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我的老家在龍嶺山區,白骨坡。
地處晉、冀、蒙三省交界 ,陰山山脈的末端,交通閉塞,地勢險要 ,建國以前不屬于任何一個省。
現已開發為旅游景區,名字也改成了白莊 。
只有那些上了年歲,黃土蓋過脖領子的原住民 ,還記得“白骨坡”這個村名,還口口相傳著“白骨坡 ”由來那個凄涼的傳說……
在大宋年間,科舉盛行。
村里住著一對孤兒 ,男的叫方遠,女的叫月兒。
兩人從小相依為命,經常到后山砍一些竹子 ,做成竹笛,拿到城里去賣,換取微薄收入 。
休息的時候,吹吹笛子 ,畫畫曲譜,日子雖然清苦,但快樂十足。
那年初秋 ,科舉考試臨近。
對于出身寒門的普通人來說,三年一度的科舉,是出人頭地的唯一途徑 ,方遠自然不會錯過 。
一介窮書生,也有狀元夢。
臨行前,方遠對月兒許下承諾:“等我回來 ,許你一世心歡!”
兩人平時以兄妹相稱,其實早已心生情愫,多年來相互依偎 ,沒人說破那張窗紙,這算是方遠第一次委婉的告白。
月兒含羞點頭,回以告白:
“待你歸來,伴你燭火依舊 。”
意思是 ,能否考取功名不重要,只愿日夜陪伴你左右。
既然已經表白戀情,兩人便合作寫下了一首曲譜 ,相約科考歸來之日,洞房花燭之夜,你執豎笛 ,我吹橫笛,共奏一曲深情合歡。
次日,方遠背上行囊 ,帶著家里僅有的盤纏,遠赴千里之外的都城 。
步行一個月,風餐露宿 ,艱難抵達考場。
方遠雖為草野之民,但才華橫溢,一手飄逸的書法,一篇革新立意的文章 ,都讓他成為了本屆考生中的一大亮點。
可是,來自大山里的淳樸少年,哪知外面世界人心險惡 ,表現太過亮眼,必然會觸碰到某些官宦子弟的利益。
可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
方遠的文章,最終被評判為具有嚴重的反動傾向 ,天降橫禍!
反動,是死罪,是皇權之下最嚴重的罪名 ,重則誅九族,輕則殺頭以儆效尤,最輕的也要牢底坐穿,被酷刑折磨而死!
庶民的命 ,不如一棵野草。
消息傳回老家,已是三個月以后了。
月兒日夜盼望著方遠的歸來,盼著花燭笛聲共纏綿 ,哪曾想,盼來的卻是一道晴天霹靂 。
三個月了,方遠恐怕早已尸首分離赴了黃泉!
聽聞噩耗的那一刻 ,月兒如雷轟頂,直接昏倒在了路旁。
鄉親們害怕受到牽連,紛紛避而遠之 ,冷眼漠視。
從那以后,月兒每天仍會到后山折一些竹子,做成竹笛 ,拿到城里去賣,生活似乎并未發生任何改變 。
只是每到日落,山坡上就會響起縹緲的笛聲。
一個身份卑微的弱女子,在紛亂的年代里寸步難行 ,只能孤獨地守望在山坡上,將內心無盡的痛楚化作音符,訴給自己聽。
日復一日……
恰逢邊疆戰亂 ,民不聊生,大牢里的犯人統統被發配到了邊疆去充軍,方遠正在其中!
雖說充軍也是九死一生 ,但起碼沒有立刻血灑斷頭臺 、喊冤赴黃泉 。
只可惜消息不靈通,傳回老家的時候,已過了半年之久。
寒冬已至。
這時的月兒 ,虛弱憔悴,一身單薄衣,就像一朵凋零的野花 ,重復著單調無望的生活 。
她依舊每天坐在荒涼的山坡上,伴著落日的余暉,吹奏凄涼的笛聲。
這天忽聞喜訊,恍如做夢!
竟一口鮮血將笛子染得血紅……
月兒倒在山坡上 ,再也沒能站起來。
村里有位好心的老婆婆將月兒背下了山坡,發現月兒已經氣息衰竭,香消玉殞 ,無力回天了。
彌留之際,短暫的回光返照,月兒知道自己將要死去 ,竟然講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愿望 。
她說:
“等我死后,請將我的骨骼鉆刻為笛…… ”
“若方遠能夠平安歸來,請把骨笛交付與他 ,讓我在九泉之下陪他共奏一曲來世相見。”
老婆婆聽聞此話,大為震驚。
人骨做笛,簡直駭人聽聞!
有悖天意 ,大逆不道!
這位老婆婆可不是一般人,她是一位有著古老傳承的巫婆,村子里每年的祭祀活動都由她來主持,德高望重 ,人稱“祭祀祖婆” 。
祖婆告訴月兒:“人之骨,乃天地靈氣所聚,死后當入黃土地 ,歸還大自然!如此輪回,才能投胎轉世! ”
言外之意,若把骨骼做成笛子長存于人世間 ,死后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月兒年紀輕輕,并不迷信 ,也不在乎陰間有沒有地獄,她只想完成與方遠之間的約定——科考歸來之日,洞房花燭之夜 ,你執豎笛,我吹橫笛,共奏一曲深情合歡……
如此傻傻的想法而已。
“夢里幾度笛聲殘,夢回含笑下九泉 ,入骨相思伴余年……”月兒說完這最后一句話,緊緊地拉著祖婆的衣袖,睜著一雙乞求的眼睛 ,斷了氣。
祖婆心有觸動,最后真就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殘忍的事情,竟將月兒的骨骼做成了九根骨笛!
為了保證骨頭的光澤與質感 ,必須要保持血液循環,心臟不能停跳,也就是說 ,要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取骨!
祖婆身為一代傳承的巫婆,手段自然是有的,她用丹藥讓斷氣的月兒強行續命 ,再用鋒利的銀刀劃開皮肉,錯開關節,抽干骨髓,取出小腿、手臂、護心肋 、鎖骨等九根長骨……
整個過程 ,心臟始終砰砰地跳動,難以形容的血腥,可謂活體解剖之先例!
村史上面記載的原話是:“血濺似滿堂紅彩 ,痛苦遠勝凌遲千百倍……”
一個剛滿16歲的柔弱女子,在臨死前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折磨,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掩蓋進了歷史的泥沼里 ,僅留下只言片語的文字供后人以聯想 。
九根骨笛,鉆刻七七四十九天,如白玉般晶瑩剔透 ,封存在青銅棺槨之中。
做完這些,祖婆便服毒自盡了。
此時的方遠,正在邊疆拋頭顱灑熱血 。
或許是月兒的在天之靈默默保佑 ,方遠無數次死里逃生,身經百戰,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甚至設計生擒敵方將領,立下赫赫戰功。
無奈負罪在身 ,只有懲罰沒有獎賞,永遠都是沖在最前線的炮灰。
一年又一年 。
十年的血雨腥風,曾經那個清秀的鄉野少年 ,在戰火的洗禮中變成了錚錚鐵骨的漢子。
唯一不變的,是他對月兒的思念。
十年里,方遠每日每夜都在想念著月兒 ,他不在身邊,傻姑娘肯定會受人欺負,日子過得一定很苦。
不知月兒有沒有結婚 ,丈夫對她好不好……
方遠一概不知 。
這年,命運的轉機終于降臨在了方遠身上,昏庸的皇帝駕崩了 ,新一代明君登基,大改朝風,重整江山社稷。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方遠在邊疆立下的顯赫戰功 ,重新被發掘,皇帝親封鎮遠大將軍,連同當年的冤案一起被平反 ,遲來的狀元頭銜終于戴在了方遠的頭上 。
至此,文武雙全的大將軍,聲名鵲起。
他的事跡廣為流傳 ,在民間掀起一股膜拜的浪潮,萬眾敬仰!
方遠身披鎧甲,騎跨駿馬 ,時隔十年終于回到了熟悉的故土,曾經那些冷漠的人,全都涌到村口跪拜迎接 ,鑼鼓聲聲震天響。
方遠在人群中尋找著月兒的身影,就算月兒已為人妻,也永遠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
“等我回來,許你一世心歡。 ”
這句承諾 ,方遠怎能忘記。
可,結局注定是悲涼的,當年因為信息不對稱 ,月兒接收到的全是遲到的噩耗,外加鄉親們的惡意造謠,最終擊垮了無依無靠的弱女子 。
一張曲譜 ,九根白骨……
是月兒留下的全部遺物。
當這些東西擺在方遠面前的時候,上天猶如感受到了庶民的悲愴,剎時電閃雷鳴 ,暴雨傾盆而下。
就算方遠不愿相信那是月兒的遺骨,但他一定認得那張曲譜,那是臨行前他和月兒一同創作的曲子 ,相約科考歸來之日,共奏一曲深情合歡……
一別十年,物是人非 。
方遠跪倒在月兒的遺骨前,三天三夜不曾起身。
祖婆的后人告訴方遠:“婆婆有言 ,若能同時吹響九根骨笛,午夜夢回時,月兒便會出現在你面前……”
這夜 ,皓月當空。
方遠盤坐在山坡上,對著夜空中的明月吹響了骨笛,一根接一根 ,一曲又一曲,全村人都聽到了那攝人魂魄的笛聲,猶如少女啼哭般的悲鳴 ,許多人在睡夢中潸然淚下。
月兒并沒有出現 。
當然了,人死不能復生,方遠不會傻到真的相信月兒能由一堆白骨變成大活人 ,況且,人只有一張嘴,根本不可能同時吹奏九根笛子。
方遠知道,那是祖婆善意的謊言 ,想讓他一輩子活在希望中而已。
天亮后,人們發現方遠自刎在了山坡上……
或許男人表達情感的方式沒有女人那么外露,甚至一滴眼淚都不會掉 ,但方遠大將軍為死去十年的民女拔劍自刎的壯舉,卻是無言的深情 。
皇帝聽聞此事,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下令厚葬方遠于山坡之下,并親賜碑文:
“方圓千里紅花落,明月獨照白骨坡。”
這便是白骨坡的由來。
時至今日 ,千年已過,滄海桑田,我們不必去在意傳說的真實成分有多少 ,而應該以此為標榜,反思我們日益浮躁的愛情 。
可是,總有一些好奇心重的人,他們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
1965年 ,一群盜墓賊用炸藥炸開了方遠大將軍的陵墓。
于是故事從這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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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半卷曲譜
六十年代的龍嶺山區 ,相當落后,教育水平很低,識字的人沒幾個 。
方遠大將軍的陵墓早已被歷史的風雨沖刷成了平地 ,沒有山坡,更沒有墓碑,荒郊野地里 ,不見一絲歷史的痕跡。
所以就算是當地人,也很少有人知道白骨坡的來歷。
況且,我們那里的土話發音不標準 ,念著念著就變成了“巴普窩 ”,語速快的話聽起來像“八婆”,沒人關心啥意思 。
就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幾個外地人炸毀了方遠大將軍的陵墓。
當時村里來了五個外地人 ,姓荀,是南方的一個大家族,開著兩輛汽車浩浩蕩蕩地進村 ,說是過來勘探的。
他們花錢雇了一批村民,幫忙在后山挖洞,當地百姓從來沒見過那么多錢 ,一個個扛著鋤頭鐵鍬,爭著搶著要參加。
我爺爺便是其中之一 。
大家挖了整整一星期,沒人知道在挖啥 ,反正有錢賺就行,越干越起勁,最后有人一鋤頭下去砸在了一塊石墩上 ,才結束了挖掘工作。
挖出石墩的那片區域,被荀老板一伙人圈了起來,不讓其它人靠近。
聽我爺爺說,那塊石墩就是他最先挖到的 ,是墓門兩側的雕塑,當時他隨手一扒,剛好露出了墓門上的五個字——鎮遠大將軍!
我爺爺識得文字 ,看到后大驚 。
傳說中的白骨坡原址,方遠自刎之地、長眠之所,怕是真的存在于此 ,而非后人憑空編造的故事!
來干活的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毛頭,文化程度不高,基本沒人了解白骨坡的傳說 ,大家一聽分錢了,誰還關心挖到的爛石頭。
我爺爺雖然也才二十出頭,但他這人平時喜歡嘮嗑 ,經常跟村里的老頭老太們閑聊,聽過各種版本的白骨坡傳說,這兒聽一截,哪兒聽一段 ,恐怕全村人就他知道的多了。
所以他特別好奇 。
于是當天晚上,我爺爺偷偷跑到后山,想要一探究竟。
結果還沒走到就聽見轟的一聲悶響 ,震得腳底下打顫,走過去聞到特別濃的火藥味,才知道荀老板他們在底下炸墓!
考古勘探的人 ,怎么可能毀壞文物,明顯是一群盜墓賊。
我爺爺啥也沒想就鉆了進去,進去后發現內部毀壞相當嚴重 。
真實的陵墓是很脆弱的 ,并不像電影中那樣堅不可摧,有些支架和頂梁柱腐壞已久,稍微一碰就斷 ,哪經得起炸藥的爆破。
隨處可見坍塌的跡象。
墻上的壁畫被火藥燒得面目全非,地上到處都是碎掉的瓷器,荀老板他們似乎是有目的的偷盜,根本不在乎這些一般人眼中的珍貴文物 。
我爺爺越看越氣 ,隨手從地上撿了根棒子,便朝著光亮的地方摸了過去。
走到主墓室門口,看到五個人圍著一口棺材 ,撬來撬去,正要打開的架勢。
我爺爺當即大喊一聲:“喂!干啥哩!”
他嗓門本來就大,在墓室這種小空間里特別響 ,把那幾個人嚇得差點坐地上……
由此引發了一場血拼。
一對五的較量!
我爺爺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說他當年多么多么牛逼 ,手拿木棍一挑五,把對方打得抱頭鼠竄 。
其實不是這樣的,據我所知 ,那場干架特別慘烈,以至于他上了年紀后經常會頭痛。
當時他確實放倒了四個人,不過自己也被人用磚頭砸得頭破血流,滿臉都是血 ,止不住得流,流到眼睛里擋著視線,啥也看不清。
模模糊糊 ,看見荀老板把棺材撬開了,從里面取出了一樣東西 。
我爺爺拼足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抓住那個東西就往外跑 ,沒想到那是一塊粗布,被他猛的一扯,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一半在荀老板手里 ,一半被我爺爺奪走,趁夜跑回了家。
我爺爺能順利跑掉,還得感謝荀老板他們炸墓 ,把墓道的一大塊土坯炸塌了,我爺爺跑的時候看不清路,不小心撞到了支架,碎土石塊一下子全塌了 ,直接封死了墓道,把荀老板他們封在墓里一整夜 。
回到家后,我爺爺拿出那半塊粗布仔細一瞧 ,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震驚得忘了傷痛。
竟是半張曲譜!
我爺爺撕掉的這半邊,剛好有落款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名字——方遠、月!
不禁又想起白骨坡的傳說,方遠臨行前與月兒合作一曲譜,相約科考歸來之日 ,洞房花燭之夜,你執豎笛,我吹橫笛 ,共奏一曲深情合歡……
竟然是真的!
我爺爺不敢再往下想,揣著搶來的半張曲譜一夜未眠。
天亮后,荀老板一伙人從墓里爬了出來,一個個灰頭土臉 ,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我爺爺算賬 。
他們找到家里,揚言要么交出曲譜,要么交出人命。
可我爺爺也不是什么善茬 ,強龍不壓地頭蛇,于是在院子里又發生了一場一對五的較量……
我爺爺端著一把噴子,就是打野豬用的那種散彈槍 ,打出來是一片鋼珠,威力相當猛,連野豬都能打死 ,何況是人。
荀老板掏出一把軍用的制式手槍,真槍實彈,上了膛 。
雙方都很犟 ,誰也不肯讓步,足足對峙了有一個多小時。
期間的對話大概是這個樣子的:
“勸你老老實實地交出來!”
“又不是你的東西,憑啥給你? ”
“我先找到的,它就是我的東西!”
“就算是你的 ,你把我腦袋開了瓢,這半塊破布就當賠償給我的醫藥費了!”
“你他媽把我四個兄弟打成啥了,老三要斷子絕孫了 ,我他媽還沒問你要醫藥費! ”
“是你們先動手打的我!”
“小屁孩,少廢話!我荀成虎要的東西,天王老子也得給!別逼我動手!”
“那你開槍啊 ,一命換五命,我死了都能笑活! ”
“呵,就你那破東西 ,能叫槍嗎?有我的快?”
“你快,你快你就一槍崩了我,反正我要是死了 ,你這輩子都別想找到那半張曲譜!”
“…… ”
這對話可不是我瞎編的,這是我爺爺給我講故事的時候繪聲繪色的描述,還原度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以上。
當時我爺爺21,荀老板35 ,年齡差距不是很大,那個年代的人都是直腸子,一根筋 ,不能用現在人的思維去評判當時人的言行。
對峙一個多小時,我爺爺那獵槍太重,端不動了……
旁邊剛好是柴火爐子 ,他從懷里掏出曲譜,數一二三就要丟進去,這才嚇退了荀老板 。
最后荀老板扔下一句:“你有種!等著!”然后憤憤地走了。
兩天后 ,荀老板帶著三十根金條,再次登門。
在六十年代,三條大黃魚就能買下這個小村子 ,荀老板給了三十條大黃魚,只為了半塊破布,估計換做誰都覺得是在做夢 。
荀老板說:“我能給你三十根金條,也能用這三十根金條買你全家人的命!”
左手天堂 ,右手地獄。
這是荀老板下的最后通牒。
我爺爺脾氣比牛還倔,放著榮華富貴不要,他竟然跟荀老板說:“有錢了不起了?你去打聽打聽 ,我東嘯天是貪財的人嗎!既然在你眼里曲譜比人命都重要,你咋不拿命來換? ”
沒想到荀老板也是個二愣子,把槍一上膛 ,啪的拍在桌子上,說:“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就把命放這 ,有種你拿去!你要是不收,那就是你的問題了,一口唾沫一顆釘!”
“……”
不得不承認 ,荀老板確實牛逼 。
我爺爺就算再混,也不可能拿起槍崩了荀老板,沒啥收益。
男人之間的談判,一句不慎滿盤皆輸。
我爺爺算是服氣了 ,跟荀老板說:“大哥,你真他媽牛逼,曲譜可以給你 ,我也不要你的狗命,但我有個條件……”
至于我爺爺提了什么條件,暫時先賣個關子 ,因為這一條件直接影響到了我的人生,是接下來要講的重點 。
回過頭來,再說說方遠的墓。
可能很多人會問 ,既然墓里有曲譜,那么有沒有發現骨笛?
答案是沒有。
荀老板一伙人,把方遠的墓翻了個底朝天 ,摸遍每一個角落,確定沒有傳說中的骨笛 。
不過有個很奇怪的發現。
方遠的墓是標準的合葬墓,就連棺材也是雙人合葬棺,卻只有方遠一個人的尸骨。
而且 ,他們進去的時候,每一扇石門上面都有千年前的封膏,陵墓密封嚴緊 ,說明之前從來沒被人盜過。
合葬墓,只葬著一個人 。
雙人棺,只有一張曲譜相伴。
而曲譜上 ,寫有月兒的名字。
所有的跡象都在傳達著一個信息,傳說中的愛情故事真的發生過,人骨做笛 ,凄美程度不亞于梁山伯與祝英臺,不知是何原由,淹沒在了歷史的河流里銷聲匿跡 。
留給后人的 ,只有一張泛黃的曲譜可以考究,卻被我爺爺無意中撕成了兩半,這就是荀老板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它搞到手的原因。
我爺爺提出的條件是:“這半張曲譜,當做彩禮送給你。 ”
于是便有了家族的聯姻 ,世代指腹為婚 。
于是兩半曲譜重新合并在了一起。
于是,幾代人不遺余力的追尋,最終牽出了一個驚天動地 、駭人聽聞的秘密。
笛聲悠悠 ,千年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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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歲月的傷痕
從我記事起 ,便知道自己有個媳婦,叫荀千靈 。
初次見面是在我爺爺的葬禮上。
當時我倆都才10歲,她穿一身花裙子 ,來自江南水鄉,人長得特水靈,是個如畫般的小美妞。
她在人群中笑嘻嘻的 ,絲毫不顧忌場合 。
我在棺前披麻戴孝,哭得很傷心,見到她的樣子就來氣,一怒之下和她扭打在了一起。
結果沒打過。
女孩比男孩發育早 ,在那個年齡段我確實打不過她,被她的小貓爪撓了好幾道血印,臉上掛著彩 ,被大人們拉開了。
當然,小時候不懂事很正常,我并不會因為那次的不愉快而苛責于她 ,畢竟生活環境不同,畢竟她是我同年同月出生的遠房表妹 。
總之,對她的印象還不錯。
我以為長大后她會嫁給我。
沒想到在她18歲的成人禮上 ,她竟與我的哥哥訂下了婚約 。
說到這里,我必須要介紹一下家庭關系,然后才能繼續后面的重點話題。
當年我爺爺和荀老板立下契約:
“曲譜分成兩半乃天意為之 ,荀家世代和東家結親,以此行為,致敬千年前抱憾終生的苦難情侶。”
于是我父親還在娘胎里的時候,便與荀老板的小女兒指腹為婚 。
然而 ,我父親是個軟骨頭,絲毫沒有遺傳我爺爺的硬氣,相反 ,我母親卻是遺傳了荀老板的霸氣,外加她甜美迷人的容顏,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我父親實打實的敗倒在了石榴裙下。
他不顧我爺爺反對 ,執意離開大山,心甘情愿到南方做了上門女婿,享受荀家人給予的榮華富貴 。
頭年生下一女兒 ,也就是我的大姐,取名“荀東蘭”。
幾年后又生下一男孩,也就是我的哥哥 ,取名“荀東豪 ”。
雖說姓名里加了東字,實際上都是姓荀,這就是上門女婿的代價 。
我父親是一脈單傳,這種自斷香火的事情他卻不以為然 ,躲在荀家的庇護傘下過著上流社會的生活,美滋滋。
所以我出生以后,還沒斷奶就被爺爺強行抱回了老家 ,從此天南地北少有往來,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見上一面,兄弟姐妹不如鄰居親。
這一代人 ,只有我姓東。
所以爺爺把聯姻的事情交給了我,讓我與荀千靈定下娃娃親,并從小教育我 ,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
……
我叫東陽,生于90年代。
爺爺和外公在我10歲那年同一天去世,爺爺的葬禮結束后 ,我跟著爸媽來到南方,參加了外公的葬禮。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外公的模樣,跟爺爺給我講的故事里的人物形象不太一樣,或許是歲月抹去了青春的粗獷 ,荀老板看起來特別慈祥 。
他和我爺爺有個共同特點,都是死不瞑目!
眼睛怎么合都合不上!
那種不甘心的眼神,好似看到了什么東西卻觸摸不到 ,或是觸摸到了什么東西卻抓不住,又或是頓悟了什么卻為時已晚。
我不知道他們年輕時候還經歷過什么,但我知道一定與骨笛有關 ,記得爺爺臨走前一晚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
“陽,月下無人鬼吹笛……”
那時我還小,連字面意思都不太明白 ,更不懂得深層次的寓意。
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
外公的葬禮結束后,我便留在了爸媽的家里,第一次住有空調的大房 ,第一次睡席夢思床,第一次吃到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
可,我并不快樂。
我就像個山里來的野種,卑微地活在荀家人的圈子里 ,和同齡人沒有共同語言,被疏遠、被孤立、被捉弄和嘲笑,天生低人一等 。
我的哥哥荀東豪 ,同樣視我為異類,處處刁難。
我將來的媳婦荀千靈,對我不理不睬 、視而不見 ,反倒跟我哥哥玩得很好。
我經常看到他倆在我面前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甚至躺在沙發上過家家 。
當時我傻傻的以為,祖輩們訂立的婚事無法改變 ,她終究會是我的妻。
我以為他們會慢慢接受我的存在,讓我融入到這個大家庭里,快快樂樂地長大。
然而 ,我錯了。
大錯特錯 。
那段卑微屈辱的時光還不是最糟糕的,真正刺痛我的事情發生在12歲那年。
那年,哥哥與同學發生矛盾,竟用鋼管掄在了那孩子的腦袋上 ,正好砸中太陽穴,那孩子倒在地上動都沒動一下,當場就死了。
哥哥遺傳了我爺爺的體格 ,卻沒有遺傳爺爺的睿智,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混子 。
他見情況不對,嚇得扭頭就跑。
當時我正好在場 ,不確定有多嚴重,上前晃了晃那孩兒,一摸沒氣了 ,趕緊跑回家通知了爸媽。
其實按照荀家人的實力,死個人很容易擺平 。
關鍵那孩子是某位局長的獨生子!
哥哥比我大3歲,當時已滿15周歲 ,依照法律,過了14歲就要承擔刑事責任,人家獨生子橫死街頭,豈會輕饒我哥哥。
說到這 ,可能很多人已經猜到結局了。
我12歲,無需承擔刑事責任,當然是我這個“異類”來頂包 ,荀家人偽造現場的手段還是有的!
那天大人們對我說:
“陽,教你的話你都記住了嗎?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咱們都是一家人,你也不想看到哥哥的后半生在牢里度過對吧? ”
別害怕……
我能不怕嗎?
我才12歲,面對一群武裝人員 ,面對徹夜的審訊,承受了那個年齡承受不起的壓力,唯一能做的就是重復大人們教我的那句話:
“我不是故意害他……不是故意的……”
最終 ,我被關進了少管所,判了最重的刑,遠遠超出了12歲該有的懲罰!
進去前,大人們對我說:
“陽 ,沒事的,在里面一樣可以上學,一樣能夠認識很多新朋友 。”
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 ,那就是呵呵……
無奈、無助 、無望的苦笑。
如果我爺爺還在世,絕對不會讓我蒙受如此冤屈,以他的暴脾氣 ,敢端著噴子到警察局里要人。
如果我外公還在世,肯定也不會讓我背黑鍋 。
可惜前輩們都已離去,而道義并沒有延續。
我身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頭,本是同根生,卻因為成長環境的不同而受到天壤之別的待遇。
在少管所里 ,一呆就是六年。
用我六年青春,換來哥哥一生的安寧 。
用我一生的污點,換來荀千靈理直氣壯的悔婚、光明正大的和我哥哥走在了一起。
……
……
18歲的天空,是那樣的澄澈。
當我邁開腳步走出少管所大門的時候 ,心中竟然有些不舍,可我不得不離開,去奪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 。
就像爺爺當年從五個人的手里奪走曲譜那樣的霸道。
在門口迎接我的 ,是個大長腿、戴墨鏡的風雅大姐姐,她倚在一輛跑車的后視鏡前向我招手,say-hello!
我不太認得她。
但我知道她是我大姐 ,荀東蘭 。
大姐從小就在國外念書,很少回國,我只在爺爺的葬禮上見過她一面 ,記憶早已模糊不清。
大姐將車門拉開,沖我會心一笑:
“上車,姐帶你回家! ”
不愧是留學的海歸 ,一點都不認生。
我和她根本就是陌生人,家里派她來接我是最合適不過了,不會勾起六年前的回憶和話題 。
“你是大姐?”
上車前,我隨口這樣問了一句 ,屬于沒話找話,免得尷尬。
沒想到大姐挺幽默,摘下墨鏡眨眨眼 ,道:“怎么著,要滴血認親嗎?”
于是氣氛瞬間就冰釋了。
我坐在副駕駛,看著身旁比我大8歲的大姐姐 ,莫名覺得親切和暖心 。
或許在這個家庭里,只有陌生如大姐這樣的親人,才會讓我有家的感覺 ,這是一種多么病態的心理。
路上,大姐說:“去我家里,今晚有派對 ,大家都在呢,慶祝一下! ”
她說的大家,肯定包括哥哥和荀千靈。
大姐知道我們的矛盾,所以又趕緊補充了句:“放心 ,有大姐坐鎮,以后沒人敢欺負你!”
說實話,有點想哭。
眼淚一下子涌進了眼眶里 ,又被我強行壓了下去,若是這句話能早來個六年,我會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
我轉過頭望向車窗外 ,回道:“不用給我慶祝,我能不能呆在你家不走?”
大姐樂了:
“本來就是接你去我家的,想住多久住多久 ,反正姐姐也是一個人,平時下班挺無聊的。不過呢,今晚可不止給你一個人慶祝 ,還要為大家送行,他們要去做一件大事!”
“大事? ”我隨口一問,沒啥好奇心。
哪知,大姐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我心頭猛的一震 。
大姐很神秘地跟我說:
“東陽 ,我給你說了你可別害怕哦!你進去的時候還小,應該沒聽說過家族的秘密吧?他們今晚要去偷骨笛,人骨做成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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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銅棺
跑車一路狂奔。
風在車窗外咆哮。
我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骨笛這兩個字了,它只存在于我遙遠的記憶里 。
姐姐的這番話 ,像一把利刃劃開了我布滿塵埃的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農家小院,在星空下聽爺爺講述骨笛的傳說。
沒想到 ,荀家人至今仍在找尋它。
大姐一邊開車一邊給我講起了骨笛的傳說,從她口中講出來的故事,沒有一點美感 ,只有血腥和殘忍,肯定是荀老板言傳的版本 。
想當年,爺爺給我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人物的一言一行 ,前因后果,都是那么的生動和飽滿,讓年幼不懂愛情的我幾度哽咽。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情節是:
祖婆有言 ,若能同時吹響九根骨笛,午夜夢回時,月兒便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小時候我對此一直念念不忘 ,總覺得很遺憾,萬一是真的,方遠大將軍豈不是錯過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豈不是白白辜負了月兒忍受的痛苦。
車子依舊在狂奔 。
從郊區開到繁華的都市,又穿過都市開往另一頭的郊區,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問大姐:“你們真的找到骨笛了?它在哪?”
我不太相信 ,爺爺和外公一輩子都沒有辦到的事情,我才離家六年就有了結果。
大姐被我問得一愣,說:“骨笛一直在南陵大學呀,咱祖輩們研究了大半輩子 ,你不知道嗎? ”
“啥?一直在……”
我差點一頭撞在車窗上,懷疑自己這六年是不是失憶了,忘記了以前的事情。
記憶里 ,爺爺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骨笛的存在,只是在臨終前對我說:
“陽,月下無人鬼吹笛……”
至今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大姐噗的笑了出來:“那么激動干啥 ,你離開家的時候還小,不知道很正常! ”
于是大姐給我講了一段顛覆我認知的故事……
故事的開端,發生在清末年間 ,修建南陵學堂,也就是南陵大學的前身。
當時要建一座鐘樓,打地基的時候挖到了石塊堆砌的壁壘 ,以為是古城墻之類的遺址,特別堅實,正好當做地基在上面建起了鐘樓。
時間來到抗日戰爭初期 。
當時抗日思潮最洶涌的就是大學生群體,所以日軍的飛機把江南一帶知名的大學炸了個遍 ,南陵大學破壞最嚴重,一眼望去一片廢墟。
唯獨一座鐘樓高高聳立著,炸彈仿佛拐著彎繞開了它。
之后江南沿海大片城市淪陷 ,日軍把南陵大學的鐘樓當做堡壘駐扎了軍隊 。
時間來到抗日戰爭末期。
國軍反攻失地,打到南陵大學的時候,竟發現鐘樓里白骨累累 ,起碼有上百具日軍的尸骨腐爛不堪,已死去多年。
清理現場時,在一名日軍隨軍記者的尸骨旁發現了一盤錄像帶 ,被我外公的父親撿走了 。
正是這盤黑白錄像帶,將一個深埋地下千年的秘密呈現在了人們的視野里。
影像拍攝于昏暗的地下。
模糊的畫面中,四條鎖鏈捆綁著一口棺材 ,纏繞在四根柱子上,半空懸吊著,猶如一只魔鬼被上帝囚禁在冰冷的地宮里,場景極其震撼 。
不知道棺材里是什么人 ,死了還要被束縛在柱子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但這不是最離奇的。
接下來的畫面才真的讓人咋舌!
一群日軍圍著棺材,有人拿槍托砸 ,有人用刺刀劃,有人用軍工鏟撬,忙活半天徒勞無功 ,累得坐在地上喘氣,根本打不開。
過了會兒,幾個士兵抬過來一門迫擊炮!
炮口對準懸吊的棺材 ,轟的一下,畫面劇烈晃動,應該是攝像機掉在了地上 ,最后幾秒的畫面定格在了那里 。
定格的畫面中,只見四條鎖鏈捆綁著一口棺材,完好無損,紋絲不動 ,好似一尊神靈在嘲笑渺小的人類。
而棺材下,有人慌張逃跑,有人屈膝跪拜 ,有人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
影像到此為止 。
戰爭結束后,荀家人承辦了重建南陵大學的工程,在鐘樓里找到了日軍當年進入地下的入口 ,親眼所見影像中的棺材。
那是一口青銅古棺,上面鐫刻著密密麻麻的冥文,就像上天造物般渾然一體 ,竟然找不到任何拼接的縫隙!
我們對待自己的祖先,肯定不會像日軍那樣又轟又炸的,當然也不敢。
荀家人吸取日軍的教訓 ,自知無法打開棺材,所以悄悄把入口封住了,并未公布于世 。
不過他們將棺材上的冥文圖案拍了下來,帶回去研究。
時間來到1965年。
外公荀老板 ,偶然聽聞白骨坡的傳說,竟與棺槨上的冥文圖案有著極其相似的關聯 。
傳說中,巫婆將月兒的骨骼鉆刻成九根骨笛 ,封存在青銅棺槨之中,諸多跡象表明,正是這口棺!
于是便有了五個人上山炸墓的事情。
荀老板想從兩者的聯系中找到打開青銅棺的方法 ,同時驗證一下棺中是不是骨笛,事實證明,方遠的墓里的確沒有骨笛 ,并且找到了一張曲譜。
……
車停了 。
停在南郊大學城的一幢公寓前。
旁邊就是著名的南陵大學。
聽完大姐講的故事,我有些晃神,被大姐喚了好幾聲才發現到站了 ,下車后看到南陵大學的招牌,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爺爺和外公死不瞑目的模樣,或許是因為爺爺臨終前對我說的那句話——陽,月下無人鬼吹笛……
我問大姐:“既然沒人打開過青銅棺 ,你們怎么知道里面是骨笛?能百分百確定嗎?”
大姐笑著拉起我的手,十分自信的樣子說:“走啦,先回家!你剛回來 ,先別想這些事情了,回去好好休息!你哥哥他們已經準備好多年了,馬上就會有結果的!”
大姐雖然沒有正面回答 ,但是從她講話的語氣能夠聽出來,答案是百分百確定 。
跟著大姐回到家里。
她的房子特別大,估摸有300多平米 ,分上下兩層的格局,不知道一個單身女人住這么大的房子干啥。
不過下一刻我就知道了 。
突然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她并不是一個人住……
這里住了五個人!
哥哥、荀千靈 、還有一對不認識的雙胞胎兄妹,四個人住在樓上 ,大姐一個人住在樓下。
起初我不知道,剛坐下喝水,一個身穿卡通睡衣的小軟妹睡眼惺忪地從樓上走了下來,扭頭看我一眼 ,面無表情地進了衛生間 。
嚇我一跳。
六年不見,荀千靈的變化非常小,除了長高了一截 ,還是那種可愛的童顏小美妞,讓我一瞬間有種時間停滯的錯覺。
我懷疑她是不是修煉了天山童姥的武功秘籍 。
還有是她那雙眼睛,就像黑夜中的貓 ,說不上來的感覺。
大姐忙解釋說:“樓上那四個,只是暑假在我這暫住,姐可沒有騙你…… ”
我除了點頭和“哦” ,不知道該說啥。
現在才八月份,距離暑假結束還有一個月之久!
緊接著,樓上其他人都走了下來 ,第一個和我打招呼的是哥哥,他穿著黑色背心十分魁梧,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座小山,拍了下我的肩膀說:
“呦!這誰呀!稀客稀客!”
大姐瞪了他一眼 ,他才改口對我笑道:“累了吧?待會兒讓你嫂子給你做點好吃的! ”
前不久他和荀千靈訂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因為爸媽在我每年的生日都會看望我一次 ,隨口提起過此事 。
所以他說的嫂子,指的就是荀千靈。
分明是在故意氣我。
沒想到六年不見,他還是這么操蛋。
所以我也毫不留情地跟他說:“行啊 ,我想吃餃子,讓她給我做吧!”
大姐在一旁埋怨道:“你呀,咋不早說呢 ,回來的路上可以買點餃子嘛!沒事,待會讓你哥下去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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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想靜靜
有大姐在,哥哥始終和顏悅色 。
但他的一言一行仍然讓我感覺到了強大的敵意,畢竟是從同一個娘胎里出來的人,或多或少有點心靈感應。
倒是荀千靈 ,讓我看不透。
她進了衛生間就沒有再出來,對我這個六年不見的“前夫”視而不見 。
她看我那一眼,陰惻惻的。
就像貓咪在看一只小白鼠。
大家寒暄過后 ,各做各事,他們又回到樓上不知在密謀些什么,應該與晚上的行動有關 。
大姐把我領到房間 ,一一介紹物品的使用和擺放,還把她的臥室讓給了我,自己搬到了隔壁的偏房。
我在床上睡了一覺 ,久違的安心。
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
大姐在外面叫我吃飯,我有點懶床遲遲未起,可能是睡了一覺精神充沛 ,鼻子也變靈敏了,隱約嗅到房間里飄蕩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淡淡的,有些刺鼻。
我又仔細聞了聞,感覺像是福爾馬林的氣味 。
小時候我老家就有很多福爾馬林 ,當做廉價的農藥來使用,我特別討厭那氣味,所以很敏感。
福爾馬林最主要的用途 ,是浸泡尸體!
不知道大姐的臥室里怎么會有這種氣味……
我正試圖尋找氣味的來源,大姐突然推門而入,催促道:“快點起床啦!大家都在等你吃飯呢! ”
我還光著膀子 ,被她盯得很不自在,于是一秒鐘穿好衣服跳下床,跟在大姐后面走出了臥室。
哥哥他們已經開吃了 ,根本沒有等我。
看他們一個個舉杯暢飲,歡聲笑語,我實在不知道怎么入座 ,走到跟前又退了回來,跟大姐說我不餓 。
“不餓也得吃!”
大姐強行拉我坐下,左邊是哥哥,右邊是荀千靈 ,我坐在中間像個傻吊。
哥哥滿身酒味,估計已經灌了一瓶了,醉醺醺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老弟啊 ,來晚是要罰酒的,敬在座的哥哥姐姐們一人一杯,然后才能吃飯!”
大姐敲了他一記腦殼 ,他才嬉皮笑臉地閉上了嘴。
那對雙胞胎兄妹很有禮貌,男的文質彬彬,起身介紹:“我叫王子文 ,這是我妹妹王子妃,大家以后都是朋友! ”
王子妃很淑女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特別靦腆 。
大姐補充說道:“他倆的爺爺 ,和咱外公有著八拜之交,所以大家都是親戚嘛,不用那么拘束,吃飯吃飯!”
自始至終 ,荀千靈都沒說一句話,一直埋頭吃菜。
大家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荀千靈,也沒人主動跟她說話 ,并不會覺得尷尬。
我懷疑荀千靈是不是變成了啞巴 。
趁她夾菜的時候,我故意搶先一步,從她筷子底下搶走了一塊肉 ,裝作不經意之舉。
沒想到荀千靈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操!”
聲音不大。
不過大家應該都能聽得到 。
哥哥立馬關心詢問道:“千靈,咋了? ”
荀千靈沒有正眼看我,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讓他滾!”
哥哥心領神會 ,起身一把捏住我肩膀,連人帶凳子把我拉倒在了地上,他胳膊比我腿還粗 ,我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給你臉不要臉是吧?還不快滾!”
哥哥指著我鼻子大罵,根本不問原由。
餐桌上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 。
王家兩兄妹埋頭吃飯不吭聲,就連大姐也沒有出手制止。
其實哥哥打我沒啥的,小時候就是家常便飯 ,早就習慣了,只是大家的反應讓我感覺莫名其妙,一時間有點懵。
“讓你滾!沒聽到嗎? ”
哥哥邊罵邊拉我胳膊 ,要把我拖出餐廳。
這時大姐才過來說:“你哥喝醉了,別理他,先回屋去吧 。”然后把我扶起來 ,回了臥室。
關上門。
大姐小聲問我:“你惹千靈了?”
我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很懵 ,不知道搶一塊肉算不算惹 。
大姐說:“以后最好不要惹到千靈,否則大姐也罩不住你,其他人隨便!記住沒? ”
我問為啥 ,大姐遲疑了下,說:“惹不起唄,還能為啥?”
“……”
我無言以對。
說的好有道理。
怎么感覺荀千靈才是這里的老大,大家就像供佛一樣供著她 ,她隨口一句話就能讓哥哥對我暴跳如雷,連大姐都不敢管 。
突然覺得自己已經理解不了他們的世界了。
“你出去吧,我想靜靜……”我十分頭疼地推開了大姐 ,回頭跟她說,“對了,你電話讓我用用。 ”
大姐把手機遞給我 ,安慰幾句便走出了臥室 。
我長喘一口氣,又嗅到了那淡淡的福爾馬林的氣味,讓我本就壓抑的心情又添了一層陰霾。
于是按亮手機 ,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鈴聲快響完的時候,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誰呀!正忙著呢!待會再說哈!”
嘟嘟嘟……
被掛斷了 。
看來她正在上班。
我走出臥室,遠遠看到他們幾個還在餐廳吃飯聊天 ,我也沒打招呼,默默走出了家門。
夜色很美。
空氣清新 。
心情瞬間愉悅了許多,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我剛走出小區,手機響了 ,是大姐打來的,大姐說:“我們等會要出去辦事,晚上不一定能回來 ,你拿鑰匙沒?”
我本來還想說: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我從小就對骨笛很好奇。
但是一想到荀千靈那怪異的態度,就知道不可能帶我去 ,問了也白問 。
所以只是簡單地回了句:“不用管我。 ”便掛斷了電話。
在路邊招停一輛出租車,直奔“今晚有約洗浴中心” 。
那個洗浴中心是荀家人開的,位于都市最繁華的地段 ,在道上很有名氣。
一些混社會的人,經常把談判交易的地點選擇在浴場,都脫光光泡在浴池里 ,不用防備什么。
到達洗浴中心,已是夜里10點了 。
這一片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夜晚的男人永遠比女人多。
我開了間單人房 ,美美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的陰霾,趁著心情大好 ,叫了11號按摩師。
敲門進來的是一位大咧咧的姑娘,和我年紀差不多大,不算頂級美人 ,但身材足夠傲人,比荀千靈那種發育不良的花瓶給人的感覺要舒服得多 。
姑娘進門就大大方方地問道:“先生,請問您要什么樣的按摩?”
當我抬頭看她的時候 ,她才反應過來,上前就是一拳打在我胸口,差點把我浴衣給打掉 ,兇巴巴地威脅道:“你特么玩我是不?信不信我掐死你!掐不死你我淹死你! ”
說著還要把我往浴池里推。
“地上這么滑,你別特么推了!”我喊停了她,直接跟她說,“我來找你有正事!”
“找我有正事?我看著像干正事的人嗎?像嗎? ”
她將臉湊我面前 ,眨巴著眼睛,露出她那標志性的玩味的笑容。
我看了眼墻上的表,已經11點多了 ,沒工夫跟她敘舊,便開門見山道:“靜靜,別鬧!我來請你出山 ,幫我偷一樣東西!”
“我在里頭呆了五年哎,剛出來,你還想讓我進去?”
“讓你偷的東西不犯法! ”
我知道 ,靜靜嘴上說著不愿意,其實她聽到“偷”這個字的時候內心就已經開始興奮了。
靜靜是我最好的朋友 。
我倆在少管所的文藝會演上認識。
她的名字叫伍夜靜,她過去的事跡能夠寫成一本厚厚的傳奇。
如果骨笛真的存在于那口青銅古棺中 ,如果要用偷的話,這個世上恐怕只有伍夜靜能夠辦得到 。
起碼我覺得,她比荀千靈靠譜。
“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現在就跟我走 ,時間可能比較急,路上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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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南北小偷大賽
回去的路上,伍夜靜顯得有些拘束。
好像離開了她的主場就不會講話了一樣 。
她沒問我去哪、要干啥,只是盯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發呆 ,時不時地感慨一句:“夜色好美。”
我沒有打擾她的思緒,坐在邊上看著她發呆。
她的耳根下紋了一朵黑牡丹,很顯眼 ,將她稚嫩白皙的臉龐襯托出了一絲社會的氣息 。
那地方,是她母親用煙頭燙下的傷疤。
伍夜靜是個苦命的孩子。
她還沒出生父親就跟人跑了,而她母親是個好吃懶做的賭徒 ,經常打麻將幾天幾夜不回家,對她不管不顧 。
家里沒錢了,母親就帶著她出去做壞事,坑蒙拐騙偷 ,用孩子作掩護不怕被抓。
她8歲那年母親去世了,死因講出來可能會被人笑話。
被尿憋死的!
據說打麻將兩天一夜沒離凳子,膀胱炸裂而死 ,簡直聞所未聞。
伍夜靜小小年紀便流落街頭,又黑又瘦,無依無靠 ,為了生存變成了慣偷 。
沒辦法,母親一生教會她的只有偷。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還不認識錢的時候就學會了偷錢 ,她還分不清鑰匙的時候就學會了撬鎖……
伍夜靜和我同一天進的少管所,都是12歲。
但她進去的原因堪稱傳奇,與2005年轟動一時的“南北盜客大賽 ”有關 。
其實小偷也是有傳承的 ,從古時候延續下來的那些門派,喜歡稱自己為“盜客”,寓意去你家偷東西就是客人,不會拿你很多。
他們盜亦有道 ,有很多規矩,比如不偷救命錢、不盜良師財,等等。
北方盜客以“陳煙斗”為首 ,南方盜客以“鬼手王 ”為首,各說各牛逼,你看不起我的手法 ,我看不起你的技術 。
于是便引發了一場世紀賭約:
雙方選定同一個目標,在規定時間內,看最后誰能拿到那樣東西 ,輸的一方要親口承認自己為老二,并付500萬賭金。
當時有位富商花了10億從海外購回一副名畫,是八國聯軍從圓明園擄走的國寶 ,這幅畫被定為比賽的目標。
此為著名的“南北盜客大賽” 。
本來是圈子內秘密進行的比賽,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風聲,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這可把警察給樂壞了。
平時抓不住的小偷,這次主動送上門來 ,勢必要一鍋端!
那幅名畫被鎖入了超級保險柜里,十六位數字加密,并且安裝了報警裝置 。
警察二十四小時蹲點 ,層層把守,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小偷們自投羅網。
結果 ,確實抓到了一窩……
警方的保密工作可謂滴水不漏,不知情的盜客們一個個就像蒼蠅飛向蜘蛛網似的,全都粘在了上面。
收獲頗豐。
估計警隊里一年的任務指標都完成了 。
有人還調侃說:“你們呀 ,以后多舉行點這樣的比賽,天下就太平嘍!”
忙完收隊的時候,警察對那富商說:“畫放在家里不安全 ,我們不可能一直守在你家,早點送進博物館吧! ”
說著打開了保險柜,想要再看一眼名畫。
結果一瞬間全都愣在了那里,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畫沒了!
保險柜完好無損 ,報警裝置沒有觸發過,甚至沒有一刻鐘離開過大家的視線,畫特么沒了!
就連啥時候丟的都不知道!
有可能幾天來一直守著一個空的保險柜 ,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若不是在保險柜上檢測到了指紋,恐怕要被定性為靈異事件!
而那幅畫,正在伍夜靜的手里 。
一個剛滿12歲的小姑娘 ,拿著一副價值10億的國寶級名畫招搖過市,消息傳到南北盜客們的耳中,同樣沒人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夜間 ,伍夜靜名聲大噪。
大家紛紛傳言,伍夜靜會隔空取物,乃盜客失傳已久的頂級絕學 ,越傳越玄乎 。
伍夜靜從小流浪,不分南北,所以陳煙斗和鬼手王都說伍夜靜是自己的人,都把她收入了門下 ,只是掛個名號而已。
因為伍夜靜很快就被抓了起來。
她才12歲,按理說無需承擔法律責任,可她這樣的問題少女 ,沒爹沒媽,留在社會上遺患無窮,只能關進少管所里 ,當做孤兒院 。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把名畫給毀了!
她看畫得不好看,自己拿筆在上面涂涂抹抹 ,現在博物館里保存的那幅畫上還有她的筆跡……
至于她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盜取的名畫,除了她沒人知道。
我曾好奇地問過她好多次,她總是笑而不語 ,或者故作神秘地說,天機不可泄露。
不過,我知道她真有“絕學” 。
因為她曾四次成功越獄!
俗話說事不過三,她跑出去三次之后 ,每天都有人嚴密監守她,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形影不離 ,照樣還是被她逃出去了第四次。
出去只為了給她母親上墳。
她說那畢竟是生育她的人,骨肉之情不能忘,但不想讓別人知道 ,只好偷偷跑出去。
這便是我認識的伍夜靜 。
……
車停在了南陵大學門口。
伍夜靜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我拍拍她,她十分警覺地跳了起來,差點撞到腦袋 ,咋咋呼呼地說:“呀!這是哪?咋沒人啊?你要干啥?”
“這是大學,放暑假當然沒人…… ”
我正跟伍夜靜說著,一只腳還沒邁出車門就遠遠地看到了五個身影 ,從拐角處朝校門口走來 。
領頭的正是荀千靈。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修長,好像時刻就要脫離她似的,看起來陰森森的。
哥哥 、大姐和王家兄妹跟在后面,統一黑色著裝 ,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南陵大學 。
伍夜靜突然大呼:“咦?那不是……”
我急忙捂住她嘴,讓她小聲點。
伍夜靜壓低聲音說道:“我好像看到了認識的人,那不是王子文和王子妃嗎?這么晚了 ,他們來這兒干啥?”
我很納悶:“你咋認識他倆的? ”
“他倆呀,算不上認識,見過幾面而已。”伍夜靜解釋說 ,“鬼手王你知道吧?南方盜客的頭頭!他倆就是鬼手王的孫子!”
“是這樣……”我說荀千靈怎么會帶著兩個外人過來偷骨笛,原來這倆人不簡單 。
大姐說過,王家兄妹的爺爺和我外公有著八拜之交 ,說明祖輩們的團隊也曾十分強大,不知道為啥都死不瞑目。
過了十多分鐘。
等他們消失不見了,我才拉著伍夜靜走進了校門 。
校園里沒有亮燈 ,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不知道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南陵大學占地萬畝,想找一座鐘樓并不容易。
見我停止不前 ,伍夜靜這才開口問我:“你帶我來這里,到底要干啥? ”
“說來話長……”我沒法在短時間內跟她解釋幾代人的事情,只能簡單說道 ,“你剛才看見王家兄妹了吧?咱們的目標跟他們一樣,再來一次盜客大賽如何?”
想了想,我又補充道:“那是一口棺材 ,你把它當成保險柜就行了,不過要記住,先讓他們打頭陣 ,咱們最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
伍夜靜沒聽明白:“你這表達能力,真特么捉急人!咋跟老二似的!”
“別跟我提老二!說好的鐵三角,一出來就沒人影了 ,也不聯系咱……先不說這些沒用的了,快跟我走!”
我突然看見遠處一棟樓里有光亮,隱隱約約的,像是蠟燭燃起的火光 ,在黑暗幽靜的校園里特別顯眼。
看來他們已經到達鐘樓了 。
“待會兒不要擅自行動,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很危險。 ”
去往鐘樓的路上 ,我再三叮囑,伍夜靜自然是相信我的,畢竟鐵三角的關系不是白來的。
然而走近了發現 ,那并不是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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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解剖實驗室
面前是一棟新式教學樓 ,白墻灰磚,四四方方 。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與尖塔形的鐘樓無關。
其中一間教室里亮著光 ,隱約可見窗戶內有人在走動,好似真人演出的皮影戲,晃來晃去,有點詭異。
不知道荀千靈一伙人在搞什么鬼 。
“要不你過去看看?別打草驚蛇。”
我甩頭示意伍夜靜。
偷偷摸摸是她的強項 ,一個人目標比較小 。
伍夜靜湊到我跟前鄙視了一眼,慢慢悠悠地走進了教學樓。
這夜特別黑,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我在樓下等來等去 ,等了很久也沒看到伍夜靜出來,不過我對她百分之一千的信任,肯定不會出什么差錯 。
那間教室還亮著燭光 ,人影依舊在晃動。
我找個角落蹲下,閑著無聊拿出了手機隨便翻看。
這是大姐的手機。
窺探隱私的好奇心誰都有,我也不例外 ,大姐既然把手機給我,就證明里面沒有不能看的東西 。
然而我錯了……
點開相冊的第一張照片就特別重口味,差點讓我窒息 ,沒想到外表溫文爾雅的大姐竟然是這種人!
那是一張解剖尸體的照片。
尸體胸腔被劃開一個大口,血淋淋的,明顯剛死沒多久。
第一眼把我嚇得夠嗆,以為大姐是個變態殺人狂 ,殺完人還要拍個照留念 。
繼續往后翻看我才發現,大姐好像是個法醫,里面有她穿白大褂的自拍照。
應該是吧。
難怪她的臥室里會有福爾馬林的氣味 。
反正我一直不知道大姐干什么工作 ,她剛回國不久,也沒對我說起過。
繼續往后翻看,沒有一張正常的照片 ,全都是不堪入目的畫面!
我指的不止是血淋淋的尸體。
總之,后面我幾乎沒有再看到過她的衣服……
我不知道大姐是真的忘了相冊這回事,還是不在乎相冊被我看到 ,當初我要手機的時候,她給得那么利索,不帶一絲猶豫的 。
翻到相冊的最后一張 ,我一下定住了神——
四條鎖鏈捆綁著一口青銅古棺,緊緊地纏繞在四根柱子上,亙古不變的威嚴,透過手機屏幕都能給人一種靈魂深處的壓迫感。
真有這樣的棺材!
這張照片的大小和手機屏幕不符 ,像素也不高,顯然拍攝于很久之前的老相機,被大姐保存在了手機里。
證明 ,大姐他們從來沒有進到過地下,不然肯定會用手機拍攝高清照片便于研究 。
難道以前進不去嗎?
我正盯著手機屏幕想入非非,一個聲音冷不丁把我嚇一跳——
“東陽 ,你在這兒干啥?!!”
我抬頭正好看見大姐的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湊到了手機前,嚇得我差點把手機扔了 ,心臟砰砰地跳。
回過神來發現是大姐,我才緩口氣埋怨道:“大半夜的,你嚇我干啥? ”
慌亂中 ,相冊沒有退出去,反而滑到了前面的幾頁,正好是十分暴露的生活照。
大姐看了眼手機,又看看我 ,說:“誰讓你偷偷跟來的?回家玩,別在這搗亂,你哥看見你又要打架!”
我十分尷尬地按滅了手機 ,想解釋又怕越描越黑,就隨口說了句:“你是法醫嗎?穿白大褂的照片真有氣質……”
大姐含笑的說:“姐姐是南陵大學醫學院的老師,不過呢 ,也教法醫的課! ”
說完又催促道:“快回去吧,姐還有事,過了今晚一切都會解決的!”
大姐不知在哪里換上了一身白大褂 ,手里還提著一個白箱子,徑直走進了教學樓。
被她撞見,我更不可能再跟過去了 。
幸好我有秘密眼線 ,我相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伍夜靜的眼睛。
然而,我又在樓下等了很久很久,伍夜靜依然沒有消息 ,我就算再信任她,心里也會開始不由自主地犯嘀咕。
她這樣一去不復返,簡直折磨人 。
我實在等不下去了 ,于是硬著頭皮走進了教學樓。
有光亮的教室在四樓走廊的盡頭,一眼望去空蕩蕩的,門口沒有藏身之處 ,根本不見伍夜靜的蹤影。
厚厚的防盜門,窗簾緊閉,從外面沒有任何可以窺探的縫隙 ,就算伍夜靜在這里,也不可能看到里面的情況,除非她真的會隔空取物或者透視 。
我開始擔心伍夜靜了。
我靠在樓梯口 ,打了伍夜靜的手機,竟然提示不在服務區!
教學樓里怎么可能沒有信號?
我又打了好幾次,一直無法接通,心里越來越忐忑。
最后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沖到亮光的教室門前,砰砰地拍響了防盜門,想問問他們見到伍夜靜沒有 。
沒想到我一拍門 ,里面的燭光瞬間就滅了。
我在門外大喊:“是我!東陽!開下門!”
喊話的時候我才注意到,門牌上寫著五個字:解剖實驗室!
我是第一次進大學,不熟悉建筑格局 ,一直沒看出來這是一棟實驗樓。
幾分鐘后,門開了 。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頭 ,耷拉著眼皮,兩眼無光,行將就木的樣子 ,在黑暗中看起來有些瘆人。
我問他:“里面還有誰?”
老頭有氣無力地說:“都是死人,你找誰? ”
“放暑假,大半夜的,你在實驗室干啥?”我說著朝門內左右張望 ,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憑感覺確實沒人。
老頭說:“我看管實驗室五十年,沒有暑假 ,不分晝夜。”
我問他:“之前我在窗戶外頭看到好幾個人影,會動的,不是死人 ,你別騙我了,他們幾個在哪? ”
老頭說:“你是不是眼花了 。”
我特么真想回他一句,咱倆到底誰眼花 ,難道你心里沒點X數嗎?
但我是個有素質的人,好聲好氣跟他說:“我叫東陽,是東嘯天的孫子 ,荀成虎的外孫,我有半張曲譜……”
其實我不確定這老頭是不是知情人,只是試探性地這么一說,沒想到還真管用。
老頭聽到我說的話后 ,一秒鐘變了態度,黯淡無光的眼神就像回光返照似的有了精神,聲音洪亮地說道:“原來是東狗的孫子 ,怪不得這么操蛋,他們幾個剛下去,跟我來! ”
說完領我到實驗室的最里面 ,有個升降梯,充斥著刺鼻的福爾馬林的氣味。
老頭說:“從這里下去,可以直接到達鐘樓下面 ,快去吧!”
我對老頭說聲謝謝,便迫不及待地站上了升降梯,心想 ,伍夜靜那么厲害,肯定已經偷偷摸摸從這里下去了 。
是我太天真。
只能說,那老頭的演技太特么逼真了!
一招欲擒故縱,直接把我送到了醫學院的尸庫 ,存放尸體標本的地下室!
地下室大門緊鎖,只有升降梯可以通到外界,卻被那老頭拔掉了開關。
周圍全是浸泡尸體的大池子 ,福爾馬林濃烈的氣味讓我喉嚨辛辣,差點吐出來 。
我聽到大姐在上面喊:“東陽,對不起 ,先委屈你一晚!等辦完事情,明早大姐親自給你賠罪!”
我聽到哥哥在上面笑:“哈哈哈,誰他媽讓你來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豬腦子! ”
還聽到那老頭說:“時候不早了,快點開始吧,靈兒已經全身麻醉過了……”
大姐和哥哥說什么我都不介意 ,可那老頭的話卻讓我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靈兒已經全身麻醉了……
老頭說的靈兒,當然是荀千靈。
他們在解剖實驗室里麻醉了荀千靈,接下來要做什么事情,我不愿去想象 ,也不敢想,急忙抬頭喊道:
“喂!你們到底要干啥!別亂來!”
可是升降梯已經被蓋上了,傳回我耳中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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