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趕考

九坡村,一座山村 ,群山環繞,山清水秀。

傳說這片大山的深處埋葬了一位大將軍,大將軍被埋葬時缺了首級 ,其驍勇部從用黃金打造了一顆腦袋為其湊了個全尸下葬 ,埋藏地是一個叫“九嶺十三坡 ”的地方 。

茫茫大山不知有多少嶺,更有無數的坡,后人也搞不清“九嶺十三坡”究竟是指哪個位置。

村后的山路上 ,阿士衡背著竹筐書簍子前行,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裳難掩其清朗書卷氣,高挑個 ,面目英俊,皮膚白凈,是個讀書人該有的樣子。

他算是整個九坡村最有出息的讀書人 ,也是本屆鄉試中舉的舉人,此行正是要赴京趕考 。

出發前,他要先進一趟山 。

離九坡村五六里路的后山深處 ,有一座早已香火凋零的道觀,名為玲瓏觀。

他要去找玲瓏觀的觀主。

山路崎嶇難行,阿士衡走走停停 ,眺望蒼茫山海 ,臉色紅白不定,氣喘抹汗歇腳,身上的背簍卻不肯離身 。

只因背簍里藏著一件重要物品 ,一件世人難以想象的重要之物。

他父親生前傳給他時曾秘密告知,此物非同小可,說是與神仙有關!

趕到蒼翠掩映的玲瓏觀時 ,已是中午時分,阿士衡還在道觀外坡下的臺階上攀爬便聽到一陣“砰砰咣”的打斗動靜。

什么情況?他趕緊一口作氣爬上去看究竟 。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道觀里的一座頗具特色的黑色鐵塔,然后便是白幡遺跡仍在的玲瓏觀。

玲瓏觀老觀主在三個月前仙逝了 ,道觀似乎沒了主心骨,門下弟子舉喪后,掛白的東西遺留了幾個月都沒人撤 ,墻頭屋瓦上長草了也沒人管,道觀破敗散伙前的征兆很明顯。

登上道觀門庭外的坪地,阿士衡兩眼瞪大了幾分 ,只見三名鼻青臉腫的道人倒在地上掙扎 ,還有一名扎著馬尾辮的年輕道人腳踩一名道人,正在對腳下道兄強行搜身,搜出了錢財便往自己懷里塞 。

青苔處處的道觀大門口有一副對聯:

世間繁華無我。

山中歲月無雙。

對聯中的兩個‘無’字道盡了修行中人的得與失 ,對比道觀門口搶劫的一幕,阿士衡一臉無語 。

眼前的年輕道人名叫庾慶,正是玲瓏觀的新任觀主 ,也是他的發小,兩人年紀相仿。

他拒絕了村里人的護送,特意來找庾慶 ,是因為暗中和庾慶約好了,庾慶這次是要瞞著其他人一路護送他進京的。相對來說,庾慶是練武之人 ,護送能力不是村民能比的,在這亂世能多幾分安全 。

誰知約好的時間過了,左等右等了半上午也不見庾慶下山會面 ,難道那廝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不成?不知怎么回事 ,只好親自找來,現在終于明白了,玲瓏觀在鬧內訌 ,在同門相殘!

被打倒在地的三名道人他也熟悉,都是庾慶的親師兄,年紀最大的一位已經五十多歲 ,最小的也快四十了 。

老觀主就剩這么四個弟子。

庾慶這廝一人竟能打贏自己的三位師兄?

若非親眼所見,阿士衡不敢相信,憑他和庾慶的關系 ,他之前竟一點都不知道庾慶有這實力。

之前搞不懂老觀主為什么會把觀主之位傳給庾慶,無論年紀還是資歷庾慶都不夠格的,人也不是老成持重的 ,現在他似乎明白了點什么,老觀主選了一個最能打的弟子繼承衣缽不成?

錢財到手,庾慶偏頭一看 ,見到阿士衡來了 ,臉上兇神惡煞般的表情消失,裂出一口白牙嘿嘿一樂,還是頗顯英氣的 ,眉宇間也有久居山野的靈性,舉手投足間則帶有幾分野性 。

嘴上蓄的稚嫩胡須有些扎眼,認識他的都知道 ,他以前不留胡子的。

腳從師兄身上挪開了,庾慶走到道觀門庭下的臺階旁拎了包裹,提劍一穿 ,單手挑在了肩頭,無視三位師兄的痛苦哼哼,大步而過 ,拽上驚疑不定的阿士衡直接拖走。

最年長的那位師兄緩過了勁,半爬起朝著離去的身影怒吼,“庾慶!你為一己私欲 ,竟公然搶劫同門師兄錢財 ,不配為玲瓏觀掌門,不配為玲瓏觀弟子,小師叔回來必不饒你! ”語氣中有無盡悲憤之意 ,顫抖的胡須上有血跡 。

老觀主還有一名師弟,是老觀主師叔的弟子,庾慶師兄弟幾個都稱其為小師叔 ,長期云游在外,很少回來。

如今的玲瓏觀就這五個道人,確實是香火凋零的不行 ,也沒辦法,本就是要絕種的行當,這里還能有一座道觀已經是奇跡。

被拽下山的阿士衡聽到身后吼聲 ,驚問身邊發小:“你這廝真在搶同門的錢? ”

庾慶冷哼了聲,“別聽他們瞎說 。玲瓏觀太窮了,我想把觀內財產重新做規劃…他們不服我這個觀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觀主的身份下令 ,讓他們把錢交出來,他們不聽,還跟我鬧 ,那我只好先禮后兵。”

這和搶有什么區別嗎?阿士衡真有點驚著了,知道這廝打小貪財,但不認為這廝能干出搶劫同門的事來 ,之前見到搜取錢財的一幕還以為另有原因,沒想到真是在搶 。

這便有些無底線了!阿士衡瞥了眼他嘴上的胡須,冷笑 ,“你小師叔打小沒少揍你吧?留了胡子裝成熟也沒用,他可比你更不要臉,別以為你是觀主他就不敢收拾你。你且先胡亂蹦跶著 ,待他回來了,非扒你一層皮不可!”

庾慶貌似鎮定自若,不屑的“嗤 ”了聲 ,回頭見他一文人身板負重辛苦 ,伸手將他身上背簍給摘了過來,順手塞了自己的包裹進去,幫阿士衡把東西給背了。

兩人繞開了九坡村才下山 ,下到村里唯一的一條出山大路時,庾慶身上的道裝已經換成了便裝,避免太過惹眼 。

不是趕集的日子 ,山路上看不到其他人影,山靜風徐 。

快要抵達出山的路口,臨近官道之際 ,突然有馬蹄聲打破寧靜。

一輛馬車不疾不徐駛來,兩人雙雙止步,并往路邊靠了讓路 ,也都有些疑惑,九坡村很窮,少有馬車來往。

馬車近前未經過 ,而是停在了兩人跟前 ,車夫舉止有異,庾慶當即起了戒備心 。

尋常百姓打扮的車夫摘了斗笠露出真容,看面相是個頗有氣度的男人 ,年近五旬,眉長臉方,跳下車向阿士衡拱手。

阿士衡明顯有些意外 ,“蒲先生怎會來此?”

認識?庾慶左看右看。

蒲先生見到庾慶在旁,又不認識,欲言又止 。

阿士衡:“自己人 ,不用顧慮。蒲先生前來,莫非有事?”

蒲先生沉吟道;“前來阻止公子赴京,請公子暫緩本屆應試 ,下屆再考也不遲。 ”

什么情況?庾慶目光亂閃,兩邊看來看去 。

阿士衡皺眉,“理由?”

蒲先生看了看四周 ,斗笠又戴回了頭上 ,遮了半張臉,難遮凝重神情,“公子隱居山村苦讀 ,未有閑心風聞外界事。公子,出事了,錦國西南六州突然到處有妖孽流竄妄為 ,且行事詭異,不知為何頻頻針對進京的考生下手。其它縣已有考生遇害,為安全計 ,公子理當暫緩 。”

阿士衡蹙眉,“怎會有如此不合常理的蹊蹺事? ”

蒲先生沉吟道:“具體怎么回事不知道,上面讓封鎖消息。但內部有傳言 ,事情好像和司南府有關,好像是司南府搞出了什么事。我看十有八九屬實,司南府有讓官府閉嘴的影響力 。”

司南府?阿士衡與庾慶皆心頭暗暗震動 ,皆知那是非同凡響的存在 。

傳言早年這世間居住有一些仙人 ,后不知什么原因都消失了,有說法是返回了仙界,從此仙影無蹤再無人見過。據說仙人居住的洞府依舊在 ,還有人誤入過得了造化。對有些人來說不缺榮華富貴,缺的是壽命,什么都不如能延續性命的仙丹妙藥 ,尤其是對帝王來說,誘惑力之大可想而知 。

為了找到仙家洞府,為了排除朝廷內部的干擾 ,皇帝特意組建了一支專司尋找的勢力,便是這“司南府”。

司南府匯聚能人異士不說,更重要的是在為皇帝求長生 ,雖獨立于朝堂之外,卻權勢漸隆,說是權勢滔天也不為過。

說到這個司南府 ,庾慶忍不住看了看阿士衡的反應 ,這位發小的父親與司南府應該是曾有過很深交情的 。

他也是在三個月前,師父臨終傳位給他告知了一些隱秘后,他才知道阿士衡的父親阿節璋 ,也就是村里那個長期坐在輪椅上 、已經過世的殘廢老頭另有身份。

朝廷六部,其一工部,下有四司 ,其虞部正是由阿節璋執掌,阿士衡的父親便是虞部郎中。

執掌虞部,非同小可 ,影響力超出了官階之外 。

尋找仙家遺跡免不了要經常往深山老林里跑,而要論到攻山之術,整個朝廷上下沒人能比虞部更擅長。朝廷大興土木或工部要建造什么時 ,所需的木材和石材之類的山料向來都是由虞部籌辦。

長期與山林打交道,久而久之自然就精通了攻山之術 。

配合司南府尋找仙家遺跡,自然也就成了虞部的責任。

皇帝心頭喜好的重要參與者 ,又和權勢滔天的司南府走的近 ,當年的阿節璋是何等人物可想而知。

而玲瓏觀也是在那個時期蒙受了阿節璋的大恩,因此才有了兩邊后來的交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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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暫住

不過,庾慶不認為阿士衡能答應推遲 。

他是見過阿節璋對兒子的棍棒教育的,從小就逼兒子立志仕途 ,希望兒子能重回朝堂扭轉乾坤,完成其未完成的志愿,為天下蒼生請命。

說白了 ,就是執掌虞部時親眼見過什么叫勞民傷財,不希望皇帝為虛無縹緲的長生耗費精力,希望皇帝專心政務 ,可憐可憐民不聊生的錦國百姓。

阿節璋就是因為這個沒落什么好下場,結果明知不可為還要讓兒子繼續,庾慶對此是想不明白的 ,但是知道阿士衡的志向已經成型 ,要做的本就是坎坷事,不會輕易屈改 。

阿士衡也只是淡淡哦了聲,表面反應不大 ,反問:“本縣三名報考人員,另兩位可有推遲? ”

本屆鄉試中舉的,本縣就他一個 ,另兩位是往屆進京趕考落榜的,不甘心放棄,屢次再考的那種。

蒲先生似乎懂了他的意思 ,當即苦心勸道:“公子,這沒有可比性。為免人心惶惶,官府有意封鎖消息 ,另兩位壓根不知情 。再說了,公子的安危又豈是他們能比的?”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阿士衡轉身走開,重重心事模樣 ,走上了一個土坡 ,負手眺望山景,“父親當年被罷離京,途中遭遇一群神秘殺手 ,我母親、兄長、姐姐以及一群家仆和隨從皆遇難,幸虧父親拼死為我擋刀,我才撿了條命。蒲先生 ,殺手是誰? ”

說到這個,蒲先生臉上閃過恨意,“十有八九和那昏君脫不了干系! ”

阿士衡目光深沉 ,“自然和皇帝脫不了干系,但不是皇帝干的,皇帝已經動手 ,既然已經承擔了惡名,就沒必要再偷偷摸摸 。從離京時間和襲擊地點的情況來看,殺手連家仆和隨從都追殺不放 ,分明是想掩蓋這場截殺 ,所以也不是私仇,幕后黑手應該是朝中某人。”

庾慶和蒲先生皆若有所思,后者嘀咕疑問:“那會是誰呢?”

“我也想知道是誰。那時我才四歲 ,正無知,一些情況都來自父親后來的口述 。我所知有限,連父親當年與哪些人有來往 、有恩怨都不清楚 ,我也無從判斷幕后黑手是誰。 ”阿士衡轉過了身來,話鋒又轉回了之前,“蒲先生 ,每屆考生,是應考的多,還是因意外耽擱的多?”

蒲先生遲疑道:“自然是應考的。對大多數人來說 ,寒窗苦讀不易,只要考上了舉人的,哪怕明知自己會試難過 ,只要有條件的 ,還是忍不住想一屆屆的跑去碰運氣 。只要上了考生名單,不去參考的人極少 。公子難道是在顧惜顏面?”

“嗤! ”一旁的庾慶忽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自己都說的清清楚楚了 ,是太顯眼!”

阿士衡甩他一個眼色,明顯在怪他多嘴。

庾慶接收到了,輕輕哼了聲 ,勾了勾嘴角閉嘴了,阿士衡才解釋道:“蒲先生,每屆赴京趕考的人 ,數以萬計,沒有誰會把所有考生的名字都給看一遍,更何況離當年截殺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混在眾考生中 ,沒人會注意到‘阿士衡’這個名字,哪怕把我父親的名字放上去也不會引人注意 。

若是我名字出現在了人數稀少的誤考名單上,則很容易被人看到 ,很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 ,到時候我的處境只怕比遭遇妖孽更危險。幕后黑手如今是什么情況誰也不知道,往壞處去應對準備沒什么壞處。”

聽到這,蒲先生算是聽懂了 ,苦笑,“你這理由,竟讓我無話可說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 ,公子明知用真名應考會帶來危險,為何仍要堅持? ”

阿士衡避而不答,笑道:“放心 ,司南府也是要面子的,若是讓一群妖孽攪了朝廷掄才大事,司南府威名何在?臉上也掛不住。此事必不會持久 ,起碼司南府肯定會介入考生護送之事,不會有事的。”

知道事不可挽,似乎說的也有些道理 ,蒲先生最終惆悵一嘆 ,“公子是個有主見的人,就怕不聽勸,怕阻攔不住 ,所以我連馬車都帶來了 。”回首看了看馬車。

之后,阿士衡和庾慶自然上了馬車,也明白了馬車的用意 ,就是來接人的。

怕阿士衡應考書生的樣子太明顯,怕會被妖孽給盯上,馬車有簾子遮掩 。

蒲先生壓低了帽檐 ,親自揮鞭駕馭馬車上了官道,一路朝縣城方向而去。

搖晃的車廂內,庾慶湊近阿士衡耳邊問了聲 ,“這人誰呀? ”

阿士衡略默,但最終還是告訴了他,“縣衙負責禮房的掌吏。”

禮房掌吏?庾慶回味了一下 ,旋即樂了 ,敢情連這縣里管科考的典吏都是這位的人,他真懷疑阿士衡之前通過縣里的考試是不是有作弊 。

他也意識到了,這顯然不是阿士衡布置的人 ,而是那位曾經的虞部郎中提前給兒子鋪了路 。

庾慶暗暗琢磨,為了把兒子送上仕途,也不知那位前虞部郎中暗底下還做了什么布置。

有了馬車 ,不到半下午就到了縣城。

馬車沒有去比較熱鬧的城中心,而是拐到了偏僻地帶,停在了一座不顯眼的小宅院門口 ,附近的房子好像沒什么人住,周圍有點冷清 。

兩位乘客下了馬車沒有在外面逗留,快速進了院子里。

落腳地方是蒲典吏提前準備的 ,就是為了阿士衡的安全,為了盡量避免讓人知道阿士衡來了,怕出意外。

蒲典吏也不能一直呆在這里 ,剛好在組織考生赴京的口子上 ,這是目前的大事,他本就是縣里負責這一塊的,跑去接阿士衡已經算是擠出時間 ,稍作交代后便離開了 。

落腳地方有了,宅院里生活用品也齊全,吃喝的東西蒲典吏會安排不知情的人送到門口 ,阿士衡不需要露面,由庾慶露面接收便可。

半下午的時間隨便就過去了。

晚餐后,夜幕降臨 。

沐浴后的阿士衡干干凈凈 ,清清爽爽模樣,獨自靜坐在正堂門口的臺階上,默默仰望著星空。

正思緒種種之際 ,忽隱約聞有一股極淡的清香,若有若無,幾不可聞 ,不知是什么香味。

阿士衡左右一看 ,發現廚房里有火光,還有一些動靜傳出,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庾慶在搞什么 。

遂起身走了去 ,一進廚房,立馬看到庾慶在灶膛前燒火,鍋里咕咕響 ,不知在煮什么,好奇問了聲,“你在弄什么?”

庾慶敷衍道:“隨便弄點吃的。 ”

隨便?阿士衡不信 ,才剛吃過晚飯,鍋里肯定有問題,他直接到了鍋旁去揭鍋蓋。

“喂 ,你干嘛? ”庾慶灶膛前起身喊了聲,沒喊住 。

鍋蓋已移開,霧氣升騰 ,阿士衡聞到了香氣的來源 ,奇怪的是,散發的香氣卻并不濃郁,依然是若有若無 ,很內斂的香氣 。吹開霧氣,定睛細看鍋里的東西,如同米粒 ,比正常米粒大一半,略有晶瑩剔透感,粒粒中間皆有含而不散的紫芒 ,很靈動的米粒。

庾慶走來搶了鍋蓋,咣,蓋了回去 ,“別礙事,回去看你的書去。”

阿士衡露出難得的訝異感,“這莫非就是所謂的‘靈米’ ,十兩銀子才能買一兩的那東西?”

庾慶抱臂胸前 ,“是啊,開眼界了吧? ”

得到了確認,阿士衡又伸手揭開了鍋蓋 ,再次細看,還真是一副要好好開開眼界的樣子 。

此前隱居山村,見識不多 ,這東西他只聽人說起和在書籍上看到過圖樣,實物還是第一次見到。

據說此米本生長于仙家的洞天福地,后有人誤入仙家遺地 ,采集到了種子帶出,經過反復的嘗試才種植了出來。

此米食用的效用也真正是非凡,普通人嘗一口便足抵一頓飽飯 ,若飽用一頓靈米,之后就算一個月不吃,身體也不會出現什么太過不適 。

此物對普通人來說 ,只是充饑之物 ,而對武道修行者來說,更能充分感受和利用到其效用,因其中蘊含著大量可直接攝入體內的靈氣 ,能在修行效果上事半功倍。

奈何東西實在是貴,普通人根本享用不起,哪怕是許多修行者 ,想要頓頓飽餐也是承受不起的。

據說東西一開始種植出來的時候更貴,后來種的人慢慢多了,成了規模不小的行當 ,量出來了,價錢才降了下來 。

這靈物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種的,需要采集天地靈氣種植才行 ,因需求自然而然衍生出了一個職業,靈植師。

蓋上了鍋蓋,阿士衡嘖嘖道:“這東西都能隨便煮著吃 ,你平常還好意思喊窮?”

庾慶指著鍋蓋 ,吹胡子瞪眼道:“也就三兩米,還不夠飽腹一頓。還是我師父仙逝后留下來的,一直沒舍得吃 。本是帶在身上以防萬一的 ,這不是你跟那典吏說什么司南府的人可能會介入護送,萬一搜查檢查什么的發現了,我身份還真不好解釋 ,現在煮了,是免得節外生枝。”

剛看到也確實沒多少靈米,阿士衡嘴角勾笑 ,沒再多說什么,轉身而去,不過扔下了一句話 ,“我還沒嘗過靈米是什么滋味,煮好了喊我一聲。 ”

庾慶甩袖送客,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 ,又坐回了灶膛跟前繼續填柴加火 。

就在鍋里咕咕煮沸聲漸漸消失 ,三兩靈米差不多煮熟的當口,百無聊賴坐在灶前,抱頭靠在后面墻壁的庾慶忽如同被針扎 ,驟然瞇眼,目光緊盯灶臺升騰的水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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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驚魂

阿士衡一直好奇他這個玲瓏觀里年紀和輩分都最末的人為何會接掌觀主之位。

外人搞不清,他庾慶自己心里自然清楚,玲瓏觀的傳承暗藏隱秘 ,只傳給內門弟子,也就是所謂的真傳弟子。

觀主師父仙逝后,玲瓏觀的內門弟子便只剩下了兩個 ,一個是他庾慶,另一個則是他那在外游歷未歸的小師叔 。

玲瓏觀內外之分的區別在于有無修煉一部功法,功法名為《觀音》。

功法分為“觀”和“音”兩種修煉方式 ,他修煉的便是其中的“觀 ”字訣 ,修煉的是眼力。

人走過,腳下會帶起灰塵 。

手揮過,能帶起風。

風吹過 ,能決定煙霧飄散的形態和方向。

放一碗水在地,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碗里水面忽有微波漣漪 ,產生的原因可能是有什么重物在附近跌落,或有什么人在附近走過時所產生的震蕩所導致 。

觀字訣便是通過觀察細微來解讀和推測某種動靜的因果關系。

音字訣修煉的則是聽力,譬如趴在地上聽地面傳導來的聲音 ,便能確定某個看不到的位置有幾人經過之類的。

那位在外游歷的小師叔修煉的便是音字訣 。

也就是說,他只需觀察煙霧飄蕩時的微妙變化,便能推測出大概范圍內的某些動靜。

譬如眼前 ,灶臺上水汽的細微飄蕩變化令他察覺到了異常,有不詳的東西潛入了這宅院內。

也正是因為有這份底氣,他這個保護阿士衡的人才敢與保護對象分開 ,坐在廚房里煮食 。

沒有遲滯 ,庾慶猛然起身,快步離開了灶房,直奔孤燈一盞的書房 ,于門口咚咚敲了一下 。

正在燈下翻書細讀的阿士衡抬頭,剛浮現的笑容又瞬間消失了,從庾慶那讓人感覺有距離的漠然神色中讀出了異常。

兩人是發小 ,在九坡村那一帶,從小年紀相仿又能平等玩在一塊的人,就他們彼此 ,所以兩人都非常了解彼此之間一些特殊的反應意味著什么。

庾慶直接走到了書桌前,平靜道:“東西煮好了,可以吃了 ,走,嘗嘗去 。”目光刻意在放在案頭的劍上挑了挑,劍是他之前隨手撂這的。

阿士衡淡淡一笑 ,放下書卷 ,起身離案,貌似隨手抓了劍在手,與庾慶并肩出了書房。

兩人到了廚房 ,于鍋灶旁揭開了鍋蓋,靈米已經化作了晶瑩剔透的紫色飽滿顆粒,像一粒粒紫水晶 ,煞是好看,香氣依然若有若無 。

借著鍋灶產生的雜音,庾慶低聲告知身邊人 ,“怕什么來什么,蒲典吏說的東西真來了。”

阿士衡略驚,亦低語 ,“不該!悄悄進城落腳于此,不至于有人盯著我們不放,能被準確找上門 ,莫非有人出賣? ”

“沒人出賣 ,老子有點尷尬。”庾慶略抬下巴,鼻翼翕動,朝鍋里的東西示意 ,同時拿起了鍋鏟將煮好的靈米盛進一只碗里 。

阿士衡瞬間明白了,應該是來的異物對鍋里東西散發出的氣味比較敏感,庾慶這廝疏忽大意了 ,估計是沒想到真有流竄到此城的妖物,煮靈米的氣味把妖物給引來了。

他起先有些擔心,但看庾慶到了這個時候還顧著鍋里的東西 ,壓根沒把來物太當回事,頓時又放心了。

然還是有些緊張,畢竟沒見過所謂的妖怪 ,四周靜悄悄一片,也不知庾慶怎么就知道有妖怪來了,正想四處看看 ,誰知庾慶順手就把鍋鏟送到了他的嘴邊 ,鏟沿有從鍋底刮出來的黏米 。

“不要抬頭。”庾慶低低警告一聲,又輕松放聲道:“來,嘗嘗味道如何。 ”

阿士衡內心驚疑 ,下意識因對方的話感覺到了頭頂上有東西,這個時候還真是庾慶說什么就是什么,老老實實張嘴去抿鍋鏟上的渣渣吃 。

他頭頂上的確有東西 ,確切的說是兩人頭頂上有東西 。

一條長蟲不知什么時候爬進了廚房,正懸在梁上,正緩緩垂降慢慢變形的上半身。

蠕動的上半身鼓包出了一個女人的半身輪廓 ,蛇頭化作了女人的臉,繃開的蛇鱗未消,雙眸立瞳 ,擴散出的發絲如小蛇般扭曲,口中漸露尖牙,吞吐著鮮紅的信子。黑色鱗軀上有一道道不規則分布的暗黃鱗片 ,臟兮兮形似半人身的兩邊無聲撐出了兩條胳膊 ,化作十指尖爪悄悄向阿士衡和庾慶后頸抓去 。

眼看雙爪就要觸及兩人腦袋,連阿士衡都隱隱聞到了一股腥臭味時,庾慶突然翻了灶臺上的盤子翻蓋住了裝有靈米的大碗 ,手中喂食的鍋鏟陡然呼嘯上揮。

砰!鏟柄斷了,鏟子硬生生沒入了蛇妖的腦袋里。

手中鏟柄隨手一扔,順便揮臂帶了身邊的阿士衡異形換位 ,挪開了位置,躲過了上方滴落的汁液 。

阿士衡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庾慶已在轉動身形時撥指 ,挑出了捏在阿士衡手中的鞘中劍,信手抓劍當空橫斬。

噗,血水噴灑 ,一顆臟兮兮的腦袋從上方落下,正好咣隆落在了熱乎乎的鍋中亂滾。

見到一顆腦袋落下,阿士衡嚇一跳 ,又看到了懸于半空扭動的半人形的身軀 ,如同快速漏氣的氣囊一般,迅速癟回了蛇該有的樣子,只是沒了腦袋 ,鮮血滴答 。

而旋劍在手的庾慶已經離開了阿士衡,手中旋轉寒光一劍斬向了灶臺旁的墻壁。

咣!墻破,倒了一塊 ,阿士衡嘴角一繃,借著廚房里的亮光看清了破墻后面的東西,一條昂首而立半人形的蛇妖 ,是個臟兮兮光頭男子的模樣,張開雙爪正要破墻襲擊的樣子,一條血線斜肩至對角肋部呈現 ,半肩身子慢慢移位錯開。

劍光在手中翻轉未停的庾慶揮手一聲,“去! ”

一道寒光脫手迎空,嘩啦洞穿了屋頂 ,瓦片落下數片 。

安靜了一會兒 ,阿士衡看到屋頂又有稀稀拉拉的血水滴落。

忽接連咣咣兩聲,先是破墻后面的蛇妖化作兩截倒地,緊接著屋頂被砸開一個洞 ,一條大蛇從屋頂落下,砸落在地慢慢扭動著,蛇頭被一支劍給貫穿了。

一手端著大碗的庾慶走去拔劍 ,抖掉了劍上血水,信手擲出 。

唰!阿士衡感覺手上一震,低頭看 ,發現劍已歸鞘,又看向笑嘻嘻瞅著自己的庾慶,再看那三條大蛇 ,一條倒斃在屋外,一條半掛在屋梁,一條倒斃在地 。

煙塵跌宕 ,阿士衡喉結一陣陣聳動 ,心有余悸,那撲鼻的腥臭味讓他惡心想吐。

“沒了,暫時應該就這三條。我可不是故意嚇你 ,我是想速戰速決盡量避免過多過大的打斗動靜,免得驚擾來不該有的注意 。其實也不用怕,三條尚不能完整化形的蛇妖而已 ,實力有限,沒什么威脅。走吧,還愣這干嘛?”庾慶單手示意了一下托著的裝有靈米的大碗 ,貌似在說,你不是想嘗嘗嗎?可以去享用了。

阿士衡倒是想走,可真的是頭回經歷這場面 ,確實嚇到了,兩腿有些發軟,有點挪不動步 ,但又不想讓庾慶來扶他 ,不想讓庾慶笑話,想要點面子,遂道:“還是頭回見到蛇妖 ,難得有開眼界的機會 。”那意思是要留下來看看。

“那你慢慢看,我去外面看看有無驚動什么人,吃完東西還得找蒲典吏來善后。 ”庾慶扔下話就端著碗走了 。

到了外面院子 ,直奔門口,正想開門看看外面動靜時,后面的廚房內忽咣一聲響 ,繼而轟隆倒塌了半間。

猛回頭的庾慶目瞪口呆,見到阿士衡依然未出來,差點嚇了個魂飛魄散 ,一個閃身掠去。

沖入垮塌的廚房,彌漫煙塵中,庾慶大袖連甩 ,又從灶膛里抽了根柴火來照明 ,屋里的燈火已被砸滅 。

很快,庾慶呆立原地,一直單手掌控不放的那只碗啪嗒砸碎在地 ,煮好的靈米散了一地,繼而瘋了一般去搬開堆積的砸落物,那下面有阿士衡痛苦的喘息聲。

亂七八糟的東西清開后 ,庾慶半蹲在了倒地的阿士衡身邊,顫聲道:“書呆子,你忍一忍。”

面色痛楚的阿士衡慘笑著點了點頭 ,身上覆蓋了一層塵土,倒下的橫梁正好壓在他一條胳膊上,有鮮血滲出 。

隨著阿士衡一聲悶哼 ,壓著的橫梁被抬開了,庾慶眼中滿是苦澀意味,盯著那條被壓過的胳膊 ,被砸中的剛好是胳膊肘位置 ,已經壓癟了 。

努力收回了心神,他迅速出手在阿士衡身上連連點穴,防止阿士衡失血過多 ,并盡量減輕阿士衡的痛苦。身上摸出一顆藥丸塞入了阿士衡口中幫其吞服后,又從倒下的瓦柵上就地取材,兩條板材夾住了斷臂 ,綁好做了固定,這才將阿士衡小心抱離了地面,離開了這血污之地。

庾慶已無心再觀察是否驚動了四周的居民 ,此地不能再呆了,他急著帶阿士衡去合適的地方救治,直奔大門口 。

近乎有氣無力的阿士衡仍然單手抓著庾慶的劍在胸前 ,看出了庾慶要舍此地而去,劍柄撞了撞庾慶的胸膛,艱難道:“背簍 ,有重要物品 ,不能遺棄。”

庾慶止步,迅速返回,進了書房把阿士衡的背簍又背上了 ,劍也插進了背簍里,身后背著簍子,前面抱著人 ,跑到院墻前一個縱身直接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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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斷臂

庾慶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睜開雙眼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雅致的靜室內,能聞到濃濃的藥香 ,屋內藥氣充盈,也能看到一臉憔悴的庾慶就守在榻旁。

還有蒲典吏,正面色沉重地背個手在屋內走來走去 。

出事當晚 ,庾慶就把阿士衡帶到了這里 ,也是阿士衡昏迷前提醒的,讓找蒲典吏。

庾慶也不知蒲典吏家在哪,幸好蒲典吏事先有交代 ,有事找他的話就到街頭拐角的一間鋪子里找掌柜的。

當然,庾慶也在阿士衡昏迷前知道了廚房里出了什么事,那條沒了腦袋懸掛在梁上的蛇妖砸落在地后竟然還劇烈反應了一下 ,甩尾掃倒了半邊墻,于是造成了半間廚房垮塌 。

也幸虧只是間廚房,建造時做的比較輕巧 ,倒下的重物不多,否則很有可能不止是砸斷一條胳膊。

已經檢查醫治過了,除了那條胳膊 ,其它方面也就一點被瓦片砸破的輕傷。

庾慶目光微動,注意到昏迷者睜眼了,喊了聲 ,“醒了? ”

蒲典吏快步到了榻旁 ,關切道:“公子…”后面竟不知該說什么好,憋出一句,“好好養傷便可 。”

阿士衡卻問:“出事現場可有處理過? ”

蒲典吏寬慰道:“公子放心 ,已經安排了自己人小心善后,公子不想傳出去便不會傳出去。”

阿士衡翹首看了看自己被裹的嚴實的傷臂,想動動自己受傷的胳膊 ,結果發現只能是肩膀動,之下的位置除了痛之外,并無任何反應。

庾慶和蒲典吏見狀 ,雙雙扭頭看向了一旁 。

阿士衡敏銳察覺到了兩人的不忍直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傷臂是自己寫字的胳膊 ,問:“傷的很重?”

沒人吭聲 。

室內氣氛頓時凝重。

良久后,阿士衡又問了聲,“殘廢了 ,治不好了? ”

事到如今 ,蒲典吏也沒瞞他,嘆道:“普通人也許不行,在公子身上應該不會這般絕望。只是 ,肘骨被砸了個粉碎,一般的良醫也很難重續如初,怕是要找到修行中極為高明的醫治高人才行 。若是老大人還在位時 ,這應該不算什么大問題,也就是老大人一句話的事情,可如今 ,咱們能力有限,怕是要慢慢想辦法,肯定要多花點時間 ,公子可能要多遭一段時間的罪。”

庾慶趕緊補了一句,“不怕,小師叔回來后定有救治辦法。”

阿士衡明白了兩人的意思 ,不管能不能治好 ,這次赴京會試前肯定治不好了,換句話說,他沒辦法參加這次的會試 。

庾慶和蒲典吏擔心的正是這個 ,在他醒來前,兩人已多次磋商,擔心阿士衡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尤其是庾慶 ,想安慰都不知該說什么好,內疚之情溢于言表。

對方昏迷期間,他一直在自責中 ,悔不該煮什么靈米,不然也不會引來那三只蛇妖 。

萬一阿士衡的胳膊真的殘廢了,真的再也治不好了 ,朝廷是不會錄用一個四肢不健全的人的。

他太清楚阿士衡這些年的寒窗苦讀遭了多大的罪。

其父阿節璋為了培養這個兒子進入仕途,真正是花費了巨大的心血 。

父子兩代人的心血和期望,若因他庾慶的冒失毀于一旦 ,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阿士衡已安安靜靜閉上了雙眼 ,可臉上的表情卻極為復雜,其內心怕也是百般滋味。

庾慶和蒲典吏都知道,換誰身上出了這種事都不可能像個沒事人一般 ,都難以接受 。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兩人又能說什么?

室內安靜了好一陣,平靜下來的阿士衡似乎又慢慢進入了另一種狀態 ,眉頭時而緊皺,時而慢慢松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許久后 ,忽又睜眼,發白的嘴唇動了動,“蒲先生 ,我有話和他說。 ”

蒲典吏會意,微微點頭,看了眼庾慶 ,轉身回避 ,出去了。

庾慶眼巴巴看著榻上人,不知他要跟自己私下說什么 。

誰知阿士衡開口便問出一個他難以回答的問題,“無論年紀 、輩分還是資歷 ,玲瓏觀都輪不到你來執掌,老觀主可不是糊涂之人,為什么會讓你接任觀主? ”顯然是想趁機解開自己心頭的疑惑。

庾慶嘴唇緊繃了一陣 ,“書呆子,每個門派都有自己不能對外人說的隱私,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阿士衡沒有糾纏這個問題 ,又換了個問題,“你為什么要搶你師兄的錢財?”

又問這問題干嘛?庾慶疑惑,嘴上絮絮叨叨 ,“那既是他們的錢,也不是他們的錢 。師父臨終前說什么一碗水端平,把觀里僅剩的錢財分成了四份 ,分給了我們師兄弟四個。玲瓏觀的條件是留不住人的 ,我原本有十幾個師兄,陸續跑光了,他們三個還是因為特殊原因回來的。

如今他們手上有了錢 ,既打不贏我,又不服我當觀主,你以為他們會留在窮山窩里受氣?

你以為我不搶他們錢 ,他們就能服我了?只有他們的錢捏在了我的手上,哪怕他們不服我,沖錢的面子他們也不能輕易跑了 ,沒錢是不好遠走高飛的,我才能有時間慢慢解決目前的問題 。

總不能我一接手玲瓏觀,立馬就樹倒猢猻散。人轉眼就跑光了 ,那我這個觀主怎么辦,回頭我怎么向小師叔交代,怎么向死去的師父交代?我讓他們自己交出來 ,他們非要不把我這個觀主的話當回事 ,那我只好硬搶了。 ”

竟是這么回事,阿士衡若有所思 。

庾慶看出了點不對,反問:“都這樣了 ,你還有閑心管這閑事?”

阿士衡:“你打小在玲瓏觀長大,玲瓏觀又基本不給零花錢,你對錢向來‘饑渴’。你貪財我是知道的 ,但我沒想到你一繼任觀主就能打著觀主的名義去逼自己師兄交錢,未免貪財過頭了,這事我若不搞清楚的話 ,有些事我不敢托付。”

這話說的,庾慶聽的直翻白眼,然看對方的慘樣 ,因內疚自責,他也打不起勁來計較,“說吧 ,有什么事盡管說 ,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都幫你辦了 。 ”

阿士衡:“請蒲先生進來吧 。”

庾慶也沒二話,起身離開了 ,外面招呼了一聲,再回來時,蒲典吏也跟著來了。

兩人到場后 ,阿士衡臉上似閃過一絲決然,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本屆會試,繼續參加!”

庾慶嘴角抽了一下 ,不知這位是不是接受不了現實,精神失常了。

蒲典吏皺著眉頭,也有相似擔憂 。

誰知躺那的阿士衡偏頭直勾勾盯上了庾慶 ,一字一句道:“你去考,代替我! ”

“……”庾慶瞠目結舌,以為自己聽錯了 ,指了指自己。

蒲典吏也明顯受驚。

“對 ,你冒充我,赴京參加這次的會試 。”阿士衡特意強調了個清楚明白。

講的清清楚楚,敢情是要玩真的!

庾慶和蒲典吏之前的哀傷之情可謂瞬間蕩然全無 ,都給嚇沒了,都給驚呆了。

玩這么大?醒過神的庾慶有點慌了,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這事我真干不了,我也不可能考的上啊!我還是繼續扮護送的角色 ,替代的事你還是另找別人吧! ”

阿士衡反問:“你考的上或考不上重要嗎?”

“呃…”庾慶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狐疑 ,“什么意思? ”

阿士衡目光盯向了蒲典吏,緩緩道:“一個舉人突然退出會試,不是一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 ,朝廷會派人來核實我的情況 。我說過 ,一旦上了因故誤考的名單,一旦報給朝廷,容易被人注意到 ,一旦驚動了當年的幕后兇手,后果不堪設想。再者,朝廷不會錄取殘疾 ,不管能不能治好,我胳膊傷成這樣是個大問題,不能讓朝廷知道 ,要預留轉圜的余地。 ”

蒲典吏聞言思索著微微點頭,這點他是清楚的,核查考生因何耽誤參試 ,也算是朝廷對考生的一項恩典,用以震懾宵小,防備有人對考生不軌 。

阿士衡又看向庾慶 ,“我若推掉會試 ,朝廷的人一旦下來查,我會很被動,屆時縣衙里見過我的人是我難以回避的 ,不好做手腳,所以我們必須掌握主動權,要讓朝廷的人不能來核查。只要正常參試 ,朝廷就不會下來查,所以才需要你替代我正常參試,屆時就算你考不上 ,也沒關系,至少為下屆再考爭取到了幾年的時間。就算我廢了,找到能考上且合適的代替之人 ,也是需要時間的 。”

這最后一句話,聽的庾慶心驚肉跳,隱隱感覺到了話中深意 ,但有些事情他不愿去多想 。

他也不是不想幫這個忙 ,可這辦法怎么聽著到處漏風呢?庾慶哭笑不得道:“京城會試,國之盛事,豈容人輕易假冒?你剛還說縣衙里有人認識你 ,我這一站出去就得敗露啊!書呆子,不是我不答應,而是這事沒辦法答應。”

阿士衡:“這個不用你擔心 ,蒲先生自會把這方面安排好,不會有人認出你來。 ”

是嗎?庾慶回頭上下打量蒲典吏,滿滿的狐疑之色 ,明顯在懷疑區區一個典吏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誰知蒲典吏也沉不住氣了,明顯也有些慌亂了,也在那連連擺手 ,“公子,這事我哪掩蓋的過去,我總不能把見過你的人都給殺了吧?我殺的了縣里的 ,也殺不了上面的啊!這個真沒辦法 ,他一露面就得露餡,假冒不過去的 。”

庾慶立馬對阿士衡兩手一攤,一副你看的樣子 ,心里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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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半幅字畫

阿士衡卻盯著蒲典吏認認真真道:“蒲先生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這事我有仔細考慮。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困難,除了這縣里 ,州府那邊其實沒什么人認識我 。”

蒲典吏驚疑,“一場鄉試下來,州府那邊怎么可能沒什么人認識你? ”

阿士衡:“因不想張揚 ,不想節外生枝,在州府鄉試時我與其他考生并無來往,鄉試刷掉了一大批 ,這次能與我會面的考生也是剩下的少數。鄉試結束后因怕州府里會有對父親有印象的人存在 ,怕會被人探問底細,看過榜確認自己通過了就回來了,連州府舉辦的賀宴都沒參加。

為了在進京前不太過引人注意 ,鄉試中我并未盡力去考,所以排名不高,這次整個州府的考生就算再次集中在了一起 ,我也不會成為大家的關注點 。就算見過我的,也是匆匆一面,誰會對一個不熟的人印象深刻?州府那邊 ,知我名者不識我人,識我人者不知我名。”

蒲典吏已經皺了眉,“真要是公子說的這樣 ,也許可以想想辦法。”

庾慶已經是瞪大了眼,嘴角抽搐,不敢相信 ,覺得這兩個家伙未免也太草率了 。

阿士衡又謹慎叮囑道:“蒲先生 ,有幾件事需要你去辦。本縣另兩位再考的舉人這次定要和我一起出發,庾慶不宜與他們相熟,否則他們這次若考不上將來再與我去同考 ,怕是要出事端。所以,不能讓他們兩個一起參考,可利用妖孽的事嚇唬他們 ,總之想辦法阻攔兩人參加這次的會試 。

上次鄉試后,知縣舉辦的賀宴,不便推辭 ,一干人等認識我 。此番赴京,要履行手續,知縣等人怕是又要送行 ,你需阻止,可想辦法牽制,不讓他們出現。妖孽作亂的事可善加利用 ,可借口為了保護我 ,不宜興師動眾,也可嚇唬他們,先生可把一應事情包攬到自己身上。

派去護送庾慶參考的衙役 ,先生要精挑細選,要找確定不認識我的人,屆時有先生出面認可庾慶為我 ,送行衙役不會懷疑 。先生只需做好這三件事,便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

“公子考慮的周到。”蒲典吏嗯聲點頭,已經從開始不可思議的驚嚇情緒中穩定了下來 ,已經在認真思考,“如此一來,公子在縣里的一些考卷和留文怕是要處理一下 ,否則筆墨和京城那邊的對不上,怕是會有麻煩 。縣里的我好處理,公子在州府鄉試留下的筆墨我不便接觸到。”

阿士衡:“多慮了。若是考的好 ,京城那邊想調這邊的文章去一觀的可能性也許有 ,但是不大 。你覺得他能考上嗎? ”

蒲典吏略笑,想想也是,的確多慮了 ,連考都考不上的話,誰還會有興趣去調看落榜者的文章?

阿士衡:“能考上再做手腳也不遲。問題是現在時間不夠了,出發在即 ,你要做的準備很多,忙不過來,不要緊的事可以往后推。”

“好!”蒲典吏應下 ,對這位的安排已經是心中有數了 。

庾慶卻不樂意了,左看右看,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想問問幾個意思,也不問他同不同意 ,兩人商量著就把他給安排了?當即反對道:“你們干嘛?這是想草菅人命嗎?什么阻攔那兩個舉人 ,什么牽制知縣,什么這個那個的,你當這是你們家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啊?書呆子 ,你覺得他一個人能搞定這一大堆事嗎? ”他怎么聽都覺得不靠譜,這不是拿他小命開玩笑是什么?

阿士衡躺那平靜道:“問題應該不大,縣衙六戶的典吏基本上都是自己人。 ”

庾慶沒好氣道:“你怎么不說知縣也是自己人?”

阿士衡:“安插知縣沒任何意義 ,也不是長久之計,一個知縣在一個縣里能做多久?被換來換去很正常。六戶典吏則不一樣,一任做個七八年不在話下 ,夠手腕的甚至能做一輩子,所以六戶典吏才是真正掌控一縣的地頭蛇 。他們一旦聯手,想攔下那兩個舉人 ,想牽制住知縣等人不和你見面,小事一樁,你不用擔心 。”

庾慶凝噎無語 ,明白了 ,不是開玩笑,這縣衙的六戶典吏可能真是這書呆子的人。

才發現,那位虞部郎中早在被貶前就提前留了后路 ,這整個縣搞不好都是人家經營的地盤。

阿士衡又對蒲典吏使了個眼色,“蒲先生,你先去照辦吧 。 ”

蒲典吏看懂了 ,勸這位替代參考的事有公子自己來說服,嗯了聲,便快步離開了。

室內一躺一站的兩人四目相對。

好一會兒后 ,阿士衡嘆道:“替我赴京趕考的人,要年紀與我相仿,要有一定書寫的基礎 ,還要有相當膽量,更要有一定應變能力,否則面對一些突發情況 ,會很容易引人懷疑 。最重要的是人必須可靠 ,我一時間到哪找這樣的人去?

找別人,一時不了解,可我還不了解你嗎?膽肥 ,皮厚,人又機敏,只要這里鋪好了頭 ,途中一些麻煩對你這種人來說,至少有面對和解決的勇氣,你的能力應付這種事 ,只要愿意求穩,我便一點都不擔心。”

“膽肥,皮厚 ,你這是夸我嗎?”庾慶嗤了聲,神情卻有幾分無奈,有些話也是不吐不快 ,“書呆子 ,我真不明白,那個蒲典吏也說過,明知道用自己名字赴京趕考有危險 ,為什么還要用?換個假名字達到目的不行嗎? ”

阿士衡知道他擔心因此而來的風險,那畢竟是藏龍臥虎的京城,輪不到玲瓏觀的觀主去撒野 ,遂認認真真解釋道:“不行!連填寫的父母名諱也不能錯,要的就是一旦榜上有名,人們便知道是阿節璋的兒子回來了。”

庾慶驚了 ,“為什么?這不是找死嗎?”

阿士衡平靜道:“皇帝為求長生,搞的民生艱難,我父雖因言獲罪 ,然朝堂上與我父有同樣想法的人,你以為只有我父親嗎?大有人在 。金榜題名走上了仕途未必有前途,未必有施展的機會 ,沉寂者無數!頂著阿節璋兒子的身份出現則不一樣 ,志同道合很重要,會有人明里暗里扶一把的。只要我進京考上了,就沒人敢明著對我動手。 ”

庾慶驚住了 ,大概品味出這父子倆的深謀遠慮后,苦笑而嘆:“明著不敢,暗著還不敢嗎?”

阿士衡淡笑:“明著不敢就夠了 ,政敵互相暗下黑手的還少嗎?既然選擇了仕途,還需要怕這個嗎?”

庾慶無言以對,發現自己實在是多慮了 ,人家還能不清楚利弊關系?用真名有沒有風險,這么大的事情還用得著他來擔心?人家早就把利弊關系給權衡了個底掉 。

盡管如此,可有些事情是必須面對的現實 ,唉聲嘆氣道:“書呆子,你想過沒有,我從未學習過應考 ,怎么破題、解題、答題那一套我是一概不知 ,我連基本的答題格式和規矩都不知道,這些個能是立馬就學會的嗎?我路上還能找其他人請教這些問題不成?這些問題找誰請教都會引起懷疑。去了京城后,還有許多問題要面對的。 ”

阿士衡傷后的臉色依然沒有緩過來 ,沒有回答他這些問題,反問:“背簍在哪?”

背簍就在房間角落里,庾慶幾步過去 ,拎過來放在了榻旁,又坐下了,正要繼續訴苦 ,阿士衡先出聲道:“右外邊那根把手,纏的麻繩解開,里面有東西 。”

東西?庾慶一愣 ,想起了阿士衡受傷時說過,背簍里有重要東西,當即忘了訴苦 ,迅速遵指點去做 。

麻繩一拆除 ,竹桿把手上明顯有一截鋸斷過的痕跡。

阿士衡提醒,“可以直接拔開。 ”

庾慶照做,果然一把拔了下來 ,立見拔開的竹筒里插著一支金屬軸管 。

什么東西弄這么神秘?庾慶又將金屬軸拔了出來,發現還挺精致的樣子,不等阿士衡的話便直接旋開了金屬軸一頭的蓋子 ,迫不及待想看是什么寶貝。

阿士衡挺無奈的,自己動不了,無法阻止 ,估計此時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這廝的好奇心了。

庾慶已經倒出了金屬軸里的東西,發現是一卷紙張,當場攤開了一看 ,看不懂 。

又左看右看,順著看,倒著看 ,翻來覆去 ,看來看去,發現就是半幅字畫,實在是看不出什么別的名堂 ,最終狐疑道:“半幅破字畫,什么意思?是名家的字畫很值錢嗎?缺了一半,應該廢了吧? ”

阿士衡:“你想多了 ,就半幅字畫,也非什么名家。原本是一副完整的字畫,被我父親裁開成了兩半 ,一半在我父親手中,另一半在京城一位鐘姓富商的手中。分開的兩幅字畫其實是定親信物,我很小的時候就和那位富商的女兒定了親 。

父親與那位富商安排好了 ,字畫既是定親信物,也是迎娶的聘禮。你去了京城后,可直接登門去找那位富商 ,將半幅字畫獻給他 ,他見到這字畫,自然就會把你當做是我,應考方面的事情無須你擔心什么 ,你需要什么方面的學習,盡管讓他悄悄幫你安排便可,這點能力他應該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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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生

“定親信物 、迎娶聘禮?”庾慶瞪圓了眼睛,“你這書呆子早就有了預定的老婆? ”

阿士衡不置可否 ,默認了 。

庾慶臉上神情給人羨慕嫉妒恨的感覺,也下意識問出了年輕人最關心的問題,“長的漂亮嗎?”

阿士衡目中也露出些許憧憬 ,“不知道,定親的時候兩人都很小,說是見過 ,但沒有任何印象。我說 ,你想什么呢?”

庾慶臉上略露賤笑,“那個,我跑你未婚妻家里假冒你 ,合適嗎? ”

阿士衡冷眼道:“讓你假冒,你想當真?”

“看你說的。”庾慶呵呵干笑兩聲,他也就是問問 ,打死他也不會來真的,這點底線他還是有的 。旋即又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的意思是 ,身份假冒的事不告訴你未婚妻家里? ”

阿士衡偏頭看了看受傷的胳膊,眼神有哀傷,“先不要說 ,免得鐘家多想,盡量避免惹出節外生枝的事來 。先瞞著鐘家,先借力鐘家把應考的事對付過去才是重中之重 ,兒女情長先放一邊。等機會合適了 ,再向鐘家解釋,鐘家能接受則罷,若不能接受 ,我也不會勉強。”

庾慶能讀懂他眼中的悲哀,萬一胳膊治不好了,無法再走上仕途 ,鐘家還會不會嫁女兒還真不好說,把好好的一個女兒嫁給一個沒前途的鄉下殘廢,換了哪個做父母的都會三思 。

何況在會試這種事情上幫忙作假 ,是重罪!

他趕緊安慰道:“你家畢竟敗落了,憑著一幅破畫,京城的那位鐘姓富商若還能認舊情幫忙 ,便已經不錯了。”

看他好言相勸的樣子,阿士衡微微一笑,看出了庾慶心中的愧疚。

他心里很清楚 ,庾慶其實是盡到了保護職責的 ,已經解決了當時的威脅,是自己在庾慶面前死要面子才導致了意外 。

但他不會說出真相,因為知道庾慶是不好控制的人 ,只有讓庾慶繼續愧疚下去,才會盡力去完成他的交代。

想到自己的傷,他近乎自言自語的喃喃著問了句 ,“小師叔什么時候能回來? ”

庾慶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小師叔身上,“具體的日期不一定,正常是一年回來一次 ,已經離開有半年了。”

“半年…”阿士衡呢喃,迷惘 。

玲瓏觀的那位小師叔,他的印象停留在早年 ,是個喜歡拿著鏡子對著自己照來照去的人,一根頭發絲都能擺弄好久的那種,總感覺自己有絕世容顏似的 ,是個瀟灑愛美的男人 ,自然也是個非常愛美的道士。

之所以說是早年的印象,是因為他近十年幾乎沒再見過那位小師叔了,說是外出修行歷練去了 ,偶爾回來一次人家也犯不著特意去拜訪他阿士衡,他每次都是事后聽玲瓏觀的人說起才知道那位小師叔回來過……

兩天后,城門口附近的一間普通民居里 ,庾慶背著行囊老老實實的站在正堂內。

發型不能繼續任性了,乖乖盤了起來,裝成熟好不容易蓄起的山羊小胡子也刮了個干凈 ,身上洗得發白的外套穿的就是阿士衡的,兩人身段差不多連找衣服換都省事了 。

他包裹里的道袍也扔給了阿士衡,反正阿士衡馬上在玲瓏觀里也能用上。

劍沒撤 ,還懸在腰間,這世道文士佩劍也正常,琴劍相隨 ,是件雅事。

堂內還有兩名精干的便裝差役 ,也是本次負責送行的人 。

蒲典吏在外面小院來回走動,正在等人,事先也已暗中向庾慶通氣 ,阿士衡所料不差,司南府的人果然介入了護送之事,昨天就到了 ,就兩人,現在等的就是他們 。

晨霧差不多散盡時,小院外傳來了敲門聲 ,蒲典吏快步過去開門。

三十來歲的一男一女進了院內,男的樣貌端莊,女的小家碧玉模樣 ,眼神中透著英氣,穿著皆普通。

兩人一進門,目光立刻四處掃視 ,對蒲典吏顯然也不太放在眼里 。

蒲典吏領著二人進了門 ,立刻佯裝介紹道:“阿士衡,這兩位也是參與護送的差役,待會兒陪同你一塊上路。 ”并未報出兩名來者的名字 ,是兩人自己要求的。

其實庾慶事先已經知道了二人的名字,男的是徐覺寧,女的叫唐布蘭 。

庾慶立刻模仿著阿士衡的斯文樣 ,拱手行禮,“有勞二位。 ”

還有差役護送?本就在堂內的兩位差役面面相覷,一臉疑惑 ,兩人事先不知這事,加之眼前二人明顯不是縣衙的人,何況差役怎么會有女人?一人當即湊到蒲典吏身邊 ,小聲詢問,“蒲頭,這兩位怎么沒見過?”

“上面派來的 ,萬事有我擔著 ,不要多問。”蒲典吏嘀咕著回了句 。

兩位差役心中有數了,當即不再多嘴什么。

兩位司南府來客已經盯上了護送對象,徐覺寧的目光盯在了庾慶的佩劍上 ,慢慢走到了庾慶跟前,漠然問道:“你就是阿士衡? ”

庾慶微笑欠身,“正是小生。”

徐覺寧伸手 ,握在了庾慶佩劍的劍柄上,緩緩拔出了一截,冷眼道:“重劍?”

此話一出 ,蒲典吏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發現司南府的人不是一般的犀利 。

書生佩劍不算稀奇,但一般都不是真正打殺用的 ,通常都是用來做配飾的,一般劍體輕薄,也要短一些 ,方便攜帶 ,有些甚至沒有開鋒,而庾慶的劍拔出一看,明顯就是用來打打殺殺的武器。

庾慶倒是不見任何慌亂 ,反很硬氣地反問:“小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莫非看不起小生? ”

唰!徐覺寧送回了劍,松手問道:“會騎馬嗎?”

庾慶:“騎過 ,還行。”

徐覺寧當即轉身,對蒲典吏道:“外面的馬車省了,給三匹快馬便可 。 ”

聞聽此言 ,蒲典吏瞬間松了口氣,發現是自己想多了,只要這邊確定趕考的是阿士衡本人 ,人家才不管你用的是重劍還是輕劍,也不會管你是不是練武的,那些個和赴京趕考無關 。

反觀代替公子的這位 ,明顯比自己沉著多了 ,不愧是能斬殺三只蛇妖的人。

他還沒接話,徐覺寧又手指那兩名差役,“他們兩個跟著反而累贅 ,留下,不用去了。”

蒲典吏驚訝,“這怎么行 ,本縣必須把人送到,拿到交接文書才算交了差,否則本縣擔不起這么大的責任 。”

“我說行就行 ,我畫押為證,回頭州府那邊會把文書給你們發來。 ”徐覺寧扔下話便不再啰嗦,轉身又盯上了庾慶 ,上下打量后,說道:“不要書生打扮,衣服換掉 ,背簍一看就是讀書人 ,也換掉。”

話說到這個地步,大概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

沒多久,三匹快馬到了院子外面等候 ,也弄來了合身的衣服給庾慶換上。

出發時,庾慶從背簍里拎了個包裹出來,裝有書籍等物的背簍順手就扔到了墻角不要 ,早就嫌這東西累贅。

蒲典吏看的眼皮直跳,這樣對待書籍,哪像是讀書人?他悄悄去看司南府兩位的反應 ,果然,兩人都愣住了 。

徐覺寧疑惑出聲,“阿士衡 ,你連赴考的書籍都不要了么?”

庾慶沒事人似的,手指點了點頭自己的腦袋,“都裝在了這里。 ”

既然他自己都無所謂 ,徐覺寧還有什么好說的 ,當即偏頭示意道:“那就出發吧。 ”

“稍等,知縣有交代,蒲某要代表本縣對阿舉人叮囑幾句 。”蒲典吏請讓了一下 ,得了對方允許,立刻拉了庾慶去屋里,拉到角落后 ,才一臉痛心疾首模樣,小聲連呼,“這是比文 ,又不是比武,讓你不要帶劍,你偏要帶。老弟 ,不要再干出這樣隨手扔書的事了,不是讀書人所為,這姓徐的眼力不一般 ,之后的途中千萬小心 ,干什么都先想一想,先給自己提個醒好不好?”

庾慶上下瞅他,眼神有些怪怪的。

這油鹽不進的樣子令蒲典吏心累 ,更多的是提心吊膽,跺了跺腳,“老弟 ,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公子著想啊! ”

庾慶樂了,“就這個?我說你瞎操什么心 ,他們不是讀書人,這趕考的事我都鬧不太清楚,我就不信他們能懂 。現在 ,有關讀書人的事,他們是外行,我做什么都是內行 ,把他們當傻子糊弄都行 ,懂嗎?”

似乎有點道理…蒲典吏當場無語,才明白這廝為何面對徐覺寧的任何詢問都能不當回事,甚至是很任性的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

“行了 ,別自己嚇唬自己,把心放肚子里。”庾慶抬手拍了拍他胸膛,轉身大搖大擺而去。

蒲典吏目送 ,發現公子敢讓這位頂替不是沒原因的,至少膽大 。

出發了,小院外三人翻身上馬 ,踏踏而去。

門口的蒲典吏目送,至于屋里的兩名衙役,徐覺寧出發前有交代 ,兩天內二人不得離開此地,也不得與外界有任何聯系……

三騎出了城門,方打馬加速 ,一路馳塵而去 ,庾慶不曾回頭看。

接下來的途中,徐、唐二人沒什么話,也不認為跟那位讀書人有什么好聊的 。

庾慶樂得自在 ,巴不得這兩人對自己沒什么印象才好,深知自己此行記住一個‘低調走過場’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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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書院

一行出發后幾乎不停,除了驛站換馬、用餐,一直到天黑才在一個驛站真正入住歇了下來。

庾慶估摸著若不是怕自己這個書生吃不消的話 ,這兩人能領著他日夜趕路 。

天一亮,三人又繼續一路風塵。

一路的民生凋敝司空見慣,路有餓死骨也不稀奇。

如此這般趕路方式 ,足足兩天半,才抵達了目的地 。

巍巍一座城池,列州首府州城。

城門口人來人往 ,車來車往 ,不愧是州城,其繁華與之前途中所見凄涼可謂天壤之別。

三人平安入城,一路無驚無險 ,也是徐覺寧安排得當 。

城中商肆林立,販夫走卒,車水馬龍 ,吆喝叫賣,青樓粉香,活生生的紅塵 。

久居山中的庾慶愛看城中熱鬧 ,一路左顧右盼,可惜徐 、唐二人不讓他逗留。

隨著熙熙攘攘的喧囂漸遠,三人來到了清凈地 ,一處高階大門外。

門庭雕梁畫棟,斗拱飛檐,整座大門仿佛要振翅高飛而去 ,很是氣派 ,四周有看守的重兵 。

寬敞門楣上有匾額,四個字龍飛鳳舞:列州文華。

此地便是列州的文華書院,也是列州最大的官辦書院 ,此時已讓所有學子放假,清空了堂館舍,給列州即將云集的才子暫時落腳居住。

庾慶頂著“阿士衡 ”的名義來此集結 ,手續上也出了問題,因徐、唐二人未按正常的手續來操作,也就是按章辦事的章程不全 ,操辦的屬地差役都沒來,鬼知道你們送來的是什么人 。

唐布蘭當即離去,不知找誰去了 ,再回來時身邊已經多了名身穿官袍的列州大員,此人一來,問題當場化解。

手續快速通過后 ,有人領了庾慶入文華書院。庾慶一步三回頭 ,發現自己算是和徐、唐二人就此分開了,也不知后面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

“那座最大的房子是‘風華殿’,是文辯場所 ,能同時容納一兩千人,足夠書院所有先生和學子一起寬坐。”

“此地便是書院最有名的‘毓秀園’,營造出的山水美景 、培植出的花草樹木 ,無不透著匠心雅意,園景勝地呀,分布其中的樓堂也是學子聽講場所……”

領路的兩名差役 ,一高一矮,你一句,我一句 ,走到哪介紹到哪,庾慶也不知是不是上面交代了要這般,他留心到四周偶有身穿灰衣斗篷的人零星分布 ,一個個攜帶著武器 ,戒備的意味很明顯,令此地平添了幾分肅殺意味。

他聽說過,司南府上上下下的人就是身穿灰衣打扮 ,有些人稱呼司南府的人就是稱呼為‘灰衣人’ 。他以前沒接觸過司南府的人,不能確定,但估摸著這些人可能就是司南府的人。

“那邊湖畔的一排房子是‘沉香齋’ ,吃飯的地方,到了飯點您可以過去填飽肚子,免費的 ,暫住期間的所有費用由州府出。 ”

“這一片的房子便是書院學子居住的‘朝夕園’了,如今暫歸你們住了 。”嘴里說個沒完的兩名差役止步了,矮個子轉身 ,遞出了一塊寫有‘阿士衡’名字的木牌,“房間隨便你們自己挑,只要沒人的就能住 ,入住后記得在門旁掛上自己的名牌 ,后來者見到有人住了自然會避開,免生滋擾 。”

“多謝。 ”庾慶雙手接了,又試著問道:“不知考生入住了多少?”

兩名差役相視一笑 ,矮個子朝他豎起一根手指,“阿舉人您是第一個到的。”

第一個?庾慶愣住,環顧四周 ,難怪這么冷清,除了守衛看不到人影 。

他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是徐覺寧搞出的好事 ,一路快馬加鞭的,把七八十來天的路程硬是給縮成了兩天半,屁股都顛麻了 ,趕考趕考估計沒見過這么趕的。

見他神色有異,高個子差役立刻笑著安慰道:“這是好兆頭啊,第一啊 ,奪魁呀 ,說不定您本屆就得考個狀元! ”

矮個子附和:“是極,是極。 ”

這話把庾慶給逗樂了,自己若是能考上狀元的話 ,那才真是奇了怪了,不可能的事情 。

見兩位差役圍在自己身邊不走,那殷勤陪笑的樣子 ,加上奉承話,看動作就差伸手索要了,庾慶終于明白了這一路的詳細介紹是怎么回事 ,敢情是要討點彩頭,說白了就是想要點賞錢。

我也缺錢!庾慶心中嘀咕,當做沒看懂 ,轉身大步進了朝夕園。

什么彩頭不彩頭的,他很現實,不需要那吉祥 ,因為壓根不想考上 ,憑什么為此掏錢?再者確實窮慣了,他不去咬別人都是好的,還想從他牙縫里摳出錢來?真以為打著觀主的名義從自己師兄手里搶錢的辦法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

兩名差役呆在原地面面相覷 ,按理說,只要吉利話一說,再擺出討要姿態 ,哪個考生能不給點彩頭?就算是窮的,大不了給的少,一點都不給就過分了 ,赴考在即就不擔心觸霉頭嗎?

往常,這就是個肥差,一屆考生接待下來 ,弄個幾百兩銀子不成問題 。

高個差役愣愣道:“是沒帶錢還是沒看懂我們的意思?”

矮個子差役當即啐了口唾沫,“赴京趕考怎么可能一點錢都不帶,再窮的 ,有了舉人身份也相當于官身 ,有的是人主動資助趕考的路資。你看看他,挎著劍,也不是書生打扮 ,隨便背個包裹,估計連書都沒帶幾冊,你覺得這像是不諳世事的書呆子?眼里賊光忽閃 ,扭頭就走,分明是在裝糊涂回避我們。媽的,十有八九碰上了一個死老摳 。”

高個子差役聽明白了 ,也生氣了,揮手道:“一路上嘴都說干了,我們兄弟不能白忙活。走 ,不讓他裝傻,咱們直接撕破臉,挑明了討喜錢去 ,看誰臉皮厚。 ”

“算了 。”矮個子拉住了他胳膊 ,朝四周零星盯來的警惕目光暗暗撇了撇嘴角,“今時不同往日,這次和往屆不一樣 ,司南府的人一較真,是能先斬后奏直接殺人的,弄出不好看來 ,怕是容不下你我這等油子 。算了,不能冒的險就得忍著,就當出師不利撞了晦氣。”

“就這種貨色還想考狀元 ,呸!注定榜上無名。 ”

“回頭,再來了人,你我站好位 ,前擋后堵住,別讓人再輕易溜了 。”

庾慶才不管身后人怎么埋汰自己,獨自一人在冷冷清清的朝夕園溜達起來。

地方打掃的倒是挺干凈 ,布局也挺雅致 ,小橋流水,亭臺樓閣,還有郁郁蔥蔥的林木 ,石桌石凳點綴在許多地方供人隨時可坐,看起來是個適合學習的環境。

至于住哪?反正其他人還沒到,由得自己先挑 ,可以慢慢挑選 。

庾慶把整個朝夕園都給逛了遍,發現房屋都是一排排的兩層小樓,間隔在蒼翠之間 ,分好幾個片區,房間估計得有一兩千間,可見這列州學府的規模不小。

繞了一圈后 ,庾慶還是回到了朝夕園入口附近,就近一棟上了二樓。

二樓肯定比一樓好,不用聽樓上的腳步聲 。

挑了個頂頭的房間 ,前面沒有遮擋 ,視野開闊,能觀學府風光,出門也方便 ,去吃飯的地方也近,暫住來說應該算的上是最好的。

先來先得,人之常情 ,庾慶頗為滿意,將手中寫有‘阿士衡’名字的牌子掛在了門側的門釘上,標示了此間有主。

推門而入 ,床榻、書桌什么都俱全,統統塞在一間,就是一個大單間 。

入內審視后 ,扔下攜帶的東西,打開了前后所有的窗戶透氣。

趴窗口愣了會兒神,想了會兒事 ,然后拿了洗漱用具 ,下樓去了樓后的水井旁,打了水,就蹲在井旁洗漱一通 ,連同風塵仆仆的外套給一起洗了。

事畢,收拾了東西,順帶提了一桶干凈水回自己房間備用 。

屋里晾好了洗過的衣裳 ,小半天幾乎就過去了 。

換了身儒衫的庾慶看了看天色,又下了樓,出了朝夕園 ,沿湖畔直奔吃飯的沉香齋。

到了沉香齋才知道,這里只給考生備餐,就一個廚子在那等著他 ,問想吃什么,反正人少,就等他來現做。

庾慶也不客氣 ,有什么好菜就做什么 ,湊合了一頓就回去了 。

當天孤零零熬過一宿。

次日上午聽到外面說話的動靜,庾慶往窗外瞅了一眼,又是那高矮差役領來了一名書生 ,還有一名身背雜物的,應該是書生的隨侍書童。

官方護送考生赴京,卻不可能照顧每個考生的生活習慣 ,也不會安排人員給每個人洗衣裳之類的,晚上給你蓋好被子防備你著涼生病之類的就更做不到 。鑒于每個考生的生活習慣,也是為了不影響考生發揮 ,官方也不想擔什么責任,是允許考生帶個隨從的。

生活自理能力強的可以不用帶,但那是極少數 ,大多只知讀書,說的難聽點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生活自理能力比較差 ,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所以就有了專門伺候讀書人的‘書童’存在。

書童大多是從小挑養在考生身邊的,就是為了熟悉考生的生活習慣,也是出門在外 ,用自己人可靠 。

這也是庾慶原本要在阿士衡身邊充當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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