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無聲處
入夜以后的白鹿書院 ,靜謐淡雅,縱然時值盛夏,夜色也涼如水。
書庫里 ,燭火微微搖曳,宇文君手捧竹簡跪坐在蒲團上,正一絲不茍的閱讀當中 ,柔和的光輝映照宇文君的臉上,顯得這張本就清秀的臉龐,多出幾分英挺的輪廓感 。
書讀百遍 ,其義自見。
從一萬三千里之外的玉溪鎮來到這里之前,宇文君便對這句話深信不疑,并非是因為聽了夫子先生的教導,才對一這句話有所感悟。
《青冥志》里的內容 ,宇文君看了大概有六七十遍,對里面的內容,早已經倒背如流 ,可他還是會手捧竹簡一字一句的看,這樣會有氛圍韻味 。
書中記載的都是一些往事,和些許神話傳說 ,并不屬于白鹿書院的主流書籍,更不屬于功法秘籍之列。
純屬雜書。
其中最大的學問義理,就是沒有學問義理 ,大概宇文君的眼光就比較特別一些,他很鐘愛這部書 。
鐘愛的背后,必然會有一個緣由。
這個緣由 ,宇文君沒有說過,別人也沒問過。
看完最后一句,宇文君卷起竹簡,打算物歸原處 ,抬頭一看,左慶堂統領手握長劍,不知何時走到了宇文君身前 。
左慶堂是白鹿書院的護院統領 ,以整頓白鹿書院秩序,處理一些隱秘事宜為主。
平日里很少露面,縱然是露面 ,也多是在隆重場合護衛大局,鮮少有消息傳出。
反正,白鹿學院的弟子 ,很少在書院的走廊里,過道里,或是湖邊遇見過左慶堂。
宇文君隨手將竹簡放在蒲團邊上 ,依舊跪坐在蒲團上,抬起頭有些意外的說道:“我以為那一邊的諜子,應該是一位非常普通的雜役,或者丫鬟 ,結果是左大統領親自現身了,不但現身了,更是執劍而來 。”
腰懸長劍 ,是白鹿書院的風雅之行,年輕男女也好,上了年紀的人也罷 ,時常有人腰懸長劍,從別人視線里翩然而過。
在宇文君的記憶里,左慶堂也有腰懸長劍的風雅習慣 ,今夜長劍出鞘,必有所指。
左慶堂臉色略微偏黃,對于一個五十余歲的人而言 ,臉色偏白反而有些不正常 。
左慶堂說道:“我也沒有想到,那個下落不明的老家伙,竟然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這樣的少年執行 ,這和之前的推測不符。 ”
“莫非你除卻諜子這個身份,還有另外一重身世背景?”
“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是那些老人用來掩人耳目的棄子?”
左慶堂手中三尺青鋒鋒芒凜然 ,劍刃之側,已有紫青色的劍芒透出。
宇文君心如止水,于十五六歲的少年而言 ,心如止水顯得有些裝腔作勢 。
可別人并不知曉,宇文君在一萬三千里之外的玉溪鎮的那些年,時常一人入深山 ,一人垂釣,心如止水,已成了習慣。
“你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
“我來到書院后 ,對書籍孜孜不倦,也未曾松懈過修行,不敢說為人典范,但也在中規中矩 ,平靜無奇的范疇之中。”
“這樣都能被人發現,莫非我偽裝的還不夠完美 。”
宇文君沒有解釋,左慶堂手提三尺青鋒來到他跟前 ,他就已經知曉,左慶堂已經調查出了眾多蛛絲馬跡,卻未來得及匯總 ,確認。
若是匯總確認了,大概也不會來到宇文君跟前,而是在夜色里出劍 ,悄無聲息的要了宇文君的性命。
左慶堂道:“一些陳年往事,會在一些老家伙的心里揮之不去,耿耿于懷 ,你這樣的年輕人,調查那些老家伙想要知曉的事宜,終歸是有些不合算的 。 ”
左慶堂劍勢驟起,劍鋒直指宇文君咽喉之地 ,微微往前半寸,便可取了宇文君性命。
宇文君面不改色道:“有些事情,總有些人想要知道 ,不過我也很想要知道,你又是如何發現我的呢?”
左慶堂手中長劍微微下垂,劍勢將起。
“我觀察過白鹿學院里的每一個弟子 ,他們都有自己的嗜好,或是狗馬弋獵女人,或是吟詩作對 ,或是切磋較量。”
“唯獨你,過于平淡無奇,修行 ,讀書,屬于年輕人的喜欲,并未在你的身上顯露過 。 ”
“你并不像一個年輕人,更像一個隱者 ,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做一個隱者。”
宇文君沒有調查出真相,在白鹿書院里也并未真的好生修行學習過。
卻無意識的表現出了一個間諜應有的素質,然后被左慶堂發現 。
宇文君道:“如此說來 ,你只是懷疑我,恰好懷疑的對象只有我一個人,所以你打算怎么辦?”
“把我抓起來 ,嚴刑拷打,審問出你想要知道的。”
“比如說我背后的人是誰,是否某些人其實還都活著? ”
左慶堂道:“我的確是這么想的 ,你若是主動說出來,興許不會有事,盡管這樣的說詞很老套 ,但我想對于你這樣的年輕人,也還是有用的。”
宇文君在玉溪鎮的那些年,問過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那就是年輕人是否可以古井無波?
這會兒宇文君意識到 ,他好像還可以做到古井無波 。
開口笑道:“那假如你死在了書庫里,那又如何?”
左慶堂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但他沒有笑出聲來 ,書庫里,不得大聲喧嘩,夜色里 ,狂浪的笑聲也會提醒其他人。
輕語道:“你縱然身上有法寶,在垂光境界修為也還不錯,可我終歸高出你一個境界 ,你無翻身可能,說到底,終歸是一個年輕人。 ”
修煉一途 ,分為真靈,垂光,承圣,黃庭 ,大黃庭……
一境一步,一步一重天 。
垂光對承圣,毫無勝算可能。
“也許我和你同境呢。”
宇文君氣息驟變 ,身前罡氣彌漫,震碎左慶堂手中長劍,大袖一揮 ,單袖青龍以吞天之勢暴掠而出 。
動作行云流水,仿若天成。
左慶堂瞪大了眼睛,還未來得及回應 ,便倒在了地上,五臟六腑碎裂而亡。
宇文君跪坐蒲團,身姿穩如泰山。
“該起來 ,物歸原處了 。”
宇文君起身,從蒲團邊撿起《青冥志》緩步走向左側第三行第七個書柜旁,輕柔物歸原處。
左慶堂于無聲無息中來到書庫。
宇文君于無聲無息中走出書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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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像年輕人一點
破曉過后,護院統領左慶堂橫死于書庫的事情,便傳遍白鹿書院上下 ,一時人心惶惶,眾說紛紜 。
法堂統領袁青山親自抵達命案現場,站在左慶堂尸體三尺之外 ,凝望宇文君昨夜跪坐過的蒲團,并未發現任何痕跡,地上也沒有細致入微的腳印。
身為統領 ,袁青山自然看得出來,死者與兇手的相遇,是悄無聲息的 ,或許,兩人還有過交流。
袁青山面色淡金,身材魁梧雄厚,站在此地 ,如一座山,不怒自威 。
“事情比我想象之中的棘手,或許已經超越咱們的職責范圍。 ”袁青山輕聲道。
法堂二號人物胡博 ,一身老舊的儒生打扮,模樣粗獷豪邁還有點丑,反正法堂那樣的地方 ,自然是不會有標準意義上的俊秀之人 。
胡博特意觀察了一眼碎裂的長劍,他知曉左慶堂這柄劍材質不凡,乃是赤金之鐵鑄造而成 ,極其堅韌,看這斷裂的紋理,顯然是被對方罡氣震碎的 ,可見兇手罡氣之強。
“兇手也許是兩個人,只是死了一個而已。”胡博這般說道 。
因為這里,并未發現左慶堂長劍的劍鞘。
袁青山言道:“封鎖現場,書庫十日之內 ,任何人不得來此,徹查這兩日進入過書庫的人。”
胡博嗯了一聲,率領法堂眾人離開書庫 ,分出十個小隊,立即展開行動。
此間,只剩袁青山一人留在這里 ,看過來,看過去,也未曾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 。
但袁青山相信一件事 ,必是白鹿書院內部的人,殺了左慶堂。
至少半月時間,都無皇都的達官顯貴來到白鹿書院觀禮。
應當是一場內戰 ,是何緣由引起的內戰,才是袁青山最迷糊,最想知道的 。
一間小院,內有嶙峋假山 ,簡單回廊,與一座平素的涼亭,周圍生長著不算密集也不算稀疏的花草小樹。
只差一面湖泊 ,這一間院落就完美了。
可這只是一間小院,而非一間大院落 。
起床之后,宇文君一如既往的在涼亭里泡了一壺茶 ,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獨自一人品茶。
喝早茶這個習慣,是宇文君在玉溪鎮養成的 ,也不會因為來到白鹿書院,而改掉這個習慣。
來到白鹿書院的弟子,若想要居住的好一點 ,只需多交一些錢財,便可居住一間小院落 。
宇文君不認為自己有雅士風骨,但和那些腳臭汗臭的漢子們一同睡在大通鋪里,光是想想 ,都是一種折磨。
事實上,這很明智,殺了人再返回大通鋪 ,難免會引起別人懷疑,還是回到院子,更有個人隱私一些。
昨夜宇文君用了單袖青龍擊殺左慶堂 ,也許左慶堂太弱,還不至于讓宇文君用兩袖青龍 。
從玉溪鎮離開的時候,有人對他說過 ,入了皇都,入了白鹿書院,無論遇見任何事 ,都不可運用青龍訣。
倘若是一對一,無人知曉又有一擊必殺的把握,還是可以用青龍訣的。
這會兒,院門發出清脆聲響 ,法堂女執事何瑾率領三人破門而入,順著青石走廊徑直來到宇文君跟前。
宇文君放下茶杯,起身言道:“發生何事了?竟然讓你們法堂的人親自登門拜訪? ”
縱然明知故問 ,也要裝作若無其事 。
何瑾,身材高挑,喜愛白銀甲 ,腰間佩刀,面容清麗,挺胸抬頭的氣態 ,很是英姿颯爽。
法堂里的人,自然都很會觀察周圍環境與眼前人,否則也不會進入法堂。
何瑾習慣性的四處打量 ,周圍花草園林略有些雜亂,大概有一個月沒有修剪過了 。
涼亭里的那一壺熱茶,茶香剛剛好,顯然是剛泡了不久。
眼前的少年 ,約莫十五六歲,模樣清秀俊美,有五分出塵之意 ,居住在這樣的清幽院落,應當是其余女弟子們喜歡崇拜的那種少年。
可這個少年,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何瑾說不出來哪里怪,可能是女人的直覺這會兒開始作祟 。
何瑾眸光如利劍,凝望向宇文君 ,沉聲道:“據我所知,昨夜你去了書庫?也是昨夜,護院統領左慶堂死了。”
“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年輕的女執事 ,自然不太懂人情世故,問話直接了斷。
宇文君一臉平靜道:“這件事我渾然不知,書庫那種文雅之地,怎會發生命案? ”
何瑾嚴肅道:“我在問你 ,不是你在問我 。”
宇文君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從善如流道:“那兇手肯定不會是我。”
何瑾言道:“跟我們走一趟吧,是不是無辜的 ,到時候就知曉了。”
宇文君哦了一聲,沒有太多表態 。
跟著何瑾走出院落,朝著法堂廣場而去 ,一路上何瑾都在有意無意的觀察宇文君,這是職業習慣,昨夜進入過書庫的人 ,無論是雜役,還是弟子,都值得懷疑。
何瑾的腳步很輕快 ,宇文君不得已之下,只好走的更快一點,平日里,宇文君是一個走路很慢的人 ,有一個年輕姑娘在自己身邊走這么快,著實不習慣。
忽然間想起來,昨夜左慶堂說自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 ,所以才暴露了,宇文君心想,看來自己以后要稍微出點風頭 ,意氣用事,才能打消掉別人的懷疑。
他也不知道,這個白鹿書院 ,是否還有第二個左慶堂在無聲處默默地觀察一切?
何瑾忽然說道:“你似乎篤定的認為你自己是清白的,好像有些太刻意了 。 ”
宇文君抬起頭正視何瑾清麗的臉龐,如此英氣的女子 ,整個白鹿書院,也只有法堂拿得出手了。
應道:“我當然認為我是清白的,因為我沒有那樣的實力。”
宇文君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何瑾的臉龐,談不上直勾勾的看 ,只能說是欣賞何瑾的美貌 。
被這樣盯著看,何瑾臉上不太自然,因為宇文君細看之下著實很俊美 ,微微撇嘴道:“你為何這么看著我?”
宇文君很認真的說道:“因為你長得很好看啊。 ”
何瑾臉色一凝,正視前方,很嚴肅的說道:“正經點 ,我知曉你沒有那樣的實力,也知曉你是無辜的,待會兒去法堂廣場 ,也只是走一個過場,只是會耽誤你一些時間。”
宇文君想要在何瑾的面前表現出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年輕人,證明自己是年輕人最好的辦法 ,就是當面直視年輕姑娘的臉龐,順帶稱贊幾句 。
若用輕浮一些的語氣,可能會更像一個正常的年輕人,可宇文君并不是一個輕浮的人 ,故此表現的很認真。
他也不明白,何瑾為何覺得自己不正經。
不過何瑾的口吻態度,已然告訴宇文君 ,方才的表現還是挺成功的 。
宇文君說道:“可是我還沒有吃早飯,這會兒有點餓,應該吃完飯以后 ,再跟你走。”
何瑾也沒有看宇文君,依舊正視前方,她很害怕和宇文君再一次四目相對 ,自己會臉紅心跳,那樣就體現不出法堂應有的威嚴。
嚴肅道:“先忍著,如果拖延時間過長 ,法堂會管飯的 。 ”
宇文君沒有在說話,老老實實的跟在何瑾后面,像是走馬觀花的公子哥,也像是個采風不知去處的讀書人。
反正怎么看 ,都不像是一個兇手。
不久后,法堂廣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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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審問與直覺
這里站了九個人,每人保持三尺左右的間距,以防這些弟子竊竊私語 。
宇文君是第九個 ,站在右側邊緣位置,他旁邊是一位模樣清純可人的小姑娘,穿著一襲簡單的櫻花長裙 ,身材嬌小,頭一次來到法堂廣場,也被這里的威嚴氣象震懾住了。
盡管幅度很小 ,可宇文君依然發現,這個清純可人的小姑娘在發抖。
兇手尚且老神在在,無辜的人卻誠惶誠恐,宇文君覺得有些好笑 ,可他沒有笑出來,因為胡博就站在他們面前,且用不善眼神巡視 。
何瑾等人 ,則依序站在兩邊,維持廣場秩序。
縱然只是盤問,卻好比等待上刑法。
胡博 ,面相粗獷,對于年輕弟子而言,來自于威嚴長輩的震懾力 ,好比山一般沉重,死掉的人又是左慶堂,如此一來 ,這些年輕子弟更加誠惶誠恐,生怕法堂的人找不出兇手,隨意找一個人開刀,或是關押一段時間 。
宇文君長身玉立 ,靜靜的候著。
胡博從左側開始審訊,態勢肅穆,并沒有問一些很老套的問題 ,而是瞪著年輕子弟,遲遲不語,讓年輕子弟的眼神無所遁形。
依序這般審訊過后 ,和胡博對視過的人,都惴惴不安的低下了頭 。
到了這個清純可人的小姑娘這里,胡博作態依舊生猛 ,小姑娘因為害怕,急出了淚水,輕聲抽泣 ,不敢看胡博。
“叔叔,我是無辜的。”
情急之下,小姑娘憋出了這么一句好笑而又無奈的話 。
胡博臉色微變,嘆息了一聲 ,心想自己也是當長輩的人,明知曉這是無辜,竟然還把人家小姑娘嚇哭了 ,一時良心上過意不去。
便腳步微移,來到了宇文君面前。
他凝望而來,眼神厚重如山 ,死死的盯著宇文君。
恐懼,害怕,宇文君曾經有過 ,可那也是小時候的往事了,自從修行青龍訣后,他便再也沒有害怕恐懼過 。
遇到了第一個 ,也是最后一個不害怕自己的人,胡博來了興致。
“一般的兇手殺人之后,會因為緊張,而喉嚨發甜 ,二流的兇手殺人過后,會找一個地方喝一頓悶酒,睡一覺起來后 ,便可恢復如初。”
“一流兇手殺人過后,就如你這般穩如泰山 。 ”
“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周圍的人,無論是白鹿書院弟子 ,還法堂的何瑾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了宇文君。
被問話的八位弟子,還不敢仔細看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在尋摸,胡博站在那里,給他們壓力太大。
宇文君真的很想要裝作自己很害怕的樣子 ,隨大潮,可他本來就不害怕,也裝不出來,強行去裝 ,反而會被胡博看出來 。
看著胡博的眼睛,平和應道:“大概是我的膽子比較大吧,在很小的時候 ,便游獵群山,還是獨自一人,也被家中長輩強行安排與尚未成年的蛟蛇搏殺。”
“因此見怪不怪。 ”
白鹿書院部分弟子 ,家世顯赫,從小就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修煉資源,與幼龍搏殺 ,與骨架還未長開的雛虎搏殺 。
溫養筋骨血氣,更能鍛煉膽魄。
這些,胡博都知道 ,可他沒有想到,宇文君這樣的清秀少年,也有過那般血腥的童年,和他的氣質不符。
胡博想要知曉更多一些 ,一個有膽魄的人,自然敢回答他的問題 。
“對于護院統領的不幸,不知你如何看待?”
宇文君感受到了周圍異樣的眼光 ,他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就連身邊這位清純可人的小姑娘,都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他。
想了想措辭 ,溫和應道:“我和左統領素無來往,學問義理一事,修行練功一事 ,左統領也未曾給我指點迷津。”
“我也不知如何看待。”
“但終究是我白鹿書院的先賢長輩遇難,我心里也很難受 。 ”
宇文君沒有避重就輕,只是說了實話。
實話令人無法反駁。
胡博忽然笑道:“小伙子 ,我很欣賞你,不知道你在哪位高人的門下?”
宇文君輕聲道:“青梅林,李秀年門下 。”
李秀年在白鹿書院雖談不上位高權重,可門下弟子多刻苦用功 ,其嫡傳弟子柳青華有望進入白鹿閣中修行。
也只是有望,有望的人很多,多數都過不了白鹿閣的入門考核。
其考核又名歸海之會 。
胡博問道:“你叫什么? ”
“宇文君。”
胡博道:“如你這樣的膽識 ,也應當可以和柳青華那冷艷丫頭一樣得到李秀年的真傳。”
“我怎么從未聽說過你? ”
宇文君道:“青華師姐天賦可人,有雛鳳之姿,得師尊真傳 ,也是情理之中,眾望所歸 。”
“我生性懶散,修行一事 ,吃不了苦,便成為了青梅林里的閑云野鶴,倒也自在 ,師尊大概也沒有留意過我。”
胡博瞥了一眼宇文君,能把不負責任,說得如此理所應當,也是他在白鹿書院遇到的頭一個。
不用功的弟子多數都是紈绔弟子 ,或是自知無望更進一步的年輕弟子 。
如宇文君這般,將隨意不負責任和自身氣質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實屬罕見。
胡博輕笑道:“你天賦也許不錯 ,就沒有想過進入白鹿閣嗎? ”
宇文君不解應道:“我本該是嫌疑人,統領怎么問我這些?”
胡博道:“就是隨便問問,法堂里的年輕人多數沉默刻板 ,很少遇到你這樣的異類,一時來了興致。”
“還請見怪不怪。 ”
宇文君哦了一聲道:“我在青梅林尚且不能名列前茅,自然也就無法參加歸海之會 ,更別說入白鹿閣了,統領真是折煞我了 。”
胡博說道:“聽別人說,你很喜歡入書庫閱讀古籍 ,我從書庫那里路過很多次,似乎有那么幾次,也好像見過你。”
“據我所知,青梅林里的年輕人 ,都對書籍不感興趣,只知道埋頭苦修。”
“你算是一個異類,既然喜歡學問義理 ,為何不去康長治的門下修行呢?那里可是一個吟風弄月,舞文揮墨的風水寶地 。 ”
宇文君沒有想到無意之間得到了胡博的賞識,有些不太習慣。
他在白鹿書院的表現一直都很平庸 ,昨夜被左慶堂發現,今日又被胡博如此盤問,莫非自己最近會發生一些預料之外的事情?
或許 ,波瀾將起。
宇文君溫和應道:“當初進入白鹿書院,因資質平庸,其余的地方不要 ,便去了青梅林 。”
青梅林收徒的門檻最低,能經過白鹿書院初試的人,均可進入。
也是最苦最寒酸的地方,沒有一個像樣的樓臺擺設 ,白鹿書院分發資源,只會在最后想起青梅林,最后送去的 ,自然也是其余門庭挑選過后的。
好在,青梅林還出來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柳青華 。
胡博無奈笑道:“原來如此,真是對不住 ,讓你說出這種不如意的往事。”
“李秀年沒有留意過你,你也不曾在意過李秀年,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
“盤問到此結束 ,打擾了你們的晨修,我代表法堂跟你們說一聲抱歉,你們可以回歸各自門下了 。”
宇文君有些微茫 ,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前方的法堂儀門,便同眾人一致雙手作揖,微鞠一躬,轉身徐徐退下了。
其余人 ,心里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那個清純可人的小姑娘,更是玉手捂著自己的胸口 ,深呼吸了許久,才逐漸釋懷。
胡博望向宇文君的背影,對身旁人說道:“其實我感覺到那孩子是兇手 ,可他沒有擊殺左慶堂的實力。”
“這只是一種直覺 。 ”
“你們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身旁無一人應答,也不知如何應答,如泥木雕塑。
胡博掃興道:“罷了罷了 ,說了你們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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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怕麻煩
離開法堂廣場 ,宇文君也并沒有松一口氣,左慶堂之死,也不會不了了之。
一如既往,先是去食堂里吃一頓早飯 ,然后去青梅林里聽課,每一日清晨,李秀年都會將門下弟子整頓在一起 ,傳經授業,縱然只是言傳,也足以讓部分弟子 ,豁然開朗 。
青梅林共有七十二弟子,宇文君是其中最懶散的一個。
而今歸海之會將近,柳青華是最有希望代表青梅林在歸海之會有所成績 ,順勢進入白鹿閣。
李秀年能對其余弟子有所言教,已是不易,至于言傳身教四字 ,恐怕也只能體會在柳青華一人身上 。
吃過早飯后,宇文君步行一炷香時間,來到了青梅林。
青梅林如其名,坐落于青梅樹林之中 ,有一座簡單院落,對于其余地方書院而言,這一座簡單院落已算得上是雕梁畫棟 ,坐落于風水寶地。
可和白鹿書院其余的門庭比較起來,青梅林著實有些寒酸 。
好在,這里的修行氛圍不錯 ,既沒有世家子弟的作威作福,也沒有弟子之間的拉幫結派,只有默默苦修 ,只求有朝一日,可一鳴驚人。
進入院落,宇文君如常跪坐在最后一排 ,和個子最高的張本初相鄰。
宇文君抬頭一看,并未發現師姐柳青華坐落于師尊左右,已經半月時間,未曾得見師姐真容 ,想來,也應當在垂光境界,有所突破 。
張本初小聲說道:“師弟 ,你怎么才來啊?那會兒師尊可是親自點名過了,唯獨少了你一人。 ”
宇文君心想,青梅林的消息果然不夠靈通 ,左慶堂之死,白鹿書院傳遍,卻沒有傳至青梅林這里。
小聲應道:“師尊應該沒有不高興吧?”
張本初臉色憂愁道:“話倒是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宇文君哦了一聲,沒有多大反應,心想自己在青梅林的天賦根骨 ,也只能算作稀松平常,不得重視,也在情理之中,師尊應該不會為了自己這個并無前途的弟子生氣 。
身為類似于間諜的一個人 ,宇文君在白鹿書院隱藏的很好,也只是和左慶堂交手,才流露出真實實力。
在青梅林 ,宇文君修為普通,不上不下,垂光境界內 ,不能獨占鰲頭,也不會身處下游,為人懶散 ,性格隨和。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有前途的年輕人 。
高臺之上的李秀年,身著一襲白衣 ,身為一個儒雅俊朗的中年男人,李秀年倒也算是白鹿書院中生代中最刻苦,也最有雅士風采的人。
他劍眉星目,鋒芒內斂 ,講完最后一小段經文,輕微揮了揮手,示意弟子們可起身離開了。
唯獨說了一句:“宇文君留下 。 ”
今日 ,宇文君來遲了,這也不是宇文君第一次來遲了,從一年前進入青梅林開始 ,宇文君早課共來遲了七次。
并且七次,都是睡過頭,來遲的人 ,要打雜三天,才可抵消罪孽。
不過以往,李秀年也未曾留意過宇文君 ,更未單獨留下過宇文君,今日顯得有些不太一樣,恰好今日李秀年的臉色也不好看 。
從前面走出的弟子們,經過宇文君身邊的眼神 ,有嘲諷,有隱憂,亦有幸災樂禍 ,幾位年輕的小姑娘,更是緊張兮兮的看了一眼宇文君,仿佛是再說 ,待會兒要好好認錯。
李秀年就跪坐于高臺之上,俯視著院落里的一切。
張本初想要給宇文君支招一二,礙于師尊李秀年的威嚴 ,最終選擇了閉口不提,無可奈何的拍了拍宇文君的肩膀,示意好自為之 。
青梅林的修行資源本就不多 ,若少了宇文君一人,于剩下的人而言,也算是一份淺薄的收獲。
待得所有人都離開后,宇文君起身緩步向前 ,雙手作揖道:“師尊留我何事?”
心想,應該不至于把自己逐出青梅林吧。
李秀年隨手拿起蒲團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這才看向宇文君,仔細打量了一眼,問道:“今日又是因為睡過頭而來遲了?”
宇文君如實解釋道:“那倒不是 ,昨夜護院統領左慶堂死于書庫,兇手不知下落,今早法堂將近兩日去過書庫的人全部叫過去 ,依序問話。”
“故此耽誤了 。 ”
李秀年聞后,古怪應道:“青梅林果然地處偏僻,書院里無論發生了什么事 ,總是后知后覺。”
宇文君喜歡去書庫,在青梅林早已人盡皆知。
也因此,落下了一個酷愛文采不愛武功的名聲 。
李秀年說道:“還有半月時間,便是歸海之會 ,你師姐近日神采不佳,需要一個年輕人陪伴。”
“我門下弟子,你最為懶散 ,你也最為穩重而富有文采。 ”
“給你師姐當一段時間劍侍,如何?”
劍侍,便是奉劍之人 。
劍主在前 ,劍侍在后,出門在外,很是體面 ,是上流人的象征。
宇文君沒有拒絕,想了想言道:“師姐應該選擇一位女師姐或是女師妹作為劍侍較為穩妥,我是男子 ,成了師姐的劍侍,難免會惹來許多風言風語,有擾師姐心境。”
“二八年華的女子,經不起流言蜚語 。 ”
李秀年道:“這話倒也言之有理 ,不過外人也不會知曉,你師姐正在青煙園里修行,無人打擾 ,你去了之后,自然也是如此。”
“莫非,你不想要成為青華的劍侍?”
宇文君頓了頓道:“絕無此意 ,只是男女授受不親。 ”
“再者,我對劍道一竅不通,恐不能擔此大任 。”
“文武之道 ,一張一弛,師姐近日神采不佳,興許是壓力過大心神緊繃的緣故 ,散散心應當就好了。”
李秀年頭一次認真看向宇文君,微笑道:“看來你對養生之道很了解? ”
宇文君靦腆應道:“略懂一二。”
李秀年對宇文君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懶散隨意之中,今日也是頭一次和宇文君說這么多。
亦是頭一次感覺這孩子的與眾不同之處 。
他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門下其余弟子 ,刻苦用功,卻不懂文采風流。
宇文君可以勝任此事,可言語之間婉拒之意甚濃。
“也許你可以呢 ,去了之后不就知曉了 。”
師尊堅持如此,宇文君無話可說,只好點頭答應了。
忽然間問道:“今日遲到了 ,應當不用打雜三天抵消罪孽了吧?”
李秀年道:“不必,情有可原,我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
宇文君哦了一聲 ,心里也放下了一件事 。
青煙園,位于青梅林東北之側,園林秀麗精致 ,小橋流水人家,可聆聽百鳥之悲鳴。
隨師尊來到青煙園里,宇文君大致看了一眼,覺得這里的風景 ,和玉溪鎮比較起來,少了幾分人情味。
柳清華,二八年華 ,身形窈窕,眉眼如畫,一頭烏黑長發垂直腰間 ,眼眸中多有冷冽風華,細看之下,亦能看出稚氣未消 。
如此清冷純粹的少女氣 ,倒也難得一見。
李秀年輕微喚道:“青華,即日起,他便是你的劍侍了。”
柳青華蓮步微移 ,走至宇文君跟前,并未將手中佩劍遞給宇文君,對其微鞠一躬道:“多謝師弟不辭辛苦 。”
宇文君應道:“師姐歸海之會在即,我辛苦點 ,無礙的。 ”
李秀年沒有過多囑咐,將宇文君帶至這里,便走了。
柳青華近日的境界 ,已很是穩重,唯獨心境有所殘缺,李秀年也不知如何指點 ,但愿宇文君的文采風流,可幫助青華走出困境。
待得李秀年走后,柳青華才臉色微變道:“其實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
即將到來的歸海之會,已讓這位二八少女心神疲憊不堪。
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也不能對師尊使出小姑娘脾氣 ,但對宇文君是可以使出小姑娘脾氣的。
宇文君如實應道:“其實我也不太想來,可師尊執意讓我來,我便來了 。”
“我若是就此離開,師尊難免苛責于我。 ”
“以我之見 ,我就在這里賦閑,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 ,互不打擾,可好?”
柳青華淡淡凝望了一眼宇文君,問道:“給我做劍侍 ,讓你覺得很丟人?”
青梅林有許多人愿意成為柳青華的劍侍,卻沒有機會,追隨在柳青華左右 ,于常理而言,也可在白鹿書院走的更加長遠一些。
李秀年將所有心血傾注于柳青華一人,無論歸海之會是成是敗 ,日后的前途,總該不會太差 。
宇文君眉頭微皺道:“這兩日我的麻煩事情比較多,護院統領死在了書庫,我又時常在書庫閱讀古籍 ,成為了嫌疑人之一。 ”
“回到青梅林,本以為可以閑散下來,又被師尊帶到了師姐跟前。”
“我只是怕麻煩 。”
柳青華模樣甚佳 ,若是其余的男子,在柳青華左右自然不怕麻煩,只怕麻煩不夠多。
“師弟 ,你很別致。 ”柳青華忽然道 。
宇文君頓了頓,應道:“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很普通。”
柳青華笑了笑,言道:“也罷 ,就如你所說的那樣,互不打擾即可。”
宇文君沒有回應,徑直走向了涼亭 ,安然跪坐于蒲團上。
本想沏一壺茶,自斟自飲,可這里沒有茶葉,師姐也不是喝茶的人 。
便閉上眼睛 ,陷入冥想之中,不動如山。
柳青華便在院子里,手握長劍 ,一直重復自己的劍招,潛移默化溫養劍意,順心意而舞劍 ,姿態旖旎,風月無邊。
從頭到尾,兩人也只是吃飯的時候 ,有所余光交流,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
入夜以后 ,宇文君跪坐冥想結束了,起身,抬起頭看向了星空。
觀星術,宇文君學藝不精 ,也略懂一二。
自從來到白鹿書院后,宇文君便一直依靠半生不熟的觀星術推演計算,隱匿神華 。
今夜觀星象 ,東南一角,有所遺漏。
這一次,宇文君無法保持心如止水 ,他想起昨夜左慶堂手持長劍而來,卻無劍鞘。
那,劍鞘去了哪里?
劍鞘是否還有隱秘的內容 ,等候被人發現?
左慶堂難不成做了兩手準備?
一旁的柳青華倒了一杯溫水,眼角的余光察覺到了宇文君臉上不太明顯的焦慮 。
開口言道:“我聽說過你,酷愛文采 ,不愛武功,你來到這里之后,自然無法如往常一樣去書庫閱讀古籍道藏。”
“你跪坐冥想一整天,總算是按奈不住了? ”
柳青華對文采一知半解 ,知曉對書籍上癮的人,是無可救藥的,故此問了問。
宇文君輕聲道:“今夜我若是出去 ,師尊應不會察覺到,師姐可否保密,天亮之前 ,我便歸來 。”
柳青華道:“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宇文君道:“師姐請講,盡量不要為難我。 ”
柳青華心想這位師弟真是古怪 ,無趣。
應道:“我想要與你一起離開青煙園,和你一同前往書庫里看看。”
“聽聞書中有妙語,可解心憂 。”
“恰逢師弟你這樣的讀書人 ,也可給我答疑解惑一二。 ”
宇文君用鼻孔深呼吸了一口氣,臉色如常。
以柳青華眼光來看,這便是純粹的一臉嫌棄,在青梅林中 ,宇文君是嫌棄她的第一人 。
二八少女的小脾氣當即就竄上來了,緊咬貝齒問道:“莫非師弟還是覺得,我很麻煩?”
宇文君不知如何作答 ,他今夜不會去書庫,會去左慶堂居住的地方當一回梁上君子,尋找其劍鞘。
女人 ,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橫生枝節。
宇文君對此為之奈何?
沉思道:“護院統領剛死,書庫作為案發現場,已被封鎖 ,我是要去其余的地方 。”
柳青華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師弟為何對我一臉嫌棄? ”
宇文君不想和柳青華爭執這件事 ,輕語道:“我只是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師姐花容月貌,你我一同出現 ,被人瞧見,難免引起流言蜚語。”
“我不想橫生枝節,我怕麻煩。”
柳青華一時無語 ,到頭來,自己還是個麻煩 。
不知是為了賭一口氣,還是其余的原因 ,柳青華篤定道:“我不怕,師弟又何必怕呢? ”
宇文君:“……”
“如此,我們走吧。”
柳青華跟在宇文君身后 ,憋屈難受,一時看不出,究竟誰是誰的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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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歸鞘
白鹿營,位于書院東南一角之地,是護院將士們居住的地方 ,左慶堂在白鹿營里有一座單獨的院落。
宇文君帶著柳青華已是很不方便,還要尋找左慶堂到底居住在哪個院落,那就更不方便了 。
還好 ,柳青華雖然名氣大,但白鹿書院見過柳青華的人很少,一路上也并未惹來多少異樣的眼神。
等來到白鹿營的時候 ,宇文君才發現自己來晚了,因為法堂的人已經包圍了左慶堂居住的地方,圍的水泄不通。
袁青山和胡博這兩位法堂大佬 ,也是親臨現場。
這里火光通明,可以清晰地看見法堂人員凝重的臉色,這會兒 ,何瑾帶著幾人走出了院落,雙手行禮微鞠一躬,沮喪的對袁青山說道:“抱歉,我們已經將里里外外 ,找了三遍,都沒有找到左統領的劍鞘,也問過他的同僚 ,也都不曾見過劍鞘的下落 。”
袁青山遇見了這么扎手的案子,本就有些惆悵,毫無線索可言 ,劍鞘也成了無蹤無影之物。
苦澀一笑道:“這可真是稀奇了,兇手暫且找不到就不說了,連劍鞘都找不到 ,難道是我們法堂無能嗎? ”
何瑾再度低下了頭,一語不發。
胡博在一旁怪笑道:“你就別難為何瑾了,連我們尚且都對這樁案子無能為力 ,更別說這些年輕人了 。”
宇文君在遠處觀望了一下,既然袁青山他們都已經來了,他來到這里,已毫無意義。
輕聲對柳青華說道:“師姐 ,我們走吧,去別的地方看看。”
柳青華的好奇心也上來了,從宇文君嫌棄自己的時候開始 ,柳青華就懷疑宇文君有難言之隱,現在來到這里,柳青華更加的確認宇文君有難言之隱了 。
很認真的看著宇文君 ,盡管宇文君的臉色很平靜,柳青華依然問道:“大半晚上的,哪里不來 ,非要來這里,莫非左慶堂統領,真的死于你手 ,你不但是嫌疑人,更是兇手,我說的對否? ”
柳青華想要在問出問題之后,看一下宇文君的臉色會不會起些波瀾 ,可柳青華失望了。
宇文君淡然應道:“是的,我就是兇手,順帶還帶著師姐你來到被害人家中 ,師姐自然也就成為了幫兇。”
柳青華沒好氣的瞥了一眼宇文君 。
宇文君不以為然,轉身離去,柳青華只好跟在宇文君后面 ,如此不聽話的劍侍,讓柳青華心情很不好。
走了沒有幾步,便迎面遇見了一位散步而來的老人家。
老人身材精壯 ,穿著一襲烏黑色的寬敞錦衣,步伐沉穩,容貌甚偉 ,氣質沉雄中帶著幾分狡黠,眸光明亮如辰 。
宇文君和柳青華見狀,深鞠一躬,異口同聲道:“見過三長老。”
三長老顧雍 ,不同于其余的長老安分守己坐落于自己的閉關地,顧雍甚是喜歡在白鹿書院里溜達散步,更喜歡牽著自己的大黑狗 ,在白鹿書院四處遛狗,今夜卻沒有牽著那條大黑狗散步。
多數學子遇見顧雍都極為諂媚客氣,白鹿書院三大長老 ,也只有三長老顧雍沒有收一個嫡傳弟子,余下的兩位長老,各自門下都有一兩位嫡傳弟子。
故此 ,顧雍成為了眾多年輕學子眼中的香餑餑,心想著,在某個清晨或是夜晚 ,偶遇到了顧雍,顧雍覺得自己根骨不錯,就收其為徒 。
擁有此等想法的年輕學子,不計其數。
能成為長老的嫡傳弟子 ,那是很大的榮幸,也是很大的造化,日后最起碼可以在皇都重地謀取個一官半職。
至于武道修為 ,那就更不用說了,跟在三長老的身后,修煉至承圣境界 ,還是極為穩當的 。
顧雍看了一眼宇文君和柳青華,對宇文君倒是有些印象,時常都看見宇文君在書庫附近露面 ,就是叫不出這個年輕人的名字。
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想被顧雍記住名字的年輕人太多了,顧雍索性一個都不記住 ,倒也省事。
開口笑道:“我剛吃完飯,走走路,消消食兒,你們兩個無需多禮 。 ”
宇文君和柳青華這才抬起頭 ,宇文君一如既往的淡定,柳青華略有些緊張,三長老可是白鹿書院泰斗級的人物 ,不得不讓柳青華緊張。
顧雍已經看見了白鹿營那邊沖天的火光,開口向宇文君問道:“白鹿營那里什么情況?”
宇文君心思縝密道:“法堂的人疑似去左統領居住的地方尋找證物,貌似一無所獲。”
顧雍嗯了一聲道:“知曉了 ,我過去看看,你們這對小情侶,繼續溜達吧 。 ”
當即 ,柳青華俏臉通紅,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三長老呵呵一笑道:“少女的臉紅,已勝過了所有的甜言蜜語。”
宇文君:“……”
待得顧雍走遠了之后 ,宇文君才對柳青華說道:“其實這便是我所認為的麻煩,被別人誤會,于我而言倒是無關輕重,畢竟我是個男子 ,于師姐而言,總歸還是有些不利的 。 ”
“也幸虧是三長老這樣認為的。”
柳青華一臉羞紅的輕喝道:“你可不要想到別處去了,你是我的劍侍 ,你我之間絕無可能。”
宇文君老實應道:“我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柳青華輕哼了一聲,宇文君走在前面,柳青華繼續跟在后面 。
這會兒回青煙園還有點早 ,宇文君也很想知道,法堂今夜是否會有所收獲。
宇文君心中已在盤算,自己身份敗露了 ,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從白鹿書院脫困,過來過去 ,都是麻煩事情,還不算柳青華這個麻煩人。
走了一會兒,宇文君帶著柳青華進入了一間涼亭,暫且歇息了下來 ,今夜本該是月明星稀的,可夜穹之上,出現了幾朵厚重的烏云 ,擋住了部分星光,這幾朵烏云,也斷絕了宇文君用觀星術推演計算的可能 。
坐在石椅上 ,手摸著石桌,涼亭里寂靜無聲,宇文君心想 ,這會兒要是有杯茶就好了。
顧雍一路直走來到了白鹿營,袁青山和胡博眾人見狀,依序半鞠躬行禮。
袁青山恭敬言道:“見過前輩 。 ”
顧雍看了一眼左慶堂居住的地方 ,也看了一眼袁青山不太好看的臉色,笑呵呵問道:“怎么,連你袁青山都有如此愁眉不展的時候?”
“莫非左慶堂家中,沒有任何證物?”
袁青山苦澀笑道:“是啊 ,我們正在尋找左慶堂遺留下來的劍鞘,可是翻了一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劍鞘。 ”
“要是您今夜帶著那條大黑狗過來的話 ,興許還可以幫上忙呢。”
顧雍柔和一笑道:“哪里的話,這等小事也用不著我的犬兒了,我來幫你們 。”
胡博立即拍了一個馬屁道:“有三長老您親自出手 ,我們定然可以找到劍鞘。 ”
顧雍笑了笑,仔細觀望了一番左慶堂的住所,單手探出 ,掌心中浮現雄渾真元,轟鳴作響,隱約有劍鳴之聲。
袁青山和胡博見到顧雍如此雄厚的真元修為 ,心里羨慕得緊,所有的羨慕都寫在了眼睛里,可修為也是羨慕不來的 。
顧雍輕喝道:“歸鞘!”
院落中央的青石地板砰然一聲破開了一道口子,一柄烏黑色的劍鞘瞬息間破土而出 ,以迅雷之勢飛至顧雍的手中。
胡博趕緊又拍了一個馬屁,言道:“三長老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
袁青山也跟著拍了一個馬屁 ,說道:“老前輩神勇不減當年,晚輩欽佩萬分。 ”
顧雍將劍鞘拿捏在手中后才發現不對勁,劍鞘內部 ,有真元刻寫下的暗語,顧雍對于破解暗語這種事倒是不在行,不過如此簡單的暗語 ,顧雍還是能覺察到的 。
“有君子,博覽群書。”
這么簡單的暗語,顧雍就當即想到了經常在書庫附近轉悠的那個年輕人 ,自己那會兒還和那個年輕人偶遇了,這一剎那顧雍什么都明白了。
要不是這柄劍鞘還在這里,今夜的宇文君,大概也不會來到這白鹿營 。
心想 ,朝堂之上的黨派之爭,又何至于蔓延至白鹿書院,對于間諜 ,顧雍是極為不喜歡的,但對那個年輕人還算是有些印象,談不上討厭。
也沒想到那個小娃娃藏得那么深。
順手將劍鞘遞給了袁青山 ,會心一笑道:“舉手之勞,就勞煩你們拍了老夫這么多的馬屁了 。”
將劍鞘遞給袁青山的剎那,顧雍便神不知鬼不覺的修改了暗語 ,以他的修為,在袁青山和胡博的眼皮底下托梁換柱,對方都不會察覺的 ,更別說是修改暗語了。
將其改成:“有人渣,博覽群書。 ”
顧雍道:“你們忙,我要開始往回走了 。”
袁青山和胡博再度半鞠躬相送,奉承道:“您慢慢走。”
顧雍轉身離去 ,神色一凝,小眼睛里浮現出金色光輝,此乃武道天眼 ,一眼便看見宇文君和那個女娃娃正在涼亭里靜默無語,難不成還鬧別扭了?
然后,顧雍徑直朝著涼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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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給我養狗可好
夜穹里那幾朵厚重的烏云飄挪去了別處,星光浮現而出 ,宇文君剛欲觀星,三長老顧雍便來到了這個涼亭里。
宇文君只好和柳青華再度起身,向顧雍行禮 。
“見過三長老。”
宇文君盡量讓自己心如止水 ,法堂人還未過來,宇文君便還沒有暴露。
顧雍慈愛笑道:“你們兩個小年輕,之前已給你們說過了,無需多禮 ,我又不是那些腐儒。 ”
宇文君微言道:“您可以不受我們的禮,但我們不能不行禮,作為晚輩后生 ,不能壞了規矩 。”
顧雍坐在了宇文君旁邊的椅子上,點頭笑道:“這話說的倒是冠冕堂皇,我對你有些印象 ,時常見你在書庫附近,你很喜歡讀書?”
柳青華代替宇文君回道:“是啊,他非常喜歡讀書 ,荒廢了功業。 ”
“是一個讓人搞不懂的異類。”
見到了大人物,柳青華也想和顧雍多說說話,留個印象 。
顧雍微微點頭 ,示意這對小年輕坐下來說話。
宇文君倒也不生分,率先坐下,柳青華才隨后坐下。
“能和您坐在同一個涼亭里,是我們的榮幸 ,只可惜現在缺一壺好茶,或是好酒 。”
其實是宇文君自己現在想要喝茶,處于暴露的邊緣 ,宇文君很想品品茶,想想辦法。
顧雍很認真的看了一眼宇文君,模樣倒是不錯 ,人情世故方面倒也算是老道,笑瞇瞇說道:“年輕人都喜歡喝酒,為何你喜歡喝茶? ”
宇文君想了想應道:“因為書院里有禁酒令 ,而我自己也不喜歡喝酒。”
顧雍連連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們都是學子,是人族未來的棟梁之才 ,喝酒這種事,恐怕也只能離開書院后,才能放開了喝 。”
宇文君有些意外,不知顧雍為何會來到這間涼亭 ,湊巧,還是一些其余的緣故?
神經已經開始敏感起來的宇文君,這會兒不太相信巧合這種事情。
顧雍看了眼柳青華 ,問道:“小妮子,你在哪座門庭之下? ”
“我散步的時候,沒有見過你 ,今夜是第一次見到你。”
顧雍喜歡晨練,夜間散步,在白鹿書院已是人盡皆知 ,對于一些經常偶遇到的年輕學子,顧雍還是略有印象的 。
柳青華略有拘謹的應道:“青梅林,李秀年門下。”
雖然拘謹 ,可說出自己是李秀年的門徒,柳青華的臉上還是有幾分自信風采的,畢竟柳青華承載了李秀年的心血。
顧雍看了一眼兩人,問道:“你們兩個 ,都在李秀年門下? ”
宇文君和柳青華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柳青華覺得,這位三長老可能只是習慣性的和人聊天,解解悶 。
宇文君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雖對顧雍不甚了解,但也明白,這樣的大人物 ,不會無緣無故的和人聊天,尤其是和生人聊天。
就算是聊天解悶,也應當是熟人。
顧雍道:“青梅林出了一個柳青華 ,神神秘秘,不見蹤跡,不知你們兩位和柳青華可否熟悉 。”
宇文君應道:“她就是柳青華 ,也是我的師姐。”
顧雍迷糊了一瞬,認真的看了眼柳青華,問道:“那他又是誰,能和你一同出行 ,也應該是李秀年的重點培養對象才是。”
柳青華瞥了一眼宇文君,故作得意的笑道:“他叫宇文君,是我的劍侍 ,最近我心境有點亂,他得陪著我 。 ”
自己的名聲都傳到了三長老的耳朵里,柳青華感到有些小驕傲……
顧雍意味深長的點頭笑道:“嗯 ,這可是一個好劍侍啊,和青梅林里的粗糙漢子們比起來,他還算是個不錯的苗子。”
“此前我還一直以為你們是對小情侶呢。”
柳青華臉色微紅 ,無奈應道:“可是他喜歡文采,不喜武功,在青梅林里 ,也是一直虛度年華 。 ”
跟在宇文君身后,吃了很多暗虧,柳青華總得小小的報復一下宇文君,心情頓時敞亮了不少。
顧雍也沒有多問宇文君為何不去康長治的門下 ,因為顧雍已經知曉,宇文君進入白鹿書院只是為了找個偏僻一點的地方,過著普通的日子 ,做好一個間諜的本分。
真若是去了康長治門下,興許宇文君也會成為康長治的嫡傳弟子,這是宇文君不愿意面對的事情 。
顧雍好奇向柳青華問道:“所以 ,宇文君多數時間都在青梅林里賦閑,怠慢修行,過著閑云野鶴的小日子?”
柳青華篤定應道:“是這樣的 ,本身師尊也對他有過一些小小的關注,后來看他實在不是那塊材料,就放棄了 ,人各有志,這也是無可奈何。”
宇文君也沒有想到柳青華的報復心這么強,他也不會明白,其實多數女孩子的報復心都很強。
他博覽群書 ,卻沒有博覽女人。
顧雍倒是對宇文君有些興趣了,能殺了左慶堂,自然境界修為也在承圣 ,少年承圣高手,在人族之中,數量沒有多少 。
能有這樣的實力 ,就說明不是一個普通的間諜,甚至是一個身份極為高貴的間諜。
其余的幾位長老,都有自己的嫡傳弟子 ,唯獨顧雍沒有,可能是心血來潮,想要看一下宇文君日后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 ,也有可能,想要給自己找點樂子。
老是一天到晚的散步遛狗,打坐修行,日子長了 ,難免也覺得乏味,本質上,顧雍還是挺喜歡和年輕人交往的 。
宇文君著實順眼 ,也很有意思,顧雍想起了往后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此刻心中也起了收徒的心思。
至于往后到底多混亂 ,顧雍完全不在乎……
顧雍想了想,說道:“再有半月時間歸海之會就要來了,不知你是作何打算的 ,難道只是想當一個劍侍? ”
宇文君也沒有想到顧雍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沉思應道:“近日師姐心境不穩,我只是陪陪師姐 ,至于歸海之會,我天賦一般,實力低微,就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了。”
“等這幾日結束了之后 ,我就繼續賦閑,虛度光陰,順其自然 。”
宇文君心中也清楚 ,進入白鹿閣的名額,起碼有一半是被豪門貴族提前內定了的,甚至六成以上的名額 ,都是被內定的,真正公平競爭的名額,并無多少。
這個世界 ,對于寒門弟子,總是格外的殘忍。
顧雍順著宇文君的話,輕笑道:“既然你這么喜歡浪費時間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能夠讓你變著花樣的浪費時間 。 ”
宇文君好奇道:“不知您有什么好主意?”
顧雍笑道:“我養了一條大黑狗,特別兇的大黑狗,你可以去我那里 ,幫我養狗,整理一些書籍之類的,反正你喜歡讀書 ,我那里的書籍也不少。”
宇文君愣在了當場,柳青華也是。
一向不喜歡收徒弟的顧雍竟對宇文君流露出了這等善意,去顧雍的道場里養狗 ,是許多年輕人的夢想 。
宇文君沉思道:“您的大黑狗,性情兇猛,我恐不能勝任。 ”
柳青華再度愣住了 ,沒想到宇文君這一次仍然是婉拒,如同婉拒自己一般。
顧雍嘿嘿笑道:“你書生氣太重,我的大黑狗 ,也許能讓你磨礪出幾分悍勇的精氣神,于你而言,也是個好事,于我而言 ,也能讓我省去一些麻煩。”
“你看可好?”
因為這是三長老,宇文君要是繼續拒絕下去的話,就顯的不知好歹了 。
為難道:“可最近師尊讓我當師姐的劍侍。”
顧雍笑道:“這個簡單 ,亂了心境,誰都有這種情況的,尤其是歸海之會將近 ,你師姐在此時亂了心境,也在情理之中,誰讓你師姐是青梅林的希望呢。 ”
“你回去告訴李秀年 ,我給他的寶貝徒弟送一段撫平心境的經文,而你,明日一早 ,就去我那里,給我養狗 。”
“反正你在青梅林也不得重視,同樣是混日子,在我這里混日子 ,總比在李秀年那里混日子強得多。”
宇文君心想,顧雍都如此表態了,師尊怕是也不敢拒絕。
點頭道:“哦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幫你把狗養好的 。 ”
顧雍呵呵一笑,并指為劍 ,順手點在了柳青華潔白的額頭上,一段經文便注入了柳青華的神識之中。
姑且不說這段經文效果如何,僅憑出自于顧雍之手 ,都不會讓人懷疑這段經文的價值。
柳青華起身,深鞠一躬,虔誠言道:“多謝三長老的恩賜 。”
顧雍瀟灑應道:“談不上什么恩賜 ,我用這段經文,換取宇文君的自由身,你我兩清,各不虧欠了。”
柳青華激動之意 ,難以言表,話雖如此,可顧雍的確賜教了柳青華 ,關鍵時刻,給柳青華指點迷津,這份恩情 ,細算起來還是挺大的。
顧雍起身,伸了伸懶腰道:“我要回去了,我估計法堂在白鹿營那里 ,注定是一無所獲的 。 ”
“今夜,還算是個不錯的夜晚。”
宇文君起身作揖相送,聞得此言 ,宇文君有些明白顧雍的意思了,心中驚雷炸響。
果然啊,和自己昨日的推測一樣,近日 ,波瀾將起。
不過還好,不管偶然還是必然,宇文君從暴露邊緣回歸正軌了 。
“三長老走了 ,我們也該返回青煙園了。”
柳青華細看了一眼宇文君,柔聲道:“很多人都惦記的事情,被你得逞了 ,你怎么看上去一點都不高興? ”
宇文君知曉柳青華的意思,想了想應道:“因為我沒有惦記過這件事,所以談不上高興 ,也談不上不高興。”
柳青華聞后,當即冷哼道:“臭不要臉,得了便宜還賣乖 。”
宇文君:“…… ”
“夜色已深 ,我們歸家吧。”
柳青華道:“不要說我們,要說你我,雖說你明日就要去養狗了,可你此時此刻 ,仍然是我的劍侍。”
宇文君也懶得辯解了,轉身朝著青煙園而去,柳青華雖然不爽 ,卻也只能像個受氣的小妹妹般跟在宇文君身后 。
“劍侍,給我把劍拿著。”
“不拿,劍是何等尊貴之物 ,我是養狗人,又怎有資格給師姐持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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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握住了刀
翌日,清晨 。
青煙園的日出并不朝氣蓬勃,有些朝氣混雜在了霧氣之中 ,也許是這里過于隱僻了。
亭子里,一桌清淡飯食,李秀年細嚼慢咽,眼角的余光已然留意到了柳青華與宇文君不太平復的心緒。
“發生了何事?”
柳青華放下碗筷 ,抿了抿嘴,輕聲言道:“昨夜我們偷溜出去了,在書院其余的地方逛了逛 。 ”
“在這青煙園日子長了 ,覺得有些枯燥,還請師尊怪責。”
李秀年瞥了一眼宇文君,問道:“你的師姐心思純凈 ,并未過多染指世俗之事,還是你說吧。”
柳青華心中敬畏師尊,有些話到了嘴邊 ,也不敢說出口。
二八年華的女子,多數都是如此 。
宇文君放下碗筷說道:“我們閑逛的時候,遇見了三長老 ,也不知是三長老臨時起意,還是其余的原因,和我們聊了聊,三長老讓我去他那里養狗 ,我一直都有聽說那一條大黑狗,卻未曾見過。 ”
李秀年終歸把持不住了,凝望向宇文君 ,又氣又笑的問道:“顧雍前輩竟然看上你了?”
宇文君頓了頓,應道:“應該是這樣的,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說過我是師姐的劍侍 ,他給了師姐一段可以撫平心境的經文,讓我今早去他那里 。 ”
改換門庭,在白鹿書院是大忌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多數人跨不過的大義。
李秀年柔和一笑道:“我想顧雍前輩的原話不是這般斯文的,也罷 ,你在我這里也從未被重視過。”
“這是你的機緣 。”
“你去吧。 ”
宇文君點頭道:“嗯,以后我也會常回青梅林看望您和師姐的。”
李秀年言道:“這些話就不必多說了,去吧,顧雍前輩這會兒恐怕有些著急了 ,那是一個比較孩子氣的前輩,你去了,要和顧雍前輩好好相處 。”
“不可有太多的書生意氣。”
宇文君也沒有拖沓 ,起身對著李秀年深鞠一躬便離開了。
柳青華看向宇文君離去的背影,有些不舍的說道:“只是給我當了一天劍侍,就走了 ,我是不是很沒人氣? ”
李秀年溫和應道:“我一直都擔心,縱然到了歸海之會你還是無法撫平心境,結果你只是和宇文君偷溜出了一個夜晚 ,就已經解決了這件事 。”
“作為一個劍侍,他已經完成了任務,對你我都有一個滿意的交代。”
柳青華說道:“他會不會也出現在歸海之會里。 ”
李秀年說道:“不好說 ,顧雍前輩行事風格古怪,也許會,也許不會,要看宇文君的造化。”
柳青華低下頭開始吃飯 ,心中若有所思 。
顧雍居住在白鹿書院的后山里,一座簡單的四方院落,院落后方是一片竹海漣漪 ,竹海后面是巍峨的白鹿山。
宇文君如約而至,剛推開院門,便恰逢顧雍。
“你來了 ,李秀年那里可都說清楚了?”顧雍平和說道 。
宇文君應道:“師尊那里都說清楚了,師尊讓我好生與您相處。 ”
顧雍撇嘴笑道:“這也是我最不喜歡李秀年的地方,明明不重視你 ,臨別之際還非要說一聲場面話,很多人都陷入人情世故里拔不出來。”
“李秀年也是如此,只是可惜了他那清秀的根骨 。”
宇文君不知如何作答 ,只好沉默。
顧雍從兜里取出一副翡翠手串遞給宇文君,輕聲說道:“戴上這手串,黑獅子便不會抗拒你。 ”
宇文君將手串戴在了左手腕上,輕微懷疑道:“這才是我一開門就遇見你的原因?”
顧雍嘿嘿一笑道:“還算你聰明 ,你若是冒然來了,黑獅子也許會咬死你 。”
“手串名曰無疆,亦是空間法器 ,不過要佩戴一段時間,沾染上你的氣息才可正常使用。 ”
宇文君跟著顧雍進入了院落里,也看見了這一條大黑狗。
渾身毛發烏黑發亮 ,四肢雄健,威風凜凜,一雙金色瞳孔 ,猶如一對金色的銅鈴,額生一對牛角,霸道孤傲之感 ,撲面而來 。
顧雍吹了一聲口哨兒,黑獅子便興致沖沖的來了,繞著宇文君和顧雍轉了三圈,一副憨厚可愛的模樣。
“黑獅子戰力上佳 ,黃庭境內無敵,你以后牽著它,沒人敢找你的麻煩。”
宇文君道:“那會太招搖的。”
顧雍剛想批評一下宇文君 ,心想宇文君本身就是一個間諜,不喜招搖也在情理之中,便只好作罷 。
言道:“我打聽過了 ,你很喜歡青冥志那本書?”
宇文君微微一怔,到底是三長老,連自己喜歡讀什么書都知道 ,輕聲應道:“也談不上喜歡,其余的書過于沉悶,唯獨青冥志里的內容較為有意思一些。 ”
顧雍領著宇文君進入了內堂里 ,里面的布置肅穆典雅,既沒有滿堂金玉,也沒有花草盆栽。
茶桌上茶香四溢,一壺好茶剛剛沏好 。
顧雍跪坐在蒲團上 ,宇文君站在一旁。
“在我這里沒有那么多的繁文縟節,你可以和我同桌而坐,一同品茶 ,隨意就好。”
宇文君也沒有客氣,便這般坐在了顧雍的對面 。
顧雍給宇文君倒了一杯茶,宇文君扣響茶桌 ,禮貌還是很到位的。
“那天夜里,我就知曉你也是經常飲茶的人,我這里的好茶葉還是挺多的。”
“以后你可以慢慢喝 ,不必請求于我 。 ”
宇文君乖巧的哦了一聲,對于顧雍逐漸心生好感,卻也未曾放下戒備之心。
顧雍說道:“對于歸海之會 ,你是如何看待的?”
歸海之會,分為文試與武試,文試考詞賦,武試比真元。
能參與歸海之會的 ,都是各自門庭之下的翹楚,如柳青華那般 。
宇文君謙卑道:“我才疏學淺,歸海之會就不必了 ,能夠在這樣的僻靜院落里養狗,已經足以。”
外面的黑獅子吼叫了一聲,并非犬吠 ,乃虎嘯之音,令宇文君心神一陣激蕩。
顧雍怪笑道:“聽到了吧,這么沒志氣的話 ,連黑獅子都聽不下去了。 ”
宇文君問道:“為何是我?”
為何選中了我!?
顧雍輕笑道:“看你順眼,不然你覺得有多復雜?”
宇文君頓了頓,言道:“好有道理 ,我竟不知如何反駁 。 ”
顧雍溫和說道:“越是想要拜入我門下的,我越是置之不理,越是對我愛答不理的,我就越喜歡 ,這樣會不會很賤?”
宇文君言道:“這大概是雅士風骨,只是這話從您嘴里說出來,不太文雅。”
顧雍樂呵一笑道:“白鹿書院別的不多 ,唯獨是非比較多,你來了我這里,很多人都已經知曉了 ,本質上,你已經處于白鹿書院的風口浪尖,很多人都會好奇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
“也會有人過來摸底 ,不管你愿不愿意參加歸海之會,都由不了你 。”
“文試我倒也不擔心你,畢竟已讀過諸多道藏。”
“武試你會遇到幾個競爭對手。”
“具體是誰 ,我也就不多說了,沒有準備的考核,才最有懸念 。 ”
宇文君也明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波瀾已經開始了。
抿了一口茶言道:“可我剛來到這里 ,不會有人覺得我會是某些人的競爭對手。”
顧雍笑道:“可我會替你操心的,其余人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
“置身事外是老年人的事情,不是你這個年紀應該去做的事情。 ”
宇文君靦腆的笑了笑 ,默默喝了一口茶。
顧雍問道:“喜歡刀,還是劍?”
“武試的時候總得要有一樣擅長的兵器,從現在開始培養你 ,還來得及 。”
“劍講究君子蘊意,刀霸道冷血。 ”
宇文君想起了師姐柳青華,說道:“青華師姐修行劍道 ,我就選擇刀吧,細長精美的儀刀就很不錯。”
“既然要選擇,就無需雷同。”
顧雍微微招手 ,兵器庫里,一柄整體烏黑如墨的儀刀,便呼嘯而至握在了顧雍之手,扣在茶桌上說道:“這柄刀 ,名曰斷念 。 ”
“品質上乘,夠你用了。”
“我的書房里,有諸多功法 ,你可隨意選擇。”
“以你的悟性,我大概也無需具體指點了 。 ”
宇文君看了一眼斷念,很是靦腆的問道:“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一些。”
顧雍起身 ,打算出去遛狗,說道:“紛紛萬事,直道而行 ,你以后會懂的,這幾日先好好修行,遛狗的事過幾日再去做 ,沒人敢來這里找你麻煩。”
宇文君喔了一聲,伸手握住了斷念的刀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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