身上一個銅板也無啊 。 ”
木青皺了皺眉頭,以前的粗饃饃兩文錢一個 ,就算現在糧價上漲,銅板的購買力不如以前,但是就憑這一趟車資要一百文銅錢來看 ,這車夫多半是在推辭罷了。
他從袖筒里摸出一個繡有粉色芍藥花的荷包,掏出了半兩碎銀給車夫,語氣稍顯冷硬地對車夫說道:“是我倏忽了 ,這里夠五躺車資,你也不用找補了,快去快回就行。”
車夫看到讀書人這么大方 ,最后再也不好推辭,接過碎銀子只好答應。
他先是將馬車停在路邊,然后才向那群孩子走去 。只見他對著那群小乞丐隱約說了幾句,便領著一群歡天喜地的小乞丐走進了之前被趕出來的巷子。
大概半刻鐘之后 ,車夫就回到了車上,他一邊將用粗麻布包括著的吃食遞給木青,一邊憨厚笑著對木青說道:“公子是個良善人 ,我老張也不占你太多便宜,這是最好的白面饅頭,店家做的不多 ,我全買回來了。”
木青眼中的意外之色一閃而過,語氣稍微和緩了些,平靜地著對車夫說道:“不用了 。 ”
簡短的言語 ,平靜拒人的語氣,車夫還以為木青覺得不干凈,便沒再多說。
這時 ,那幾個小孩子相擁在一起才從巷口出來,每個人的雙手都捧著一些還冒著熱氣的粗糧饃饃,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其中那個身材最是嬌小的孩子,用左手將還冒著熱氣的饃饃抱在胸前 ,右手扯了扯為首的男孩衣角,小手指了指馬車這邊,說了幾句什么 ,領頭的男孩點了點頭 。
他獨自來到馬車前,對著車廂里的木青快速說道:“先生,我妹妹叫我謝謝你”。
他似乎覺得尷尬 ,正要快速回到自己的小伙伴中去,卻突然被車夫喊住了腳步。
只見車夫從還冒著香氣的麻布包裹中取出了兩個饅頭,就將剩下的都遞給了男孩 ,語氣生硬道:“哪有這樣向恩人道謝的?你們這群小乞丐今天有口福了,這是剛剛一并買來的細糧,車中的公子不要 ,就便宜你們了 。”
男孩臉上有些羞慚,濕潤的頭發緊貼著他臟兮兮的額頭,低著頭接過了車夫遞給他的包裹,眼角余光向有黑色窗簾遮擋的車窗這邊飄來 ,似乎再等著車里的木青說話。
“走吧。 ”木青沒有拉開車簾,似乎知道窗外飄來的目光,不帶情緒地說道 。其實他心里想說的卻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妹妹。”
男孩這次真誠地彎了彎身體 ,再次向車里的木青道謝,隨后向車夫點了點頭,才跑回了屬于自己的小群體中去。
偶發善心的一幕消失在了這人聲煙火氣漸盛的小巷口 ,馬車繼續向城西行去。
此時,是木槿皇朝天狩十八年,他十八歲 。
對于現在用名“木青”的年輕人來說 ,十二年彈指而過,他眼中的泥腿子巷,不在了一些故人 ,車夫遞過來的那些饅頭,也沒有了記憶中的香氣。
但對于仍生存在泥腿子巷的許多人來說,連年的暴亂和平叛已經帶走了太多的生機,貴人們的日子越來越好 ,而他們的日子越過越難。
在木青六歲之前的那段時光里,他的身份跟剛剛那群小乞丐差不多,是混跡求存在泥腿子巷里的一名小乞丐 ,但不同的是在他清晰的記憶里,自己從不會缺少食物,他有更好的選擇 。
那時候的他 ,毫無疑問是快樂而滿足的。
至從他從芍藥這個“內奸”口中知道,她爹老張腿腳不利索之后,他每天就會準時光顧老張的早食攤 ,在芍藥的策應下,每次總是出乎意料地順利得手,留下老張站在原地指著他跑遠的背影破口大罵。
那更像是一家三口的扮演游戲 ,只不過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而留不住的 。
恐怕那時小名“阿良 ”的他,也不會知道十二年后,當自己故地重游時,會是以這樣一種身份。
辰時三刻 ,馬車駛過連接“平步” 、“青云”兩街的“意氣橋 ”,來到了柳枝抽條、隨風依依的南岸。
木青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柳葉書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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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二章:柳葉書局
柳葉書局在文房墨寶聚集的青云街上是很奇怪的存在。
它在青云街尾端,夾在賣筆和賣紙的兩家店鋪中間,只供一人穿行的木門毫不起眼 ,一塊材質看起尋常的木板豎掛在門口右邊,上邊草書“柳葉書局”四個大字,卻用楷書另寫一行小字在邊緣:“一次只接待一人”。
經常來逛青云街的書生士子 ,會覺得這很文人騷客,所以倒還覺得正常,但是一些不懂其中門道的純路人 ,往往會選擇性忽略掉這么一間不大開店門做生意的書局 。
木青是知道其中規矩的,他看到此時只供一人穿行的木門緊閉,但是沒有在門縫邊緣的凹槽處放上一片柳葉,所以此時在里面被接待的大概只是普通的路人。
只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 ,到底是誰大清早地就來閑逛買書,還排在了第一次接任務的他前面,這讓他有種失去了寶貴第一次的小小遺憾。
等待的人 ,在確定安全的環境里,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發散思緒。木青頭皮發麻地想起了自己這十二年經受的非人訓練,又想起了出谷時 ,給芍藥的承諾 。
他隱隱地期待起自己將接到的任務。
“嗯? ”木青心里哼了一聲。
他時刻外放的精神力感知到了不對勁 。
在青云街最末端的一條小巷子口,一輛馬車正安靜地停在那兒,一位身穿粗葛布短打的漢子一直注視著這邊。
木青裝作沒發現對方 ,眼角余光已經開始打量起對方。
四五十歲,皮膚黝黑,個子不高 ,從粗葛布短袖里露出來的手臂肌肉虬結,及膝的短裈被粗壯的大腿繃緊,草鞋踩在雨水浸濕的泥地上沒有下陷 。
雖然就是尋常的馬夫打扮,但木青發現對方一身氣勢如山聳立 ,下盤穩當,應該是很有些功夫的江湖武夫。
對方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過書局門口,投射過來的目光中明顯夾雜著不耐煩的情緒。
木青不動聲色地運轉起了全身經脈竅穴內的內力 。
“吱呀~”
突然 ,木青面前窄窄的木門開了。
還未等他看清出來人的面容,混合著雨后泥土氣息的清香體味撲鼻而來。
出來的人,一身繡紋精美質地上乘的士子服 ,膚如月牙,體帶馨香,一雙剪水秋瞳的眸光里帶有一絲憂慮 ,一對如青翠遠山的眉毛微微蹙起,精致秀麗的面容下隱藏著情緒 。
她出來的時候微低著頭,徑直朝離門口幾步之遙的木青走來。
“瑞公子。”一聲輕呼出現在了門口兩人身旁 ,喊住了低頭只顧思考的她。
剛剛還相隔百步之遙的馬夫,轉瞬之間就來到了兩人身旁 。
“哦,李叔。 ”那位在木青眼里女扮男裝石錘的瑞公子這時才回過了神,看到離自己很近差點撞上的木青 ,用清澈的眸光表露著歉意。
“瑞公子,我們先上車再說 。”被喚作李叔的馬夫,一改之前等待的著急 ,用平緩地語氣安撫著自家的小姐,將她向巷子口那邊的馬車引去
“看來是自做多情了。”木青搖了搖頭,心里腹誹著:說來也對 ,自己的名聲還沒在這偌大的江湖闖蕩出來呢。
木青在書局門口站了半刻左右,看著那輛馬車向著商賈聚居地的城北駛去,心里估摸著對方應該不是普通的書生游客 ,大概是有什么麻煩纏身 。
只不過這卻讓木青對自己的判斷更加困惑:如果是雇主的話,門口也應該放柳葉啊。
木青平復了一下自己雜亂的思緒,待吐息緩慢平整。
此時的狹窄的木門已經被里面的人關上了 ,書局的人沒有因為當時木青就在門外而主動邀請他進去 。
三長四短的敲門聲后,木青安靜地等在門前。
半刻鐘內,門內的腳步聲先是漸行漸遠,后是腳步聲重疊錯落地由遠及近 ,大概是守在門口的伙計又引來了一人。
門開了,首先進入木青視線中的是一位神情陰冷、面容蒼白的中年人,但他并不是主角 ,他把門打開后,很快就退在了一旁站立,顯露出了他后方身材矮小 ,體型臃腫,書局掌柜打扮的老人 。
這個一身肥肉的掌柜似乎才剛剛睡醒,雖然他肥胖白皙的臉頰努力地向上彎曲做出笑臉迎客的樣子 ,但微微瞇起的雙眼還是流露出了美夢被人吵醒的不快。
這個看起來笑容滿面的老人叫陳濁,他是朱雀城里柳葉書局的掌柜,更是隱谷泉府一脈長老之下的第一人。
木青在結束了自己長達十二年的訓練之后 ,隱谷并沒有給他休息的時間,當即就叫他啟程去往朱雀城,找到柳葉書局的掌柜陳濁,之后的事情都聽他的安排。
雖然沒有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真自在 ,但是能夠從隱谷里出來,一路來呼吸的空氣里都沒有了腥冷的血腥味,終于能夠憑借自己的實力做更多已上日程計劃的事情 ,未來終于可期,這對于木青來說實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他最近的心態是比較愜意放松的 。
但當他面對的是手上過手人命上千 、綽號“生死撰錄 ”的掌柜陳濁時 ,木青馬上收起了內心的散漫,端正了自己的態度,表現出一個新手刺客該有的樣子。
“掌柜的。”
木青對著面前白面富態、看起來笑容可掬的掌柜點了點頭 ,從自己的書生袖口內掏出了一片烏青色澤、寒鐵打造的柳葉遞向了他 。
空氣好似凝結了幾秒,掌柜陳濁到最后都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只是對著木青笑而不語。
反倒是他旁邊的那一位 ,好像剛剛大病初愈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接過了木青遞出的柳葉,緩解了一下木青的尷尬。
只不過那中年男子卻不是對木青釋放什么好意,他先是審視地看了一眼木青的打扮 ,略帶嘲諷,才低頭仔細辨別起來手中的物件 。
一段寂靜無聲的時間慢慢過去,中年男子判定了柳葉的真偽。他先是對旁邊的掌柜彎腰點了點頭 ,然后才將那片柳葉放在門框邊緣的那處凹槽中去,最后才是向木青偏頭示意,說道:“進來說話。”
……
“天狩六年九月進入隱谷 ,生存能力第一,自救能力第一,小子 ,你很優秀嘛 。”
在書局后方,過了天井,有一排藏書屋。
此時在掛著“丁 ”字木牌的屋子里 ,唯一的一扇方形木窗已經被厚重的黑布遮擋。黑暗里,三人各坐一方,率先開口的還是剛剛查驗信物的中年男子,他自稱李負 。
木青從進了屋子后就安靜地坐在一旁 ,目光凝于長形條桌邊緣,好似拘謹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剛剛李負主動挑起話頭,但年少氣盛的少年人 ,不想跟他交流著沒什么味道的廢話,一絲回應交流的欲望也無。
“怎么得,是不是接下來就得說老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給顆糖再打老子一棍的事情老子才不會接下你的話茬。”他不無腹誹地心里回答道 。
掌柜陳濁肥胖的身子陷進了桃木做就的圈椅里,他右手放在條桌邊緣,食指輕輕敲擊了一下桌子邊緣 ,在李負說完之后便顯寂靜的房間里,兩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在我看來,你也許會成為一個很好的藥師 ,但絕無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刺客。”
陳濁的胖臉對著右邊的李負,用著平靜篤定語氣,說出來的內容卻是針對木青的全盤否定 。
他的嘴巴大幅度地向上咧開,笑容里充滿了嘲諷。這個時候才轉過來對著對木青一臉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似乎還心存仁慈。但對于刺客來說 ,仁慈就是一泡狗屎,合格的刺客只需要完成藏在黑暗里的殺戮,你做得到嗎? ”
不等木青有任何回答 ,他的嘲諷笑容很快消失,又一臉平靜地對木青說道 。“你很優秀,因為四長老的原因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手里也一直有你的卷宗。”
沒有過多的停頓,他面無表情繼續說道:“但是你做了什么 ,隱匿訓練做到最后跑出來救人,最考驗刺客的淘汰訓練排名墊底。”
陳濁耷拉下的眼皮突然睜開,雙目如毒蛇般盯著木青說道:“我說 ,你就不該來找我 。在我眼里,最低等級的刺客任務你都不配去做,一入江湖,你就是案板上的一塊肥肉 ,你會丟掉自己的小命的。 ”
木青的腦袋有點發懵,一種被羞辱的感覺莫名縈繞心頭,他也沒得罪這兩位 ,怎么他們對自己的態度一個比一個差。
他心里想著:我學會的殺人技也不差吧,只是不想對那些朝夕相處的同伴動手罷了 。
想到這里,木青心里頭就不由自由地突然冒起了一個人的名字:鄭時。
這個人在最后的淘汰賽里排名第一 ,不僅將他自己那個小組的人坑殺,還將木青這個小隊的人用殘忍手段毒害。
“那個人最好不要讓老子遇到,不然我絕對會親手殺了他 ,看看誰學會的殺人技更厲害。”木青眸子幽深地想著 。
等平復了突然煩躁起來的心情后,木青才語氣平靜地對著陳濁說道:“我做刺客從不殺自己的同伴。陳掌柜,你們書局泉府一脈不是只關心價錢到不到位嗎?什么時候還兼著掌律一脈的事情了。”
他語帶調侃地向陳濁問道:“這么關心我的死活 ,實在令小子誠惶誠恐,但就算我死了完成不了任務,泉府難道會把收進口袋里的錢吐出來? ”
因為直到如今,泉府的信譽在知道它的人口中從來不差 ,所以泉府的規矩向來是先交錢再辦事,除非是一些特殊的任務可以先付定金,其他的委托任務都得先交錢 。
“哼!”
坐在一旁的李負做勢欲起 ,卻被陳濁用眼神制止了,他語氣不帶一絲起伏地對著木青說道:“一名合格的刺客,只能以完成任務為結果。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任務失敗了,如果你僥幸未死,會比死還難受的。你決定好了嗎?”
木青下頜上揚 ,少年人應有的張狂自信表露了出來,他沉著冷靜地從嘴里吐出了個嗯字 。
“李負,你去把柳葉錄丁冊拿過來。 ”陳濁也不再多說 ,示意李負去拿那本號稱“人間生死簿”的任務名錄過來。
柳葉錄根據任務難易程度分為甲乙丙丁四冊,在不同地方的柳葉書局,它所記錄的內容也會有所不同,但出價夠高的任務總會出現在各地的柳葉錄之中 。而且因為朱雀城就在西南 ,是離天南沼林中的隱谷最近的大城池,所以在朱雀城中的柳葉書局,可以說是掌握著遍布皇朝各地的最全任務信息。
柳葉錄丁冊 ,是作為一名新手刺客,唯一夠等級能接觸到的任務名目。木青離開隱谷之前就了解到了這點,所以并不會覺得是掌柜陳濁看不起自己 。他安靜地等待著李負從隱于后方陰影里的書架上拿出了名冊 ,思忖著有沒有可供自己選擇的余地。
“掌柜,丁冊上有兩個他可以接的。”李負完全沒有跟木青這個當事人商量的意思,將丁冊翻開了一頁 ,掃視了幾眼,就雙手將它呈給了上首的陳濁。
陳濁接過了丁冊,將其放在桌子上瞟了一眼 。點了點頭對木青簡潔說道:“兩個任務 ,一個丁上,一個丁下,酬金分別是四金和十金。”
說完之后,陳濁看著木青 ,隱于黑暗中目光明亮,也沒再對任務內容做更多的介紹,等待著木青的選擇。
“我選丁上 。 ”
雖然木青也搞不懂為什么丁下的酬金反而比丁上的多了六金 ,但是相比較要做九個丁下才能抵做一個丁上的貢獻來說,他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丁上。
“嗯,李負你把任務的具體信息和交接信物給他 ,我去睡個回籠覺。”陳濁說完之后,李負就將木青帶離丁字號房 。
出來的木青等李負關門的時候才發現,掛牌丁字號房的屋子共有有六間 ,在門口掛著的木牌角落處會用數字加以區分。
李負這個時候轉過身來對著木青說道:“你待在這里不要動,我去把任務的具體信息和信物拿來給你。”
木青出來后就站在丁六房門口不動,他暗自思忖著雇主的癖好 ,殺人之后還要將信物留在現場么?
難道“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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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三章:憋屈任務
“東家 ,這是剛剛載客的車錢 。”
木青還在柳葉書局被晾著時,載他到書局的張安平,已經駕空車回到了城南的一日車行。
車行老板侯義勇是個馬臉 ,三十來歲,身上穿著的是一套不常見的緊身褶袴。他坐在車行柜臺里面,這個時候正埋頭大口吃著冒著油光的肥腸面 。他一邊吸溜著面條 ,一邊將張安平遞過來的一百文銅錢隨手攤在了柜臺上。
“老張啊,大清早就開張了,還闊以嘛。”侯義勇用麻葉皮的衣袖擦了擦嘴 ,然后數了十文銅錢遞給張安平,笑著說道。
“哈哈,承蒙東家給了這么個活計 。 ”張安平笑著拱拱手恭維道。
“嗯 ,這大清早的又是藥材販子去城北的交易市集嗎?”侯義勇狀作閑聊地向張安平問道。
天南沼林位于大陸南方,與作為皇朝南方門戶的朱雀城最是接近 。其中沼澤毒瘴片布,深處更是毒獸肆虐,可就是這樣特殊的環境 ,卻孕育出了其他地方都沒有的珍稀藥材。
車行就在靠近朱雀城南門的地方,平時經常會載一些從天南沼林而來的藥材販子,所以侯義勇會有此問。
“東家你猜錯了 ,小的這次是載了個好人書生去青云街那邊 。”
張安平來車行幾個月了,干著租車拉客的活計,經常與形形色色之人打交道 ,他老辣地從平日里近似于打探的嘮嗑中,發現了侯義勇背后可能隱藏著的關系,但也知道這些都不是他可以去探尋的 ,所以他平日也就該咋說就咋說了。
“哦,怎么個好人法?老張你快說來聽聽。 ”侯義勇耳中聽到青云街時,眼中精光一現 ,打算向張安平問個明白 。
……
“在三月四日之前,前往城北云雀客棧甲辰房,持信物與接待之人詳談。”
木青看著李負交給他的具體任務信息,一雙劍眉直欲沖破云霄 ,他一臉不滿地向李負問道:“怎么?這他媽就是你給我的具體信息?”
李負停住了往前面書鋪去的腳步,轉過身來滿不在乎地對著木青說道:“這個雇主是第一次找上門來,說是長輩介紹 ,四金只是定金,我們柳葉書局對于第一次找上門來的客人總是誠意更足一些。 ”
“你如果還有疑問,我可以視為你主動放棄這次任務 。”李負說完 ,不等木青有啥反應,完全無視地轉過身后繼續往前面的書鋪走去。
“哼!”木青心里倒是打定主意要把這次任務給做好了。
辰時將過,青云街的游人過客漸多 ,清晨的涼風吹散了氤氳在街上柳下的水霧。
木青這個時候正隱匿在一處柳枝繁茂處,一臉郁結地端詳著手中的信物 。
這應該是一個貼身存放的香囊,軟緞質地 ,上面用彩絲以精湛細膩的針法繡出了明麗清秀的色彩,在正中處還用金線繡出了一個“劉”字。
“云雀客棧?劉? ”
木青打算今天就去找到雇主,只不過他還得做做準備。
……
“馬小二,你現在就去青云街那邊 ,去看看這個人還在不在 。”一日車行后門處,身高足有八尺的車行老板倚在門邊叼著一根牙簽,吩咐著一個賣貨郎打扮的年輕人。
侯義勇在跟張安平聊過之后 ,沒有什么耽擱就來到后邊喚來了自己的手下。
“特別是柳葉書局附近要仔細小心,不要驚動書局里的人 。”
“嗯,我明白了 ,大人。 ”
被喚作馬小二的年輕貨郎應了吩咐之后,挑上了放在一旁的貨物擔子后,竟是腳下變化之間去如飛鳥。
看著潛行跟蹤最厲害的手下遠去的背影 ,侯義勇眸子里輕松之意一閃而過 。他覺得就算已然過去半個時辰,但只要讓馬小二發現了一絲線索,就不會跟丟。
現在的他隱隱期待 ,那會是一條大魚。
……
朱雀城人口百萬,有內外城之分 。內城人口不多,非是身份顯貴之人不可能居住其中,而外城人口最多的地方在城北 ,因為商販富人多是聚集于此,所以此地各種商鋪酒樓林立,連空氣里都充斥著金錢的味道。
云雀客棧二樓 ,客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桌旁喝著早茶吃著點心。
此時街上傳來的吆喝人聲漸沸,劉葳蕤瞟了一眼放在茶杯旁的家信,心里覺得煩躁 ,壓著心情起身給坐在對面的李牛添了一杯茶。
“李叔,你好久動身?”劉葳蕤語氣中發泄著對信里內容的不滿,對著護衛這次商隊安全的家族武師李牛問道 。
李牛因為某些緣故來到錦官城劉家已有十幾年 ,差不多是看著劉葳蕤從一個總角丫頭長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桃李年華。
他語氣和藹地對劉葳蕤說道:“我也是昨夜才收到小姐轉交給我的信件,信里的意思是希望我越快越好。”
李牛在他們家雖然是個下人的身份,但因為他百里挑一的武藝和長久可見的忠誠人品 ,早已成為家族里的得力人物 。
此刻安靜躺在梨花木桌子上的書信,還是劉葳蕤昨晚親手轉交給李牛的。因為信封上寫的是給李牛的信,所以劉葳蕤為表尊敬,昨晚當即就將信轉交給了李牛。哪曾想卻是家里急召李牛回去 ,陪同老二老三護送一批重要的貨物到白帝城 。
她暫時壓下心頭冒起的猜測,對著李牛問道:“李叔,今天早晨你帶我去的地方可信嗎? ”
李牛直接一大口就喝光了自家大小姐給倒的雀舌茶 ,他語氣自帶著讓人信賴的力量,聲音如洪地對著劉葳蕤說道:“放心,這還是我當年闖蕩江湖知道的門道 ,既然依然存在,那就沒什么問題。”
李牛說完,看著自家小姐臉上猶帶懷疑的臉色 ,剛才他也問了自家小姐進去那個地方之后發生的事情,猜測可能是自家小姐從未接觸過這些的原因。所以他笑著安慰著說道:“小姐若是不放心,老李大可以等那邊來人之后再往回趕也不遲 ,我一個人跟一只商隊不同,路上不停的話最多五天就趕回去了 。”
朱雀城離錦官城有七百多公里,就算是軍隊八百里加急也要跑一天,而且是好馬五十里一換 ,人片刻不休息的那種,所以李牛說他五天就可以趕回錦官城已經足夠駭人。
心中有其他事,劉葳蕤也就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她對著李牛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既然李叔你都說了沒什么問題 ,那李叔你還是盡快動身往回趕吧,畢竟那批貨是我們劉家交好內官監的重要一步。 ”
李牛知道那筆交易還是年前小姐達成的,沒成想卻讓那群平日里過慣了二世祖日子的二哥兒他們把活攬了去 ,他直覺這次家族急急忙忙叫他回去,應該會發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
所以他臨走前還是破格地對著劉葳蕤說道:“其實去往帝都的那條商道最是安全不過,沒想到家族還是急招我回去護送 ,事出緊急,我才向小姐出了這么個主意,我收拾一下一刻鐘后就會動身回趕,小姐你要注意安全 ,小四跟我學了幾年,你可以叫他來護衛你。”
劉葳蕤點了點頭,她知道李牛也看出來了最近家族的紛爭趨勢漸起 ,她好看的清簡雙眉向上一挑,全然不在意老二老三能鬧出多大的麻煩,語氣快速穩定下來 ,對著李牛說道:“麻煩李叔為家里的事操心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時間來到中午,云雀客棧所在的長命街上 ,游人已稀。雨后初晴的陽光,溫暖而不炙烈,只讓人想枕著這春日暖陽好好休憩 。
劉葳蕤早起去了青云街 ,后面又出城送了李牛一截路,交談了一些家族事宜,現在已覺疲乏,正合衣靠床休憩。
不料門外一陣敲擊驚來 ,恍惚間,就引進來了眼前的拜訪之人。她一邊示意對方在屏風后的位置就坐,一邊振作精神悄悄打量起來人 。
只見來客三十歲左右 ,身穿單絲羅織就的青色羅衫,是朱雀城常見的商人打扮,但其雙肩寬闊 ,身高足有八尺,襯得衣服平整熨貼,反倒別有一番風流愜意。此人擁有一雙氣勢凌人向兩邊撇去的劍眉 ,鼻梁高挺,面容白皙,蓄著平整順滑的胡須。
正是易容過后的木青 。
“不知這位先生所來何事? ”引導對方坐下后 ,她示意在偏房的貼身丫鬟小嬋給木青上茶。
木青已經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早上遇見的“瑞公子”,現在的她依然是一幅男裝打扮。
短暫的詫異之后,想到自己高超的易容術,木青的心里安定 ,悄然間卻是掌握了主動 。
他等丫鬟小嬋端來茶水退出屏風這邊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將那個繡有字跡的香囊輕輕放在小桌中央。
劉葳蕤看著桌上的香囊,楞了一下 ,心里這才恍然是今早之事,倒是感概起李牛的閱歷豐富,沒成想今早之事這么快就成了。
“姓名 ,年齡,身份,越詳細越好 。”木青先聲奪人。
劉葳蕤一臉疑惑不解地盯著木青的臉 ,似乎覺得這個人是個空長年歲的傻瓜。
……
“護衛商隊從朱雀城一路到錦官城?”經過剛剛的空氣凝滯之后,木青兜兜轉轉地終于知道了自己的第一個任務。
他此時此刻的感覺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就像是在以前生存訓練時 ,為了充饑不得不生吃那些蟲子一樣,胸口一陣憋悶不適 。
作為一名刺客,哪怕還是個新手,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第一個任務不是殺人。
其實他不曾知道 ,隱谷因為各方勢力的針對,早已經不止雇傭殺人這一項買賣了。
正好陳濁為了向四長老表達自己的心意,在木青進書局時才會故意刁難 ,為的就是引起木青急于證明自己的逆反心理,讓他不知不覺中就選擇這個等級為丁上看起來更難的任務,殊不知終究是落入了為他編織的圈套 。
當然 ,現在看起來還是一個善意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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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四章:回程路上
朱雀城北門 ,青黑色的石磚砌起了高達六丈的城墻,在它的墻面上已經有了雨水經年沖刷留下來的痕跡,無聲述說著青苔掩蓋下的歷史和自身的堅不可摧。
作為鎮守皇朝南疆的第一城 ,看守城門的軍士都披甲執戈,隊紀嚴明 。這些軍人身上穿的都是帶有南疆特色花紋的甲衣,雖然附著在衣服上的泛黑枯涸血漬使得其看起來略顯老舊,但被士兵們牢牢握在手中的武器都被自己的主人將鋒刃擦拭得雪白明亮 ,剛好一陣風吹過,掛在鋒刃下的團團紅纓飄搖著向過往的人們講述著它們曾被染上了多少人的鮮血。
此時挑著新鮮蔬菜去趕早市的城外百姓和正要出城的商隊交錯而過。
易容成三十多歲商人模樣的木青,騎著一匹棕紅色的大馬 ,綴在了商隊的后面 。他回望著這一幕,因為常年在血腥環境里磨練的緣故,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這守城軍伍中傳來的冰冷血腥氣息。
木青在隱谷的時候就曾聽說過 ,看守朱雀城城門的軍士個個實力都至少達到了江湖中的七品,他們習得的內功心法被木槿皇朝白氏牢牢掌控在手,名字叫做鐵骨搬山勁。
這是一門以煉體為主心法為輔的功法 ,鐵骨煉體九重和搬山心法九重相輔相成,合陣之時有越階對敵之效 。單個七品的士兵可能不是多么強大不可敵,但若是在戰場上遇到百個甚至是千個七品士兵的軍陣 ,那么一品高手也不一定走得掉。
而這也正是木槿皇朝雖然反叛暴亂不斷,卻任然能夠統治一百七十三世之久的原因所在,因為它所擁有的軍隊是整個大陸最強悍的軍隊。只有皇室的手中才會擁有最完善的功法和升級的材料,對于渴望力量的軍伍之人來說 ,沒有什么比這更有誘惑力了。
木青現在的實力在江湖的四品左右,他習得的心法沒有什么古怪之處,叫做修羅訣 ,這是一門隱谷所有刺客都能習得的一門純內功心法 。可以說以木青現在的內力積蓄程度,若是遇上一百個習得鐵骨搬山勁的七品兵家修士,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江湖上給出的實力評定等級從來只是個大概 ,因為各自習得的功法或是體術各不相同,甚至還有必殺和保命手段的存在,所以人與人的四品實力就像天南沼林里的兩片樹葉一樣 ,從來不會相同。
只要不讓木青碰到擅長使毒的家伙,他自信可以把整只商隊安全的護送回晴川州錦官城 。當然經過昨日午時與劉葳蕤的溝通,他也只是答應了保護她一人 ,至于整支商隊則是看情況能保就保。
……
遠處的山峰,在日光的照耀下,層巒疊嶂的線條清楚了許多,隨著商隊的前行逶迤向后。
道路兩旁的山花有的已經迫不及待地綻放 ,清晨時分留在花瓣上的露水漸稀,卻如同精釀的美酒一般,聞之醉人心懷 。
前方的道路上 ,因為之前的雨水,已經長出了淺淺的青草,馬蹄踩在上面 ,就像踩在了松軟的糕點上沒了蹤跡。
行至日中,暖風未把道途上的行人醺醉。
木青所在的商隊,正熱火朝天地忙碌著改變隊形 。這支共有五十二輛滿載馬車和一百三十一人的商隊駛離了寬闊的官道 ,正來到狹窄的商道上來。之前的官道可供兩輛馬車并行無礙,甚至仍然有余地,但是到了現在的商道上來 ,路面變窄了許多,只能是一輛跟著一輛行駛其上。
整支隊伍就像串在一條散亂絲線上的珠子,灑落在這青黛群山間 。
踏上商道又行駛了一段距離,還未進食又因為剛剛改變隊形而忙碌的眾人 ,被這正午的太陽一曬,暖風一吹,已經微微地感受到了四肢的疲乏。
木青這個時候已經來到了隊伍中間 ,和一輛馬車勉強并行,早在隊伍變換隊形之時,他就發現了隱患。
說來好笑 ,整個商隊有一百三十一人,但除去輪流駕駛馬車的一百零四個車夫,就只剩下二十七人 ,而這還要除去前面的劉葳蕤和她的丫鬟小蟬,也就是說包括木青在內的二十五人要一路護衛著這拖成一線行進不快的商隊。
若是在如前方的山谷高地上埋有一伙強盜,只要十幾人就可以把這只商隊從中腰斬 ,讓他們首尾難顧,最好的結果也最多是保住了一半的商隊 。
“總不能才出來就遭了吧。 ”木青心里這樣想著。眼看還有幾里路就快到前面的的山谷口了,他便下了馬,將韁繩交給一旁空閑的車夫 ,徒步向前 。
他人尚在十幾尺開外沒有走攏,卻因為四品的耳力剛好聽到了前面兩人的對話。
“小姐,那個叫木青的人一直跟著車隊最后面 ,這種給了錢還不好好出力的痞懶貨色,你找他來干嘛。”一名騎著馬一直跟在劉葳蕤旁邊的年輕男子向她抱怨道 。
劉葳蕤聽過李牛徒弟李四的抱怨后,用手挽了挽額角逸散出來的青絲 ,笑著搖了搖頭。
因為李牛的離開比較突然,她和李牛昨日去柳葉書局之事,除了當事人之外 ,整個商隊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個中緣由。包括李牛徒弟在內的所有護衛,都只道是因為李牛的離開,小姐在城中雇了一個好手同行 。
他們心里這樣一想 ,特別是作為李牛徒弟實力已達七品的李四看來,這是明擺著就是自家小姐對他實力的不認可,所以隱約間已把木青當作對手看待,殊不知要說不認可他實力的還是他師傅 ,因為是他師傅親自為劉葳蕤做得安排。
如果不是李四提起這個人,劉葳蕤恐怕都快要忘了自己隊伍里還有這么一號人存在。
劉葳蕤其實也沒怎么把李牛臨走的安排當作一回事 。
一是因為錦官城到朱雀城這條商道,她一年中就要走好幾回 ,從她執事以來,幾年中這么多次的商途中,也只是發生過寥寥幾次的混亂 ,還都被輕松地解決掉了,所以,她對這條許多商旅之人選擇的路線很是放心。
二是因為木青給他的印象更像是一名精明干練討價劃價的商人 ,而不像是什么實力較高的武師,所以在昨日木青跟她一番交談后,她就答應了木青更換條件的要求。
木青在她眼里 ,就只是等價于那已經用出去的四金,她都做好浪費四金就當買個江湖教訓的準備,木青卻又找上門來了,那她焉有不用之理。
“小四 ,我相信你能帶好隊,那個人是你師傅推薦的,你們要好好相處 ,不要鬧矛盾 。”劉葳蕤知道李四會錯了意,不想現在的護衛領頭心里鬧別扭整出什么事,隨即出言解釋道。只不過個中緣由也沒有對李四細說。
“瑞公子 。 ”在十幾尺開外聽到他們對話結束 ,木青這才上前說道。
“木青先生你怎么來了。”劉葳蕤詫異于木青的突然出現,坐在馬上微微俯身問道 。
“呃,保護你的安全。”木青微微仰著頭 ,瞟了一眼剛剛說自己壞話的李四,語氣平淡地說道。
“哼!有我在小, ,公子旁邊,就不用麻煩尊駕了,你還是回到隊伍后面接著偷懶去吧 。 ”高坐在馬上的李四,穿著一套深藍色的勁裝 ,面色古銅,一身精氣神外顯,斜瞥著站在馬下的木青 ,意氣地說道。
“小四,不得如此無禮。”
陸葳蕤出門在外一直都是男裝打扮,今天她穿了一套牙白色的平針織錦衫 ,三千青絲用一個紅繩半束于后,額前自然垂落的發絲掩映著清瞳里的碧波,她剛剛用眼神制止了差點說漏嘴的李四 ,語氣稍顯嚴厲 。
憑木青的眼力,在柳葉書局門前那次相遇,他就識破了劉葳蕤的女兒身 ,只是這些都是小事,所以他也不曾說破。
此時他獨自站在馬下,仰首望去,正午的陽光逼迫得他不得不虛瞇著眼睛 ,坐在馬上逆光的陸葳蕤倒真是一幅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木青先生,可是發現了什么問題。”這幾年來外出拋頭露面,使得劉葳蕤養成了良好的待人接物習慣 ,她勒停胯下的馬匹,下了馬之后才禮貌地向木青問道,并為剛剛李四的言語用眼神向木青表達著自己的歉意 。
“嗯 ,過前面那種峽谷的時候,我們這種隊形很容易被攔腰切斷,首尾無法相顧。 ”木青見作為雇主的劉葳蕤態度很好 ,心里倒也沒有因為李四的言語而生氣,一五一十地把他發現的可能存在的問題說了出來。
“切~”聽到木青說的內容,李四直接在馬上搖了搖頭 。
劉葳蕤本來因為疑惑不解而皺起的眉角也漸漸平緩。
木青發現了兩人的細微神情變化 ,反倒是皺起了雙眉。
“木青先生你說的問題,我在第一次跟隨商隊的時候,也跟小四的師傅提起過 。”劉葳蕤看到了木青臉上的不解,示意兩人邊走邊說。
“爺爺說過 ,皇朝的商人行于九州各地,每一條商貿之路都會存在或大或小的麻煩,但只要明白最重要的兩件事方可無憂:一是強大自身 ,商人只要能做到十大家的那種程度,各方豪杰強人會爭著來當家族的客卿供奉,出門在外就連皇室都會給面子 ,自然不怕什么道上的麻煩;二是對于我們這樣的家族來說,每一個武師和馬夫只要是我家族之人,他們的性命永遠要比貨物更重要 ,凡事往這兩個方面想,就容易解決了。 ”
木青多年以后都會記得,劉葳蕤對他說出這段話時 ,眼里蘊含的光芒 。
李四這些屬于劉家的武師聽到自家的大小姐如此言語,望向自家小姐的眼神中也是油然而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情緒。
“小四。”陸葳蕤用眼神示意著李四接下來該做些什么了 。
“嗯嗯,公子那我就吩咐下去了。”李四也不多說什么,得到劉葳蕤的眼神示意之后 ,便領著手下依次吩咐了下去。
只見不過半刻鐘,商隊前一半隊列的馬夫都聚集在中后方,只留下了車隊里的武師隔著幾輛馬車就由一人控制著馬車的行進方向。如此一來 ,車隊里絕大多數沒有武力的馬夫就都聚攏在了后方,就算遇到危險,也只是由身居武力的護衛首當其中 ,若是仍然不敵,自然只能自認倒霉 。
“公子,你還是去馬隊中段吧 ,那里護衛較多一些,師傅既然走了,那理所應當由我領著頭馬。”李四看起來也是早就經歷過此事 ,吩咐手下做起事來毫不拖泥帶水,甚至因為師傅不在他表現得比平時還熱活幾分。
“嗯嗯,辛苦小四了,如果真遇到危險 ,不可力敵,盡快回到中段和我們匯合,只要你們還在貨物放在那里也不會丟的 。 ”劉葳蕤至從三年前從父親手中接過劉家主脈的擔子之后 ,做起事來也漸漸是事無巨細統統會考慮到。
“公子,你放心吧,若是遇到三五個毛賊 ,只會是他們的不幸。”李四仰著下頜微微一笑 。
他對自己的七品實力非常自信,尋常山野蟊賊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就算是一些在道上頗有名氣的寨主首領之類的人物 ,也不過武學剛剛入品,從這幾年跟隨師傅和商隊的經歷來說,他確實完全可以不用擔心商道上那些可能會有的麻煩。
“哼 ,以為自己有點三腳貓功夫就覺得天下無敵了?”一句諷刺的話突然從劉葳蕤的側后方傳了出來,卻是一直跟在她身后默不作聲地丫鬟小嬋開了口。
木青也是這時才將目光從劉葳蕤身上移到身穿茶黃色對衫的清秀干練的丫鬟身上,后者也是察覺到了木青的眼光,身姿挺拔 ,氣勢微微一起,原來也是一個身具武功的人物 。
“姐,你還是好好保護好公子吧 ,外人終究不可信。 ”李四對著自己的姐姐李嬋無可奈何地說道,卻是又將火力轉移到木青這里。
“瑞公子,那我們去后面吧 。”
木青完全沒有憑四品實力去踩一腳李四的心情 ,只有弱者才會去欺負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只當他是一只探路時會嗡嗡亂叫的蚊子就好了。
若是李四這只蚊子還要到自己面前聒噪,說不得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讓他嗓子痛幾天 ,要知道他的藥師天賦可是被陳濁認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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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五章:前路陰云
初春的夜晚 ,天涼氣清,彎鉤似的月亮藏在了積雨云的后面,清輝不透,朱雀城的萬家燭火將熄。
柳葉書局的后方 ,隱藏在屋檐陰影下的陳濁放飛了一只只夜云梟 。
這是一種南疆才有被隱谷捕獲后專門馴化的飛禽,它們在漆黑的夜晚也能飛行于天空之中,夜行三百里 ,耐力極好,非常適合他們書局相互之間的信息傳遞。
幾刻鐘之前,陳濁已經從夜云梟的腿上取下了來自各地書局的信息。
其中來自晴川州錦官城的信息 ,引起了他的重視 。
“執事,木青那邊今早上已經出發了,需要我去嗎?”一直隱于陳濁身后的人影動了一下 ,出聲問道。
“不用,我們泉府一脈只要做好自己負責的事就行,刺客一脈從來不缺這種場面 ,甚至還持支持的態度,所以事情發展到現在,我們就不要再去插手了。 ”
月色偏移,陳濁有一半的身子從陰影中露了出來 ,耷拉著的松垮眼皮動了一下,視線跟隨著天幕中的夜云梟遠去 。
“那……,風花長老那里怎么辦?”身后的李負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他自己的問題。
“你去封信給她吧 ,如實相告就行,畢竟藥師一脈地位特殊。”
……
盤君山位于石頭城南方五十公里處,十幾年前是一處山石險峻 ,奇峰茂木的好地方,因為有過往之人發現有人盤坐于山頂煮茶弈棋而得名 。
現在的盤君山早已名不符實,因為連年來對此地一種特殊靈石的開采 ,隨著靈石的開采殆盡,奇峰好景不在,卻是形成了一個易守難攻的谷口。
依據此地的地勢特點 ,一股早年游蕩于附近的勢力在此處扎根,漸漸壯大了起來。
這股勢力叫做鐵骨寨,有兩百多號人,主要營生是向經過此地的商隊收取過路費 ,而且他們是看貨出價,商隊的貨物越貴重,他們要得價錢越高 。
曾今有個大商隊的領頭之人 ,在鐵骨寨手上吃了大虧,花了大價錢請附近石頭城的守軍來剿滅這股勢力,可結果卻是石頭城的軍隊遭遇慘敗百不存一。
他們的首領林盤 ,在那一戰之中,表現出來的實力隱隱已有五品,這放在朱雀城都是一員守城大將了 ,更何況是在人口不過十萬的石頭城附近。
所以鐵骨寨經此一役,反倒是借機向過往的人們表現出了自己的強大實力,收起過路費來更是理直氣壯毫不手軟。
這時寨子中一間寬敞的屋子里 ,一張粗木制造的酒桌旁正坐著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虬髯大漢 。
此時的他臉色鐵青,緊皺著粗大的濃眉,豆大的汗珠正從額頭密集地滴落,他用左手捂著自己的胸口 ,右手顫抖著封堵著自己的周身竅穴,正是鐵骨寨寨主林盤。
他右手并攏雙指,運氣封好位于丹田上方的神闕穴后 ,直接一口黑血噴在了剛剛喝過的酒碗里,臉色這才恢復了一絲血色。
“來人! ”他用盡全力嘶聲呼喊著門外的侍衛 。
當晚,被抓來的眾多大夫中 ,一個被嚇得驚慌失措的老頭顫顫巍巍地說道:“老夫觀此種毒癥,應該是傳說中的滴血寒,要解此毒 ,怕是需要九轉幽炎草佐一點血服用。”
“一點血這味藥好找,可這九轉幽炎草就算是在朱雀城也是極為珍稀的藥材啊。”一個蓄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看著躺在床上已經說不出來話的老大 ,擔憂地說到 。
……
“啊。 ”
木青騎著馬跟在了劉葳蕤的旁邊,看著最前面的李四飛起來就是一記重拳捶在了一個山賊胸口,對方的慘叫響亮地傳了過來。
商隊昨日通過了幾處容易被埋伏的地方都平安無事,沒想到今日才啟程走了沒多遠 ,就在這個不知道名字的道路旁遇見了一伙山賊 。
此時從道路旁那一人多高的灌木叢中,還有零星的羽箭向前方打成一團的地方射去,他考慮到對方是用弓箭的 ,便沒有上去幫忙,待在了劉葳蕤的旁邊,以防會冷不丁射來的暗箭。
現場局勢漸漸明朗 ,這伙山賊有三十幾人,但在木青的眼里就是一群毫無章法的弱雞。
對方剛才從灌木叢中一冒頭,上來就是就對著商隊的前方一通羽箭亂射 ,對集中在后方密集的人群管都不管,攔路打劫一點思路也沒有 。
“咻——”一枝箭桿上刻有綠色紋路的短箭迅疾地射向了又捶倒一人的李四背心,距離他背部三寸之余的距離時 ,才被正打殺得痛快的李四察覺,他趕忙將蘊藏在膈俞竅穴的一口精純勁氣附在背心窩上,仍然是被那枚短箭射進背心一寸有余。
只見他因為被短箭射中的沖擊力向前踉蹌走了兩步,也不管背后的傷勢如何 ,反而是越打越勇,渾身罡氣流轉,有的時候隔空一掌也能捶翻一個小毛賊。
“點子扎手 ,撤!”從剛剛發射短箭的灌叢中發出了一聲呼喊,在山道上還能動的十幾人,倒是頗有章法地撤出了交戰的攻擊范圍。
“給老子死!”李四看那些人竟然不管后背只管逃跑 ,腿上發力反而是追上前去又打翻了兩人,他這時渾勁已過馬上感覺到后心窩子一陣一陣地劇痛,受此刺激 ,竟是對已經逃入灌木叢中的山賊窮追不舍 。
“咻—— ”又是一箭射來,這次他早有防備,腰背強行向右扭轉躲過了這一箭 ,只不過追擊的速度被壓了一壓。
“小嬋,你快上前去叫小四不要追了,看看他傷勢如何。”就在木青右邊的劉葳蕤看局勢漸漸明朗,神色平靜地對身旁的丫鬟說道 ,看起來李嬋才算得上是她真正的貼身護衛 。
今天早上遇到的這種埋伏打劫,在她的眼里實在是登不上場面。
如果是李牛叔在的話,那個暗中用強弩射箭之人早就被擒了 ,擒賊先擒王歷來如此。只不過這也是李四第一次充當商隊護衛領頭,她倒也不會去責怪李四反擊得同樣沒有章法,看小嬋叫住了還欲在追的李四 ,也沒管木青如何就獨自策馬上前去了 。
“小四,你背上的傷嚴重嗎?”
此時的李四已經脫掉了上衣,露出了古銅色的精壯上身 ,背對自己姐姐李嬋,讓她用隨身攜帶的藥粉涂抹著拇指大小的傷口。
他突然聽到自家小姐語帶關切的問詢,卻是中止了自家姐姐的上藥 ,轉過身來后又側了側身將傷口對著劉葳蕤,像是炫耀功績般地說道:“小姐,這就是些皮外傷,家姐不上藥都快愈合了 ,完全沒啥影響,只可惜讓那躲在灌叢中射暗箭的小人跑了。 ”
他說完猶不解氣,上前幾步 ,給了那剛剛被他擊倒在地上的一個毛賊狠狠一腳,因為突然扯痛了傷口,又補了一腳這才解氣 。
“李四兄弟果然勇猛 ,實力強勁,但這箭上好像刻了箭紋淬了毒藥,小兄弟你還是小心為妙。”木青撿到了剛剛被李四隨意拔出來扔在地上的短箭 ,上前說道。
木青現在示人的形象是三十多歲,他剛剛一臉平靜地說著可能存在的后患 。
但在李四的眼里木青卻成了危險時貪生怕死的縮頭烏龜,等他以一己之力打跑敵人局勢安全之后 ,又上來盡說些風涼話以彰顯自己的見多識廣和豐富經歷。
“哼!我的傷勢我自己最清楚,你個貪生怕死之人不要在我面前再多說一句。”剛經一戰的小伙子,情緒正在高潮上,心直口快地說出了自己的不滿。
木青聞言反倒是嘴角微微一笑 ,他看劉葳蕤這次也沒出言阻止李四,知道自己的形象又下降了幾分,從一個本來就視同雞肋可有可無的“四金 ”變成了心底稍稍嫌棄之人 。
木青環顧了圍過來的那些經歷一場“大仗”勝利正高興的護衛一圈 ,體會到了他們掃向自己的不善眼神,心里微微發謔,將那枝撿起來的箭收回了袖中 ,打算接下來看心情給不給李四解毒。
這種淬在箭頭上的毒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是天南沼林中常見的毒蛇青蘿蛇的毒液。
當年在沼林的生存訓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條青蘿蛇被他吃進了肚子里 ,這種蛇的肉吃起來嫩嫩的一抿就化,嚼完猶有回甘,是為數不多的在他眼里還算可口的食物了 。
當然 ,青蘿蛇的毒液一滴就可以毒死十頭牛了,但是對于超過八品實力的人來說,不管使用哪種心法運行路徑都會先是運勁于傷口附近,所以它的毒液只會存在于傷口附近的經脈竅穴之中。所帶來的隱患不過是接下里的一段時間里運氣行于那傷口附近會突然岔氣 ,這種危害可大大小。
對于木青來說,他既可以用內力將竅穴經脈之中的毒液直接逼出,也可以配藥將存于體內的毒液慢慢抵消 。
既然李四自己覺得沒啥問題 ,他也不想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再做更多地提醒。
“嗯,還是不能忘記自己是個刺客 ,就算是新手,也不應該去做爛好人。”
小小風波已過,木青看著往后飄去的白云 ,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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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六章:城里城外
盤君山 ,鐵骨寨。
“老頭子,我大哥怎么樣了? ”
寨主林盤的居所里站著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皆是林盤拜過把子的過命兄弟,為首的那個蓄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向一個剛給林盤把過脈的老頭問道。
“大人 ,我的方子只能勉強維持住寨主的毒性不再擴散加深,要想解毒還是得按我昨天說的那個法子來 。”
被詢問的老頭顫顫巍巍地回答道。他是一旬前才來到石頭城附近的倒霉游方醫生,叫做曹白芨。
當時寨子里有幾個兄弟染上了一種全身瘙癢的怪病 ,從石頭城附近抓來的七八個大夫中只有他給出的方子有效。
所以這次在林盤中毒之后,他毫無意外地又被抓進了寨子 。
因為昨日只有他給出了一個方子,所以現在整個寨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人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庸醫 ,自然是被寨子里因為大哥中毒而暴怒的兄弟們剁碎丟去喂狗了。
昨日種種顯然也把曹白芨嚇得夠嗆,只見他盡量彎曲著自己的上半身,本來就矮小佝僂的身體現在看起來更是快趴在了地上 。
“諸位大人 ,寨主的身體很強壯,用我現在救急的法子可以讓他三五日之內不會有性命之憂,若是時間一到你們還沒有找到九轉幽炎草 ,就算說是要殺了小老兒,我也沒法子救回寨主大人的性命了。”
山羊胡子是鐵骨寨的老二,叫做林文,就算是林盤在的時候 ,眾兄弟也是他出謀劃策,現在大家聞聽曹白芨的言語,都一臉凝重地看著二哥 ,期待他能說出救大哥的章程來。
“你可以滾出去了 。 ”林文指著曹白芨大聲發泄著自己的不滿,等到曹白芨走到門外后,他才引著眾兄弟走到了一旁準備商量。
“看樣子老六那里是來不及了。”林文一臉憂色地環顧眾人說道 。
石頭城距離朱雀城將近三百公里 ,寨子里的好馬始終比不上曾經的戰馬,一日最多只能跑四十公里。就算是帶上了三匹馬輪流騎乘的老六從昨日就已經出發趕往朱雀城,這一來一往加上在朱雀城里尋藥的時間 ,也絕對不止五天。
“二哥,如果只是一株藥的話,還在寨子里的白頭鷹也可以攜帶 ,如果聯系那人的話,應該來得急 。”排行老三的林準晦暗莫名地對著林文說道。
其余人等聽了林準的發言也都眼神一亮,明顯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林文低頭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事急從權,也只能如此了。 ”
“對了 ,二哥,咱們的現在干的本就是攔路收錢的買賣,不如派幾十個兄弟沿路去搜刮一下從朱雀城離開的商隊 。”地位排名最低的老九 ,看著眾人陰險地說道。
“嗯,老九的說法也可行。”
“嗯,那咱們就多頭并進 。 ”
鐵骨寨眾兄弟你一言我一語地確定了接下來的安排。
……
晴川州 ,錦官城。
“許伯,那李牛還有幾日就回來了?”
錦官城明前茶樓的二樓包間里,劉家旁系所出的年輕人 ,正一臉得意地問著身旁站著的下人 。
被稱作許伯的中年男子,一臉狡詐陰毒之色,年輕人幾乎所有的大小惡事都有他的參與。他低了低頭 ,笑著對劉兆朗說道:“大少爺,算起來那李牛應該快回來了吧。”
被稱作大少爺的年輕人是劉家的老二劉兆朗,他的年齡不到二十,眼睛狹長幽深 ,顴骨寬大突出,嘴唇涼薄,面貌盡顯陰冷兇狠 。
劉家是錦官城的十大家之一 ,劉兆朗雖然是旁系所出,但因為主脈這一支只生得有一個劉葳蕤,所以隨著他們這一輩都已成年 ,家族眾人已經開始了選邊站。劉兆朗現如今已經獲得了大多數旁系族人的支持,而主脈人丁稀少,他已經等不及成為真正的大少爺了。
“你說這個人我以后能用他嗎? ”劉兆朗語氣稍顯怨毒地問道 。
李牛是劉家公認的第一武師 ,他早在之前就派了許曹暗中向他示好,沒想到對方竟然無視了他們的好意。
“李牛既然已經回來了,那他就改變不了最后的結果了 ,到時候等少爺你掌握了劉家,他若還不識時務就只能送他去死了。”許曹上前給劉兆朗添了杯茶繼續說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咱們跟那個地方有了交易,也沒什么好怕的了。”
“嗯 ,就是這代價有點大啊 。 ”劉兆朗想到自己已經簽下的契約,不自在的說道。
“老家主的身體已經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機會已經擺在了我們面前 ,是喝湯還是吃肉,還用選嗎?”
許曹有些急切地幫助劉兆朗堅定著干下去的信心,他終究是少年郎 ,哪里會有狐狼的狡詐智慧。
“嗯,只能成功,只會成功!”
劉兆朗喝了口茶水 ,事情一直在朝著預先設計的方向發展,他覺得自己已經漸漸掌握了大局 。
“那種靈丹你帶來了嗎? ”劉兆朗瞥了一眼身旁的下人說道。
“少爺,這種靈丹的作用堪稱絕妙 ,就算讓李家的那些藥師來也絕對不會知道你是裝病。”許曹笑嘻嘻地將一個錦盒放在劉兆朗的手邊 。
他接著說道:“到時候讓兆靈少爺獨自去往白帝城,這一來一回也得一個月,所有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許曹眼里的陰狠被多年謀劃即將功成的喜悅替代。
……
朱雀城,一日車行 。
“青云街那邊的朱隊長說 ,柳葉書局這幾日除了放飛的那一批夜云梟之外,只有兩人出入過。”
馬小二單膝跪在一日車行的后門處接著說道:“屬下無能,當日去了青云街那邊竟然沒有找到大人所說之人的蛛絲馬跡 ,只是稍微查探到了進入書局另一人的信息。 ”
侯義勇手臂前端正戴著一塊四寸長的寒鐵護臂,兩只金黃色的禽足正站在上面,每只爪子的鋒利爪趾都能夠完全環繞在他粗壯的手臂上 ,這種禽鳥在馬小二向侯義勇匯報時,正偏著白色的腦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很大的獵物 。
侯義勇丟了一塊精瘦肉給他的寶貝愛寵,對著馬小二一臉冷漠地說道:“把你知道的都說清楚。”
“出入過柳葉書局的除了跟丟的那人 ,還有另外一人。屬下已經探到他曾經居住在城北長命街云雀客棧甲辰房,客棧里小二說是有晴川州口音的商人,前幾日已經離開客棧 ,看樣子是已經離開朱雀城了。”
馬小二低著頭,把自己查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
“哦?商人?做什么買賣的? ”侯義勇滿不在意地問道。
“據屬下探知應該是做藥材買賣的。”
“哦?”侯義勇本來耷拉起的無精打采的眼皮睜開了一些 。
“你繼續查下去。另外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也是跟藥材有關。 ”
侯義勇左手撫摸著在他手臂上乖巧的寵物,作為一名優秀的諜報頭子 ,優秀的第六感告訴他,近幾日這些毫不相干的信息隱隱約約地已經在不知道的地方交匯了一起,所以他仍然是交待馬小二繼續追查了下去 。
……
戌時日夕 ,天地昏黃,在群山間行走五日有余的商隊,早早地尋覓了一處視野寬闊的平地扎好了帳篷。
初春的夜晚仍有涼意 ,大家三五成群地圍繞在了蒸騰著煙火的火堆旁,吃著手上的干糧肉干。
“噼啪……噼啪……”
兔子腿上被炙烤出來的油脂滴在了本來就飽含水分的木塊上,發出了噼啪的聲音 ,升騰而起的油煙帶著草木灰和兔肉本身的香氣擴散向四周,吸引了周圍幾人的目光 。
木青離開兩刻鐘后,回來的時候手里就提著兩只肥碩的野兔 ,只見他三下五除二,熟練地將野兔放血 、剝皮、剔除內臟之后,串在兩根不易燃的青木枝上用柴火烤了起來。
他的神情在劉葳蕤等人的眼里是如此的溫柔,眼含好似饑荒后馬上就能飽餐一頓的喜悅 ,一動不動地盯著正滋滋冒油的兔子肉上。
至從脫離了隱谷,本該枯燥無聊的旅途卻被木青當作了游山玩水般的春游露營,木炭混合油脂的氣息讓他突然覺得原來人間值得正是未來可期 。
所以就算是坐在旁邊的李四將自己的馬臉湊了過來 ,他都能和藹可親地笑著對他說道:“李四兄弟,你有酒嗎?”
“咕嚕。 ”
本是吞咽肉干的聲音,李四搞得就像在喝水一樣。
他表情尷尬地將腰間的酒囊遞給了木青 ,轉過頭去一句話也沒說。
木青手上也沒閑著,他先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袋子,將其中混合在一起的粉末撒在了被炭火烤的微黃的兔肉上 ,然后再將白酒淋在了上面,轉瞬之間混合了藥材和香辛料氣味的奇香撲鼻 。
木青耐心地在心里計算著火候時間,等到兔肉外表干脆內里肉質嬌嫩的那一刻終于到來 ,他頗為心痛的將兩只兔子分成了四份遞給了旁邊三人。
“你剛剛撒的是什么?”李四總是會不合時宜地大煞風景,并且他還伸手阻止了劉葳蕤和小嬋伸出來的雙手。
“小四!”劉葳蕤語氣短促地喊道,她覺得一路走來都有五天了,李四怎么還是對木青充滿了防備和敵意 ,
而且這兔子肉聞起來是多么的美味!
“香辛料的氣味你聞不出來?還是你從沒吃過? ”木青笑笑不說,伸出手去將其中兩份遞給了劉葳蕤和小嬋兩人,轉而繼續對著李四說道:“另外還有黃芪茯苓赤血草等幾種藥材 ,對修行補氣有益,你吃了更是沒壞處 。”
幾人聽木青這樣說,倒都是微感驚訝 ,沒想到木青還懂得藥理佐使。
他們哪里知道,其實木青體質特殊,更是在天南沼林里與各種毒物相處了十幾年 ,天下少有的天賦和得天獨厚的練手環境,讓他對于藥理的運用早已經出神入化了。
早在幾年前,隱谷藥師一脈就想讓木青改換門庭投入藥師一脈 ,為此刺客一脈和隱谷一脈的兩位長老還鬧得不可開交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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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七章:小嬋中毒
已經是第六天的日中,商隊行到此時 ,連整段回程路途的三分之一都還不到。
木青以前覺得只要離開隱谷,天大地大,無可不去 ,后來發現原來遠方很遠,還得有足夠的路費和準備。
今日商隊起行得比較早,只因為整個商隊日常所需的物資漸漸告急 ,他們準備加快一點速度,準備能夠在明日的北上途中到達石頭城補充物資 。
“唰唰。”
木青坐在馬上仰著頭,此時正用力上下搖動著自己已經干癟的水囊 ,只見兩滴清水用極其緩慢的速度滴了下來。
他輕輕地左右搖著頭,嘴唇微微地上下抿在一起,清水濕潤了干癟的嘴唇 ,久違的涼意伴隨著刺痛浸潤了開來 。
“給你。”
突然,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只干癟一半的水囊。
他的目光順著拿著水囊的那只白皙修長手指偏移,看到了騎行在一旁的李嬋。
李嬋用手輕輕搖動了一下水囊,只聽得里面哐當作響 ,她朝著木青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謝謝你 。 ”
木青點了點頭,不再猶豫地接過了水囊 ,頭向后仰嘴唇隔著一寸的距離喝了起來。
經過昨晚篝火旁的野味分食之后,他們幾人之間的關系融洽了許多。
李四吃過他用藥粉烤制的兔肉后,本來已經拖了幾日的傷勢到今早的時候快速好轉 ,現在正昂首挺腰地騎著馬走在商隊的最前面 。
木青猜到大概是李四將自己的身體情況告訴給了自己的姐姐李嬋,所以才有了現在李嬋對他的感謝之舉。
木青用袖子擦了擦嘴,擰緊了水囊后將其遞還小嬋 ,說道:“謝謝李嬋姑娘。”
小嬋接過后微微一笑,說道:“先生還是稱呼我小嬋吧 。”
她還想要跟木青具體地討論一下自己弟弟的傷勢,正欲開口。
突然之間 ,只聽得從道旁約一丈高的山坡上發出“咻 ”的一聲爆鳴。
小嬋驚呼一聲,轉而喊道:“小姐!”
木青只見她一邊驚呼一邊從馬背上擰轉腰肢,飛撲向了另一旁的劉葳蕤 。
“啊……呃”
劉葳蕤背部著地的輕呼聲和小嬋肩部著箭的痛呼聲交織再了一起。
“咻咻 ”聲又來,竟然是首尾相連的連珠箭!
木青一臉憤怒地徒手將連珠三箭射來的另外兩箭抓在了手里 ,箭尾震蕩著空氣尤自發出“嗡嗡”的聲音。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直到現在木青才有時間怒哼一聲,向商隊前方高聲喊道:“敵襲!”
他腰部向下一沉 ,壓得棕紅色大馬四蹄深陷土里,飛身去往了道旁山坡上,準備擒賊先擒王 。
商隊最前方的李四這時才聽到后方傳來的聲音 ,勒馬回轉,剛好看到自己姐姐和小姐滾落在一起的畫面,嚇得他目眥欲裂 ,再也顧不上暴露自家小姐的性別,高聲喊道:“保護小姐! ”
山坡上大概有三四十人,為首者正是鐵骨寨的老九林行 ,他剛剛使出了自己的拿手本領連射三箭,看著坡下比之昨日還要規模大得多的商隊,他哈哈大笑,喊道:“兄弟們給我殺!”
不過瞬間 ,商隊里的護衛就和這群攔路設伏的山賊打斗在了一起。
林行的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到嘴角的大疤,雖然他年紀不大排行老九,但是已有五品實力。
欲望的伸張需要能與之匹配的實力。
因為林行的實力在眾兄弟當中可以排進前幾 ,所以他平日里行事最是狠毒無忌,也只有老大在時才能壓得住他 。
昨日他們沿途已經搜刮了兩個商隊,但是很可惜沒有找到大哥需要的九轉幽炎草。
殺人的刀既然已經拔了出來 ,沒有飲滿鮮血時收是收不住的。
所以除開錢財貨物和那幾個姿色尚可的女子,他砍瓜切菜般將那些哀聲求饒的賤狗都送上了西天 。
林行站在山坡上剛剛射出了連珠三箭,他已經預料到了那看起來才是商隊管事幾人的死亡。
他嘴角一勾 ,在血腥味即將綻放開來的環境里,卻是回味起了昨夜那幾個女人的滋味。
林行現在心里想的是:等以后老大醒了,得跟他商量這種攔路搶劫的事情最好也能交給他延續下去 ,自己可是為了救他才這樣做的啊 。
“嗯?沒死?”
林行本來還沉浸在對于未來的美好幻想中,卻發現自己可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只見自己的連珠三箭并非是射中了三人,剩下兩箭都被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徒手抓了下來。
而且對方明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從馬上一躍便向自己這邊飛了過來。
他不敢怠慢,抹去了因為想起美人而懶散的心情,從自己的背部箭囊直接取出了三枝淬有劇毒的長箭 ,運用老到的經驗預判了木青飛來的軌跡,不再是連珠三箭而是三箭齊發,呈上下一線之勢射向了他的臉部、頸部和胸部 。
他看著正在空中還未落地的木青 ,明白對方此時根本無法借力躲閃,眼中多少有了點輕松之意,對著木青這將死之人得意喝道:“給小爺去死吧。 ”
“唰唰”兩聲 ,是箭矢刺破衣襟的聲音,但是林行不知道木青使用了什么身法,他的來勢竟是生生在空中凝滯了一秒種 ,向左直接橫移了大半個身位。
看起來躲無可躲的兇險之局,最終只是讓其中兩枝箭刺破了他右邊胳膊上的皮膚而已 。
木青使用“暗影浮游”的身法落地之后,距離林行不足一丈,但他沒有馬上上前攻擊。
他用左手捂著自己的右臂 ,先是運轉內力封鎖了右肩的乘風穴,防止毒素的擴散,然后馬上調動手肘部尺澤穴中的內力去嘗試接觸開始蔓延的毒素。
“果不其然。”木青心里放松 ,嘴角微微一翹又馬上恢復平靜,他暫時還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依仗 。
林行只能看到木青被箭擦傷中毒的表象,在他看不見地方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這種被他涂抹在箭矢上叫做“見血青 ”的劇毒已經被木青的竅穴主動吸收,將其中特殊的能量轉化為了最精純的內力。
林行淡定地看著不遠處捂著手臂的木青,既然對方不馬上上前與他拼命 ,那他樂得輕松。
再過片刻,木青的右臂就會迅速變成鐵青色,最后伴隨著血肉的劇痛蔓延至全身 ,那個時候就算他想找自己拼命也沒有機會了 。
“希望這次能找到那什么九轉幽炎草。”林行已經開始思考起把這個商隊殺完之后的事情了。
“嗡 。”
林行心態放松之下,只見得本來就在面前不遠處的敵人突然消失了。
他內心驚覺,馬上鼓動全身內力,精神力外放 ,想要感知捕捉到消失之人。
但是一切都晚了 。
等他感知到背后的空氣出現了輕微的異樣浮動,正準備前撲躲避時,一把泛著青光的短劍已經從他的背后精準的刺入了他的心臟。
他的雙腳開始無力 ,雙手耷拉了下來,頸部艱難地往后轉動。
他本想惡恨恨地告訴已經中毒的殺他之人:黃泉路上好相見 。
他張著嘴巴:“呃呃啊啊…… ”鮮紅的血液就從他的喉頭涌了出來堵住了他的嘴巴。
到得頭來,他那思緒僵硬冷得發疼的大腦里 ,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
“蹦蹦蹦。”
“原來這我的心跳啊”
“呃……我竟然想的是她 ”
……
“呲。”
木青一臉平靜地將自己的短劍抽了出來,鮮血從對方的心窩里直接噴濺到了他的手上 。
他將面前這個死透癱軟之人推到在地,發出了“砰”的一聲輕響。
然后他沒在停留多看一眼 ,轉而“暗影浮游 ”再現,已經出現了山坡下方的戰場之上。
對于這些鐵骨寨之人,不知道自己的頭頭已死反而是一件好事 。
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已經真正進入狀態的木青 ,所以不管他們是臨陣脫逃還是赴死一搏都只有一個結果:迎接死亡而已。
木青來到了劉葳蕤的身邊,這群山賊明顯與前幾天遇到的那批不同,知道他們這支商隊的要害在中間,所以這里的戰況最是焦灼。
李四舊傷剛好 ,新傷又現,此時他正領著幾人拼死護衛在劉葳蕤和他姐姐身邊 。
在李四的腳旁,已經有劉家的護衛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
這次殺來的山賊當中明顯有實力不弱于他的存在 ,而劉家的其他護衛實力都是處于八九品之列,壓力完全來到了李四這邊,如果李四不支 ,劉家的這支商隊很有可能就于今日折在這里了。
木青仔細看了一眼昏迷在劉葳蕤懷中全身鐵青的小嬋,知道小嬋所中的“見血青”毒素多半已經擴散到全身了 。
他明白此時自己不能夠再去藏拙了,必須發揮出自己的全力。
只見他渾身氣勁流轉 ,經脈中流動的內力加速后隱隱有崩騰之勢,等他再次施展身法“暗影浮游”之后,竟是在那些快速死亡的山賊背后留下了久久還未消逝的影子。
“啊 ,九當家死了!!! ”
木青如同殺神一般地出現,如同狼入羊群,眾人四散間有人眼尖發現,本該站在山坡上指揮大家的九當家早已沒有了聲息 ,寂靜地癱倒在了血泊里 。
“啊,快逃!”
只見山賊們逃得更加徹底,其中實力已達七品的有兩人 ,此時已經超出了其余逃跑之人幾仗距離。
“轟”這是木青筆直追去的聲音,新鮮的鮮血氣息總是會令他的大腦處于一種絕對冷靜卻又絕對興奮的狀態之中。
他發現剛剛有人喊的是“九當家”,而場下剩余之人卻沒有實力強過那個九當家 ,那就證明在這群山賊背后還有實力比五品強的人。
在木青想來,排行老九就有五品實力,若是最前面的大哥來個二品的話 ,那在前路迎接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
所以既然都到了如此地步,那也只有先把風聲穩住,能拖一天是一天。
“啊! ”
木青施展出了“暗影浮游”的第二式“浮游天地” ,速度提升至極限,竟是手掌如刀直接切入了一名七品山賊的背后。
“咻 ”轉瞬之間,木青又將自己的內力外逼,附在了倒提于左手的短劍上 ,激射向了另外的一名七品山賊 。
眼看兩人都倒了下去,他轉過了身來,抖了抖右手穿入別人胸腔后帶出來的血肉殘漬。
他有著一旦出手后必殺的絕對自信 ,所以他連分心去查探稍遠處中劍倒地之人是否氣絕的心思也無。
他掃視了一眼那些因為自己修羅一般的殺伐手段而倒在地上投降的山賊,走到了李四的面前,只說了一句話:“留下一個最怕死的就行 。”
說完這句話 ,他就低下了身子,看著躺在劉葳蕤懷里早已沒了氣息的小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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