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界騎士
標準泰拉歷.912.M41
虛空之中,眾多艦船聚集在一起 ,裝飾華麗 、充滿雉堞的艦船在寂靜的黑暗之中緩緩的移動,似乎是要進行一次史詩級的集會 。
屹立在艦船上復雜上層建筑之中的大教堂,仿佛就是直接整個從地面上掘起并且直接刻進戰艦的一樣,宏偉的尖頂在群星刮出一道道明晰的軌跡。
稍后 ,精心雕刻的矢形艦首開始轉向了,陣勢雄偉而又充滿威勢,它們都不約而同的轉向了黑暗的方向。
火炬燃燒著 ,與周圍真空的環境格格不入,從蔓延數千米的炮銅色外殼上的煙囪中噴出的等離子火焰,洶涌的在空間中留下了淡橙色尾流。
這樣的信號只會在沖突爆發前使用 ,不計消耗的噴射火焰,放出炙人的熱量,便是要傳達給敵人的信號——
“吾等帶來了滅亡之光 ”
領導著艦隊的有著墨綠色武裝艦首的巨艦 ,就像是從艦隊的鋼鐵叢林的陰影中切割出來的一樣,猶如沉默殺手刺出的匕首,即使緩慢 ,也能叫敵人無法逃脫,無法抗拒 。
只是這艘船的裝飾方式就有些掃興了。
這艘船唯一的裝飾就是那自然散發出軍事化的特質,梨形的艦首上以一人高的字體蝕刻著大段的文字:戰斗過的時間、抵達過的世界、消滅過的敵人。
能具體列舉出的裝飾有兩個——最上層艦橋上的黃金雙頭鷹和由巨大鎳鐵制造成的標志,兩把交叉的長劍 。
更多的艦只跟了上來 ,逐漸組成了以她開頭的矛型的戰陣。
為了表示星際戰士們不可動搖的決心,建造者們自豪的在這艘戰艦的外殼上鑿刻了一個巨大的名字:風暴號
風暴號的艦橋是一個莊嚴的地方,就像消失在浪潮之下的古代圣殿 ,精工雕刻的墻和柱子朝被古老飛船能量盾的微光照亮的拱頂延伸,巖石一樣的墻壁和老舊的甲板因為過度階段唱詩聲調急降而共振,而蜂鳴小天使揮舞著自動香爐飛過頭頂。
紅衣的機械教神甫正在大聲詠唱 ,帶著經驗豐富的從容加入高哥特語單聲圣歌,他們的禱詞能夠極大的安撫愈發暴躁的機魂 。
“……星界騎士們,作為阿斯塔特的我們走上的就是一條艱苦和奉獻之路 ,作為你們的戰團長,在過去保護帝皇陛下的疆土的時,我向你們要求了很多 ,也經常提出這些要求……
但是,這句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真切!
世界引擎,已經在這個星區里犁出了一條毀滅之路,它必須被阻止!沒有武器能夠傷到它 ,沒有傳送能夠穿透它,但是我們可以!我們可以把這頭野獸的心臟撕碎,阻止它的暴行!”
戰團長阿穆拉德在做著最后的戰前演講 ,戰團牧師馬薩亞克站在他的身邊,印有雙劍交叉盾徽的條幅在眾人的頭頂輕輕擺動,人造的氣流在鋼梁構架中穿梭 ,連周圍漂浮的伺服顱骨所發出的低鳴聲也被外面巨大的噪音所掩蓋。
在帝國雙頭鷹那金色眸子的俯視下,772名身著銀色裝甲的戰士在榮耀大廳里整齊列隊,聆聽著戰團長的宣講 ,如大理石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盡管他們的腳下的甲板,四周的墻壁,甚至每一處焊接口 ,每一個螺釘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
他們所屹立的,正是戰斗駁船【風暴號】,這是一艘滿載傳奇的戰艦。
它在4000年前于鑄造世界瑞澤的船塢之中開工,縱觀全帝國總共也只建造了6艘同級艦 ,而今唯余三艘尚還揚帆于星海之中。
雖然它們的設計圖紙與構造秘密早已迷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但每一艘瑞澤級都以它堅固無比的艦首構造而著稱,它們被設計用于穿梭在太空礦場以及復雜的小行星帶之間 ,因此瑞澤級能夠承受其他艦船無法承受的沖擊 。
甚至一些科技教士認為,單論堅固程度,瑞澤級甚至不亞于榮光女王級。
也正是因為這個特點 ,戰團長阿穆拉德在與極限戰士第七連連長文尼提留斯的爭執中,拋出了自己的計劃——這也是一個瘋狂的計劃。
風暴號將直接撞向世界引擎,像一枚銳利的釘子扎破堅韌的獸皮那樣 ,破開對方那似乎堅不可摧的拒止立場。
隨后,所有星界騎士將登上世界引擎,做最后的一搏 。
這是一個近乎自殺的計劃 ,卻并不是單純的英雄主義情節在作祟,而是這個武器已經威脅到了所有人……
一個標準泰拉月前,世界引擎在維達子星系的出現完全出乎帝國的意料。
直到現在還無法確定世界引擎究竟是一座用異形科技推動起來的亡靈墓穴世界,還只是一艘建造于群星間的黑暗中的行星級戰艦。
在世界引擎的高斯拋射炮將維達子星系的兩個農業世界化為焦土后 ,對于它起源的猜測都被拋開了,它的毀滅才是唯一需要考慮的 。
在泰拉罕見的高效的指令下,維達星系聚集了龐大的艦隊和不下十五個星際戰士戰團 ,其中就包括了極限戰士,星界騎士,入侵者和極光戰團等歷史悠久的星際戰士戰團。
他們集中向正在行星間展開血腥收割的世界引擎發動了進攻 ,可即使是人類最強大的武器也攻不破世界引擎的能量護盾,即使發動了十多次突擊,進行了二十多次用勇氣與火力壓倒敵人嘗試 ,卻只換來了無數被擊沉擊傷的戰艦和上百萬的傷亡。
更糟的是跳幫攻擊似乎也是不可能的,登陸艙和強襲艇都穿不透世界引擎的護盾,即使是傳送光束也在投射到它表面時被擾亂了頻率 ,在入侵者戰團因為這個原因損失了整整兩隊終結者之后,任何類似的嘗試都被禁止了 。
如此情況下,極限戰士第七連連長文尼提留斯要求所有部隊后撤,而這樣的結果將會讓巢都世界瓦文考斯特暴露在太空亡靈的鐮刀之下——這個星球上居住著21億生靈。
星界騎士戰團長阿穆拉德與對方進行了火藥味十足的爭辯 ,最終決定采取這個極端的方案,代價極有可能是一整個戰團。
所有星界騎士都知道這個計劃意味著什么,沒有人表現出什么異議 ,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在他們接受改造的那一刻起,在他們穿上這身象征無上榮譽的動力甲那一刻起 ,犧牲就成了所有星際戰士最終的歸宿 。
他們是不朽意志的延伸,是帝皇的死亡天使,是行走的最終懲戒 ,是隔閡在人類與永恒黑暗銀河之間最后的堅盾。
燭炬帝志,洞滅魍魎。
“……燭炬帝志,洞滅魍魎 。”
隸屬于戰團六連第四戰斗小隊的軍士索什揚·阿列克謝反復默念著他記憶中最為深刻的一句禱詞 ,通訊頻道中其他戰斗兄弟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情。
他算是一個新兵,剛剛脫離斥候連才三十年。
三十年,對于一個凡人來說,可能已是二分之一的人生 ,但對于星際戰士來說,只是不過是沙漏翻轉的那一剎。
強烈的震顫穿透了靴底的磁力鎖,原本航行時異常平穩的戰艦 ,現在卻像是在洶涌海潮中掙扎的小舢板一樣 。
索什揚不用親眼看見,也能知道風暴號已經開始與敵人進行火力接觸。
他能覺察到那種特有撞擊,比如鐳射炮沖擊甲板所發出的聲響就和激光陣列有所不同 ,宏炮的轟鳴更是如一場火山噴發,每一次都伴隨著痛苦的震動。
稍后,又出現了如同研磨機一般的聲音 。
這是是大量的火力擊中不受護盾保護的裝甲時發出的聲響 ,此刻風暴號的姿態,就宛如在狩獵時貼近自己的獵物,并狠狠地的朝肋骨來上一刀。
如果不是暴風號那堅固異常的艦首結構 ,很可能就已經在敵人密集的火力下解體了,但這其實這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隔著頭盔,索什揚可以聞到周遭的一切都在散發著死亡的味道,包括那些冰冷的機械 ,其中還夾雜著燃燒的管線與融化的金屬所特有的化學臭味 。
仆從們正在甲板下四處狂奔尖叫著,他們也許并沒有那么崇高的思想,但正如那句話所說的那樣——
犧牲乃是帝國的基石。
不論他們意愿如何 ,這都是注定要發生的,帝皇會在合適的時間與合適的地點使用他的貨幣。
世界引擎,似乎就是個不錯的地方 。
不過在這之前 ,在一切即將結束前,索什揚腦海中那沉寂多時的凡人思維再次活躍起來。
就像大多數瀕死者那樣,總會有一個東西如幽靈一般試圖讓他們這些偉大的戰士再次感受到死亡的真正痛苦。
那個東西 ,叫做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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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兵(上)
空氣稀薄得讓肺部時不時的抽搐 ,索什揚端坐在椅子上,余光偶爾掃過周圍 。
運輸機里一共有二十個男孩,以及一百多個空位。
也許這里從未滿員過。
索姆斯的特殊學院每年從各個階層招收五千多名男孩,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活不到畢業 ,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是中層和上層巢都顯赫家族的孩子,但在那個地方,他們的身份毫無用處 ,只是教官們手中被任意蹂躪的新兵蛋子。
在學院里,他們除了要學習文化課程,還有極其艱苦 ,甚至于滅絕人性的肉體鍛煉或者說是摧殘 。
在數年的學習里,每個人都被逼到了他們能力的極限。
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們大多數都有著光明的前程 ,星界軍里的指揮官,高階民事官員,外交官或者教士 ,少部分人會成為工程師,地方長官,法官,甚至執法者 ,乃至于踏足泰拉那神圣的土壤,成為更榮耀也更有身份的人。
可這并不是學院創立的終極目標 。
在每年那么多畢業生中,最多 ,也只是“最多”,只能有二十人可以加入星界騎士戰團。
這顆星球原本并非是一個榮耀的征兵世界,但是在兩百多年前 ,某一任戰團長在這個星球建立了征兵點,開始從貴族學院中征集他們認為足夠優秀的新兵。
在夜間的低語中,索什揚無意間聽聞過 ,在古老的過去,選拔的標準從未如此嚴格 。
但荷魯斯大叛亂后,很多事都變了。
那是一場曾經撕裂整個帝國的叛亂 ,荷魯斯這個被詛咒的帝皇愛子,向他的父親舉起叛旗,連同近一半星際戰士卷入叛亂之中。
那也是一場他們那幼小大腦所無法想象的戰爭,帝皇的諸位愛子隕落其中 ,甚至連帝皇本人也在最后的決戰里身受重傷,不得不進入泰拉皇宮深處的王座保全生命,其后人類帝國的大權便落入了泰拉高領主議會中 。
凡人的時代到來了。
但這也并不意味著那些強大的戰士就從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他們依舊是帝皇最忠愛和最鋒利的刀刃,不管多么危急的戰場,只要有他們出現 ,那么定能轉危為安。
他們是帝皇的告死天使,是異形與異端的滅絕使者,也是人類最精銳的武裝力量 ,每一個都是不朽的超人 。
若這屬實,那索什揚·阿里克謝被選中這一事實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他還是無法相信這一切,他在他的名字被點到是感到難以置信 ,他在告致辭時還恍若夢中,在所有人向他們這一小撮幸運兒致敬時亦然。
甚至當他被帶上有著戰團標志的運輸機時,這仍舊如夢似幻。
因為從兒時起,索什揚就極度渴望成為一名星際戰士 。
索什揚的家族在當地雖然并不稱得上顯赫 ,卻有著非常古老的歷史,其譜系甚至能追溯到大遠征時代,其間雖然有諸多磨難 ,但這個家族卻還是頑強的存活下來,并延續至今。
雖然阿列克謝家族的歷代祖先從沒有擔任過什么重要的職務,但本地貴族們還是相當尊重這條古老的血脈 ,始終能讓這個家族的人處于巢都中等偏上的階層。
然而到索什揚這一代,他們古老的家族似乎便走到了末路,年輕的后嗣只剩下他和他的一個堂弟 。
因此盡管成為星際戰士對于一個家族而言是十分榮耀是事情 ,但對于可憐的阿列克謝家族來說,這很可能意味著延續上萬年的血脈的斷絕——索什揚的堂弟身體一直都不好,時常讓人懷疑能否活到成年。
在許多年的時光里 ,索什揚的父親無數次對他講起他所肩負的延續家族血脈的重任,而他只是默默的聆聽,然后更加努力投入到學習和鍛煉中。
他的母親也曾在深夜哭泣的央求他,希望索什揚能夠想想他那可能永遠不會擁有的后代 ,這個古老家族唯一的希望 。
盡管當時還年幼,他的回答卻是這般。
“人人畏懼黑暗,何人來阻擋黑暗? ”
人們都說他是個太過早熟的孩子 ,有些人說他太奇怪,甚至有傳言索什揚或許在教堂中聆聽到了帝皇的圣言或者某種召喚,但這樣的流言很快就被當地國教給扼殺了。
但有一點是大家公認的 ,那就是索什揚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有著某種與生俱來的非凡特質 。
這種特質給他帶來了稱贊,也帶來了詆毀。
而他 ,也從不與人解釋。
因為他,一心一意只想要成為一名阿斯塔特修士 。
但只有索什揚自己清楚,他并非真正的鐵石心腸 ,因為在父母最后為他送別的時候,他哭了。
他成為了他們的驕傲,也辜負了他們的期望,作為一個兒子他將永遠無法盡到自己的職責 ,作為一個家族的后裔,他永遠無法履行家族責任,古老的血脈很可能就此斷絕。
若干年后他時常會想 ,這大概是他的部分人性情感能夠殘留下來最重要的原因。
但凡人的情感,是成為阿斯塔特必須首先要拋棄的一部分 。
索什揚想到這些,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原則上他不應該遺憾,但他從不會自欺欺人。
這一刻,他產生了些許的后悔。
而其他男孩坐在他們的緩沖椅上 ,被安全帶牢牢捆綁,每一個都目不斜視,如同古代雕像一般剛硬 。
他們在試著長大成人 ,變成他們期待中戰士的模樣。
索什揚坐在頭排最靠大門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在別人眼中很有能力。
他知道自己的天資超過絕大多數候選人,他也明白嫉妒此物會如何在人心中扎根,在學院里他就不止一次遭遇到因為嫉妒產生的沖突 。
所以索什揚一直懂得謹言慎行 ,避免他的一舉一動在別人眼中顯得驕傲或者自豪。
忽然,運輸機開始抖動,這也意味著他們正在脫離大氣的束縛。
索什揚收斂起心情 ,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
很快,這場震動消失了,艙內的就緒指示燈變成了紅色 ,男孩們困惑的彼此看著。
“到了嗎?這也太快了。”
一個細碎的聲音低語著 。
隨著緩慢的嘶嘶聲,艙門坡道打開了,展露出了太空港和其后索什揚本以為今生再也無緣的見的行星軌道站。
同時出現的 ,還有艙門外的三個人影。
他們都如巨人般高大,當他們進入艙室,每一步都激蕩起沉重的回音。
索什揚眨了眨因為氣壓改變而脹痛眼睛 ,他能夠確認,這些就是星際戰士,人類的守護者,帝皇的死亡天使 。
身穿厚實動力甲的他們足足有兩米多高 ,每一個拳頭都比男孩們的上半身還要大。
指示燈將白色罩袍下冷冽的塑鋼染成了紅色,他們沒有戴頭盔,而是用冷漠的雙眼在男孩中逡巡。
微微發抖的孩子們對這些巨人緊張的眨著眼 ,他們那故作鎮靜偽裝立刻就破碎了 。
索什揚認出了他們那帶著藍色色塊的銀灰色動力甲,還有肩甲上那雙劍向上交叉的徽章,在胸口金色的鷹徽前 ,一條長長的勛帶自他們左肩到袖口躍動著,腰間懸掛的頭盔上還有特殊的矛形紋飾,這是星界騎士戰團的榮譽衛隊。
所有的細節 ,迅速被他捕捉并刻在頭腦中,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力量。
其中一個星際戰士掃了一眼左手上的數據板 。
“索什揚·阿列克謝?”
十九個男孩同時看向他,索什揚并未出聲來向他們確認自己的身份 ,但那名星際戰士仍然抬起手臂,指向了他。
“你,跟我們走。 ”
說話的那個星際戰士,有著一張生硬的臉與深藍色的眼眸 ,額頭上還釘著兩顆服役釘,嘴角有一條明顯的疤痕 。
很久之后索什揚才知道,他是七連——也就是自己未來所在連隊的連長——埃弗里奇。
“什么?”
索什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他依舊強裝鎮定。
“你跟我們走,現在 。”
那個星際戰士陰沉著臉走到索什揚身邊,撕開他的安全帶并將他半拖著扯離座位 ,他第一次體會到星際戰士那巨大的力量,這讓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而且這對于當前的境況來說,反抗也是十分危險的。
“可是我們要去黑曜石要塞!請告訴我這么做的理由! ”
須臾 ,索什揚終于沒有再維持自己成人的姿態,也還是堅持著自己倔強的口吻,但他們并不給他機會。
“服從命令 。”
話沒說完 ,冰冷的金屬便扎入了索什揚的脖頸。
感受到皮膚上傳來的寒意,索什揚沒有更多的動作,他的意識便隨著他的希望一同破碎,墮入黑暗的深淵……
“唔……”
不知多久之后 ,隨著身體的搖晃,索什楊的意識短暫的復蘇了片刻。
但他感覺很冷,非常冷 ,仿佛置身冰窖當中 。
同時他的太陽穴還在抽痛著,雖然那意味著什么尚無從知曉,但他至少知道他還活著。
忽然 ,有聲音從他耳邊傳來。
“這是個好苗子,他的評估等級遠遠超過了合格參數線,團長會想要這個的 。 ”
這是一個略帶些鼻音的高亢聲音。
“那也得等他接受灰髓才知道。”
另一個聲音則是平淡冷漠 ,并伴隨著許多金屬在一面金屬盤上碰撞作響的聲音 。
“你認為他能堅持下來?”
帶鼻音的聲音又開腔了。
“試了才知道。 ”
而第二個聲音顯得有些不耐煩 。
“這個樣本適應性很高,跟前十幾個對比起來,他的成功率是最高的 ,如果他還不行,我們可能就……”
逐漸的,這些聲音變得模糊,就像天邊的鼓聲 ,似遠似近。
一種溫暖的液體正在緩緩注入他的身體,也將他稍有復蘇的意識再次擊碎,他又墮入了無盡的夢幻當中。
未來 ,變成了一團不可預知的迷霧,將他緊緊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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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兵(中)
他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正在被機械切開。
盡管已陷入沉睡,但他的身體仍在抽搐 ,痛苦的夢境和不眠的神經對手術帶來的排異做出了反應 。
它們起始于疼痛——傾瀉而來的疼痛,痛入骨髓的疼痛。
疼痛無邊無際,仿佛翻騰的海洋直涌向天際 ,涌來蕩去,吞噬著時間。
幾秒拉扯膨脹為數小時,數小時破裂壓縮回幾分鐘,過去未來盡數溶于當下 ,撕扯蔓延 。
紅色的云朵在他腦中的灰質中鼓蕩飄起,那疼痛一次又一次轉為刺痛,前一秒鐘它們震顫如刀割 ,下一秒卻化作包裹著他的火焰。
他根本什么也聽不見,那疼痛割裂了他其它全部的感官,什么也沒留給他 ,只有化作折磨的車輪不斷滾動并碾壓在無盡的彼端。
他應該已被摧垮,他們想讓他臣服,投降 ,好讓他屈從于紅色的海洋和巨浪 。
他甚至想不起來他們是誰,但那無關緊要。
所有一切的關鍵是他不絕能放棄,他決不能屈服 ,所以那疼痛延續著,所以他堅持著。
然后一切結束了 。
他因這驟然結束的過程而吼叫,冰冷的空虛感涌入他,而后他飛升進入朦朧 ,翻滾著從一頭至另一頭。
也許這就是死亡,沒有任何痛楚,是痛苦的終結 ,是虛無。
而后從虛無中傳來聲音,成百上千的聲音,低語著陪他劃過虛空僅存于聽力之外 。
然后色彩替換了漆黑 ,各種形象紛至沓來,他一生中所見過的各種顏色都有,被切割成條條碎碎。
有時他以為他甚至能看清圖案辨識出形狀 ,有如在通過滑動的水簾觀看一幅圖畫,但緊接著那圖案碎裂,他又回到繽紛的漩渦中。
索什揚唯一殘留的意識告訴他 ,他正在接受沒有注射麻醉藥的手術,這在通常情況下足以殺死一個成年人。
但他告訴自己,想活下去,必須忍耐 。
——————
他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正在被重新塑造。
兩顆強健的心臟在他洞開的胸膛中跳動著,第二種新臟器比新心臟要小一些,將改變他的骨頭的生長 ,刺激他的骨骼在他的生命過程中吸收非自然的礦物質。
許多只手,有些是人的,有些是機械的 ,在男孩的身上絲毫不顫的切割著、縫合著,將新的器官植入其中 。
男孩再度顫抖起來,他的雙眼睜開了片刻 ,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觸摸著他雙眼下的肌膚。
他的視線開始清晰,他再次嘗試眨眼。
一位神祗向男孩搖了搖頭,灰色的罩袍覆蓋了強硬的肌肉 ,一個星光四散形狀的紋身覆蓋了他的胸口脖子,他的眼睛是灰色的透著安定 。
“千萬別那么做——”
一個聲音響起在身邊,輕柔卻十分堅定。
“你的眼瞼被固定張開,太用力嘗試眨動 ,會將它們撕掉。”
男孩試圖抵抗,但很快又被濃濃的睡意包裹 。
他感覺,僅僅是一瞬間 ,好像他正在沉入他的故鄉世界的幽深大海。
他服從了,因為他血液中的化學物質迫使他服從。
——————
他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注定生而不同 。
第三個器官被植入他的胸膛中離那顆新的心臟不遠的部位 ,在骨強器改變他的骨骼使其依靠新的礦物質生長的同時,肌強器將生成大量激素以壯大他的肌肉。
藥劑師縫合了男孩的醫療創口,接著隨手搬動一個黃色的扳手。
保持男孩身體直立的束縛釋放開來 ,他一頭向前栽倒到地上。
他躺在那里待了幾秒,呼吸沉重,然后支撐自己跪了起來 。
“叫…… ”
他開始詢問 ,但自喉嚨和肺部疼的讓他停下。
“你叫什么名字?”
藥劑師停了下,向下看著他,右半側的紋身在他臉上抖動起來。
“我的名字只留給我自己,不是給你用的 。”
男孩想反駁 ,但他的嘴里干澀無物。
“大多數都會問我這是為什么。 ”
藥劑師搖了搖頭 。
“我知道為什么。”
男孩倔強的說,那藥劑師抬起了一側的眉頭。
“你們認為我是失敗品 。”
藥劑師再次搖了搖頭,遲疑了下 ,然后將他拽起。
“不。 ”
他這么回答,將男孩帶向廳堂的其余部分 。
在結著冰霜的房頂下,成排的金屬鐵架排列伸展 ,每個架子的中間都有一個人形站立著,渾身赤裸,被數圈陶鋼綁覆著。
眾多頭盔遮蓋了他們的面容 ,那樣式和藥劑師從男孩頭上拿下來的一樣。
在有光線閃爍在他們的視線邊際時,他們的身體抖動著,眾多管子連接在他們的手臂和前胸上。
男孩可以看到在針頭插入的地方血管鼓起在皮膚之下 ,他揉動自己的臂膀感覺到那些傷口的刺痛,那些身形中的許多都松垮的倚靠在束縛上,血跡覆蓋了他們光禿禿的皮膚 。
眾多身穿紅色罩袍和獨眼面具的機仆移動在成排的架子中,從束縛中抽出松垮尸身 ,丟棄在眾多搬運車上。
第一階段便已經是百里存一。
這個冰冷的現實出現在男孩的腦中,藥劑師告訴過他,但他曾經表示懷疑 。
“那才是失敗品看起來的樣子。”
藥劑師指向一個因綁定撤銷而從架子中跌落的身形 ,那青年依然還活著,但也僅僅存活。
鮮血從他的嘴中流出,雙眼翻著白眼 ,他的雙臂和雙腿胡亂的外撐著試圖站起,然后被奴工們攻擊了,那青年向野獸一樣瘋狂 。
最終他們中的一個用一根粗管子插進青年的腦后部 ,隨之傳出一聲沖壓爆響和骨折之聲,隨即青年跌落,鮮血從他頭骨上一個整潔的孔洞中漏出。
“我們不想你失敗 ,我們希望你成功。”
“我不會失敗! ”
男孩低吼到,這情景深深刺痛了他 。
那藥劑師低頭看向男孩,然后有一絲欣慰閃現在他的灰色雙眼中。
“很好。”
此時,這個孩子已不再是人類 。
這一晚的工作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標 ,時間會告訴人們,那個男孩將會變得多么不同。
——————
他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一個等待崛起的新神。
他們切他時 ,大多數情況下他都能感到,但已經麻木,他們十分粗暴的挖出大塊血肉然后將新鮮的器官替代植入到那些地方。
在此之前他已經了解到為什么他的手術無法注入麻醉劑 。
因為他是特殊的 ,他的改造手術與其他人都不一樣,通常星際戰士的手術有十九道,但索什揚的手術實際上是二十道 ,有一個名為【灰髓】的步驟必須在他全程清醒的狀態下進行。
當他們結束時,那疼痛緩慢的返回,仿佛一團鐵絲捆入他的胸中。
他沒顯露出一絲那些疼痛 ,因為他已經知道一些凡人所無法觸及的,由那些植入的新器官和催眠灌腦所帶來的東西 。
“你接受的很好,孩子。”
灰眼睛的藥劑師微笑著說,同時他檢視著沿著男孩的胸部中心排列的一系列固定縫合釘。
“即便走了這么遠 ,有些還是會死在這上 。 ”
“大多數。”
男孩聲音沙啞,他的聲帶正在被改變。
那藥劑師抬頭看向他,灰色的雙眼直直看過來 ,男孩不眨眼的瞪視回去 。
“大多數會死掉,在這一切結束前。”
“對,他們會死。”
他思路的結構變化了 ,他能感覺到,訊息和經驗變得更為明晰,思維和行動間的差距縮小了 ,有些情緒枯萎后消退 。
他的記憶中關于過去發生過的東西飄散向遠方,他依舊可以看到,但感覺上像是某些不曾真屬于他的東西。
同時 ,新的記憶填入他的腦中,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和混合,他知道的比以前曾經的他更多 ,但卻根本不明白這怎么會。
他們扣到他頭上的機器做了這些,他很清楚,向他腦中灌輸著改變就如同液體金屬倒入模具。
那疼痛變得更糟了 ,但他忍受它們的能力也成長了,那來自手術和催眠灌腦的疼痛成為了廣袤深邃海洋中的眾多島嶼 。
時間失去了意義,生命成為了經歷過眾多不同的苦痛。
除了疼痛迷霧中時而閃過的藥劑師 ,他再沒見過任何活人,他聽到的唯一詞語只出自那些依照下一階段調整安排移動他四肢,重復著遙控命令的機仆。
一切都顯得那么了無生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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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兵(下)
他是一個十八歲的殺手,狙擊槍在他手中顯得很重。
他觀察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他為此接受過訓練,他知道如何減緩他的心跳,如何控制他的呼吸和身體的自然顫動,直到他整個人都像一尊雕塑那樣紋絲不動。
獵食者 。
獵物。
他的心智逐漸冰冷 ,他的注意力絕對集中,在心中默誦的禱詞變成了觀看這個世界的唯一方法。
獵食者 。
獵物。
除此之外再無他念,他扣動扳機 ,兩千米外,一條生命逝去。
獵人 。
被獵者。
“目標消滅。 ”
他對自己這么說。
——————
他是一個二十歲的男人,睡在與之前相同的那張手術臺上 。
流動于他的血管中的化學物質使他陷入昏睡 ,他又一次夢見了那個場面。
思維空懸在寂靜中,進入到兩個世界的夢境中。
一個世界里他的大腦正在沉睡,而思緒卻在緊縮的記憶中翻滾回蕩 。
在另一個世界里 ,他的雙眼觀察著走廊的交叉口,他的思緒卻緩慢的跳轉著,如同他的血液脈搏一樣。
他的雙眼睜著 ,瞳孔縮放抖動著仿佛看到有東西移動在他的前方,但他前面卻什么也沒有,只有三個又長又黑的走廊。
他已經像這樣待了五十六小時,半數以上時間清醒著 ,剩下的一半處在半醒和他如今可以控制進入的睡眠中 。
在真實世界中,針管和醫用探針鉆入他背后的血肉,將各種液體直接注進他的脊柱。
他咳嗽了一下 ,那是他沉睡的肉體在對異物的入侵做出反應,從他口中噴出的酸性唾液在落地處嘶嘶作響,將鋪磚的地板蝕出了幾個深坑。
當他醒來時 ,已是幾天之后 。
他能感覺到排布在他脊柱上的插槽,還有那些傷疤,那些金屬的瘤結……
他知道 ,在一個只有無盡戰爭的宇宙中,只有無限逼近死亡才能最終成圣。
灰眼睛的藥劑師在注視著他,就像一個藝術家在端詳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并第一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
他是一個新兵,正注視著自己的雙眼 。
他裸身站在一個黑暗的房間中,與其他十幾個人站成一排,身旁的其他新人也同樣赤身裸體 ,蒼白的皮膚上到處是手術留下的痕跡。
愛欲是一個被遺忘的概念,不存在于他的腦中,而那也只不過是被他的意識拋棄的上萬種人欲中的區區一種。
他已記不清父母的面龐 ,他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因為軍團的教官們從未改變過他的名字。
他注視著那對現在已屬他所有的眼睛,而那對深邃的 、歪斜的“眼睛”也回視著他——那是一對鑲嵌在面甲被涂成灰白色的頭盔上的眼睛 。
在他看著那具森白如顱骨的戰斗頭盔時 ,那頭盔也在用森然的反光看著他。
這就是他現在的面孔。
透過這雙眼睛,他將目睹整片銀河 。
透過這頂頭盔,他將對那些膽敢蔑視帝皇的叛徒和異形發出憤怒的咆哮。
“你是索什揚·阿列克謝。”
一位戰團教官這么對他說 。
“隸屬第七連。 ”
——————
他是一個冠軍 ,為了勝利而生。
“狀態確認——”
索什揚透過通訊器向另外兩個人發送訊息 。
“二十一號交匯口安定,沒有移動,就跟以前一樣。”
“他們就在外面。 ”
同小隊的阿克塞這般回應 ,他的聲音在通訊中化作一陣低吼 。
“他們正過來,難道那個生你的巢都爛地洞沒教過你要耐心嗎?”
“哦,它教了,但不知怎么沒教會我享受在真空中飄著等候不明的敵人出現 ,另外我生活的地方也不是巢都。”
索什揚的聲音沒有太多的額外情緒,對方卻大笑起來,那聲音在寂靜中回傳著仿佛一陣急促的犬吠。
“事情可不會這么結束—— ”
小隊中的另外一人謹慎的腔調傳來 ,他叫拿德,和索什揚來自同一個星球,也是同一批新兵。
“如果咱們在這 ,那敵人也在 。”
“如果這不是要教的呢?”
索什揚一邊說著,轉換身形盯進三個通道中的一個。
數條電纜從翹起的檢視盒蓋下垂落,管線從護管中漏出如同被切斷的血管 ,他們在一艘被敞開停在虛空中的運輸船里的危險區域內,還有其他偵查小隊分散在整個船殼中,每個都有一個不同的任務 ,但沒人知道其他小隊在哪里,以及他們的任務細節。
索什揚、阿克塞、拿德的任務是監視一條死胡同通道,他們所有人都只穿著一套太空服,裝備著一把爆彈槍和鏈鋸劍 。
“你什么意思? ”
阿克塞低吼起來 ,索什揚在回答前小心的吸了口氣,這青年可以在一個心跳的時間里從爽快大方變成勃然大怒,所有那些對他頭腦和身體的轉變非但沒打磨掉這種特性 ,反而讓他的脾氣更為明顯。
“要是假如說等待是錯誤的做法呢?假如說沒有任何危險呢?將咱們困在這里的唯一東西就是咱們認為有個威脅。”
“不對,索什揚 。”
拿德反駁到,搶在阿克塞還沒來得及開口前。
“咱們有任務 ,并且咱們要看著它完成。”
“但任務是什么? ”
索什揚還在提問,他轉身看進第二個通道,那動作將他帶倒 ,以至于他必須依靠抓緊將他連接到墻壁的安全繩才能穩住身形 。
那第二個通道是空的,就像第一個一樣。
“要是假如咱們沒正確理解它呢?”
“這……”
拿德還想說話,但被阿克塞插入打斷。
“你什么意思? ”
“我的意思是也許這里沒敵人 ,他們也許在別的地方,因為咱們干守在這里導致別處正在苦戰 。”
“這是盡職,并非害怕。”
“是嗎? ”
索什揚發出了詰問,沒來得及管住自己 ,但當哪些詞語沖口而出時他就后悔了。
他注意到這種情況發生的越來越多,感情用事和不耐煩會突然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就好像有另外一個人活在他的腦中 ,某個外冷心急的家伙,對此事的原因他毫無頭緒。
“我很抱歉……”
“行了 。”
拿德的聲音很平和,他似乎就沒有這樣的困擾。
“我們是兄弟 ,你什么也不用多說,只要別再那樣說就行。 ”
兄弟,這個詞依舊對他的世界來說陌生的就像添加到他體內的那些器官一樣 。
——————
他是一個半神 ,完完全全的超人,不老,不朽。
他透過緋紅色的視鏡看著這個世界的表面 ,一連串以銳利 、清晰的白色符文表示的數據在他的視網膜上滾動著,他看著他的兄弟們的生命以數字的形式顯示著,他感受著密封的戰甲外的溫度,他看著目標鎖定框隨著他的雙眼的移動而閃爍著。
他感受著他的手 ,那只緊握著他爆彈槍的手,在試圖跟隨每一次目標鎖定時傳來的緊繃感 。
殘彈計數器使他知曉今天已有多少敵人死去。
異形們倒斃在他周圍。
十個,百個 ,千個,他的兄弟們在這座垃圾堆般的城市中殺開了一條血路 。
“兄弟們!”
他喊出這個詞的同時在向每個通道射出一發爆彈,那足以震碎常人手臂后坐力在他手下輕如鴻毛。
“我馬上就到你那了。”
阿克塞正在發出咆哮 。
“我在向你移動! ”
拿德的聲音中充斥著電磁的爆響。
他再次射擊 ,在一發到另一發間循環著,并且他也看到那些敵人了。
它們匍匐在墻壁上如同蜘蛛,鏈接起的關節金屬四肢代替了手臂和雙腿 ,頭揚起在鋼圈組成的頸項上,武器艙從脊柱后連接在如同蝎尾一樣的裝置上被支出,而且它們有數打之多。
“我看見你了!”
阿克塞的聲音傳來 。
“我有些可射目標。”
開火的閃光點亮了遠處的通道 ,隨著彈片撕破空氣閃爍著。
索什揚也再次開火,三發打出,四團金屬和血肉發生爆炸,他瞟過肩頭 ,阿克塞在十米之外,卡在墻壁和一群機器中間,他向著距離索什揚最近的異形們開著火 。
“嘿!”
他在戰斗的空檔還有心情通過傳訊嚷嚷。
“這次至少我們找到了敵人。 ”
索什揚也隨之大笑起來 。
爆彈槍轟鳴 ,鏈鋸劍咆哮,在戰斗的噪音匯成的合聲中,戰斗兄弟通過頭盔內的擴音器向敵人發出憤怒的吼叫。
聲音總是一樣的。
爆失槍總是轟鳴 ,鏈鋸劍總是咆哮,阿斯塔特們總是呼喊著宣泄他們的憤怒 。
他呼喊著那些刻在他大腦最深處話語,那些對他來說很快即將變為一生存在價值的話語。
而現在 ,他和兄弟們一齊高聲呼喊著,沒有思考過的那些話語,沒有去感受過的那些話語。
為了帝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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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登陸
“為了帝皇!”
集會在整齊的宣誓聲中結束,各個連隊按照分配好的任務,抵達下層甲板 ,準備進入登陸艙 。
他們將在風暴號突破敵人立場盾的那一瞬間,脫離船體飛向那可怖的異形要塞,并迎接一場十死無生血戰。
“我們會把它們揍趴下的 ,對嗎?”
通訊頻道里,阿克塞的聲音還是那樣的響亮,戰前的緊張讓他的嗓音略有顫抖。
“沒錯 ,我們會把它們干掉。 ”
索什揚用平緩的語氣安撫隊員們的情緒,他現在是隊長,需要領導九名隊員戰斗 。
也許這對一名新兵來說過于困難且過于榮耀 ,但星界騎士團里從來沒有人對此有過異議,因為他是這一整批新兵中最優秀的那個,甚至是整個戰團數百年來最優秀的新兵。
冷靜 ,堅韌,富有領導魅力,而且個頭還大。
前者是他在多次行動中展現出的個人特質,后者則略顯古怪一些 ,因為星際戰士并不是骯臟的綠皮,靠個頭大就能成為領導 。
但索什揚的體格的確異于常人,他的身形比普通的星際戰士要高出一個頭 ,以至于他的動力甲必須經過些許改造才能穿得上。
某些人用“大塊頭”來稱呼他,還有少數人則喜歡用更加調侃的稱謂叫他——
【小原體】
但這是一個難以被接受的稱謂,被戰團長所嚴厲禁止。
其實索什揚也非常討厭別人這么叫他 ,因為這是一個同時被祝福和詛咒的詞匯 。
帝皇制造的十八個基因原體,造就了十八支偉大的軍團,也造就了輝煌的人類銀河帝國。
但也同樣是基因原體 ,帶領各自軍團掀起了史無前例大叛亂,幾乎毀滅了整個人類帝國,其中叛亂的原體更是占了半數。
直至今日 ,那場叛亂的流毒依舊在帝國的血管內蔓延,盡管已經過去了一萬年……
警報器和汽笛響徹整個登陸區,因為使用過度而顯得雜亂刺耳,船員們飛奔穿過被緊急照明燈染紅的走道 ,破舊的靴子和爛布包裹的雙腳濺起從天花板、墻壁或不明來源流下的血水,在星際戰士手下充作奴仆的時光磨去了他們的恐懼,他們彼此推擠著跑向自己的戰備崗位 。
切除了腦前額葉的干瘦機仆拖著身軀走進輪機和登陸艙 ,戰團仆從踩著沉重步伐奔往武器炮臺,沾滿白粉的強化手臂隨時準備拖動巨大沉重的炮彈。
風暴號的引擎組已經被催動到超過極限,四周的艙壁隨之震動 ,船身在金屬呻吟中面向逼近的異形要塞。
“準備登艙 。”
看到一隊星際戰士走來,凡人船員急急忙忙地為身披動力裝甲的巨人讓出一條路,巨人們手中緊握爆彈槍或鏈鋸劍 ,頭盔上深沉的黑色目鏡中射出一股決絕,被啟動的戰甲嗡嗡作響,在甲板累積的血水中激起漣漪。
敵人的炮擊已經造成了傷亡 ,但沒有時間去收拾傷者,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
索什揚所屬的連隊將在這個登陸區發射,他們要集中攻擊世界引擎的核心區域,原則上戰術開始的時候 ,他們就得集中。
但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戰場,登陸的過程又充滿了無數未知性,誰也不敢肯定自己會落到哪 ,所以大家都設定了一個最優先級的目標——干掉看到的所有異形 。
“索什揚,你們小隊使用一號登陸艙,等我的命令再發射。 ”
連長的聲音突然插進了通訊頻道里 ,索什揚還沒來得急詢問,對方就切斷了通訊,然后各個戰斗小隊就開始進入各自所屬的登陸艙。
他感到很奇怪 ,因為一號登陸艙并非尋常的登陸艙,這是隨著風暴號一起加入戰團,且非常古老的安維魯斯型登陸艙 。
這種登陸艙曾經在大遠征時代被頻繁使用 ,能夠一次性空降十名戰士或者一架無畏機甲,擁有非常堅固的裝甲,而且能夠在著陸后自動升空回收,到現在已經非常的罕見 ,在戰團里通常只有精銳的老兵連會使用。
但索什楊很快將這個疑惑藏在心里,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從外部看去,龐大的風暴號在色彩繽紛的虛空中滑行 ,不遠處一艘護衛艦的扭曲碎片如雨滴般散開,使她的虛空盾閃爍不定 。
古老的戰斗駁船巧妙機動,側翻閃避遠方來襲的高斯炮齊射 ,大小如巢都建築的光柱呼嘯而過卻無損毫發。
世界引擎的外形很難用人類的語言去形容,與其說說一艘飛船,不如說是一個活動的墓園 ,大量聳立的方尖碑是它的主體,附著許多幾何形的宮殿和它們那被唾棄的異形神像,足有一個小行星那么巨大。
高速穿行的風暴號朝世界引擎的下側鉆去 ,光矛和動能武器的火力填滿兩者之間的真空 。
隨著距離的拉進,戰斗駁船的虛空盾開始承受敵人的火力,萬花筒般的光芒照耀四周扭曲的空間,一層層能量場開始過載 ,破損的武器和裝甲殘骸環繞著艦身,數以百計的船員從甲板破損處流入虛空,并在一瞬間變成僵硬的尸體。
風暴號依舊在前進 ,依靠靈活的引擎,成功滑至世界引擎的右側下方,她作出一個完美的翻轉動作 ,朝世界引擎的驅動陣列釋放出一簇簇閃耀的光矛。
但和之前發生的一樣,沒有什么能夠穿透那層厚實的立場,世界引擎依舊在前進 ,動力部分不斷洩出淡淡的淺綠色尾跡 。
而風暴號仍在翻轉。
憑借慣性從世界引擎下方掠過的那一剎,引擎驟然加速,撞向異形要塞不設防的腹部 ,并緊鎖住船身。
巨大的光斑在虛空盾和立場猛烈碰撞的瞬間,像小新星爆發般閃耀向四方,傾泄而出的巨大動能甚至硬生生剎住了世界引擎的步伐,讓它像風暴里的一艘小船般搖晃著 ,但任然堅不可摧。
風暴號則開始解體,她的前半部分帶著累累傷痕穿透的那之前幾近無敵的護盾,并隨之噴射出無數銀灰色的破片 ,如同灑向田地的種子 。
“燃燒室開始工作。”
登陸艙的機魂確認了指令并作出了回應,索什揚一直等到最后才接收到連長的命令,他幾乎是最后一批從風暴號發射出去的登陸艙。
在令人不安的震顫消失后 ,淚滴形的登陸艙開始在虛空中安靜地滑行,火箭引擎發出的咆哮聲穿過了空降倉的強化過的上部結構,穿過了人員艙 ,穿過了艙門,穿過了下降支架,一直來到索什揚的耳中 。
他不確定風暴號的命運會是怎樣的 ,這艘承載了他們戰團所有歷史,最為榮耀的戰斗駁船,曾是他們最珍貴的財產。
“打開后部攝像機。”
他的聲音無比平靜,他能聽到自己呼吸在頭盔中的平緩回聲 ,同他那九個穿著動力裝甲的同伴一樣 。
又一次,機魂回應了他,控制支架前部安裝的符文屏幕發出了一陣嘶嘶聲 ,隨后慢慢打開。
索什揚審視著里面的一切,光學目鏡上不斷的反射出對速度和距離的確定數據或不確定的估計,
艙外攝像機也一個接一個的啟動 ,讓他可以全方位觀察如薄暮般的太空和敵人的情況,放眼望去,一大半的虛空都被世界引擎刺眼的尾跡占據了。
在遠方 ,風暴號正安靜地解體著,裝甲碎片自然的從她身上剝離,將內部結構暴露在冰冷的虛空中 ,敵人的火力不停在上面蝕出一個又一個大洞 。
他們大概再也沒有機會收回這艘船了,其中搭載的寶貴裝備和人員也將會損失一空。
“前部攝像機 ”
索什揚下達了新的指令,在登陸艙的正前方,正是世界引擎——它是如此巨大 ,荒涼,平整,顏色看上去像是某種礦物一樣。
嘭!
突然 ,艙外傳來一聲巨響,然后就是強烈的抖動,很明顯他們是被什么給擊中了 。
屏幕中的畫面開始變得模糊 ,索什揚依稀可以看到世界引擎荒蕪的表面出現了許多爆炸的火光,顯然先于他一步抵達的同胞們已經開始動手了,當然半空中還是照常飛舞著各種綠色的光束 ,如果他們運氣不好被擊中,那么也就等不到落地了。
“準備應對高速接入和沖擊。”
索什揚通過頭盔向其他人發布指令,他能聽見固定框架和安全帶正在因收緊而嘎吱作響 ,他也感覺到了空降倉的外部和飛船碎片接觸時震動和搖晃。
通過調整攝像機,他能看到登陸艙外面如雨傘骨架一樣展開的過程,但支架的運行并不順暢,之前最強烈的撞擊破壞了某些系統的 ,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降落不會那么平穩 。
“準備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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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空死靈
索什揚感覺到強大的力量正在撕扯他基因改造過的超人身軀 ,在經歷了太空中柔和的無重力環境之后,這種感覺讓人很不好受。
在空降艙尖叫著、怒吼著如雷霆一般穿過紛飛的激光束,留下一片狼藉的同時 ,機魂也表達了抗議,紅色的警報燈開始高頻率的閃爍。
它正經歷著強烈的碰撞,連續不斷的方向改變和劇烈的減速 。
登陸艙的慣性減速架和他們動力裝甲的液壓系統受到了最大的考驗 ,每一位戰士都有著半神之軀,強硬厚實的肌肉 、適應力極強的黑色甲殼和骨骼吸收了這足以把一個普通人扯碎的巨大力量。
但這還遠遠不夠,如果他們墜落的姿態不正確 ,依舊會被砸成一灘爛泥。
“啟動降落噴口 。 ”
通過遍布裂紋的屏幕,索什揚向機魂下達了最后的指令。
他依舊能看見登陸艙像彗星一樣突入堅硬的黑石外殼之后,在身邊摩擦出的一長串火星,乘員艙里面現在充滿了刺耳的金屬摩擦和碰撞聲。
盡管十分不滿 ,但機魂還是遵從了索什揚的意愿,減速火箭紛紛啟動,但只有半數能夠正常工作 ,也就意味著他們撞擊的角度不會很好 。
砰!
巨大的沖擊力讓索什揚的頭盔狠狠敲擊在了身后的艙壁上,拘束帶在吱呀聲中被拉扯到了極限,慣性讓每個人的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
最終 ,在與巖石表面親密摩擦的好一陣后,登陸艙像是一顆慢慢旋轉的蛋一樣停了下來。
之后,還能工作的攝像頭告訴了索什揚他需要知道的 ,有關外面一片狼藉的影像 。
就像計劃的那樣,世界引擎那荒涼的表面滿地都是畫著星界騎士徽記的登陸艙殘骸和碎片,原本平整的黑色地面 ,現在真正像是一個小行星,遍布撞擊后的隕坑。
然而,并沒有見到任何一個星際戰士,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敵人。
索什揚能感覺到受損的著陸器的爆炸聲正通過艙體下方的甲板傳來 ,通過幸存的攝像頭,他看到被撞壞的钷燃料容器中泄露出來的液體著了火,黑煙籠罩了一片狼藉的四周。
“準備打開艙門 。”
索什揚用頭盔內的通訊器向其他人發話 ,在他的催促下,伴隨著一陣沉重的撞擊聲,壓力閥打開了。
與此同時 ,支架也解鎖了,讓戰士們能夠快速的離開。
對于空降倉來說,側躺在地上不是一個適合里面的人快速離開的姿態 ,在索什揚單膝跪在支離破碎的儀器面板上的時,其他的小隊成員們則借助支架從座位上爬了出來,在他身邊集合 。
戰士們單膝跪下 ,他們每一人都身經百戰,手中緊握著保養良好的武器。
“都到了嗎?”
“哈斯德魯,到。”
哈斯德魯,小隊里的重武器手 ,他負責操控一門重爆彈槍,是戰術小隊的核心火力支柱,也是比索什揚還要早一批的新兵 。
“雷澤諾 ,到。 ”
“卡里西努斯,到。”
雷澤諾和卡里西努斯,他們二人在索什揚的兩側 ,等待著散開的命令,他們攜帶了小隊成員的標準武器裝備 。
“維利努斯,到。”
“費克斯 ,到。 ”
維利努斯的聲音從雷澤諾的身后傳來,這個年輕的軍團戰士緊緊的握著他的MKⅣC型爆彈槍,而同樣年輕的費克斯正單膝跪地待在他身后 。
“阿爾坎 ,到。”
手持噴火器的他挪動到索什揚身邊,身上攜帶的手雷和多余的钷罐正在叮呤咣啷亂響。
“奧卡姆,到。”
他是最年長的小隊成員,但也是最支持索什揚擔任隊長的人 ,曾經有傳言他應該是隊長的人選,但是他推辭了這個任命 。
“阿克塞,到。 ”
“拿德 ,到。”
接下來是索什揚的兩位好友死黨,小隊非常幸運的沒有出現任何傷亡 。
“為了帝皇。”
索什揚用沉穩的聲音發出了信號。
“各就各位 。 ”
隨著他一點頭,阿克塞按下了艙門上的“手動開啟”鍵。
頓時 ,由好幾片塑鋼組成的艙門開始打開,就像一張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世界引擎的景象逐漸在小隊成員面前顯現。
索什揚頭盔的戰術顯示界面立刻就開始標定空降艙外所有的移動目標 ,隨著屏幕上不斷閃過一道道微光,鳥卜儀開始將各種感應器的圖譜顯示出來——紅外接收器,紫外接收器 ,還有動作感應器 。
“歡迎儀式要開始了。”
阿克塞依舊保持著能開玩笑的心情,但是在一發高斯裂解光束通過打開的艙門擦過他的頭盔的后,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不如你去給他們來個隆重的自我介紹吧 。 ”
拿德不禁挪揄起對方,索什揚出言打斷了這不合時宜的舉動。
“準備行動 ,重心陣型。”
說完,索什揚便率先躍出艙門,隨著爆彈槍的一聲轟鳴 ,他打出了今天的第一槍。
在助推劑的作用下,爆矢飛過了黑色的巖石甲板,留下了一道熾熱的尾跡 。
它的沖擊力是毀滅性的 ,一個踟躕前進的異形被打了個正著,褻瀆人類外形的金屬態骷髏身軀頓時從中間爆開,它手里的高斯撕裂者也掉落在地上。
但它并沒有立刻死去 ,銀白色的顱骨內,那種令人作嘔的綠色還未散去,它的下半身在十米開外 ,上半身卻向著地面的武器摸索爬過去。
太空死靈,受詛咒的亡者,就是這般可悲的存在 。
它們沒有靈魂,甚至大多數連意識也沒有 ,只是往昔古老帝國的殘響,一些可悲的死剩種而已,卻遲遲不肯退下銀河的舞臺。
懷揣著憎恨 ,索什揚朝它的頭部又補了一槍,終結了它的行動。
“第一滴血又是你的 。”
阿克塞在通信頻道里發出惱人的咕噥聲,小隊成員們緊隨其他 ,低下頭,跳出艙門。
這些星際戰士剛一落地就投入了將敵人的攻勢推回去的戰斗,爆彈槍迅速的射出一顆又一顆子彈 ,它們飛過甲板,精確地命中目標,把緩慢前進的金屬骷髏們拆成零件 ,這沒有花費多久。
“連長,連長,能收到嗎?”
在成員們料理那些接近的死靈雜兵時,索什揚努力想聯系上他們所在的連隊 ,可是通訊似乎受到了干擾,頻道里只有嘈雜的電音 。
“尋找……主控……核…… ”
在這些雜音里,索什揚辨認出了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 ,他沒有聽出來是誰的,但肯定是個人類。
“……11點……方向……聚……”
索什揚看了一眼鳥卜儀,上面并沒有顯示周圍有友軍存在 ,那么就意味著他們離大部隊有一定的距離。
“向11點鐘方向前進 。”
無魂者的數量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開始向他們逼近,小隊背靠登陸艙作戰 ,卻肯定支撐不了多久,索什揚迅速在戰場上找到了一個缺口。
“跟我來! ”
那是一個被損毀的高斯炮臺,索什揚一邊奔跑 ,一邊射擊,高斯槍的裂解光線緊跟著他的腳步,但他還是更快一些。
小隊成員緊隨其后,他們在彈雨中穿梭 ,試圖靠近那個毀壞的炮臺。
咔!
一個有著三條腿的古怪太空死靈跳了出來,它手持巨大、閃動著幽光的戰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索什揚沖來 。
砰砰!
索什揚連開兩槍 ,爆彈一發被躲開,一發打在對方肩膀上,卻只是撕裂了幾塊金屬。
兩者已近在咫尺 ,他果斷抽出腰間的鏈劍,拇指拂過啟動符文。
伴隨著鋸齒饑渴的嗡鳴,它與淡綠色的戰鐮狠狠撕咬在一起 ,索什揚懷揣著對機魂的愧疚,用爆彈槍的槍柄猛擊對方頭部 。
蒼白的金屬顱骨頓時被砸出一道裂痕,索什揚順勢往前一壓 ,左手臂環繞過去,反手扼住對方脖子,接著向右邊一轉。
啪滋!
一發高斯射線恰好命中被索什揚從身后鎖住的亡靈武士,這種武器對付大多數裝甲都極具威力 ,唯獨打它們自身那種活性金屬反而沒有很好的效果。
亡靈武士胸口被蝕出一個大洞,它開始劇烈掙扎,但索什揚的力量在全團是出了名的大 ,直接手肘用力往上一拽 。
連同它的金屬脊柱一起,索什揚將那蒼白的顱骨徑直拔了下來。
“節約彈藥!”
他通過小隊頻道向為自己掩護的成員發出命令,接著將那連有脊椎的顱骨別到腰后。
“前進!”
小隊順利躲到了炮臺后面 ,索什揚看了一眼鳥卜儀,發現在屏幕的邊界出現了幾個亮點 。
“找到了!我們需要與其他人匯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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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剝皮者
他們選擇了左邊的通道,這條似乎小一些,并且向下傾斜。
周圍的表面依然是黑色的同時 ,奇怪的文字現在變成了醒目的銀色,在照明燈經過時發出幽光 。
索什楊發現他的呼吸開始在目鏡面前結成霧氣,這不是一個好現象,說明他的氧氣循環系統可能出了問題 ,世界引擎是一個只有太空死靈才能生存的環境,沒有氧氣也沒有水分。
“接敵。”
忽然,前面的阿克塞停下了腳步 ,小隊所有人迅速擺出戰斗隊形。
索什楊一邊警戒四周,一邊越過阿克塞的肩膀看向前方,同時一個從他聽覺邊緣升起的沙沙雜音正在迫近 。
“停止開火。”
奧卡姆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響起。
“所有人不要動 。 ”
索什楊聽從了他的安排 ,其他隊員也一樣,于是他們立刻看到了發出噪音的東西。
那一刻,索什人承認自己確實是驚呆了。
無數機械蟲群鉆出黑暗 ,從他們周圍經過,它們像液體水銀般移動,照明燈的光亮在數以萬計類型甲蟲生物的外骨骼上反射 。
它們迅速淹沒了周圍的通道 ,仿佛移動的潮涌覆蓋墻壁,屋頂和地板。
最先接觸到它們的是阿克塞,然后是索什楊,再到后面的人。
它們分開 ,然后又聚攏,占滿了周圍每一寸空間,它們經過時的摩擦如細碎的耳語 。
單從外表上看 ,無論它們是什么,至少都不是有機物,每個都比星際戰士們的拇指小 ,卻完全由金屬材料組成。
當潮涌掃過通道時,每一只甲殼蟲都完美鏡像了周圍同類的協調動作。
僅僅半分鐘,波濤就變成了溪流 ,怪異的昆蟲潮涌的頂峰就這樣過去了,它們對于一動不動的星際戰士視若無睹 。
在那沙沙聲逐漸減弱的過程中,蟲潮也消失在小隊身后的黑暗中。
眼見數百萬咔噠作響的小金屬腿從自己面前走過 ,阿克塞終于呼出了一直憋著的氣。
“它們是什么?”
阿克塞開口問道。
當索什楊保持沉默時,他轉向奧卡姆,對方則搖了搖頭 。
“一種褻瀆智能,被這些異形用作維修工人 ,一旦受驚就會發起進攻,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它們發狂的樣子的。”
“繼續前進 ,小心警戒。 ”
他們朝更低處走,但此時沿著的地道不再統一,墻邊散落著許多石棺 。
大約二十分鐘后 ,他們開始下降,這時索什楊注意到了通訊頻道里的異狀,靜電的刺激爆響填滿了他的耳朵。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 ,動力甲的某些數據也開始失效——它們似乎卡在抵達世界引擎表面的一瞬間,其他隊員也報告了同樣的事情。
索什楊沒有期望獲得什么答案,他知道這不會有的 。
很快 ,通道抵達了盡頭,他們面前是一間大廳和通向遠端的兩條通道,墻上的印記變成了更大而且是銀色浮雕的形式,同時屋頂像排列的黑色脊柱一樣拱了起來。
“鳥卜儀上標記了這個地方嗎?奧卡姆。”
“是的 。”
老兵低頭看向鳥卜儀。
“貌似這里左手通向后面一個更大的廳。”
“很好 ,保持緊湊 。 ”
他們迅速轉移到更大的一個空間,這里雖然有交戰過的痕跡,但是并沒有尸體 ,不管是星際戰士的,還是異形的。
空蕩蕩的大廳中間,只有一個巨型底座 ,成簇的粗電線像蟒蛇一樣盤在它側面,將它連接到放在頂部的某種銀皮雕像上。
索什楊第一眼看去,感覺它像某種巨大、金屬質的蜘蛛 ,或者一個他們早先遇到的微型生物的放大版。
它的肩膀上裝著人造晶簇,在照明的光柱掃過時發出微光 。
“別靠近它。”
奧卡姆發出警告,小隊成員們迅速占據了環繞大廳的位置 ,將武器對準基座和上面的雕像。
“它在休眠狀態 。”
老兵加了一句,就像那解釋了一切。
“我們繼續前進。 ”
“有敵人從后方接近!”
忽然,處于隊伍后方的拿德發出警告,所有星際戰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協調同時轉過身 ,舉起爆彈槍覆蓋住之前穿過的拱門 。
然后他們聽到了一種噪音,一陣腳步聲。
它聽起來很像一個星際戰士走過的聲音,金屬碰撞金屬的沉重哐啷聲 ,只是這腳步一瘸一拐而且散亂。
隨著光柱照亮黑暗的通道,一種移動的閃爍出現了,如同一片煞白的皮膚 。
“那是什么——”
阿克塞想說話 ,但詞語很快被卡在了喉嚨里。
同時,那個朝大廳跛行的身影在拱道邊緣露出了樣貌。
它是一個高個子的人形生物,但駝背得很嚴重 ,看似由金屬組成的,但又有些許不同 。
因為它像斗篷一樣穿著帶血的人皮,長肉條盤繞在它的肩頭并聳拉在身后 ,腥紅的血浸濕了銀色外骨骼的大部分,而它赤污的戰利品還在滴血,其作為雙手的邪惡長足爪上也是如此。
令人更加毛骨悚然的是,一張人臉像個夢魘般的面具掛在它的頭骨上 ,兩只綠眼在空洞的眼眶里燃燒。
但是它獲得戰利品并非毫無代價,看那斷裂的右腳和渾身的創口就明白,死者進行了怎樣的反擊 ,或許它原本很靈活,可現在只是個靶子。
“射擊!消滅它! ”
異形的腳步聲很快被爆彈槍的雷鳴淹沒,那個生物拖著腳步進入大廳的一瞬間就被憤怒的狂潮所籠罩 。
隨著一種錘子敲打鐵砧的聲音 ,爆彈砸入其金屬身軀,撕裂了那些濕潤的皮膚和其下的活性金屬。
那骷髏狀的恐怖生物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迅速解體,金屬飛散的同時 ,電路冒出火花和煙。
它停下了時斷時續的前進,一側膝蓋跪地,因為系統被破壞而進入痙攣 。
隨后 ,一發爆彈擊中了它頭骨側面并爆炸,暴露出一部分被破壞的接線頭。
最終它癱倒了,血依然在受害者剝下的人皮周圍形成一灘。
“死吧,怪物 。”
索什楊靠近并朝其腦袋打了最后一槍 ,把它炸成一片火花。
“那是什么?”
放下手中的槍,索什楊盯著地上的殘骸,他認得那張破碎的臉 ,屬于四連的一個戰士。
“一個詛咒,或許就是這些太空死靈變得如此瘋狂的原因 。 ”
奧卡姆走上來,看了一眼 ,語氣中透露出一種疲憊。
“詛咒?”
“我也是聽聞,據說這些異形中有一種類似瘟疫的詛咒,會讓它們變成這種模樣 ,也許這個墓穴的主人正是覺察到了這種詛咒的蔓延,才變得瘋狂……”
“不管是什么原因,它們都是異形 ,都得死。 ”
說罷,索什楊忽然注意到鳥卜儀出現了異動 。
“有新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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